<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作者:刘美华(河南许昌)</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制作:山 河</b></h3> <h3><b><font color="#ed2308">作 者:据战场日记整理……</font></b></h3> <h3><b>【一】九连我的家,我们终于回来了!</b></h3><h3><br></h3><h3>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二日十七时三十分,对越自卫还击战已五天过去了,在越南老街市西北方向约十几里的地方,有一不大的村庄叫龙金村,该村的南面约二百米有座不到三百米高的山,一一七团九连在山的北面半山坡,构筑工事并防御三天后,随一一七团主力下山,从龙金村顺着三米多宽的土石混合路向西开进。出发前每人带了许多物资,有檄获越南的两种手榴弹,有罐头、大米等近三十斤重,加上每人携带的武器弹药和战斗装备,人均达五十斤重左右。部队行进一个多小时后,在一个三岔路口向西南方向行在一条一米多宽的土路上,那条土石混合路向西继续延伸。 </h3><h3> 三营在刘兴付团长(战前是三营营长)带领下是全团的前卫营,按七连、八连、九连、炮连序列顺土路行军,没有上山前天已经黑了下来,因山坡较陡上山的路是之字形在行进,有些驮重武器的骡马就上不去了,但支前民工牵着云南本地只有近一米高的马匹爬坡却很快,而且不需要民工助推,很轻松就上山坡了。远处不时有传来狗叫声,其他就是行军的脚步声和武器碰击声。翻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过了一条沟又是条小溪,山里面黑的不见五指,林子稀疏的地方能见度还好一点,许多战友是跌跌撞撞地在摸索前进。这时我身后传来:“向前传,原路返回”的行军口令,当我把行进中的传令向前传后不到二十秒,我班付班长肖维泉从后面气喘着跑来说:“班长,部队都返回去啦,快跟上去吧”,说完转身就跑了回去。当我停下脚步向后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在行进的大部队中三营和团主力分开了,并且是从我班中间分开的。我马上向前传:“后面部队掉队了”,边传边随部队向前走。过有近十分多钟后王建华指导员和夏光华连长赶到我面前询问情况,我汇报后两位连队主心骨经过商量后对我下达命令:“三班长,你带两名战士返回去找掉队的部队”。指导员着重交代:“把背囊交给你班战士,你们轻装前去,路上注意安全,一定把他们找回来”。</h3> <h3> 带着连首长重托和战友们的希望,李友、吕福常和我就离开连队出发了。三人携带一支冲锋枪、二支半自动动步枪,每人四颗手榴弹和部分战斗装备。冬天的夜----太冷太黑;越南的山----太陡太多;山里的树----太多太密;我们的心----太热太急。只穿一件衬衣和一身单军装的我急的汗已湿透,深知肩上担子有多重、这次任务有多艰难、战友们,你们在哪里?</h3><h3> 为了安全和完成任务,我是这样安排的。道路窄时,按我、李友、吕福常单兵顺序排列,每人间隔五米。道路宽时,按前三角行进中战斗队形,我在前、他们随后相距五至八米,每人子弹上膛、保险打开随时准备战斗。当时为争谁走在第一位我们三人争论多时,谁也不让谁,但谁都心知肚明、因在敌情不明、地理不熟、又是离开大部队的单独行动,三人随时有生命危险,走在第一位的更加危险。都想把危险留给自己,把生存的希望留给战友。多好的战友呀、这才是战场上生死兄弟的战友。战友的情、战友的谊在面临危险的关键时刻、在生与死的紧要关头、充分表达的淋漓尽致。