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亳县的故事(5)

当当

<h1 style="text-align: right;">——回忆插队50周年</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br></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作者 潘华同</b></h1> <h3><b>⼀、教农⺠认识钟表和时间</b> 1969 年初,我们到村⾥的时候,发现全村⼈没有⼀个⼈认识钟表,都不知道现在是⼏点钟,只知道半晌午、正晌午、后半晌等时间段。我从上海带来了⼀个闹钟,全村⼈象看⻄洋镜⼀样都“知不到”(不知道)这是“啥家什”(什么东⻄)。有农⺠问道:“那红⾊最⻓的针咔叭咔叭地⾛⼀⾲菜叶那么宽代表啥意思?”我们就耐⼼地向他们解说钟上⾯三根针所代表的时间的知识。从那以后,他们中的部分年轻⼈就慢慢地认识了钟,知道了⼴播⾥的“现在是北京时间 12点整”,也就是他们常说的“正晌午”,在闹钟上的指针表示的位置。 <b>⼆、农村有线⼴播</b> 各家各户都有有线⼴播,由⼆根铁丝通往各村庄的各家各户,进⼊屋内的是⼀个压电式纸盆喇叭,声⾳尖锐失真,但价格低廉。每天清晨六点整开始播放《东⽅红》,紧接着就是播⾳员⽤亳县话播出的声⾳:“亳县⼴播站,现在开始⼴播,”由于喇叭的质量不太好,声⾳有点⾛样,每回听着就像是:“亳县王⼋蛋,现在开始⼴播。”⽤亳县话来说真的很象,有时想想就觉得好笑。 <b>三、农村的牲⼝</b> ⼤部分⽣产队⾥饲养的牲⼝是⽜和驴,⽤⽜来拉犁进⾏犁地、拉耙进⾏耙地、拉⽜⻋运东⻄等,⽤驴拉⽯滚打场、拉⽯磨磨⾖⼦做⾖腐、拉⽯磨磨芝麻做麻油,闲的时候也轮流让各户牵去拉磨磨⾯。能够轮到牵驴推磨的⼈家,就暂时不需要抱棍推磨了。 有些⽐较富裕的⽣产队⾥饲养的牲⼝除了⽜和驴之外,还有⻢,极个别的⽣产队还有骡⼦。有⻢的⽣产队⼀般都配有⻢⻋,⻢⻋是配备有⼆个㬵轮的⼤⻋,与⽜⻋相⽐,⻢⻋的⼆个轮⼦都装有滚珠轴承,拉动的时候阻⼒⼩,⽽且转向灵活,还配有刹⻋系统。但是因为是⼆个轮⼦,所以装货的时候要注意前后重⼼的平衡。⻢⻋也可以⽤骡⼦来拉。骡⼦是由⻢和驴杂交后所⽣的后代,骡⼦⻓得⽐⻢和驴都强壮,但是骡⼦没有⽣育能⼒。 如果是公驴和⺟⻢杂交后所⽣的,体形似⻢,故俗称“⻢骡”。如果是公⻢和⺟驴杂交后所⽣的,体形似驴,故俗称“驴骡”。 农村当时的牲⼝价格排名⼤致如下: 驴 250 元, ⽜ 500 元, ⻢ 2000 元, 驴骡 2500 元, ⻢骡 3000 元。 每个公社都有⼀个配种站,配种站⾥有种⻢、种驴、种⽜、种猪、种⽺等雄性牲畜。种⻢⼜⾼⼜⼤,屁股上烙有⽕印,是骑兵部队退役的军⻢。⽽驴、⽜、猪、⽺等个头也都是特⼤型的,特别是那头公猪,脸⻓得象李逵,体᯿有 600 多⽄,如果公猪⾛过⼈的身边,⼈突然跳到公猪背上,它都没有什么感觉,继续往前⾛。配种站的这些种牲畜都是⾮农业户⼝,每个牲畜都有⾃⼰的购粮本,是吃商品粮的(⽐知⻘们的处境要好,遇到灾年收成不好的时候饿不着)。每个⽉从粮站凭购粮本购买⻩⾖、绿⾖和荞⻨等精饲料,由饲养员将精饲料炒熟后再磨成粉,掺和在草料⾥喂养。 毎年初冬时节,牲⼝集市上的各种牲⼝的价格是最低的,因为整个冬天直到开春,地⾥好⼏个⽉都没有农活,牲⼝也没有活⼲,牲⼝留在⽣产队⾥要⽩⽩地吃掉不少草料。所以很多⽣产队都想在这时候把牲⼝卖出去,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买回来。当然,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牲⼝的价格肯定也是最⾼的。 <b>四、农村的“忆苦思甜”</b> 我们到农村的时候,史⽆前例的“⽂化⼤⾰命”还在进⾏中,各级领导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始终坚持“以阶级⽃争为纲”,在农村进⾏了多次“忆苦思甜”的阶级教育活动,请⽼贫农讲过去的苦难⽣活。我们在学校⾥也多次听⽼⼯⼈作“忆苦思甜”报告,都是讲述解放前国⺠党统治时期的苦难⽣活。但是使我们感到诧异的是,这些苦⼤仇深的⽼贫农每次做“忆苦思甜”报告的时候,都是痛诉在 1960 年的时候怎么怎么苦,甚⾄于怎么怎么⺠不聊⽣,没有⼀个⼈谈及解放前的苦难⽣活,也没有⼈说起地主和富农怎么剝削农⺠的。在公社召开的⼤队⼲部“忆苦思甜”阶级教育会议上,⻝堂做了“忆苦饭”,⼤队⼲部们吃了都说⽐ 1960 年的时候强多了。这个现象颠覆了我们对解放前的旧社会和六⼗年代初期“三年⾃然灾害”的认识。我们在 1960 年的时候,都还是⼩学⽣,尽管那时候上海的⽣活也是⽐较艰苦的,但是从农⺠和农村⼲部们的⼝中得知,那个时候淮北⼤地的⽣活(严格的说应该叫“⽣存”)环境要⽐上海艰苦得多得多,甚⾄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很想知道当时淮北农村究竟发⽣了什么,就问⽣产队的⺠兵排⻓王显勤(⽣产队三⼈领导⼩组是队⻓、会计和⺠兵排⻓),他是⼀个耿直且极具正义感的⼈。他告诉我,1960 年的的时候,淮北⼤地和往年⼀样,基本上没有遭到⼤的⾃然灾害,但是在当时的形势下,受到“⾼产⻛”和“浮夸⻛”的影响,各个⽣产队都必须⾃报亩产量,⽽且要赶超英国和美国,要放卫星。在⼤队召开的各⽣产队放卫星会议上,有的⽣产队⻓就⽃胆⾃报⼩⻨亩产⼀千⽄(实际⼩⻨当时亩产仅⼆百多⽄),但是在会上被狠狠地批⽃,说是没有阶级觉悟,没有放卫星的意识,是⼩脚⼥⼈步⼦迈不开。其他⽣产队⻓⻅势不妙,为了不被批⽃,就只能继续加码,将亩产量提⾼到⼆千⽄,但这还是不⾏,只能再加码,还是不过关,继续加码,就这样象拍卖东⻄⼀样将⼩⻨的亩产量竟然提⾼到⼀万⽄(据说当时安徽⽇报的舆论报道就是颂扬 XX 地区 XX 县 XX公社 XX ⼤队 XX ⽣产队的⼩⻨亩产⼆万⽄)。会议开完之后就定下了亩产量,紧接着就是按照亩产⼀万⽄的⽐例来计算所要缴的公余粮。⻨收之后⽣产队收获的粮⻝全部缴公余粮都设有缴够,连明年的种⼦都没有留下。地⾥的庄稼除了⼩⻨的亩产量要放卫星之外,其他的杂粮都要放卫星,都要⼤幅度提⾼亩产量。秋收之后,其他杂粮也都按照各⽣产队放卫星所定下的亩产量缴了公余粮,明年的种⼦也没有留下。但是唯独红芋的亩产量没有放卫星,正常的缴完红芋的公余粮之后,⽣产队还剩下了⼀些红芋。可能因为红芋算不上什么粮⻝,属于“漏⽹之⻥”。 那⼀年农村实⾏“⼀步跨⼊共产主义”政策,以⽣产队为单位办⼤⻝堂。