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在电脑前写作本文</p> <p class="ql-block">40多年前的1979年2月,祖国的南部边陲发生了一场震惊中外的战争。史称对越自卫还击战。那场战争历时28天。正是在这28天里,每个参战的解放军官兵,都用一腔热血书写着一桩桩可歌可泣的故事。既使这些故事被无端地尘封了几十年,但一旦有人说起,人们准会觉得,这才是我们国家、社会及至每个公民,尤其是今天,应当传承的精神瑰宝。</p><p class="ql-block">今天,我就来说说我们125师375团。这个被刻在时代胶片上的步兵团,其烈士长眠在中越边境,幸存的官兵也早已各奔东西。在它的历史显影之前,人们想一睹它的风采,需要怀着虔诚,面朝阳光。 </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一)烽烟乍起</b></p><p class="ql-block">我们375团对越作战时的官兵,大都出生在四、五、六十年代。</p><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前辈们就指着状如鸡冠的图案说:小娃子哎,记住了,这是中国,也是我们的祖国,我们都是她的子民。后来我长大了,发现她的左下角一条蚯蚓般的图案叫越南。那时的课文里、电影和广播中,把“同志加兄弟的中国”叫得山响的,正是越南。</p><p class="ql-block">然而,世事多变,当时光进入到20世纪70年代末期,也是我们长大成人之际,以“同志加兄弟”自诩的越南当局,吃着我国赠与的大米、白面,却背信弃义,杀我边民,占我领土。一时间,南海南疆,但凡与越相邻之处,无不硝烟四起。我军于忍无可忍之际,决意对越实行自卫还击。</p> <p class="ql-block"> 于是,祖国东、西两线的广州军区和昆明军区共同肩负着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历史使命。</p><p class="ql-block">这期间,有一支队伍由广东潼湖生产基地出发,随大部队一起,开赴中越边境。这支部队是375团。</p><p class="ql-block">375团隶属陆军第42军125师,系由东北抗联杨靖宇支队一部和山东海联一部组成的队伍。一直以来,传承着不畏强暴,善打硬仗、恶仗的基因。经历过建国几十年的和平日子后,当79之战的烽烟骤起,这支英雄部队的传统基因被激活了。</p><p class="ql-block">375团二连,便是这个团的优秀连队之一。早在开战之初,该连官兵便抱定拚死一战的决心。他们排以上干部全部递光头,连夜跑到营部,说是向营党委递头宣誓,一定打好对越作战这一仗,为我军争光,为祖国人民争气。接着,二连副连长杨天潜,还告诉饶教导员说,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作战中牺牲了。为此,他把这个梦告诉饶教导员说:“如果我真的牺牲了,请饶教导员把我的抚恤金交给我的父母。”可见,他已经不留后路、视死如归了。</p><p class="ql-block">一边是375团的原班人马个个摩拳擦掌,另一边,有一股新鲜血液正在陆续输送到该团,从而强化了全团的战力。这便是由福州军区、南京军区和广东省军区,先后多次抽调军龄两年以上的作训骨干,补充到该团作战。</p><p class="ql-block">己知福州军区守备一师,面对的是马祖列岛上的国民党军。几十年来,由于该岛面朝大陆的一所学校的墙上,“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大字赫然入目,这也让该师几十年如一日地严防死守。有趣的是:台湾海峡军事对峙了几十年,却始终无战事,倒是叫了几十年“同志加兄弟”的中越双方,反而打起来了。</p> <h3>为此,包括守备一师、独立师及各野战部队在内的福州军区,奉命抽调训练有素的兵员前去参战,动员会开过后,战士像打了鸡血一般地情绪亢奋起来,有的表决心,有的写血书,纷纷响应,那场景,似乎要去的不是命悬一线、生死难料的战场,而像是赶一场丰富的大餐盛筵……</h3> <p class="ql-block">这里面,就有作为守一师第三团十三连文书的我。还有我们澎湃于胸的,矢志报国的激情。</p><p class="ql-block">当我们昼夜兼程地奔赴中越战场之时,375团的全体官兵,与所有作战大军将士们一道,已经悄悄潜入边境线上了。官兵们面朝越方打开刺刀,子弹上膛,正等待着上级的,也是震惊中外的,严惩越南当局的一声令下。</p><p class="ql-block"><b>(二)万炮齐鸣</b></p><p class="ql-block">1979年2月17日,历史注定要记住的一天。</p><p class="ql-block">这天凌晨,军区前指。许世友司令一声号令:“时间到,还击开始!”刹那间,中越边境线上,我军万炮齐鸣轰向越境。第一轮炮火摧毁越军的防御设施,接着,第二轮炮火继续轰向越境排雷。</p> <p class="ql-block">水口大桥作为中越主通道,首先成了敌我争夺的要点。越军早就在桥头屯积了几十吨TNT炸药,有明显的炸桥企图,为防止越军炸桥,我军一支小分队从桥上直击越军,另一支小分队从桥下泅渡过河,实施包抄。