最后我说;别争了,我是班长、又是党员理应在前。如果我发生意外,由吕福常带领李友继续完成连队首长交给的任务,就是还有一人,也要坚决完成任务。我们三人顺原路返回,边走边观察有无什么情况。找不到掉队的战友,又不知道连队开向何处,(只知是要向南开进上前线)心急是必然的,但水早已喝完。进村吗,不行,那不是部队走过的路线,敌情也不明,有没有陷阱和竹签、有没有越军埋伏都是未知数。不进村又没有水,我们三人渴的喉咙冒烟。在经过一片田地时,借天色能看出水的亮光。太好啦,我放哨,你们把水壶灌满放上消毒片。我在向四处不停的瞭望时,李友说:“班长,水太浅全是泥”。我说:“你们注意敌情”。我顺着仅有三十公分宽田埂向前走去,边走边用手量水的深浅,在一个凹部终于取到了水。但还是不能喝,要等到十五分钟后、消毒片化学反应后才能喝。有水不能喝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呀,李友把水壶放在耳边摇摇听了听响......</h3><h3> 三人舔舔干裂的嘴唇,继续向前摸去。顺着原路一直走到三岔路口,我看到有许多新折断的树枝,横摆在来时的土石混合路上和上山去的土路上,土石混合路向西方向有树枝摆有箭头指向西方。我们三人分析是大部队从这一条路向西走了,还给寻找大部队的人员留下了路标,向西的路我们不知通向何方,只有向南才是战场。我们决定再次返回上山路去追赶九连,投入前线的战斗中去。(后得知一一七团主力在三岔路口是向西走的,该土石混合路比较平坦,也便于携带重武器,向西延伸后又向南通去。两条路都是通向代乃的,一条是山路难走但是道近,一条平坦但是路程较远,经过三八七高地后,三营和一一七团主力在四零二高地汇合啦。)</h3> <h3> 九连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我们不知,应该到南方那个战场去找,我们不知,返回的道路上有没有敌情,我们不知,上前线的路有N个未知数,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都阻档不了我们回归九连大家庭的信心和脚步。</h3><h3> 返回的路走的很快,因为已经是走第三遍了,借天色我抬手看了一下上海牌手表,时间已是二月二十三日零时四十分。为尽快赶回家,我们三人像飄动的雾,在密林中穿梭;像一阵风、在山中吹行;像失群狼豹,边行边在辨明方向。不知不觉已经翻过几个山头,突然,离我有十几米远的黑暗处一声高喊:“口令”,这一声在下半夜静时是很有威摄力的。我高声说:“别开枪、自己人”,(想想很危险呀、要是遇到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枪,回答不上口令也开枪的兵,我们在这里有可能就见马克思啦。)我们怎么知道今晚的口令?也不知道哨兵是哪个部队的。听口音也不像越南特工,因哨兵发出的声音雄厚、字正、音清、丹田气足。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哨兵接着问:“哪部队的”,在我对答如流下,哨兵叫我到他面前,把他们今晚的口令告诉我,我问他一一七团开到那里了,他和另一哨兵都说不知道。他们还告诉我,向南走还有许多部队和哨兵,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等等。离开哨兵后我们向南急行军中,不时的被问口令声而停顿。在行进中突然间又是一声“不许动,口令”,我又高喊自己人别开枪,我们不知口令。哨兵说,你们过来一人,其他人不准动。我过去后经过询问,互知对方。他们是一一六团一营一连的,还说他连付连长已经安排过,发现我们三人叫到连部去找他。