农⺠家⾥不准⾃⼰做饭,家⾥的锅碗瓢盆全部上交给⼤⻝堂,粮⻝(只有红芋了)也是留在⼤⻝堂,当时被称为进⼊了“吃饭不要钱”的时代。农⺠只有红芋可吃,但是很快就把红芋吃完了,就挖野菜吃、捋槐树叶吃、煮红芋秧吃,⾄于原来各家各户喂的猪、⽺、狗、兎、鹅、鸭、鸡等,早就看不⻅了。要不是法律规定私⾃宰杀耕⽜牲⼝违法,恐怕⽣产队⾥的⽜和驴都保不住。在这种有上顿⽆下顿的情况下,⽣产队⾥饿死了好⼏个⼈,都是⼤劳⼒男⼈。⺠兵排⻓具体说了村⼦⾥谁谁的爹、还有谁谁的丈夫⋯⋯等等。他描述着饿死的⼈的状况说,⼈如果是饿死的,那⼀定是瘦得⽪包⻣头,⽽且是真正的⽪包着⻣头,⼈的体᯿就会很轻,仅仅在屁股上还有⼀点⾁。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段时间以后,被有良知的⼲部逐级上报,还有记者们的如实采访,最后“农村饿死⼈”的报导出现在新华社的《内参》上。党中央和国务院⼗分᯿视,⽴即采取紧急措施,⽤“返销粮”的⽅式向农村提供粮⻝和种⼦。这才逐步缓解了农村的饥荒状况。怪不得在农村请⽼贫农做“忆苦思甜”报告的时候,讲述的都是那个阶段的苦难⽇⼦,⽽不是解放前。 <b>五、农村的姓⽒</b> 农村的⼀个村庄⾥的⼈基本上都是同⼀个姓,⽽且第⼆个代表辈分的字谱是由祖上定下来的。譬如我们后瓦村,全村⼈都姓孙,辈份字谱的最近三代⼈为“⻓”、“应”、“现”。如最⾼辈叫“孙⻓某”,中间辈的叫“孙应某”,下⼀辈叫“孙现某”。有时候开会学习的时候,读安徽⽇报读到某篇⽂章的作者叫“孙现某”(该作者与我们后瓦村的农⺠沒有半点关系),许多“应”字辈的⼈都会说,论辈分“这嘴”(这家伙)得叫俺“叔”呢。 农村的妇⼥嫁到男家就跟了男家的姓,如果男家姓孙,⼥家姓李,记⼯分的本⼦上则写着“孙李⽒”,如果⼥家姓王,则叫“孙王⽒”。那些妇⼥原来在⾃⼰村⾥的名字如“桂花”、“兰英”、“⽟梅”等名字就再也没有⼈叫了。如果⼀个⽣产队出现⼆个或者⼆个以上的“孙李⽒”、“孙王⽒”,则以⼩孩的名字加上后缀,改叫“某某他娘”来进⾏区别。 <b>六、知⻘喂养的狗</b> 我到农村后第⼀年就养了⼀条⼩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农村常⻅的⼟狗,取名叫“嘎⾥”,主要是可以看家护院,同时也可以增加⼀些⽣活乐趣。在农村养狗很省事,不需要为狗洗澡,不需要为狗看病,更不需要喂狗粮。狗在⼩的时候晚上让它睡在屋⾥,等⻓⼤了就睡在外⾯的院⼦⾥,冬天和下⾬天它就睡在厨房的柴⽲堆上。农村的狗是吃杂粮⻓⼤的,我们吃什么就喂它什么,我们偶尔吃⾁或者鸡⻥等,就把⻣头直接吐在地上,狗就钻在桌⼦底下啃着⾁⻣头,我们开荤了狗也跟着开荤。 狗啃⾁⻣头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它真能把⻣头全部吃掉。它把⻣头较硬的外层慢慢地咬着磨着,直到把⻣头的外层咬碎磨掉,⻣头的内层就像粉状物⼀样,⽐较酥软,狗就可以把⻣头⼀点都不剩的全部吃完,但是如果有其他好吃的东⻄,它就不会啃这“硬⻣头”了。 农村的狗,⼀律唤作“⽩⼉”,可能是叫起来顺⼝和声⾳宏亮的缘故,尽管所有的狗都叫“⽩⼉”,但是狗能够分辨出⾃⼰主⼈的声⾳和其他⼈的声⾳,相互之间不会搞错。 嘎⾥每天跟着我们下地,跟着我们收⼯回来。如果我去赶集,它会⼀路陪伴我到集外,但是它不进集⾥,因为集上的狗很多,⽽且⼜⼤⼜凶。等我赶完集准备回家的时候,刚⼀⾛到集外,它不知道在什么地⽅钻出来了,⼜陪伴着我⼀路⾛回家。 嘎⾥有⼀个奇怪的现象,凡是上海知⻘来串⻔,哪怕是第⼀次来,它都不叫唤,摇着尾巴迎上前,然后欢快地引导着客⼈往家⾥⾛。如果是农村的外村⼈,它就会不依不绕地朝他狂吠,並⼀路追随,直到那个⼈远去。可能是上海⼈的⽣活⽅式和饮⻝习惯⼤致相同,身体所呈现出的⽓味也差不多的缘故吧。 有⼀年,后瓦⽣产队有⼀个农⺠⾃杀身亡了,⼊殓棺材后就埋在村⼝⻄南的棉花地⾥。当天晚上死者的弟弟突然来到我们的家⾥,对我说,他根据农村的⻛俗习惯,要去他哥哥的坟上守灵三天。他刚才到了坟地,看到全村的“⽩⼉”们差不多都集聚在那⼉,个个眼睛都泛着幽幽绿光,你的嘎⾥也在⾥⾯。它们⽤前⽖扒掉棺材上⾯的覆⼟,让棺材露出顶盖,然后集体向后退,排成⼀排,对着棺材那⾼⾼翘起的前部上盖,象有谁喊着⼝令⼀样,⼀、⼆、三,只⻅⼀排狗象脱缰的野⻢⼀样,整⻬地冲向那外露的棺材,⽤它们的天灵盖猛地撞击棺材上盖,只听得“嘣”的⼀声,棺材上盖暂时丝纹未动,那群狗们⼜向后退去,排成⼀排,发起第⼆轮冲锋,“嘣”的⼀声,紧接着就是第三轮,第四轮,⋯⋯,它们要撞开棺材顶盖吃到⼈⾁!</h3><h3>他⼿⾥拿着鞭⼦,打着响鞭拼命地进⾏驱赶,但是这群狗们并不⻢上散去,只是在坟地边徘徊。他要求我把嘎⾥唤回来,再把它的前腿缚住吊在脖⼦上,象⼈的胳膊上⽯膏吊在脖⼦上⼀样,那样它只能三条腿⾛路,就使不上劲了,就没法去撞棺材盖了。他说只要吊三天就可以了,三天过后⼫体腐烂了,狗就不感兴趣了。 看样⼦农村的⻛俗习惯要守灵三天,很有道理,是真正的拿着鞭⼦守护坟墓的三天。⽽不象城⾥⼈在屋⾥设个灵堂,⼀群⼈号称守灵三天,却打了三天的麻将。 有⼀次⽣产队的⺟驴⽣⼩驴,但是⼩驴⽣下来就死了。队⻓就把⼩驴的⼫体放在村⼝,让村⾥的狗狗们把⼩驴吃掉。只听得⼀声呼唤,村⾥的“⽩⼉”们蜂涌⽽⾄,就像动物世界⾥的狮⼦和⽼⻁捕到了猎物⼀样。它们⼀个个⽤嘴咬住⼩驴的脖⼦、前腿、肚⼦、后腿、屁股等,前⽖蹬着⼩驴的身体,头向后⽤⼒撕咬着,嘴⾥发出“呼呼”的声⾳。不多⼀会,⼩驴⾁就被吃个精光,只剩下⻣架和⽑⽪了。⼀个个狗狗的嘴和脸都被⾎染得通红,它们都⼀边⽤⾆头舔着嘴⼀边细细的回味着。联想到上回狗狗们集体合⼒冲击棺材盖,与今天狗狗们⽣吃⼩驴⾁,有异曲同⼯之处。别看狗狗们平时温顺听话,⼀旦约束它的禁锢令消除了,那它们就会显露出狼的本性,暴露出狰狞的⾯⽬。再想到,狗是这样,⼈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农村有⼀个⼟政策,每⼆年要进⾏⼀次打狗运动,即打死⼤狗保留⼩狗,因为⼤狗的饭量⼤,消耗的粮⻝多,要节约粮⻝,就得把⼤狗去掉。打狗运动都是在初冬农闲时节进⾏,狗⾁吃了能够发热,在冬天吃⽐较合适。开展打狗运动由公社发⽂件,各⽣产队执⾏。毎个狗被杀死都是被狗的主⼈出卖的。农村打狗是由狗的主⼈将绳套套在狗的脖⼦上,绳⼦两端由⼆个⼈⽤⼒拉紧,狗被绳套勒紧脖⼦腾空吊在半空中,挣扎⼀会⼉身体便软了下来。这时候狗已经失去了知觉,⼈们便松掉绳⼦,将狗嘴<br></h3> <h3>⽤绳⼦捆住,将狗的前腿使劲翻到身体背后⽤绳⼦捆住,将狗的后腿也⽤绳⼦捆住,然后放在地上,没多⼀会⼉,狗就恢复了知觉,在地上挣扎着。这时候再⽤⼑杀狗放⾎,放⾎完毕就将狗吊在树上开膛剥⽪。