</p><p class="ql-block">桥下的巴望河见证着这一切:一名连长挥舞手枪向战士们发出冲锋号令后,就在他将手枪插回腰间时意外走火了,出膛的子弹分明击中他的胯部,双腿鲜血直流,他硬是领着战士们跃入河中,及至殷红的鲜血在河里画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恍若一道绚丽的彩虹,他依然带领战士杀向对岸,最终,炸桥的越军一人被击毙,其余被俘,大桥完全置于我军掌控之中。</p><p class="ql-block">同时,我军炮火排山倒海般继续轰向越境纵深,越军阵地已是火光冲天。潜伏在边境线上的我军官兵跃身而起,潮水般地杀向越境。</p><p class="ql-block">375团开始由水口关的铁桥过境,碍于越军防卫火力过猛,为减少伤亡,接着改道由巴望河上的谷芳浮桥快速越境。</p><p class="ql-block">后来反映对越作战的影视作品中,我军于发起总攻前都有万炮齐鸣地轰炸越南阵地的场面。人们总说这个场面很壮观。显然,这只是作为一个安享太平日子的人,坐在舒适、宜人的电影院里,产生的怡然感受罢了。然而,当你作为一名参战者身临其境,才知那种场面不应当叫壮观,而是壮烈。</p> <p class="ql-block">“震撼,震撼,凌晨总攻前,我军密集的炮火把越南的天空都打红了。”不久后,在我这个375团二连里,有位名叫张仕如的战友,一有机会便要和我聊上几句大实话:“炮击时,我的两条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用手把它按住,不让它抖。毕竟从来没打过仗,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我知道,我军以前常说的要‘时刻准备打仗’,那是假的。这下才是干真的,马上要开始流血牺牲了……”</p><p class="ql-block">他说的,正是所有战士感受到的。只是他快人快语,毫无遮拦。</p><p class="ql-block">张仕如是我们二连的一班长,而一班又曾是二连尖刀班。375团冲出国门后,二连是全团的尖刀连,而他作为二连的尖刀班长,可谓是刀刃了。过境后,越军的炮弹呼呼地从头顶越过,子弹嗖嗖地从耳边穿越,生与死,全取决于短暂的一瞬。战友们迎着越军的枪炮,以弹坑、土坎等地形地貌为依托,快速向前挺进。他班里一个新战士(抱歉,为时久远,忘了姓名,希望他这几十年来一切安好)朝越兵开枪时,动作慢了点,反倒让前面的越兵抢先开了枪,一发子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他正要扣动板机的右手掌上,这一下,枪是打不了。新兵举起鲜血淋淋的手对张说:“班长,班长,我的手,我的手……”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情急之中,张仕如脸一横,冲着他吼道:“你哭什么哭?不就是手掌上穿个窟窿吗?你若再哭,我就掐死你!”</p><p class="ql-block">“人家是新兵,你怎么能这样凶他?”事后,当他向我说到这一细节时,我这样责备他的野蛮。</p><p class="ql-block">“大敌当前,我要是不凶,我们对敌的那股子杀气,就要让他哭没了。”</p><p class="ql-block">我没有对他的解释明示可否,但心里还是暗暗佩服他。</p><p class="ql-block">后来,他也负伤了。因伤得不轻,被伤烈救送人员强制抬下了战场,他的故事嘎然而止......</p><p class="ql-block">部队冲出国门后,经越南的谷芳直至复和糖厂。该糖厂本是我国援建的,它见证了中国人民对越南的无私援助。奈何越南当局背信弃义,以怨报德,糖厂成为反华据点之一。当时,可能是越军过于自信和自负,糖厂还在忙着生产,机器轰鸣着还在榨着糖汁,而守护糖厂的越兵,也照例围着该厂巡逻,一切,对于我军重兵压境忘乎所以。我军的突如其来,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经过激战,糖厂被拿下,多数守兵被歼,唯有一名越兵负隅顽抗,战士们用战前所学的“诺松空叶,宗堆宽洪毒兵!(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朝其喊话,但他不但不降,反而打伤我几名战士。无奈之下,愤怒的战士围上去将其擒住,而这名越兵于挣扎中失足掉入沸腾的糖缸中,糖浆是滚烫的,顽劣的越兵手臂被烫得皮开肉绽,骨头都露出来了,但还在挣扎,战士朝他的脑门只一枪,帮他结束了痛苦......</p> <p class="ql-block"> 同一地块的土坎边,我部一名伤员突然歇斯底里地呼叫:“快来人啊,杀了他,杀了他!”战士们闻声冲了过去,只见一名越军伤兵,在四肢伤得不能动弹的情况下,竟然用头部撞击我部另一名重伤昏迷的战士,致其本来凝固的伤口再度破裂出血。“杀——!”愤怒的枪声响了,丧尽天良的越兵被送去了西天......</p><p class="ql-block">其时,我军炮火己向越军阵地纵深发展,一场需要用生命去捍卫的正义、天理,正在愈演愈烈。</p><p class="ql-block"><b>(三)哥新之殇</b></p><p class="ql-block">这里,首先需要说到的是:两军对垒,如果一方久经战火、经验丰富,而另一方是几十年来没有实战体验,交战的结果如何?两军官兵,如果一方是自小在恶劣的生态环境里成长,跳沟爬山如履平地,而另一方自小生长在莺歌燕舞的红旗下、甜水里,其交战的结果又会如何?胜败的天平似乎早就不平,而我军将士压上去的,正因为是责任和使命,这也就足以气贯长虹了。</p><p class="ql-block">部队激战糖厂之际,125师各团攻打越南的复和县城。</p> <p class="ql-block"> 2月19号凌晨,我375团向越南复和县城进发。