任常轩付连长见我们三人后很高兴,他说你们三人能平安就很不错,当他知道我的不解后说:“王建华指导员和我是老同学,他很担心你们的安全,你连向前开进遇到我时专门交代,有三名战士回去找掉队人员,如遇到一定把三人留下不要再走,现在下半夜,越南特工、散兵很多,令你们不要再向前走啦,暂跟随我们连行动,等有机会再返回九连”。哇赛,我自从离开连队,就盼着早点赶回,没有九连的消息,我心里很是着急,在外多停一分钟,我就多承受一分钟的压力。现在有了连首长的指示,我怎能不高兴呢。</h3><h3> 一一六团一连付连长任常轩让我们在连部边先睡一会、说如果发生情况,你们不要管,有人对付。我们三人在一段有六十公分深、一米宽的战壕里一字排序就躺下了。天上没有月色,山中林木也没有风声,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心跳。但山岳丛林地的冬天,在下半夜的气温是非常冷的,太疲劳啦,我们身着单军衣在寒冷中怀抱着枪渐渐睡去。突然,激烈的枪声把我惊醒,我习惯地把冲锋枪枪栓一拉子弹上了膛,听到任付连长大声说:“你们不要管,注意安全”。这是越南特工对我部队的骚扰,在天亮前的三个多小时里,不时有乱枪对驻扎部队射击。 </h3><h3> 天亮了,我问任付连长有什么任务没有,他说:“代乃前线急需弹药,我连要送弹药到代乃阵地,你们九连也在代乃附近”。太高兴啦,终于有家的消息啦。我们三人为回九连,就和一一六团一连一起往代乃送弹药。山顶上,战士在排队领物品,我们三人排了进去,一看是在发每人两个馒头,然后排队取弹药送前线。一晚上在不停的翻山越岭,三人轻装没有一点吃的,看到馒头我们是真的太饿啦。吃了馒头有劲了,发弹药的给我一铁箱重机枪子弹,发给吕福常和李友一大麻袋子弹抬着,我们就跟随一连向代乃方向进发啦。</h3><h3> 刚开始不知一麻袋子弹的重量,抬起来才知是多么的压肩,杠子是用拳头粗竹子代替,一大麻袋步枪子弹足有一百八十斤左右,是用五公分宽、零点五公分厚的被包背带扎的口。随着一连走了不到一公里,我们三人在二百多斤的重压下渐渐同一连拉开距离,任付连长返回来对我说:“你们抬的的确太重,先慢慢走着,我让支前民工牵匹马来接你们”。我们三人轮换抬着重担,虽然是两人抬,但另一人也在肩扛一铁箱重机枪子弹。由于子弹太重,把背带都拉细啦,细的背带承受不了重量就断了。把断的背带接好继续抬上走,再断再接的循环着......不知道是支前民工走错了路(向南方有枪声的地方走有两到三条小路,山上原来是没有路的,经过部队、支前民工来回走后就成了路。向前线送的是弹药、药品、成桶的压宿饼干等等,向后抬的是伤员、烈士遗体,缴获的武器、物资、押送俘虏,来往的几条小路上经常有人,都很忙而且没有一个空手的)还是我们岔了道,到天黑也没见民工。</h3><h3> 太阳把我们烤晒的汗流不止,肚子空的是前胸贴后背,双肩被担子重压磨泡溃烂,抬重担时两条腿得瑟的像是别人的一样而控制不住。我们全副武装,每人着重在二十多斤,一天一夜在山路跑三个往返,只吃了两个馒头,还要抬、扛着二百多斤重子弹走一下一上的山路,况且那还不是路。三人是难呀难、苦呀苦、累呀累、饿呀饿、渴呀渴,很想把重担仍到山下,但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前线急需子弹,咬着牙坚持向前线送吧。我们三人中吕福常身体最棒也累的趴下了。吕福常,山东省长清县人,一米七五的个头,肩宽体胖有一百七、八十斤,七七年在家乡入伍,原山东省军区海岸守岛部队炮兵,战前不到一个月调入九连三班。他一路上照顾李友和我,很少离开重担,为的是让我两个轮换着扛重机枪子弹休息一会。战后到西藏军区步校学习,失联至今。