狗⽪狗肾由供销合作社统⼀收购,毎张狗⽪ 10 元,每个雄狗的狗肾 1 元。农村在打狗运动期间⼏乎每家毎户都在烧狗⾁,他们把狗⾁炖煮得很烂,然后拆去⻣头,将⾁放在盆⾥按紧压实,冻成狗⾁冻,吃的时候切成薄⽚蘸着细盐吃。 狗⾎⼀般没有⼈吃,因为狗⾎蒸熟了之后,吃起来象⿂⼦和煮过头的猪⼲⼀样,⼀粒⼀粒的很粗,吃着感到很⼲,象吃杂⾯馍⼀样难于下咽。 在打狗运动期间,整个农村的空⽓中都弥漫着狗的死⼫⽓味,有个别有经验的⼤狗可能嗅觉上有预感,⼀开始就跑到野外不回家了,等过了⼀阵⼦,打狗运动结束了,空⽓中狗的死⼫⽓味没有了,它才试探性的回家,就这样它逃过了⼀劫。 狗不吃狗⾁。⼈们把狗⾁扔给狗吃,它跑过去⽤⿐⼦闻了闻,然后扭头就离开了。 我在农村先后养过 3 只狗。每次打狗运动都将⼤狗打掉,⾃⼰喂养的狗不忍⼼吃,都给别⼈吃了。然后再重新喂养⼀只⼩狗。 集上也有⼈专⻔到农村收购活狗的,然后把狗⾁卖给集上的饭店。这些⼈每到⼀个村庄,村⾥的狗便会反应很强烈地群起⽽攻之,围着他狂吠不⽌。估计狗能闻到这些⼈身上有⼀股“刽⼦⼿”的⽓息。收购活狗要先谈好价格,⼀般是活狗每⽄七⻆~⼋⻆,具体看狗的壮实程度来决定价格略⾼或者略低,⼤部分狗都是三⼗多⽄᯿,也就是⼀个狗值⼆⼗多元钱。收购狗的⼈将狗⽪和狗肾卖掉可得 11 元,剩下的⼗多元就是狗⾁的钱,他应该还是有得赚。 收购狗的⼈随身携带着⼀个带有⼀截铁管的套狗的绳套,狗的主⼈将绳套套在狗的脖⼦上(⼜是被狗的主⼈出卖的),收购狗的⼈⼀只⼿握着铁管,另⼀只⼿将穿在铁管内的绳套收紧,这样既能控制住狗的头,狗的嘴巴隔着铁管⼜咬不到他。这时候他腾出⼀只⼿迅速捏住狗的上下嘴巴,另⼀只⼿从⼝袋⾥掏出⼀个⽐较⻓的锥⼦,从狗的⿐⼦后⾯偏⼀点的部位,⽤锥⼦直接将狗的上下嘴巴⼀起刺穿,再⽤事先准备好的铁丝从刺穿的伤⼝中穿⼊,拧紧铁丝后狗的嘴巴就张不开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狗只要把它的嘴巴控制住,就没有任何威胁了。然后就进⾏称重付钱。最后他将绳⼦穿过狗嘴边的铁丝环并打结系紧,然后松开⼿,拉着绳⼦就可以把狗牵⾛了,狗只能乖乖地跟着⾛。有时候收购狗的⼈骑⾃⾏⻋来的,⾛的时候就将狗绳拴在⾃⾏⻋后座上,骑上⾃⾏⻋在前⾯⾛,狗只能跟着⾃⾏⻋在后⾯跑,⼀点反抗能⼒都没有。有时候⼀辆⾃⾏⻋后⾯还牵着三四条狗呢!</h3><h3> <b>七、亳县⻘年篮球队 1、选⼊亳县⻘年篮球队</b> 1969 年秋季,亳县举⾏“城乡篮球赛”。⽴德公社(我们李村公社和其他⼏个⼩公社合并成了⽴德公社)便提前举⾏各⼤队的篮球选拔赛,经过筛选后成⽴了⽴德公社篮球队。⽴德公社篮球队的成员⼏乎都是上海插队知⻘,我们为能够到县城⾥去参加⽐赛⽽感到⾼兴和兴奋。我们⽴德公社篮球队的三个主⼒队员有李寨⽣产队的陆建伟和秦启明,还有后瓦⽣产队的我。我们三个⼈还在亳县照相馆合影留念。这张照⽚保存⾄今,看到这张照⽚就会想起当年的情景。 各公社和县直部⻔的篮球队都集中到了县城,⼤家住在县委党校招待所,伙⻝很不错,⼋个⼈⼀“桌”,(没有桌⼦和椅⼦,⼋个⼈围在⼀起蹲在地上,菜盆⼦也放在地上,吃的馍由每个⼈⾃⼰拿在⼿上。当地农⺠习惯“蹲”,即使在家或者饭店⾥有桌⼦和板凳的地⽅,他们也会蹲在板凳上吃饭。我在农村这么些年也习惯了“蹲”,直到现在也⽐较善于蹲着做事)。吃的是⽩⾯馍,⽩⾯馍随便吃,就馍吃的菜有⽩菜煮⾁⽚,还有其他蔬菜和汤,菜肴还算丰富,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淮北地区特有的⼩⾖饼,味道很鲜美,以后在其他地⽅再也没有吃到过。对于我们这些在农村吃了很久杂⾯馍的知⻘们来说,这真是⼀个改善伙⻝的好机会(毎年要举⾏的全县知⻘积极分⼦代表⼤会,被推荐为代表的知⻘们,他们到县⾥开会期间,就是⼀个改善伙⻝的好机会)。我们住的是⼤炕,⼤家都睡统铺,被⼦和垫被都是⾃⼰从⽣产队带去的,⼀个公社的篮球队队员集中住⼀间屋⼦。 篮球⽐赛进⾏了将近⼀个多星期,我们⼤家也有吃有喝的待了⼀个多星期。⽐赛的结果前⼏名都是县属各部⻔。我们⽴德公社的⽐赛成绩⼀般般,居全县中等⽔平,我们这⽀篮球队由各个⼤队的知⻘临时组合起来的,基本上没有经过什么训练,能取得中等⽔平的成绩就⾮常不错的了。毕竟我们到亳县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专⻔来打篮球的。 ⽐赛结束后,各球队都纷纷离开住宿地党校招待所,回到各⾃的⽣产队。就在⼤家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接到通知,我被选拔留下来加⼊新组建的亳县⻘年篮球队。亳县⻘年篮球队⼏乎都是亳县县城的下放学⽣,他们原来都是县⼀中、县⼆中等各中学篮球队的学⽣,曾经在全县校际篮球⽐赛上都交过⼿,互相之间都认识,只有我⼀个⼈是上海知⻘,另外还有⼀个蚌埠知⻘。亳县知⻘都没有去过上海,他们好奇地围着我问这问那,我详细介绍了上海各⽅⾯的情况,经过⼏天的交流与接触,⼤家都逐渐熟悉起来了。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他们告诉我:“之所以你们上海知⻘都被安排在离县城最远的公社,是因为你们家在上海,上海离亳县好⼏百公⾥,你们反正是远了,不可能经常回去,所以离县城远⼀点也⽆关紧要。⽽我们就不⼀样了,我们家在县城,我们下放被安排在城北公社、⼗⼋⾥公社或者⼗九⾥公社等离县城近的地⽅,随时随地可以回家,有个急事的话晚上骑个⾃⾏⻋就到家了。”他们还告诉我,这次亳县体委举办的“城乡农⺠篮球赛”,主要是考虑到上海和蚌埠的知⻘下放到亳县的有好⼏百⼈,通过这次⽐赛,看能不能从⼏百个知⻘中选拔⼏个加⼊到新组建的亳县⻘年队⾥来,沒想到只选了你⼀个上海⼈。然后⻘年篮球队发下了印有“亳县”字样的深⾊和浅⾊各⼀套球⾐球裤背⼼短裤,还有球鞋和袜⼦等全套装备。</h3><h3>⼤家⽩天都到县⼀中球场去训练,或者与县篮球队进⾏模拟⽐赛,⼀⽇三餐在党校吃,亳县知⻘晚上都回到各⾃的在县城的家⾥,那个蚌埠知⻘也到朋友家去住了,只有我⼀个⼈住在党校招待所最⻄北⻆的⼀间房⼦⾥,空荡荡的。 <b>2、得了“菌痢”</b> 也正不巧,我在此期间突然得了细菌性痢疾,简称“菌痢”。发病很急,症状为发⾼热 39 度、恶⼼、呕吐,剧烈腹痛,⾥急后᯿(⼀直有⼤便感),⼤便是粉红⾊的脓与⾎,每天要⼤便⼗⼏次,⼏乎在厕所⾥就出不来,后来就脱肛了。好在党校招待所的⼀个厕所在⻄北⻆,就在宿舍隔壁。但是尽管离厕所很近,仍然有时候还沒跑到厕所,就控制不住了,⼤便失禁⼤在了裤⼦上,不过这种⼤便基本上是脓和⾎,也不臭,⽤纸擦⼲了就不碍事了。