由于越南的县城不如我们一个乡镇大,加之几十年里的地形地貌与地图参数发生了变异,当部队前仆后继地打进复和城还浑然不觉,直至打到一个名叫哥新的地方,发现村子越来越小才觉得不对,于是掉头回撤。而这时,越军已抢先一步在县城形成包围圈。实战经验丰富的越军,早就对自己境内地形中的每栋房屋、道路、桥梁、山丘等标志性位置,测好距离、方位,各种轻重火器几乎都是精确度射击。当我团陆续进到城内,却发现是座空城,紧接着,哥新到复和的路上,越军凭借周围的天险,三面夹击我团。但凡三、五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越军炮火必然呼啸而至,精准的炮火雨点般射向我团,致我团指挥所被炸,司、政多名股长、参谋、干事牺牲,1、2号首长(团长、政委战时的代称)重伤昏迷;也射向通往复和的公路,致陆续开进城里的官兵伤亡惨重。城内城外,伤亡的官兵达300多名。转眼间,鲜血染红了街巷、染红了公路、染红了田野和河流,375团倒在血泊之中!</p> <p class="ql-block">我二连指导员陈诗文,正召开战地支委会研究对策,敌人一阵炮火袭来,一排长黎卓锋当场牺牲,三排长黄汉标重伤(后因交通受阻,失血过多牺牲),陈指导员幸存,他一边顽强地抗击着越兵,一边机警地疏散其他人员。此情此景,几乎到了连说上几句话都可能遭劫的地步。</p><p class="ql-block">当时,为免伤员和烈士受到二次伤害,幸存的官兵将他们转移到一个状如水圹的低洼地暂避锋芒。但见伤、烈们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洼地里,萦绕在官兵心头的那种憋屈、那种恨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越军还自以为得计,竟然朝我军喊起了“你们被包围了,缴枪不杀,快投降”的口号。这话让副团长蔡国雄气得青筋直爆:“他奶奶的,你小小越南猴子竟敢叫我堂堂中国人民解放军投降,岂有此理!”他袖子一撸,拿起步谈机面向全团幸存的官兵直吼:“我是副团长蔡国雄,从现在起,全团由我指挥,大家听着,375团决不能投降,各营连组织好自己的队伍,全力突围,一定要挫败越军的企图......”</p> <p class="ql-block">关键时刻,刚烈军人的一句话,让全团官兵热血沸腾,一时间,军号齐鸣,杀声震天。蔡副团长率部与越军拚杀突围中,战友们抱定一条:只要活着就往前冲,一旦死了就拉倒。结果,不但无一人能被俘,更无一人投降。反而抢占了周边的制高点,制衡着狂妄的越军,让有利的战局开始向我方倾斜。</p><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鉴于通讯设备在炮火中受损严重,信号断断续续(加之有些情况及信息于战乱中处置失妥),战报传到军区前指,许世友司令听到的竟是“375团被越军包围,全团官兵英勇顽强,人人拉响光荣弹”的夸大事实的消息。他流着眼泪说:我不信,这支部队是由东北抗联和山东海滨支队改编而来的英雄部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打光呢?他让参谋长周德礼向相关部队下令寻找、救援375团。其时的军区独立坦克团团长朱富均正在指挥全团作战,他闻讯即率坦克团风弛电掣般朝复和地区滚滚而来。</p><p class="ql-block">久经沙场的许司令判断正确。</p><p class="ql-block">是的,375团没有亡,初浴战火的375团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战争中迅速成长。经与前来增援的军区独立坦克团和前来寻找的友邻部队的协同作战,最终实现了凤凰涅磐,彻底征服了越军,复和全城被拿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保全了375团,也就确保了其后的班占之战的胜利和越北大清剿的辉煌。而其班占之战,更因打出了国威军威,让全军及至军委为之振奋。详见后述)。</p><p class="ql-block">2月19号那天,尸山血海见证了越战老兵的卫国忠魂!</p><p class="ql-block">仅我们二连卫生员万文毕(后升为2连副指导员),一个人救护伤员达数10名之多。更为蹊跷的是:早在战前就梦见自己牺牲的副连长杨天潜,果然就是在这一天阵亡了。当时,部队在攻打复和,他带着尖刀排冲在复和地区哥新村的无名高地上,越军的高射机枪子弹击中他的胸腔,拇指般粗的弹头像一团火球呼啸而来,由前胸钻入从后背穿出,整个背部被炸开,其状之惨,令在场的战友无不为之动容。但奇怪的是,当战友们流着眼泪将他的遗体抬上车、准备运回国时,发现他的面部表情是那样的安祥,如同一名在校生,终于完成一道保家卫国的人生命题,正走出考场,怡然自得地回家一样。以至30多年后,我营教导员饶维金,几经周折地找到失散了几十年的我后,在电话中和我交谈时,他首先谈的到的就是我连的杨副连长。他反复絮叨着杨副连长战前所做的那个梦,他说:杨在战前就对他说过梦见自己在作战中牺牲,谁知19号他真的牺牲了。杨要我把他的抚恤金代交给他的父母,等等等等,说着说着,这位当年的战场硬汉,竟然声音哽咽了......</p> <p class="ql-block">与杨副连长同时牺牲的,还有一排长黎卓锋、三排长黄汉标、文书易培安、战士王堪、杨向东等。而文书易培安系胸腔中弹,揣在兜里的《二连花名册》被鲜血浸透。后来他的职务由我接任,我对这本血染的花名册印象太深了,不仅字迹被血染得难以辨认,既使一段时间过后,拿在手上还会给你留下深深的血指印。