李友,四川省内江市人,一米六一的个头,体形中等有一百一十多斤,七八年在家乡入伍,原一一七团三营七连战士,战前组建九连时调入,原分在一排一班,战前不到一个月调入三班,后在战场上负伤送国内治疗。复员后在内江市安排了工作,后下岗在成都市经商至今。刘美华,河南省许昌市人,初中毕业响应国家号召下乡到长葛县,后招工进单位。一米六七个头,体形较瘦不到一百一十斤,七六年二月在单位入伍。原一一七团三营八连三班班长,战前组建九连时三班全班调入,仍分在一排三班任班长。各项军事技能全优,特等射手,投弹在五十米左右。(投弹是30米以上及格、35米以上良好、40米优秀45米以上为投弹能手)战后回单位上学,在机关工作几十年,现退休在家。和老父亲同在十三军一个部队,是十三军里的父子兵。</h3><h3> 因为子弹担子太重,许多子弹头也从麻袋的经纬线中露出尖头,背带断的已经没办法再接了,我们拾了一节麻绳如获至宝,用麻绳由下而上把麻袋捆绕了二遍,这样抬着走就方便多了。但一天一夜的不断行动,我们的体能严重透支,累的头昏眼花,军衣是湿了干干了湿,太阳把我们快烤干了。由于饥饿和劳累,从开始抬着重担能走几十米远,到手扶竹杠双腿打颤,抬着走几米就拖不动腿啦。三人躺在山坡上,干裂的嘴连说话劲都没有,但仍在用眼神交流,点头要坚持、坚持着......是军人钢铁般意志支撑着我们勇往直前、是回家的念想在源源不断给我们输送着无穷力量、是保护战友生存的使命在催促着我们快点把子弹送达战场、是中国军人压倒一切艰难困苦、打败任何敌人的勇气和决心,坚定着我们前行的信念。</h3><h3> 二十三日下午十八点多,我们三人抬着、扛着二百多斤重的子弹,历经近十小时的时间,行走十几公里山路,在四零二高地南面附近终于找到了部队。三营黄祥荣付营长(战前是八连连长)听我汇报后说:“好,给你们营嘉奖。子弹由其他人送上代乃高地,你们辛苦啦,先休息休息吧”。九连,我的家,我们终于回家啦。这一天一夜感觉像离开家一年一样,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生死瞬间,悲欢离合,真是一言难尽呀。回到九连后,得知指导员、连长开会去了。我全身发软躺倒在地,战友卫洪照、肖维泉、温开义、罗德华等围过来给我送吃的、喝的并都在说着什么......是休克了还是睡着啦,我嘴里含着食物眼睁不开渐入梦乡......回家的感觉真好,这里有许多好兄弟,我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虽有枪声炮声,但没有散兵骚扰,心真静呀......在家真好呀......在家!!</h3> <h3><b>上图↑↑:九连在代乃三号高地</b></h3> <h3>【<b>二】押送俘虏到团指挥部 </b> </h3><h3><br></h3><h3> </h3><h3>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三日,代乃阻击战在岳山一线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夜幕慢慢拉开,此时402高地南面,代乃无名高地北面,令越军士兵吓破胆,让我军战士笑开颜的多管火箭炮,撕裂了夜空亮如白昼,穿透空气发出的嗖嗖声中,无数发炮弹从整装待发,随时开赴生死战场第一线的九连将士头顶飞过,纷纷落在岳山南测朱缸荷一线越军316A师148团阵地,叩开了宁静的大门、开放出朵朵尘花、震慑着越军士气、搅动着恐惧心灵、发出优美动听的高低交响乐。</h3><h3> 时针走在二十时多钟,夏光华连长、王建华指导员从前线指挥部开会回来啦。他们来不及吃饭和休息,马上召开战前会议,部署九连的作战任务。