为了我的“菌痢”,亳县体委⼗分᯿视,专⻔从县中医院调来⼀名姓季的中年男医⽣为我⼀个⼈治病,照顾我。季医⽣⼗分和蔼可亲,多才多艺,曾经在县⽂化馆⽂艺宣传队⼯作过,知识⾯也很⼴。他每天⼤部分时间都陪伴着我,为我拿药,为我扎针,和我聊天解闷,替我到伙房打开⽔,吃饭的时候到伙房拿饭菜,吃过饭后再把碗盆送回伙房,还要负责做好我的粪便消毒和隔离⼯作(菌痢是会传染的)等等。伙房遵照季医⽣的医嘱,每天⼀⽇三餐为我⼀个⼈做清淡有营养的病号饭。 俗话说“好汉经不住三泡稀”,那时候我的身体全身乏⼒,⾛路都直打飘。有⼀天上午我发⾼烧,头晕脑胀,睡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身体感觉还是冷,冷得直打哆嗦。季医⽣来了之后,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从包⾥拿出⼀套银针,抽出⼀根很粗的梅花针,⽤酒精消毒过之后,对着我的右⼿拇指末节桡侧端,距离指甲⻆⼀分处(后来知道是少商⽳)扎下去,扎针处⽴即就冒出了⾎珠。我感到极其疼痛,便不由⾃主的“啊”了⼀声,说也奇怪,随着我的⼀声“啊”的叫声,头上即刻冒出了汗,出了汗之后,身体⼀下⼦就感到轻松了许多,体温也降了下来。当时我感到太神奇了,简直是⼿到病除,妙⼿回春啊。我从⼼底⾥感谢季医⽣。 县委党校招待所每天都接待县⾥召开的各种会议,有的会议三天,有的会议四天,这个会议刚结束,下⼀个会议便开始报到了,会议是⼀个接⼀个,没有⼀天是闲空的。亳县⻘年篮球队每天⼀⽇三餐就象开会的⼈⼀样,在党校招待所伙房⾥搭伙吃饭,晚上就我⼀个⼈住在党校招待所。⼗多天后,在季医⽣的精⼼治疗和悉⼼照料下,我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尽管身体仍然很虚弱,但是每天的⼤便次数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每天控制在⼆到三次,肠胃功能得到了恢复,吃下去的饭菜能有效地进⾏消化,也能够在院⼦⾥近距离的⾛动⾛动了。这个时候,我知道⾃⼰要想恢复健康,然后再有体⼒和其他队员⼀起在球场上跳跃奔跑,没有⼏个⽉的休养恐怕是不⾏的,现在每天都要麻烦季医⽣照顾⾃⼰,还有伙房⾥为我⼀个⼈开⼩灶,菌痢本身还要传染⼈,⼼⾥感到⼗分过意不去。 <b>3、决定回⽣产队养病</b> 我决定乘着⾃⼰身体略有好转,可以稍微⾛动的情况下,回到⾃⼰的⽣产队去养病。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季医⽣和球队队⻓,他们略作挽留之后,根据实际情况也就同意了我的决定。季医⽣多配了些药和消毒⽤品给我带回去,我把发下来的球⾐球裤球鞋等全套装备都还给了队⻓。我再与球队的队员们⼀⼀进⾏了告别。 第⼆天⼀早,我卷起了⾃⼰睡觉的铺盖,费⼒地打好了背包,⾏动迟缓地离开了县委党校招待所,⼀步⼀步地往汽⻋站的⽅向⾛去。好不容易才挪到了汽⻋站,买了票上了⻋,在闸⼝下⻋后,我就⻅到了事先约好来接我的同⽣产队的上海知⻘邱季⻰,⼩邱替我背着背包,⼆个⼈慢慢地向⼋⾥地外的⽣产队⾛去。这⼋⾥地我平时不到⼀个⼩时就能⾛到,⽽这⼀天,我⾛得很费⼒,⾛不到 200 ⽶就要坐在背包上喘着粗⽓休息,⼀坐就是好⼏分钟。这⼋⾥地我⾛⾛停停再停停⾛⾛,起码休息了⼆⼗多次,估计⽤了将近三个⼩时才⾛到⽣产队。 若⼲年后,我在⽴德公社张寨⾼级中学当代课体育⽼师,到县⾥培训“怎样打苏修坦克”的时候,碰到⼏个原来的亳县⻘年篮球队的队友,他们当年全部被招⼯安排在亳县发电⼚,原来的亳县篮球队当时也是在亳县发电⼚。如果当年我不得“菌痢”,身体状况正常。或者我即使得了“菌痢”,但是不离开亳县⻘年队,就在县城治病和休养,直到痊愈恢复健康,那么我当时也顺理顺章地和他们⼀样被招⼯安排进了亳县发电⼚。但是我当时却偏偏选择了离开,⾃⾏放弃了⼀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真是错失良机。但是过了九年以后,知⻘⼤返城的政策出台了,我回到了上海。如果当初进了亳县发电⼚,那 1978 年⼤返城的时候就不能回上海。现在看来,当初选择离开县城回到农村,似乎是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也不失为⼀种良策。歪打正着,谁也⽆法预测未来。这是后话。</h3><h3><br></h3><h3><b>⼋、第⼀次回上海</b><br></h3><h3>我在⽣产队⾥休养了⼆个多⽉,直到年底才与整个⼤队的⼗⼏个上海知⻘⼀起回上海。那⼀年我们不是直接回上海,⽽是从蚌埠坐⽕⻋的慢⻋(蚌埠到南京没有开棚⻋,否则我们会乘棚⻋,因为棚⻋是慢⻋的半价)到达南京,在南京下关⻋站住招待所过夜(我们事先在⼤队部开好了介绍信),晚上我们集体从盐仓桥上桥参观了刚通⻋不久的南京⻓江⼤桥。据说⼤桥上的两⾯栏板都有浮雕图案,这些图案都是不᯿样的。我们⼗⼏个⼈好奇的在桥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从⼤桥的这边穿过机动⻋道⾛到⼤桥的那边,观看栏板的浮雕图案,边⾛边看边议论。当时还引起了守桥解放军战⼠的警觉,有两个战⼠背着枪紧紧地跟在我们后⾯。 第⼆天我们改坐轮船四等舱(四等舱每⼈有⼀个铺位,船上还有热⽔洗澡的淋浴间),顺⽔ 18 个⼩时从南京到了上海的⼗六铺码头。这样的⾏程安排是因为整个⾏程的路费不贵,与从蚌埠直接回上海相⽐还略便宜⼀些。还能在南京参观⻓江⼤桥,⼜别出⼼裁地坐轮船回上海,这次回沪经历,⼏⼗年后我们⼤家谈起都记忆犹新。</h3> <h3><b>九、被特别的方法招工</b></h3><h3>1974 年秋季,在上海插队知⻘中流传着这样⼀个故事。 有⼀个上海知⻘,多年在农村招⼯招⽣都设有轮到,有⼀次好不容易填了招⼯报名表后,结果仍然没有⾛成,是被更有能⼒的⼈顶替了。 后来他从《安徽⽇报》上看到有关报道,得知安徽省军区司令员叫卢某某,正巧这个上海知⻘也姓卢,他把这个司令员的名字记在了⼼⾥。 过了⼀年之后,这个卢姓知⻘通过各⽅⾯的努⼒,终于⼜领到了⼀张招⼯报名表。他这次填表的时候,在社会关系⼀栏中填上了“ 叔叔 卢某某 中国⼈⺠解放军安徽省军区 司令员 ” 。然后把招⼯报名表交了上去。估计领导们想核实⼀下这个社会关系都找不到⻔。 他这次招⼯⾮常顺利,不但没有被顶替,⽽且分在⼀个他⾃⼰也没有想到的⼀个国营⼤⼚⼀⼀涡阳⾁类加⼯⼚。 