以至几十年后,老指导员陈诗文也与我取得联系,我们互致问候后,开始谈战事、谈牺牲、不由说到易培安烈士。当我说到这本血染的花名册时,老指导员的情绪同样难以自制......</p><p class="ql-block">这里,特别需要提到独立坦克团的朱富均团长。就是他,在痛击越军、营救375团中献出年仅42岁的宝贵生命,他的英名与日月同辉,375团官兵终生不忘!</p><p class="ql-block">(<b>四)夜袭班占</b></p><p class="ql-block">两攻复和,血染哥新,我团终于在复和县城站稳脚跟。然而,盘踞在复和纵深处的班占连环高地上的越军,经常向复和城开枪开炮,袭扰我团,为了拔除这颗眼中钉,同时为友邻部队攻打高平省扫清障碍,师、团党委决定派一个营(加强三营的七连)夜袭班占。</p><p class="ql-block">班占由1至5号高地连环组成,越军567团二营据守。</p><p class="ql-block">夺取班占的任务交给375团一营。我所在的一营营长徐尤松、教导员饶维金临危受命。 </p> <p class="ql-block"> 按照师团党委部署,一营(又七连)先于天亮前抵达班占,实施偷袭,万一偷袭不成即予强攻。无论如何,必须拿下班占。</p><p class="ql-block">2月26日凌晨3时许,徐、饶按计划率部从巴脱(全为越南地名)出发,经复和、哥新、沿平江左岸小路秘密前进。沿途山路崎岖,悬崖边是滔滔平江,为不惊动越军,摔倒的战士既使滚落江里,宁可让江水吞噬而亡,亦不得出声。就这样摸至1、2号高地西侧时,又遇敌军机枪扫射,可谓一路险情频发。然而,这时的375团,已是越打越精了。奉命率全营夜袭班占的徐营长,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枪声,经过观察、分析,确认是敌值班机枪的盲射。为此,他敏锐意识到:如果遇到情况就犹豫不前,则会错失战机。于是,他当即果敢、机智地率部继续前进。近6时,硬是从敌人眼皮底下穿过,抵达班占阵地前沿,接着指挥各连进入各自的出发阵地,展开队形,开始偷袭。</p> <p class="ql-block">然而,就在各连悄悄抵近各自阵地上的第一道堑壕时,三连一名排长不慎踩到了地雷,“轰”的一声巨响,守敌惊恐万状地发现我营意图,迅即动用轻、重机枪、高射机枪、60炮、火箭筒等全部火器,三面交叉地疯狂阻击我营的进攻。其时,我二连已率先突破第一道堑壕,眼看要进入第二道堑壕时,出现重大伤亡。眼看偷袭不成,徐营长立即下达强攻命令。刹那间,军号声、喊杀声划过天际,直冲云霄,班占阵地颤抖了!</p><p class="ql-block">很快,天色大亮了,敌我双方直面而战。敌人居高临下,我部迎难而上。实战经验丰富的越军,特别善于将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他们压低高机平射,把60炮弹装上引信当手榴弹投。这些反常规的作战手法,几度致我营伤亡惨重,进攻受挫。</p> <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有一种说法叫“革命战士”。班占之战中,有负伤的小战士因伤口过于疼痛,开始都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但当听到“革命战士流血不流泪”的鼓动后,立马变得坚强起来,继续冲锋陷阵。似乎自己能贴近“革命”二字是莫大的光荣。这是精神激励,更是信念的支撑。奈何“革命”这个词汇连同“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等等信念和境界,在后来的年月里被无端地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功利至上和私欲膨胀。以至于一事当前,有些人首先想的是自己,由此导致的世风日下,是多么遗憾和令人堪忧。请看下面的现实百丑图:</p> <p class="ql-block">严酷的现实在告诫国人: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的政治责任和历史使命,不能淡化;国难当头,我军和我375团官兵,不计个人得失地用生命和鲜血书写的抗御外辱的悲壮历史,不能忘却。</p><p class="ql-block"> 战斗在继续。</p><p class="ql-block"> 班占阵地上已是火光冲天。生与死、血与火的较量已趋白炽化。</p><p class="ql-block">战斗中,徐营长为准确判明敌情,始终冲在全营队伍的最前沿,做到指挥靠前。他身高一米八五,敌人的堑壕有的地段近两米宽,有的地段超过两米。体能差一点的战士要先下去再攀过去,而他端着冲锋枪一跃而过,状如猛虎。敌人发现他是指挥官,集中火力向他射击,但他却越战越勇。本来,他早在19号复和之战中,就已3处负伤,这一次又连续4次负伤,整个身体分明变成了血人,依然顽强地指挥作战。</p><p class="ql-block">殷殷鲜血与鲜红的“八一”军旗交相辉映,排头兵的豪迈始终激励着全营官兵——</p><p class="ql-block">一连三班长雷应川,带领全班杀向敌阵时,班里战士伤亡过半,他只身直逼越军的营指挥所,在敌营长及11名越兵反扑过来,负隅顽抗之时,他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以身徇国。敌营指挥所同时被捣毁。</p> <p class="ql-block">二连副连长黄纪石,率尖刀排进入3号高地的第二道堑壕后,左右开弓地横扫守敌。