九连暂归一营指挥,受领的任务是攻占并坚守代乃高地、支援二连战斗,保障二连一号高地右侧安全。</h3><h3> 代乃几个高地是岳山山峰自西北向东南延伸的一条山背末端,由四个无名高地组成,从东南向西北编号为1、2、3、4号高地。地势是东南低西北高,海拔在550米--650米,高地的南侧坡度约50度,北侧约40度。山上有长势较高的茅草、竹子和杂乱的灌木,对观察和兵力机动都不便。10号公路蜿蜒从代乃1号高地东南侧山腰穿过向东北绕行,是东北通老街、西南达沙巴的咽喉要道。也是316A师增援老街和柑塘的必经之地。扼守代乃无名高地就阻断了316A师增援的通道,可见其战略位置的重要性。</h3><h3> 由于战情紧急,全连备足弹药轻装快速前进。二十一时,九连在夜幕下由团侦察兵带路,三排是尖刀排、依次为二排、连部(配属九连的重机枪排、炮排及九连的炮班、炊事班)一排殿后警戒跟进。</h3><h3><br></h3><h3>二十三号的代乃敌我态势</h3><h3><br></h3><h3> 1 、117团在二十二日下午从龙金出发前,二连上午就出发了,二十三日晨已坚守在代乃高地,一营在一号桥和215高地一线构成防御工事、组织防御。三营配置在349、215高地一线,全团形成纵深梯次配置,坚决守住阵地,为保障13军主力全歼柑塘守敌345师、并为友邻部队歼灭沙巴之敌创造条件。</h3><h3> 二十三日晨,先头分队二连在代乃一号高地布雷还未布完,敌148团就向我阵地疯狂进攻。激战中二连伤亡很大,二连长林贤睦不幸牺牲。战场形势非常危急,九连就是在这样紧要关头受领任务,攻占并坚守代乃其他高地,保障二连一号高地右侧安全的。</h3><h3> 2、敌316A师是奉命增援老街,柑塘345师守敌的任务,其148团在二十一日已占领代乃无名高地。二十二日被我军攻占后,该师以朱缸荷为立足点,多次组织梯次进攻,4号高地在二十三日已被占领,可居高临下对3,2、1号高地发起优势进攻。越军步兵316A师,是原越共主席胡志明在抗法斗争中亲手组建的越共第一支部队。在抗法斗争中发展壮大起来的,是越军中的精锐主力机动师,清一色的苏式装备.在历年的抗法、抗美战争中多次立下汗马功劳,功勋卓著。其属下多支部队曾荣获越军最高“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能打善战,素有“王牌”之称的快速机械部队。</h3><h3> 该师原驻防越南西北的莱州省平卢、封土地区。二月十八日奉命出动,沿十号公路东进增援。二十一日已控制了代乃高地要点,此处距谷柳至柑塘公路只有6公里,对我军主力攻打柑塘345师之敌威胁极大。</h3><h3> 九连经过二十三日晚上的开进(说开进是好听的,实际是手脚并用向上的艰难爬行)因山不高坡太陡,正常上山弯腰向上是走不成的,只能手能抓的抓住(像树根、杂草、灌木之类)脚能蹬踩的蹬踩后,才能把身体稳住,不至于滑入山谷而为国光荣献身。冬季,山岳丛林的寒冷冬夜,身着单军装、背负枪支弹药、战友们个个累的汗流浃背,艰难的进攻路程,诠释着中国军人对祖国无限忠诚的铮铮铁骨。</h3><h3> 二十四日二点多钟,尖刀三排在代作信排长带领下,攻占了4号高地的一部分,并缴获了部分枪支弹药,击毙5名越军,伤敌数人、俘虏一名越军士兵,(这是对越作战7天来九连俘虏的第三名越军士兵)初战告捷。天快亮时,夏光华连长令通讯员把正在挖掩体的我叫到身边说:“团指挥部急需了解俘虏所知情况,令你带名战士尽快把俘虏押到团指挥部去”。指导员递给我一副越军俘虏的领章,让送到团部。从海拔650米左右的4号高地到团指挥部402高地,居高临下看直线距离有5公里路左右,但这几公里是有山有沟、有坡有谷、有树有竹、有灌木有杂草,就是没有路呀!