过了⼏个⽉,突然省军区的卢司令员视察⼯作到了涡阳县,县⾁类加⼯⼚的领导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很希望卢司令员能光临本⼚,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他们知道卢司令员的侄⼦就在他们⼚⾥,于是,⼚领导找到了这个卢姓知⻘,向他说明了来意。谁知这个知⻘⼀本正经地说:“我跟卢司令员根本不认识,只不过是他姓卢,我也姓卢。⾄于为什么说是我的叔叔,因为我们从⼩在学校⾥,⽼师就教育我们,称解放军战⼠为解放军叔叔,我称卢司令员为叔叔,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领导们听了之后统统厥倒,他们都知道这个知⻘所说的话,从理论上讲是成⽴的,只不过有⼀种被耍弄了的感觉。这个知⻘在当时各种政策林⽴和关系⻛横⾏的年代,巧妙地利⽤了各级⼲部们的崇上⼼理,达到了⾃⼰的⽬的,还真有魄⼒。可能这只是⼀个传说,但也可能真有其事。</h3><h3> <b>⼗、拖拉机⼿王显之 1、开履带式拖拉机</b> 王显之住在我们⽣产队的后⾯,他所在的王⽵元村与后瓦村只隔⼀条寨河,寨河上有⼀条堰埂可以⽅便通过,他的家到我们住的屋⼦相距仅六七⼗⽶。 王显之原来开的是履带式拖拉机,⾏⾛⽅式和坦克⼀样,都是⽤履带⾏⾛的。履带式拖拉机没有⽅向盘,只有左右离合器操纵杆和脚刹⻋,油⻔是⼿动油⻔。如果要左转弯,就拉左边的离合器,使左边履带失去动⼒,此时右边仍然有强劲的动⼒,左右两边的动⼒差可以使⻋辆左转。如果要从右边原地调头,就拉右边的离合器,使右边履带失去动⼒,同时踩下右边的刹⻋,此时左边仍然有强劲的动⼒,左右两边的动⼒差可以使⻋辆右转并原地调头,这原地调头在原地转⼏圈都可以。公社的履带式拖拉机有“东⽅红-54”、“东⽅红-80”和“斯⼤林-100”等机型。王显之和他的伙伴们专⻔为各⽣产队犁地,然后各⽣产队按犁地的亩数⽀付农机费。他们今天到张村,明天到李庄。到了哪个⽣产队,哪个⽣产队就管吃管住,招待得顿顿有酒有⾁的,唯恐招待不周⽽漏犁了路边地⻆。在农村能够开上拖拉机,是⼀个⼈⼈都羡慕的⾏当。他们不⽤⼲农活,常年在外吃⾹的喝辣的,还不⽤⾃⼰掏钱。他们在⾃⼰的⽣产队⾥不再记⼯分,由公社拖拉机站每⽉发 24 元⼯资,这些钱他们⾃⼰不需要开销,基本上可以全部省下来。尽管他们仍然是农业户⼝,到年终他们仍要参加⾃⼰⽣产队的粮⻝棉花等农产品分配,但是在农村毎⽉有 24 元的净收⼊,这份⼯作就相当不错了。 他们为各⽣产队犁地,夏天的时候就尽量⽩天少⼲,晚上多⼲甚⾄通宵⼲。到了冬天,就⽐较受罪,特别是坐在后⾯的犁铧⼿,在驾驶室外⾯得挨冻好⼏个⼩时。有时候犁到喑坟的时候,下⾯突然犁出棺材板,还会有⽣命危险。不过后来经过改进之后,通过液压装置控制,犁铧⼿由坐在后⾯的犁铧上操作改为坐在驾驶室内操控了,这样⼜舒适⼜安全。 我们第⼀次从上海到亳县的时候,在商丘⽕⻋站⻅到了王显之。当时他正在亳县学习驾驶轮式拖拉机,被公社“五七”⼲部李⻓安拉着做伴,⼀起到商丘⽕⻋站,接我们这批上海赴安徽亳县李村公社的插队知⻘。 所以就出现了让我们⾄今难忘的⼀幕:我们到达商丘⽕⻋站⼀下⽕⻋,就听⻅李⻓安举着写有“李村”的牌⼦,⽤亳县话喊着“李村”、“李村”,⽽在边上站着的那⼀个年轻⼈就是王显之。 <b>2、开轮式拖拉机</b> 王显之学习开轮式拖拉机并且拿到了驾照。1969年秋季,公社拖拉机站添置了⼀台“⻓春-28”型轮式拖拉机和⼀辆 4 吨拖⻋,由王显之和另外⼀个农村⻘年⼀起开着跑运输,他们从公社到县城、然后从县城到涡阳、蒙城、怀远、蚌埠、太和、⾩阳、淮北、商丘、⿅⾢等到处跑,拖拉机的时速才三四⼗公⾥,⼏百公⾥的路程要跑⼤半天。跑运输就是“不怕慢,就怕站”,到了⼀定的时候就能到达⽬的地。他经常⼀个⼈半夜三更开着拖拉机回来,我们⽼远就能看到晃动的灯光,还能听到拖拉机“嘭嘭嘭嘭”的引擎声。他⼀回到村⼦,就把拖拉机直接停放在我们知⻘的院⼦⾥,然后回家吃饭,吃过饭之后⼜到我们的屋⾥来了,晚 上也不回家,在我们这⼉洗过脚之后,就和我头对脚地两⼈⼀起睡在我的床上。这样的情景⼀直持续了五年,直到我离开后瓦⽣产队调到林场后才告⼀段落。 ⽽林场的东⾯紧邻着拖拉机站,两处相距才 30 多⽶,我调到林场之后,王显之还经常晚上睡在我这⼉。那些年为了王显之常年⼀直不回家住,王显之他娘对我说了好⼏次,叫我撵他回家,但是都没有什么⽤。 王显之常年在外跑运输,各领域各阶层的认识的⼈也⽐较多,有粮站,⻝品站,供销合作社等⼯作⼈员,他们需要有⻋帮他们运输物资,当时运输⻋辆⾮常紧张,卡⻋很少,再说⽤拖拉机运输物资,运费⽐卡⻋要便宜。还有⼀些是乡⾥乡亲的熟⼈,希望王显之到外⾯能给他们捎点什么紧俏商品。由于王显之开了轮式拖拉机跑运输,原先不认识的⼈会想⽅设法跟他认识,原先关系⼀般的也会尽量跟他套近乎。他认识的⼈多了,办事的能⼒也强了。他不需要拿粮⻝到粮站兑换就能搞到粮票,他能买到农村紧缺的古巴砂糖、⽕柴,肥皂等。我们烧的煤就是他搞来的,他还帮我们搞来⼀袋⽔泥,我⽤来糊锅台和条⼏⾯,还搞来⼀袋化肥⽤到我们的⾃留地⾥。 与开履带式拖拉机在农村犁地相⽐,王显之开轮式拖拉机跑运输尽管没有⼈招待管饭,出⻔每顿饭都得⾃⼰掏钱。但是他们能够多装多运多跑,以此来增加运费。有时候还能在别⼈不知情的情况下跑⿊⻋,跑⼀趟⿊⻋就是⼀笔很可观的收⼊。 在后瓦⽣产队期间,王显之对我的帮助很⼤。我的被⾥⼦烂成⼀条⼀条的,旧得⽆法使⽤了,他帮我⽤⼟布做了⼀床被⾥⼦,还⽤新棉花代替了旧的棉花胎。我的棉袄⼜薄⼜旧,⾥⾯的棉花全掉到⾐服下摆的地⽅,好⼏处的布都“烊”掉了。王显之帮我在集上做了⼀件农村式样的棉袄,⾯料是蓝⾊卡其布的,⾥料是⼟布的,中间的棉花也是当年的新棉花,穿着暖和多了。 <b>3、王显之的孩⼦们</b> 王显之在 1969 年春季(我们刚到农村⼆三个⽉)曾经有⼀个⼉⼦,但是⽣下来就夭折了。当地的⻛俗习惯是将⼩孩的⼫体⽤⻨秸筒⼦(⻨秸秆)包裹后扔在离村⼦较远的ᰀ地⾥,任其⾃然消失。那⾃然消失的⽅式只有被狗吃掉了(怪不得⽣产队的刚⽣下来就死了的⼩驴,就是直接将⼫体放在村⼝的路上,让村⾥的狗狗们撕咬吃掉。婴⼉都是这样,何况⼩驴乎)。那天我们⽣产队正在离村⼦最远的地⾥耪⾼粱,我看⻅地头靠近⼤⽔塘的边缘处,有⼀个耀眼的⻩⾊的⻨秸筒⼦,我好奇地跑上前去仔细⼀看,看到⻨秸筒⾥⼀个死婴的脑袋,我吓了⼀跳。当时农⺠就告诉我,那是王显之的刚⽣下来没成活的孩⼦。 第⼆年的春季王显之⼜有了⼀个⼉⼦,取名王前进,王前进是第⼀个成活的⼉⼦。因为常年不回家住,王显之⼀直没有第⼆个孩⼦。⾃从我 1974 年离开了后瓦⽣产队以后,王显之就只能回家住了。 离开淮北 21 年后的 2000 年 5 ⽉,我的⼥⼉ 20 岁⼤学⼆年级的时候,我带着她到后瓦村去过⼀次,停留了 24 ⼩时,那时候王显之已经有 5 个⼉⼦(包括⼤⼉⼦王前进)和 1 个最⼩的⼥⼉了。