他发现脚下有电线绊脚,由此判明不远处是敌连指挥所,为此,他一边用铁锹斩断电话线,致敌首尾难顾,一边指挥全排实施包抄,迅速将敌人的连指挥所一举捣毁,只身毙敌10余名。</p> <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敌人依然各自为战地疯狂阻击我营官兵的进攻。仅在二连主攻的3号高地上,敌人的火力很猛,关键时刻,由副营长吴远金、连长刘桂城指挥下的傅名国、李炳昌、万文毕、黄志光、王炳俏、林文开等(抱歉,本连战友甚多,未能一一列出)等官兵发挥出骨干作用,他们分别用机枪、60炮、手榴弹、40火箭筒等多种火器将守敌的高机、重机摧毁。难能可贵的还有支前民工,尽管他们的主职是抬送伤员,但在紧要关头毅然自发地加入战斗。他们纷纷朝敌射击、投弹,万众一心地杀敌报国。有一位抬担架的、约莫30岁左右的民工,我连正面进攻受阻之际,他从侧面悄悄迂回上去,朝正向我连战士开枪射击的越兵接连投出了三枚手榴弹,这一击,打得出其不意!(我至今记得这位民工,他曾亲口对我说:我虽然是个抬担架的,但也想杀它几个敌人!正是这位民工在战后的团部看电影时,竟然远远地从众多穿军装的人中认出了我,还主动挥手向我打招呼,印象太深了。这是后话)。正面进攻战士更不必说了,在迎着枪林弹雨进攻中,有的战士背上的水壶被击穿,依然冒死往前冲;有的战士匍匐前进时,被越兵投来的手榴弹重重地砸在背上、屁股上,当时越军自制的手榴弹5秒才爆炸,只要来得及躲开,不死则继续往前闯。就这样,一步步,艰难而又顽强地跨越守敌的一道道防御堑壕,迎着死神,直逼高地的主峰。</p><p class="ql-block"> 一名越兵被二连新任指导员王建志击伤滚落堑壕,王本想将其生擒,不料一名战士冲上去就是一枪,把他毙了。打红眼的战士振振有词:我们杨副连长都被他们残忍地杀了,干嘛还留下他这条狗命?</p><p class="ql-block">是的,战士们没有那么多的政治说教,倒是自小对祖辈们话长记于心:长大后不要欺侮别人,但也不要让人欺侮。</p><p class="ql-block">在3号高地上,刘连长指挥有方; 王指导员的政治鼓动工作也很有特色。“为祖国立功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上!”等等他叫过的口号,时过几十年,战士们依然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战斗到7时40分,我二连只用45分钟便率先攻占了3号高地主峰。接着,一、三、七连也相继在各自的高地上,实现各个击破。整个战局胜利在望。</p><p class="ql-block">然而,就在我们二连有的战士在欢呼胜利、有的战士带着水壶下山取水时,意外情况发生了:远处一排子弹打来,击中了下山取水的战士!原来,由于战前敌情侦察不够深入,竟疏忽了4号高地北侧还有一个高地(后编为5号高地),该高地盘踞了为数不少的越兵在负隅顽抗,并调来五卡车越军,妄图挽回败局。战情突变之下,二连紧急召开支部碰头会,决心主动出击,誓歼顽敌。支部一班人留下部分兵力巩固3号高地,副连长傅铭国等支委则各带小分队奋力增援一、三、七连作战,同时,主攻并合围5号高地之敌。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中,我一营官兵众志成城地将5号高地之敌全歼,新增派的五卡车的越军就此遭遇了灭顶之灾。这一次,二连再显了神威,为全营官兵夺取班占1至5号高地的全面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p><p class="ql-block">班占之战,全营基本全歼了越军567团二营守敌。共击毙越军上尉营长阮文丁在内官兵共236名,俘敌1名。缴获无后座力炮1门、60炮8门、高射机枪5挺、轻机枪8挺、40火箭筒11具、其他枪支57支,子弹152箱、炮弹41箱、两瓦电台2部、电话单机7部、击毁汽车1辆。外加班占阵地对面一座(溶洞)军需仓库,军服、粮食、自行车等物资,足足装运了几卡车。</p><p class="ql-block">我部官兵伤141名,亡21名。其中,一连连长吴用岛牺牲。</p> <p class="ql-block">此战,在敌守我攻中,创造了“我军一个加强营歼敌一个营"的辉煌战绩。挫败了越军的嚣张气焰,大振我军威国威。战况逐级传到北京,军委欢欣鼓舞,中央军事科学院曾派员深入125师,将此战编入战地教材,以经典战例让我军永世传扬。</p><p class="ql-block"> <b>(五)越北清剿</b></p><p class="ql-block">越军在遭受我军痛击后,残部化整为零地藏身于越北山区,为巩固和扩大战果,这些越兵和军事设施需要清除和摧毁。而那里地形险要,森林茂密、山崖陡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攻之势。扫荡、清除这些敌对力量,难度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这是对越作战中历时最长、涉及作战区域最广的一场艰巨作战。</p><p class="ql-block">战时的3月5日,也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天。这天我部奉上级命令进入密林深处对顽敌实施清剿。车子进不了大山,弹药、装备和给养只能自带。当时,几乎是人人满负荷。