</h3><h3> 受领任务后,我和李友沿着4号高地的山嵴向东稍偏北的402高地方向押着俘虏就出发了。该俘虏个子有1.55米,体重在80斤左右,是个又瘦又小、尖嘴猴腮、典型的越南猴子。他头部和手受伤,经包扎后血还是把绷带湿透,头脸有些肿胀,露出惊恐的眼神和表情,像是怕把他带出去枪毙似的。</h3><h3> 我在前面开路,叫李友押着俘虏距我10米后跟进。如我遇到情况,你要想办法把俘虏押到团指挥部,并向李友指出402高地的方位和特征。4号高地到402高地的中间地段是敌我双方的真空无防区地域,坡多草深,双方人员来回穿行,危险是必然的、防范是必须的。我把子弹已上膛的冲锋枪枪带挎在右肩,左手平端枪,右手食指不离枪机,眼观前方,耳听四面,随时准备开火。没路和陡峭的山真是太难走啦,逐渐升高的太阳晒的人出汗,怕流入眼中遮挡视线,我不时的用左袖擦去脸上的汗水,瞪大眼镜注视着前进道路,还要不时的扒开杂草前行。</h3><h3> 突然,李友在我身后喊:“班长,他不走啦”。我回身看到俘虏躺在地上,两眼紧闭,汗水顺着猴腮流淌。因为语言不通无法交流,我拍拍他,拉他起来。他睁眼看看我,无奈的又向前走去。他走着走着就又摔倒了,李友就用半自动步枪的刺刀对他点点,示意快走,我看后满意的笑了。俘虏走的距离越来越短,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多,致使下山的速度快不起来。我的注意力主要是边开路边搜索前行,还要辩明方向和应付敌情,高度戒备的我汗水湿透了军装。行走间李友又喊我说俘虏不走啦,我返回看到因失血过多、俘虏的脸色苍白,脏的已分不出什么颜色的军装、裹着瘦小的身躯龟缩在地上。怎么办呢?我突然想到出国时,成都军区政治部群众工作部印发的“越语喊话教材、代言片”里有中越语言对照的小册子,一直在上衣口袋装着,我拿出翻到第三页第五条叫他看“现在送你们到安全地方去,你们将得到食物和休息,跟我走,不要怕”。第四页第八条“你受的伤,很快可以得到治疗,不要担心”。俘虏看后眼睛一亮,痛苦的表情有点好转,他伸出又黑又脏的手,指着我背的水壶双手比划着向上往嘴里到。水在阵地上是太珍贵啦,水壶剩余不多的水我一直舍不得喝,走这么多路、出这么多汗、担这么大责、操这么大心也没舍得喝一口。他妈的,你这该死的家伙想的真美呀,我一边骂一边挥拳打去。但挥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我想到团指挥部急等俘虏战场情报,我军有优待俘虏的传统政策,还怕一拳把他打回老家去了。战场上,流血的伤兵是口干缺水的。为了让他喝点水快赶路,我极不情愿的把水壶给了俘虏。谁知俘虏扬脖张口把水猛往嘴里到,我想拉住已来不及啦,水壶里的水一滴不剩,把我恨的真想一脚把越南猴子踹下山,找他姥姥去。俘虏喝水后脚步快了许多,时不时地还会摔倒在地,但还能自己爬起来继续赶路。 </h3><h3> 在没路的山坡向下滑走时,听到山坡下发出有响声,我示意李友押着俘虏停下,把枪对准坡下,随时准备开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慢慢地看到一顶绿军帽,紧接着是红五星、红领章和一个满脸是汗、浑身湿透的军人。我先他发现情况,如是越方军人必然被击毙。由于这里路段特殊,越军特工人员可能出没,押送俘虏的责任重大,是不能麻痹大意,放松警惕的。我把枪对着他大喊一声:“不准动,哪部分的?”他不是不注意防范,而是爬陡坡需低头弯腰手脚并用向上用劲的,所以对前方的观察就没有我多,被一声大喊吓了一跳,忙答你是九连的吗?我反问到,你是哪部分的!他答是一一七团侦察排的,首长叫他寻找九连有任务。我问:夏恒义是谁?他回答是他的排长。这就对上号啦,夏恒义和我是老乡,一节火车车皮拉到彭县部队的。