⼤⼉⼦和⼆⼉⼦相差 7 岁,其他⼏个孩⼦均相差 2 岁。可能由于我的原因,王显之第⼆个孩⼦以及以后的孩⼦们都晚出⽣了五年。 <b>4、到亳县买收⾳机</b> 1969 年夏天,我们迎来了第⼀次⻨收,⽣产队刚收完⼩⻨正忙着打场,打⻨场上堆着很多未脱粒的⻨捆垛,⽣产队安排每晚两个男劳⼒睡在打⻨场上值班,称为“看场”,主要任务是防⽌⻨捆垛发⽣各种意外,如⽕灾、猪⽜驴⽺等侵扰、坏⼈盗窃等。有⼀天轮到我看场,王显之陪着我⼀起睡在打⻨场上,那天夜⾥⽉亮特别明亮,我们两个说着聊着。他说他决定要买⼀台收⾳机,以后可以⾃由⾃在地听⼴播,问我买什么样的合适。我知道他开履带式拖拉机为各⽣产队犁地,可以积蓄很多钱。我希望他把钱⽤到他⾃⼰家⾥,他说带给家⾥后还有多余,够买⼀个收⾳机的。我们当即决定明天就上城⾥去买收⾳机。 第⼆天⼀早,我们步⾏赶到了闸⼝汽⻋站,等候班⻋的到来。亳县到各个公社有农村循环班⻋,亳县南部的循环班⻋的路线呈三⻆形,三⻆形的顶⻆是亳县县城。三⻆形右斜边是县城往东南⽅向的⼗九⾥、⼤杨、闸⼝、⽴德。三⻆形底边是由东往⻄⽅向的⽴德、古城、淝河。三⻆形左斜边是古城往东北⽅向的淝河、双沟、⼗河、亳县县城。班⻋上午从县城出发,经过⼗河、双沟、淝河、古城、⽴德、闸⼝、⼤杨、⼗九⾥、回到县城,是沿着三⻆形逆时针⽅向循环。下午则是沿着三⻆形顺时针⽅向循环。每天只有上午逆时针循环⼀班,下午顺时针循环⼀班。</h3><h3>我们坐上了班⻋,到了位于亳县城东南的汽⻋站,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我们赶到了县城五⾦交化商店,看到了⼀些收⾳机,⼜到其他⼏个地⽅看了看,⼀直拿不定主意到底买哪⼀款,我们最后下定决⼼买了个⽐较好的也是⽐较贵的,⻩⼭牌七管半导体全波段收⾳机,是⼿提式⽤四节 1#⼲电池的,价格是 74 元。收⾳机有 A4 纸这么⼤,有 6~7 厘⽶厚。买好收⾳机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我们知道回去的班⻋是在下午⼀点钟发⻋,我们今天是回不去了,便找了⼀个饭店美美地吃了⼀顿午饭。午饭后就在城⾥闲逛,最后逛到汽⻋站。因为是临时决定去的县城,没有在⼤队开介绍信。吃过晚饭后就准备在汽⻋站的⻓椅上坐⼀夜。 县城没有公共汽⻋,县城汽⻋站也就是⻓途汽⻋站。汽⻋站⾥挤满了没能坐上⻋的⼈,这些⼈估计都是农⺠。候⻋室⾥所有的⻓椅都坐满了⼈,还有带着铺盖外出的,就直接在过道⾥打地铺睡觉。我们因为来得早,在⻓椅上坐了两个座位。我们坐了没多⻓时间,发觉⼤腿和⼿臂都痒得起了很多红块,再仔细⼀看,原来⻓椅上⾯的⽊条缝⾥有很多臭⾍,这臭⾍不光是⻓椅上有,墙上也有,估计臭⾍⽩天都爬回墙上的裂缝⾥休息,晚上爬到⻓椅上咬⼈吸⾎。这是我在亳县唯⼀的⼀次⻅到臭⾍,以后在淮北的其他地⽅也没有再⻅到过臭⾍。后来我们放弃了⻓椅上的座位,在候⻋室⻔⼝的⽔泥台阶上坐了⼀夜。等到天亮了坐循环班⻋从⻄边绕了⼤半圈回到闸⼝,然后步⾏⼋⾥路回到⽣产队。王显之现在拥有了收⾳机,在农村已经是很超前的了。不久后他⼜买了⼀块⼿表,是南京出产的钟⼭牌 9 钻,当时的价格是 30 元。这在农村⼏乎没有⼈认识钟表的情况下,实在是很少⻅的。 <b>5、到上海为⼉⼦治病</b> 1972 年春季,王显之的⼉⼦王前进 2 岁,王显之发现他⼉⼦的胸前肋⻣向前突起,便决定到上海的⼤医院去看病。我 1971 年的春节没有回上海,是在农村过的春节,过完春节后就陪着王显之和他的⼉⼦王前进⼀起到了上海。在上海第⼀⼈⺠医院检查后,他⼉⼦得的病是“鸡胸”,是缺钙引起的。医嘱是多晒太阳,然后服⽤维⽣素 D。王显之他们在上海期间,就吃住在我家。我还带他们到南京路去逛商店,到⻄郊公园(今上海动物园)去看动物。然后我们三个⼈⼀起到国际照相馆去拍了⼀张合影。这张照⽚我⾄今都保存着,给我留下了珍贵的回忆。<br></h3> <h3><b>⼗⼀、农村的⾃然灾害 1、旱灾</b> 农村的农作物都是露天⽣⻓的,那时候没有暖棚,也没有⼈⼯灌溉设施,农作物的⽣⻓全靠天⽓。农村的耕地由⼟路和⼩沟分割成⼤⼩不等的地块。地边都开有⼀⽶宽的⼩沟,但是由于⼟壤漏⽔,地边的⼩沟⼀般都是⼲涸的,⼩沟的作⽤仅⽤于下⼤⾬时可以排涝,⾬后⽔⼀退下去,⼩沟⾥就没有⽔了。农作物需要⽔的时候,如果天不下⾬,⼗天半⽉就形成旱灾。 农村当时没有电,也没有⽔泵,如果进⾏抗旱,全靠⼈⼒。附近河沟⾥是有⽔的,只是地⾥没有⽔。所谓抗旱就是把河沟⾥的⽔想办法提上来弄到地⾥去。提⽔办法很多,可以⽤肩膀挑着⽔桶从河沟挑⽔到地⾥,象栽红芋秧那样。也可以在河沿上安装⽔⻋,⽤驴拉或者⼈推⽔⻋,将河沟⾥的⽔⻋到地⾥。但是农⺠想 了⼀个办法,称为“两⼈刮⽔”,在⼀个铁⽪⽔桶的两边分别系上两根⻓麻绳,这样⼀个⽔桶边上就有四根⻓麻绳。两个⼈分别站在河沿的半坡上,毎⼈⼿拿两根麻绳,⽔桶象荡秋千⼀样荡在中间,⽔桶⼝朝上。刮⽔的时候,两⼈同时弯腰将⽔桶荡⼊⽔中,即刻⽔桶就盛满了⽔,然后两⼈同时将⽔桶从低处往⾼处⽤⼒提升,盛满⽔的⽔桶就被甩到了河沿上⽅,桶内的⽔由于惯性的作⽤⽽倒了个⼲⼲净净。这个刮⽔过程只需⼏秒种就完成了。这个提⽔的⽅法既快⼜省⼒,但前提是必须两⼈配合默契,动作协调⼀致,任何⼀个⼈稍快或者稍慢⼀点,就会导致整个刮⽔过程失败。<br></h3><h3>抗旱的时候,⼀条有⽔的河沟可以同时设好⼏个刮⽔点进⾏刮⽔。但是由于⼟壤漏⽔,提上来的⽔沿地沟先要漏下去⼀些,直到不漏了然后才流过去,⽔流得很慢,⼀天刮⽔下来浇不了⼏亩地。最后还是要等到⽼天下⾬了才能解决⼲旱问题。 <b>2、涝灾</b></h3><h3>农村把涝灾称为“发⼤⽔”,因为⼟壤漏⽔,⼀般不会发⼤⽔,除⾮整个地区的⽔位上升,⽔排不出去。 1972 年的夏天,连续下了⼏天暴⾬,⾬停了之后,⽔位⼀直退不下去。路上的积⽔有⼆⼗多厘⽶深,整个⼤地⼀⽚汪洋,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我们屋⼦⾥也都是⽔,屋⾥的所有东⻄全泡在⽔⾥。我在屋⾥⽤细⾼粱秆对着浸在⽔中的⼟墙墙基由内往外捅,⼀下⼦能把⼆尺厚的⼟墙捅穿。墙基如此酥软,这屋⼦能安全吗?吓得我们好⼏天都不敢待在屋⾥,晚上睡觉也把床搬到外⾯睡。 ⾬停了之后,队⻓吆喝着⼤家到北边的洺河边排⽔去。我们扛着铁锹,根据平时的记忆,利⽤树来辨别路和沟的位置。因为积⽔很深,我的半统胶靴没有⽤,我只能⾚着脚,淌着⽔⾛在路上。农村有⼀种野⽣地蔓植物叫“蒺藜”,它结的果实有四根刺,呈正三棱椎形状分布,⽆论怎样放置,它始终是三根刺朝下, 形成稳定的底⾯,还有⼀根刺必定朝上竖着。据说在朝鲜战场上,美军就曾⽤⻜机投洒铁制的“蒺藜”,⽤来刺破志愿军的卡⻋轮胎,阻⽌志愿军的后勤补给。 