我的负重是:一枝枪、一箱炮弹、一千多发子弹、九枚手榴弹、一个水壶、一件雨衣、一块说出来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白布,还有急救包、干粮以及原部队战友送给我的罐头等,这些装备和物资加在一起,几乎占我体重的一半多。就这样从凌晨出发,沿着泞泥的山野小径、河流,一路奔袭。</p><p class="ql-block">这一天我们为抢时间,遇到山直接攀援而上,任由山中的棘刺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遇到河,只要水不算太深,就直接趟水过河,冰冷刺骨亦不在话下。直到傍晚,我们首先到达一个山<span style="font-size: 18px;">垇口,极目远望,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中间有个村庄,一股越军正从村里窜出,在泞泥路上跌跌撞撞地四散而逃……</span></p><p class="ql-block">"打"!先期到达<span style="font-size: 18px;">的我们,迅速架炮,但由于行进中炮身和炮架被拆开,人未到齐而无法组装。好在几名重机枪手相继赶到,于是不留</span>片刻架起重机枪,朝敌一阵猛扫。</p><p class="ql-block">"哒哒哒!"刹那间,开阔地里人仰马翻。</p><p class="ql-block">急促的枪声中,大部队也陆续赶到了,领头的人好像是一位50岁上下的老者(想必他是派驻我团的师首长吧)。虽然当时我们全身重负,而他一身轻装,但他毕竟上了年纪了,看他那拄着拐杖,气喘吁吁,蓬头垢面的样子,像极了电影《万水千山》里,刚从雪山、草地里走出的老红军。我心头一热: 原来,他也跟我们奔袭了一天!正是这位与我们同生共死的老前辈,见到敌情后手一挥,喘着粗气说:</p><p class="ql-block">"快,抢占制高点!"</p><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天空还下着毛毛雨,已经疲惫不堪的我们,在泞泥湿滑的地面上,又是一阵急冲锋,攻上高地的主峰。</p><p class="ql-block">很快,天色大暗了。</p> <p class="ql-block">这一夜,哗哗的雨水一无例外地浇在露天而宿、毫无遮拦的全体官兵身上,此夜虽然未遇越军偷袭,却是既湿又冷。</p><p class="ql-block">我记得那天由于负荷太重,刚出发不到一小时,我就体力不支,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但后来还是咬着牙坚持着,竟然完成了一整天的长途奔袭,坚持到达目的地。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我是怎样从一开始的体力不支,一直熬到目的地的。当发现前面开阔地里有敌情时,我们又是怎样在极度疲惫中迅速完成据枪、瞄准、射击等一系列战术动作的。竟然还打得越军溃败而逃,而越军逃跑时摔得人仰马翻的狼狈相,直让我们于一饱眼福中忍俊不禁。也许,绝境之下的生命,可以像橡皮筋一样地越拉越长,那时我们年轻、有韧性,张力强。但常识告诉我们,如此无限度地越拉越长,也可能随时蹦断。</p> <p class="ql-block">“班干夭”就是我们显露生命张力的地方。这个地名是在清剿过程中,我从几名师、团、营首长铺开的地图上看到的。它让我刻骨铭心地牢记了40年,就是在这个地名范围,我们没有白天黑夜地穿梭于茫茫森林、山野田庄,后勤供给不上的饥饿、超强肢体拚搏下的疲惫、昼夜不能睡眠的困顿更是难以言说。每时每刻,都是对生命底线的直接挑战。而对手则兵民难分,明明是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她会趁你不注意时开枪杀你,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约3月6号,行进在我旁边的一名战士(九连?) 就让这样一位老太太打了一枪后莫名消失了,这名战士腿部中弹后,由于大山深处汽车进不来,只能由民工抬着,跟随我们在大山中周旋。为此,民工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p><p class="ql-block">因为越南北部喀斯特山体极其陡峭,上山时,他们为保持担架平衡,前面的民工几乎趴在地上,后面的民工把担架举过头顶,如此这般地把伤员抬上山顶,而下山则难度更大,他们既要反向抬行,还得注意脚下,因为稍有闪失即会坠下悬崖。如此日复一日,无不命悬一线。</p><p class="ql-block">记得电影《小花》里,有一段民兵抬伤员的情节,演员刘晓庆跪在台阶上抬伤员的表演,感动了万千观众,为此,她获得百花奖,名噪一时。而对越作战中,我部民工付出的艰辛不知超过这个情节多少倍,但他们没有百花奖,更没有名噪一时,他们的付出,除了我们的战士亲眼所见外,几乎不为人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正因为伤员不能及时出山,上面说到的那名腿部负伤的战士,因其腿部救治不及时,后来成了枯木状(见下图):</span></p> <p class="ql-block">此外,还是在“班干夭”这个地方,一名来自湖南醴陵?的新战士(时过40年,忘了姓名,我祝他健康长寿)的故事,同样让我难忘。</p><p class="ql-block">想必他才17、8岁吧,说话声音稚嫩。那些天,由于连日的饥饿和疲惫,大家的体能都很虚弱。