我伸手拉他一把上了这个坡坎,对他说九连在山顶上,你顺着我们踩的道可以找到。他听后长松了口气,很高兴地向山上爬去。</h3><h3> 在下山坡左手,也就是北面稍偏西,距此三百米左右的另一座山的南半坡上,可以看到有人在挖工事。那里肯定不是什么友邻部队,因为117团西边远的地方只有九连,在4号高地的东北面出现部队,除越军外别无友军。为什么没有开枪呢?我大脑在飞快转动着,发现了怎么办?开枪怎么办?追过来怎么办?俘虏看到高喊怎么办?应该如何面对解决等等。后来分析:一个是忙挖工事没有注意这里,二是我们这面有树、有竹、有灌木和杂草丛生的遮掩,不易被发现。三是二十四日是有太阳的,我们这面是南,敌方是北面山的南半坡,太阳照射敌方,我方便于观察看的很清,而敌向南观察,视线就差很多。还好,有惊无险的过了这段。</h3> <h3> 下山后遇到营指挥部,营长通过越语翻译了解了部分情况,我在旁边听后才知道这个俘虏是莱州独立营的通讯兵,配合316A师增援老街、柑塘之敌,已占领4号高地,有的在挖工事,有的在放电话线,突然间受我连打击,有的被击毙、有的受伤,大部分被打散逃跑啦,他受伤成了俘虏。在营指挥部停留有十几分钟,又向402高地押去。上午九点多钟,把俘虏押到了团指挥部。见石兆祥团长忙立正报告说;九连战士刘美华、李友把俘虏押到。石团长很高兴说:“快押过来,我要了解情况。叫一位参谋去搞些吃的给我们,并把翻译找来。你们任务完成的很好,休息一下归队吧”。团、营首长都配有越语翻译,这些翻译有许多是被越南人强行从越南赶回祖国的华侨,有些是边境的民兵,但连队就配不上啦,因越语翻译太少不够分配用。团指挥部设在402高地的几块又高又大的石头旁边,石头的许多部分都在土里面,是个天然的、又隐蔽的,比较安全的指挥部所在地,有没有山洞可以利用,这个我没有仔细观察。我在团指挥部南面有一百米的地方,遇到了都当过知青、同年入伍,同车拉到彭县进部队、现在团政治处任干事的老乡宋广。他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美华,怎么样,一切还好吧?”我答到:“活着就好,什么都不少,就是又饿又渴。”他看我没带水壶,忙把他没有背带的水壶从腰带上取下递给我,快喝吧!我和李友把满壶的水喝了不少,干裂的嘴、似火烤的喉咙和身体马上舒服了许多。把水壶还给他时,宋广说;你们在前线辛苦,你带上用吧。我也不客气地拿上,同他握手、互致保重就和他分手了。我的水壶在押送俘虏到团指挥部途中,因为俘虏把水壶的水喝完啦,为减轻负担,方便行动,我就把水壶仍在4号高地南半坡了。自二十二日从龙金出发到今天,两天多的时间里我真的是太疲劳啦。)<br></h3><h3> 二十四日中午近十一点,我和李友返回4号高地途中,在3号高地和4号高地向下延伸地山脚下的山谷里,同九连的部分战友们汇合啦。夏光华连长正在向几位班、排长安排攻打2号、3号高地!我同李友归队后,很快就投入到一排攻打2号、3号高地的战斗中。</h3><h3> 自二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八日,代乃阻击战以二连为主,在四连、九连的协同下,先后打退敌人十二次猖狂进攻。坚守代乃无名高地五天四夜之久,胜利完成了代乃阻击任务。</h3><h3>在此次阻击战斗中,117团共歼灭越军316A师148团321人,伤敌183人,俘虏3人,击毁敌军车3辆,缴获越军各种机枪、冲锋枪、步枪40支,炮、筒19门,各种子弹17088发、炮弹3050发,手榴弹765枚,手雷17枚,望远镜1具,及各种战利品40多种,从而有力地保障了13军主力全歼柑塘之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