农村的⾃⾏⻋外胎上,也都是刺⼊后折断了的蒺藜刺,看上去是⼀个个的⽩点⼦。蒺藜刺⼊⾃⾏⻋轮胎后,外⾯的蒺藜就折断了,留在轮胎⾥的刺⼀直刺⼊内胎,使得轮胎跑⽓,不过是跑慢⽓,那时的轮胎打⾜⽓之后,可以⽀撑⼆三个⼩时。所以很多⼈骑⾃⾏⻋,临出⻔的时候必须给⾃⾏⻋打⾜⽓,在外办完事了得赶紧回来,时间⻓了就得在外⾯再打好⽓回来。被蒺藜刺破的内胎⽆法补,因为⼩洞太多了,只能换内胎。也有⼈在外胎⾥⾯再衬上⼀层内胎边条,以此增加外胎的厚度,不过效果並不理想。如果垫上⼀层薄钢⽚的话,效果肯定很好,不过那时候没有⼈那样做,也没有这种材料。 我⾚脚⾛在路上,好⼏次踩到蒺藜刺,痛得钻⼼。这时候即使很痛也不能慌,别把蒺藜刺搞断了,只要抬起脚把蒺藜拔出来就可以了。蒺藜主要分布在路的两边,⼈⾛在路中间要好得多。 我还在⼤⽔中看⻅好⼏个⿊⾊的圆球漂在⽔⾯上,直径在三四厘⽶左右,象乒乓球⼤⼩。我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即就被农⺠制⽌了,还特别叮嘱我远离这些⿊球。原来这些⿊球竟然全是由蚂蚁抱团组成的,它们互相之间紧紧地拥抱在⼀起,⿊球在⽔⾯上翻滚着漂流着,它们也轮流呼吸着空⽓,⼀个也淹不死,⼀旦遇到树或者⾼的地⽅,它们就会⽴刻全部爬上去。如果我刚才⾛近⿊球,⽤铁锹拨弄⼀下⿊球,说不定蚂蚁会⽴刻爬到铁锹上。 ⾃然界很神奇,蚂蚁靠这种⽅式进⾏⾃救,我也只看到这⼀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过。 我们⾛到洺河边,爬上洺河河堤,只看到洺河的⽔位和路⾯的⽔位⼀样⾼,根本没办法排⽔,我们只好⽆功折返回去。后来才听说,那⼀年发⼤⽔是因为河南省的⼀个⼤坝开闸泄洪⽽引起的。还听说有的地⽅的上海知⻘,在发⼤⽔的时候游泳到铁路边,然后爬⽕⻋回上海去。 两天后⽔位就退下去了,我们的屋⼦也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倒塌。地⾥的庄稼被⽔淹了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那⼀年秋季的收成略有影响,但是⽐预计的要好很多。 <b>3、雹灾</b> 农村下冰雹的时候都是在⻨收后的夏天,农⺠称下冰雹为下“冷⼦” 。⼀般都是暴⾬夹带着冰雹,冰雹 有⼤有⼩,如果冰雹有栗⼦般⼤⼩就会形成灾害。有 ⼀年夏天,后瓦村下起了冰雹,有栗⼦般⼤⼩,砸在 地上噼啪噼啪作响。农⺠开玩笑地说,如果这时候在 集上要急着赶回来,可以在供销合作社买⼀⼝⼤铁锅 顶在头上回来,保准平安⽆事。 冰雹没下多久,很快就停了,紧接着⾬也停了。 我们到地⾥观察庄稼的情况,只⻅原先有⻬胸⾼的⽟ ⽶和⾼粱⻘苗,现在只剩⼀根根三四⼗厘⽶⾼的光杆, 叶⼦全都被打光了。原先有⼀⽶⾼,枝叶茂盛的棉花, 现在也只剩⼀根根⼆三⼗厘⽶⾼的光杆。被冰雹砸到 的地⽅全部是⼀⽚狼藉,不堪⼊⽬。看到这副惨样, 我想今年秋天肯定颗粒⽆收了。据农⺠说,冰雹的危 害並不⽌砸坏庄稼这⼀项,冰雹还把地⾥原先松软的 ⼟壤砸结实了,还把地⾥的温度降低了,这些都不利 于植物的⽣⻓。 冰雹下过和没下过的区域很明显,这边是只剩矮矮的“光杆司令”,那边是技繁叶茂的绿⾊“⻘纱帐”,两边有清晰的分界线。由此可以很容易地看出下冰雹的范围。但是说来也很奇怪,植物好象知道⾃⼰受了伤⽽掉队了⼀样,拼命地⽣⻓,尽⼒赶上原来应该⻓成的样⼦。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我竟然已经分不清哪是 冰雹砸过的,哪是没被冰雹砸过的。尽管收成肯定会有影响,但是好象影响不⼤,最多减产⼀到⼆成,⽐起原来设想的颗粒⽆收要好很多很多。</h3><h3> <b>⼗⼆、在农村的动⼿能⼒</b> <b>1、制作“柴油炉”</b> 在农村如果要喝开⽔,必须在炉灶上的⼤锅⾥兑上⽔,接着在炉膛⾥点上⽕,燃烧柴⽲将⽔烧开,⽔烧开后⽤搪瓷茶缸把开⽔⼀茶缸⼀茶缸地舀⼊热⽔瓶中。这种烧开⽔和装热⽔瓶的⽅法⽐城市⾥⽤烧⽔壶冲开⽔要麻烦得多。我们很多知⻘都从上海带来煤油炉和烧⽔壶,这样烧开⽔就⽅便多了。 上海那时候买轻⼯业产品是凭票供应的,如⾃⾏⻋、缝纫机、⼿表、煤油炉等。这些票证由上海各系统按计划发放给各个⼯⼚单位,然后票证就掌握在⼯⼚单位领导的⼿中,由领导决定给谁,⼀般⼈很难弄到。我看到有上海知⻘带来的煤油炉,烧开⽔或者煮⾯条⾮常⽅便。但是我搞不到煤油炉票,买不了煤油炉,便决定⾃⼰仿制⼀个。我把⼀个废弃的⻨乳精罐头剪开,⽤下半截带底的部分做油箱,然后分别⽤⻢⼝铁⽪做油箱盖、内外炉芯升降管,升降底盘,⻛罩盘、内外⻛罩,再⽤ 8#架⻋钢丝做承重架。这样我的煤油炉就基本上做好了。我特意在上海买了煤油炉的炉芯和点⽕棒(好象只有在上海⾦陵东路上骑楼下的⼀⽙桅灯⼚经营部才能买到),将炉芯穿⼊炉芯升降内管,加好煤油,点⽕,成功了!效果和买来的⼀样,我⼼⾥很⾼兴。 ⽤了⼀段时间后,发现烧煤油炉很费煤油,⽣活是⽅便了,但是购买煤油的费⽤多了(当时煤油仅晚上点灯⽤)。那时候王显之开轮式拖拉机,能够搞到柴油。我就想煤油炉能否烧柴油?我将煤油炉的煤油换成柴油,点⽕⼀试,能够点着⽕,但是⽕头窜不上来,还发出“噗噗”的声⾳。我判断是空⽓进⽓量不⾜,因为柴油⽐煤油燃点⾼,燃烧值低,燃烧时需要多⼀点的空⽓。于是我把内外⻛罩原来⽤⼀吋半铁钉打的密密麻麻的进⻛孔,仍然⽤⼀吋半铁钉依次插⼊孔内,只是摇晃⼀圈,扩⼤了⼀点点孔径,然后再试。这下⼦成功了,⽕头和烧煤油⼀样。只是柴油炉烧了⼏次以后炉芯顶端会“滞头”(结硬块),要适时清理⼀下。 1973 年的时候,在我的极⼒⿎动下,⽣产队化了750 元买了⼀台 12 匹的柴油机,然后陆续添置了过桥轮、轧花机、打⾯机、⽔泵等机械加⼯设备,从此我告别了使⼈头晕的“抱棍推磨”。我担任了设备管理员,队⻓说队⾥的柴油随便我⽤。 由于我做的炉⼦可以烧柴油,在农村⾥传开了,王显之拿回家⼀个。我就赶紧找铁⽪材料再做⼀个,做⼀个柴油炉要化费五六天的业余时间。开拖拉机犁地的和王显之关系很好的同事拿去⼀个。我就再做⼀个。⋯⋯就这样在⼆三年的时间⾥,我⼀共做了 13 个柴油炉,被别⼈拿⾛了 12 个,⾃⼰身边只留下⼀个。到最后这剩下的⼀个也被⼈拿⾛了。 <b>2、修理闹钟</b> 全村只有我从上海带来的唯⼀的⼀个闹钟,⽩天有太阳参照,可以⼤概知道是什么时候,可到了晚上就不知道现在是⼏点钟了。有⼀天,闹钟从条⼏上掉到了地上,闹钟不⾛了!因为我曾在上海修理过好⼏次闹钟,在⼀个不出⼯的下⾬天,我在案板上将闹钟拆开,闹钟零件摊放了⼀案板。屋⼦⾥来了很多串⻔的农⺠,他们都看着我拆闹钟。