而偏偏这时,连续多个漆黑的深夜里,我们接到命令去处置突发敌情。行进于泞泥山野田梗路上的他,由于身上的装备负荷太重,体力不支,几乎每走几步便摔一跤,每摔一跤,装备的负重都会砸向他的身体,让他不由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好象听到他在叫妈妈,这声音如同遭遇危险的孩儿,在对母亲发出本能的呼叫。我极力地伸出手去想拉他一把,可我稍一动作,便也摇晃着快要摔倒,几番尝试都是如此。我们都一样接近生命的底线了。</p> <p class="ql-block">好在我是特意着一身新军装、穿一双新解放鞋上战场的。盖因那时我年轻,爱美,我想着既使自己“光荣”了,也得英姿飒爽地步入“天国”。后来发现,正是那双新鞋,走在泞泥路上吃水深,有附着力,才不容易摔倒,且有助于快速行动。记得那几个晚上,当我和战友们不止一次地行进在这种漆黑、崎岖的山野小路上,跌跌撞撞地奔向生死未卜的敌兵卧藏地时,我都会下意识地朝东北方向看了看,那里是我们的祖国。我想:分布在状如鸡冠图案上的亲人们,此刻,安然入睡了吧......每每这时,一种神圣的责任感都会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是的,我们的祖国需要保卫者。作为军人的我们,很清楚曾经在边境线上狂叫着要“打到水口吃早饭、打到南宁过春节”的越军,如不打扫干净,我们的边境将不得安宁。</p> <p class="ql-block">时间进入到3月中旬。我们在大山里像野人般地熬过白天,又度过黑夜,直到有一天走出大山,竟发现各自己经衣衫破烂,脸上带着道道血痕,眼睛泛着野狼般的绿光。显然,这是过度摔打与饥饿导致的。已至于,当我们到达一个村庄,扫荡完残余的越兵后,马上寻找食物,战士们见鸡杀鸡见鸭宰鸭,几乎把整个村子搅得鸡飞狗跳。</p><p class="ql-block">突然,一头小猪从村里窜出,向野外逃亡,我连战士罗恒灶只想着杀了它能饱餐一顿,他一路紧追不舍并朝小猪射击。谁知这时,指导员王建志正好在前面的土坎下蹲身解手,远看像是一顶帽子被人丢弃在土坎上。而那头小猪呢,如同经过多年实战的越兵,它竟“调虎离山"般地朝王指导员的方向飞快跑去,当罗恒灶朝小猪扣动扳机的同时,那小猪又拐个弯,跑了。但出膛的子弹却直朝指导员呼啸而来了。</p><p class="ql-block">"呯呯呯"!子弹快速、准确,毫不含糊……</p><p class="ql-block">当时,我正好离王指导员不过10余米距离,亲眼目睹这惊险而又让人捧腹的一幕:</p><p class="ql-block">正在解手的王指导员,听到动静先是卧倒,待子弹从头上飞过,枪声也已止住,这才迅速拎起裤子,怒不可遏地朝罗恒灶直吼:</p><p class="ql-block">“混帐!谁让你胡乱开枪的,啊?”</p><p class="ql-block">罗恒灶这才发现,原来土坎上的帽子,其实是个人,而且是指导员!他自知闯祸了,怯生生地低下头,任由指导员发落。好在指导员发完火后不再计较,他深深理解一名战士在饿极了的情况下,难免的过失。只是他的这一吼,引得全连好一阵骚动。</p><p class="ql-block">“嘻嘻嘻,指导员解手只解了一半......”</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可能连屁股也来不及擦......"</p><p class="ql-block">大伙笑了,我也笑了。但正是这笑声里,隐含着作战官兵们多少苦难和艰辛呵!</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几十年后的2019年,我连幸存的官兵再次在边境相聚,战友们提到这事时,王建志和罗恒灶就此诙谐地作了如下对话,见下图):</span></p> <p class="ql-block">“班干夭”是这样让我记忆了几十年。在这个古怪的名字和古怪的地方,我们375团的官兵在清剿中经历了为时半个多月的艰苦卓绝——饥饿中有超强的肢体拚杀,困顿中又常遇突发情况,其险、其难、其苦前所未有。对此,全团官兵抱定“豁出去与越军拚命”的决心,全力摧毁越军的有生力量和反华据点,直到战斗的最后胜利。</p> <p class="ql-block">(<b>六)凯旋而归 </b></p><p class="ql-block">时间进入3月中旬后,经过大规模清剿,我们作为战场上的战士,尽管不能像高级长官那样,可以直接得到中央军委的指令,但也能从下列现象中,感觉到撤军在即:</p><p class="ql-block">1,高平、谅山、老街等越南20多个城、镇早已被我军相继攻克,战场上早已是捷报频传;</p><p class="ql-block">2,曾经与我军公然对抗的越军主力,基本被我军歼灭,钻山进洞的越兵在我军清剿中也已打扫得差不多了,晚上不再有越军的炮火袭击我们,而白天我们所到之处,通行无阻;</p><p class="ql-block">3,我国主流媒体记者抵达战场最前沿,几乎零距离接触、拍摄阵地上的战士;</p><p class="ql-block">4,我营教导员饶维金,在我们行进的路边上,开始统计战士们掉落的领章、帽徽,准备予以补发了。</p><p class="ql-block">然而毕竟还是在战场上。</p><p class="ql-block">记忆中,似乎是我连由福州军区守三团一营(川石岛)补充来的副班长何国谋,以他的最后一枪和最后的牺牲,来为375团参与这场战争作收尾的。本来,何国谋还与本连的老乡李秋生、吴连生谈及打完仗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时,他高兴地说要回家探亲。他告诉李和吴:入伍前他找了对象,当兵快五年了,女方家里人早就在催他们结婚。想不到,意外发生了。</p><p class="ql-block">3月14日凌晨,我团、营、连已分布在各处野外宿营之际,我站完两小时的潜伏哨后,正靠在石坎上眯一会,突然被急促的枪声惊醒。原来,轮到何副班长站潜伏哨时,一名越兵企图偷袭我连,狡猾的越兵用黑布缠裹着刺刀(防反光),悄悄抵近连队时和他撞了个正着。他开枪了,而越兵却也朝他开了枪,双方几乎同时开枪互射,同时中弹身亡。他捍卫了全连官兵的生命安全,而他,却成了美国战神巴顿将军说的:“最后一仗中的最后一发子弹击中”的不幸者。</p><p class="ql-block">天亮后,上级果然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刘桂城连长传达完上级“不能留下一人、一枪、一弹”的回国要求后,二连清点人数,做好回撤伪装。令人痛惜的是,仅一夜之差,何副班长不在其中了。</p><p class="ql-block">那一天真是奇了怪了,我们列队出发时,耳边仿佛听到一阵急促的枪声,冥冥中,我们感到,那是何副班长留在异国他乡的魂魄,在为我们送行了!</p><p class="ql-block">我们撤了。</p><p class="ql-block">回国途中,粗略一看,我们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其实不然,还是在越境那边,我们有的战士柱着拐棍、有的战士相互搀扶着行进。自上战场以来,战士们没有洗过一次脸,刷过一次牙,一个个蓬头垢面,沾满血渍和泥浆衣衫,脏、破得不忍目睹。快到边境时,我们为了给祖国人民留下一个好印象,才丢掉拐棍,整好着装,打起精神昂首阔步。</p><p class="ql-block">3月15日中午时分,水口大桥。我国边民载歌载舞地夹道欢迎作战大军的凯旋回国。这里就有我们375团。我们情不自禁地与边民们握手、拥抱着。听着真真切切的锣鼓声,看着真真切切的歌舞队,这时,战友们心中才泛起一阵狂喜:呵,我们活着回国了!</p> <p class="ql-block"><b>(七)尾 声</b></p><p class="ql-block">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自2月17日至3月16日,历时28天。一营荣立集体一等功,我二连被中央军委授予“攻坚英雄连”荣誉称号,全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对于全团,对于二连来说,战前的递头宣誓余音刚散,官兵们就已用青春、热血和生命,兑现了誓言。</p> <p class="ql-block"> 为期28天的对越作战中,我375团先后有227名官兵壮烈牺牲。不同程度的伤残者多得难以统计。</p><p class="ql-block"> 这当中,有一位烈士可能是对越作战中年龄最小的了。他于攻打越南糖厂时腹部中弹,当时鲜血直流。375团伤烈运送队长将他运往水口途中,发现他的三角巾被鲜血浸透,便给他再包上一个时,小战士说:“首长,我不想死,我才16岁,是非农户口,父母让我多报两岁来当兵,回家好安排工作。”运送队长一惊,接着安慰他说:“没事,你还年轻,不会死的。”但当运输车在越军炮火的疯狂阻击下,七绕八拐、一路颠簸地抵达水口边境时,小战士还是牺牲了。据这位伤烈运送队长说,打这以后几十年,他眼前不时地浮现这位小战士那乞求的眼神.....</p><p class="ql-block">我本人也有相关记忆,无一不是刻骨铭心。</p> <p>我部烈士最初安葬在广西龙州的龙头山上。记得对越作战结束,我们部队撤回国后,我连驻扎在广西边境线上的龙州武德弄灰村。一天,黄纪石连长的通信员雷小明,陪同烈士家属上“龙头山”去看望烈士。事后回连,这位战场上的骁勇战士竟然脸色惨白地向我反复絮叨:“龙头山,龙头山......!”</p><p>“龙头山怎么了?”我问。</p><p>“太瘆人了,想不到,我们师牺牲的烈士埋满了整座山!”</p><p> 是的,这就是战争,是发生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p><p>国难当头,我们这一代人为了保家卫国,付出了青春、热血甚至生命,而且曾经是那样的义无返顾。</p><p>伫立在烈士陵园的一座座墓碑,俨然是抵御外辱的一座座丰碑。 </p><p>40年过去了,让我们一起回望战争,缅怀英烈,同时,祝愿祖国繁荣富强、外辱不再!</p> <p class="ql-block">又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3月5日长途奔袭到最后,精疲力竭的我在一高地上冲锋到半山腰栽倒昏迷。这时,我连潘宝驹班长给予了救助;时过几十年,在公安任职潘班长又通过公安的电脑系统,千方百计查找到我的下落。取得联系后,又几番表达思念之情,所有这一切都是难能可贵的。为此,特向潘班长致谢、致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自铁血社区 http://bbs.tiexue.net/ ]</p><p class="ql-block">2,整个作战中,我感觉自己一直得到由桂林步校分配到我连作战的蒋群排长的暗中关照和呵护,而蒋排长至今下落不明,在此,我暂以文字的方式向蒋排长致谢、致敬!</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