我检查了⼀下,发现有⼀个⻮轮被打掉了三个⻮,所以闹钟不⾛了。我就⽤⼀⼩⽚薄铜⽚⽤⽕烙铁(⽕烙铁是⽤拖拉机上的紫铜油管砸扁了,在煤炉上烧红打造的)焊在⻮轮的缺⻮处,然后⽤锉⼑⼀点⼀点地锉出⻮样,这个⻮轮修好后,再照原样装好闹钟,闹钟⼜⾛起来了。⼀直到回上海以后,我在四川北路武进路⼝的⼀家钟表商店买了这个新⻮轮,然后回到农村后再将新⻮轮换上(实际上修补过的⻮轮还是能⽤的)。 <b>3、制作柴油机零件</b> 有⼀天,⽣产队⾥的柴油机发动不起来了,我将柴油机前盖拆下后,发现控制柴油机转速的离⼼曲抦断成两截了,该零件是⽤质地较脆的铸铁制成的。如果要修复柴油机,只要有这⼀个零件装上就可以了。但是要买柴油机零配件,只有上县城。第⼆天⼀早,我和另⼀个农⺠骑着⾃⾏⻋,两个多⼩时就到了县城。在农机配件商店⼀问,没有这个零件卖,我们两个⼈只能空⼿返回了⽣产队。回到村⾥后,我看着这个零件仔细琢磨,发现这个零件就是⼀根略带⻆度的直杆,中间有个 6 毫⽶的圆孔,主要是起杠杆推⼒作⽤。在配不到零件的情况下,只要能起到相同的作⽤,我不妨尝试⼀下⾃制⼀个。 第⼆天正好才下过⾬,地⾥没活⼲,农⺠都在村⼝聚集,看我⼀个⼈在柴油机旁“摆治”(摆弄)。我⽤厚⼀点的⽔桶铁⽪,⽤扁钢凿截下相应的形状,⽤钢丝钳将铁⽪弯成 U 形,以增加零件强度。在铁⽪的两侧的相应位置,⽤铁钉和圆锉打了两个 6mm 的圆孔。 这样这个零件就做好了。我将⾃制的零件装上后试⻋,柴油机发动起来了,⼜能进⾏⼯作了!农⺠们在⼀边看着都欢呼起来。 ⼏年后我回到⽣产队,问起柴油机的这个零件,他们说没换过,还是⾃制的那个零件在⽤。</h3> <h3><b>⼗三、在农村的⻓途跋涉 1、到河南郸城换⻨种</b> 我们插队的亳县地处安徽省⻄北部,往⻄⼏⼗公⾥就是河南省⿅⾢县和郸城县。我们⽣产队经常遇到从河南过来要饭的⼈,他们都有⼤队证明,证明上写着:某某某,是某某公社某某⼤队某某⽣产队的社员,因家庭经济困难出外谋⽣,望各级单位给予⽅便为荷!此致 致礼!落款是⼤队公章。据说河南省是“富了集体,穷了个⼈”。⽽安徽省是集体和个⼈都穷。 我们⽣产队的队⻓有个亲戚在河南省郸城县的农村,他们的⼩⻨品种好,亩产可以达到 400 多⽄。队⻓便想着要⽤我们的⼩⻨去换他们的⻨种,经过写信联系,双⽅都同意了,⽤我们的⼀⽄⼆两⻨⼦去换他们的⼀⽄优良⻨种。</h3><h3>1970 年的夏天,“三伏天”的头伏第⼀天,队⻓安排杨孔辉、邱季⻰和我三个知⻘和他⼀起到河南换⻨种。</h3><h3>河南省郸城县那个村庄离我们村庄有 200 多⾥路,拉架⻋去换⻨种,来回拉的都是满荷载的᯿⻋。我们把⼩⻨装在⻓⼝袋⾥,装了⼗四⼝袋,重约⼆千⽄。分装在两辆架⻋上,每辆架⻋七⼝袋⼩⻨。 我们⾛的是农村⼟路,这样距离可以近些。夏天的头伏天,⽩天烈⽇暴晒,我们头戴草帽,身上穿着⻓袖衬衫和短裤,光脚穿着解放鞋。没⾛多远,我们身上的衬衫便被汗⽔湿透了,短裤也湿透了,汗⽔⼀直淌到脚上穿的解放鞋⾥,使得脚在鞋⾥直打滑。于是拉⻋经过有⽔的河沟,就脱下衬衫在⽔⾥漂洗⼀下,拧⼲后就直接披在身上。脚上连鞋⼀起浸⼊⽔中,在⽔⾥晃荡⼏下,洗掉鞋⾥的汗⽔,⾛路就不打滑了。就这样⼀路上⾛着,遇到有⽔的河沟就洗⼀下,凉快⼀会。我们吃的是事先准备好的⼲粮⽩⾯馍,喝的是⼀路上遇到的茶⽔摊供应的⽩开⽔。到了晚上就把架⻋停在路边,睡在架⻋底下(可防露⽔)。但是晩上野外的蚊⼦实在太多,基本上睡不着,直到熬得实在困倦了,也顾不上蚊⼦叮咬了才能睡⼀会⼉。 第三天,我们拉到了安徽省与河南省交界的⼀条河边。这条河有三⼗多⽶宽,河上没有桥,但两岸有堰埂的痕迹,估计⽔位低的时候可以从堰埂上⾛过去。但是现在⽔位上涨得看不到堰埂了。我们问了附近村庄的农⺠,什么地⽅有桥可以过河,农⺠说只有往南⼆⼗多⾥地有⼀座桥。⽽我们过河后是要往北⾛,如果往南⾛桥上过河,⼀来⼀回得多⾛四⼗多⾥路,这显然不是⼀个好办法。那么怎样才能把装满⼩⻨的架⻋拉过河呢?队⻓⾚着脚⾛到⽔⾥沿着堰埂慢慢地探着路,由于这⼀条堰埂在⽔位低的时候是两岸村⺠来往的᯿要通道,现在仅管浸⼊⽔中,但路⾯还是⽐较硬实和平整。于是队⻓决定从这⼉过河。我们先把架⻋上的粮⻝⼝袋全部卸下来,再每⼈肩上扛着⼀⼝袋⼩⻨,⾚着脚(⾚脚⽐穿鞋防滑)慢慢地⾛进⽔⾥,摸索着⼩⼼翼翼地⾛在漫⼊⽔中的堰埂上,然后扛上岸放好⼝袋。我们⼏个在河两岸来回穿梭着,⼀⼝袋⼀⼝袋地扛着,等⼝袋全部扛到了对岸,然后再把架⻋轮⼦和架⻋的⻋架等所有东⻄分别扛到对岸。我们的所有东⻄都到了属于河南省的对岸了,最后把⼩⻨⼝袋⼀⼀装上架⻋,我们⼜可以上路了。这样象蚂蚁搬家⼀样的卸⻋(化整为零)、分散搬运过河、然后再装⻋(化零为整),耗时⼀个多⼩时。 第四天的中午,我们拉⻋到了⼀个集镇,这⼉已经是河南省郸城县境内,离⽬的地仅⼆⼗多⾥地。突然下了⼀阵暴⾬,我们找到了⼀间空的仓库避⾬。⼟路泥泞⽆法再⾛了。我们带来的⼲粮已经吃完了,按照农⺠外出的习惯,如果不带⼲粮,⽤粮⻝也可以换到吃的。我们的⼲粮吃完了,但是架⻋上的粮⻝有的是,⽽且还都是⼩⻨,完全可以换到⽩⾯馍。可是队⻓没有这么做,因为⻋上拉的是⽣产队⽤来换⻨种的⻨⼦,如果将⼩⻨换成吃的,那就要少换不少⻨种。 另外⼀个原因就是快要到达⽬的地了,到了那⼉就可以有吃的了。因为下⾬我们被困在了集镇上,中午就断顿了,拉架⻋本来就是⼀个重体⼒活,⼤家的肚⼦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这间空仓库估计也有⼀段时间没⼈进来了,跳蚤⼜多⼜饿,咬⼈特别凶猛,我们都纷纷远离地⾯,躲在架⻋上的粮⻝⼝袋上。到了下午,邱季⻰觉得⽆聊,便拿出了随身带来的⼆胡拉了起来(他喜欢拉⼆胡,但拉得不怎么样,他曾经拉⼆胡给农⺠听,但拉着拉着⼈就⾛掉了⼀⼤半,当地农⺠喜欢豫剧和⼆夹弦)。他拉的不太好听的声⾳和我们肚⼦⾥的空腔形成了共振,使我们觉得更加难受。 就这样我们⼤家饿着耗着到了次⽇的中午,队⻓觉得再不吃饭很难到达⽬的地,就只好拿出⼀些⼩⻨到⼀个农户家换了⼏⼤块死⾯饼⼦(未发酵的⾯团做的饼⼦)。我们⼤家饿了⼀天了,⻅到有吃的都狼吞⻁咽地吃了起来,因为饿得时间⻓,猛地⼀下吃下不易消化的死⾯饼⼦,我顿时肚⼦痛了起来,⽽且越来越痛,我蹲着捂着肚⼦。这时想起有些回忆录⾥描述说,红军⻓征到达陕北的时候,就是由于饿了很久,突然猛吃⽽导致有⼈吃得撑死的事,我这时感觉到那是真的。我停⽌进⻝了有半个⼩时左右才感觉肚⼦痛有所缓解,这才敢⼀⼩⼝⼀⼩⼝细嚼慢咽地吃。 我们到了⽬的地之后,换好了⻨种。在那⼉住了⼀晚上,天亮了就是我们出⻔的第五天。早晨起来,当地农⺠⽤⽩⾯馍和好⾯糊涂给我们当早饭,他们还特意从地⾥摘来新鲜薄荷叶,⽤蒜泥和盐⼀起凉拌了招待我们。凉拌薄荷叶味道特别清⾹,⼀股浓浓的薄荷味,在嘴⾥多嚼⼀会⼉,似乎会感觉到有股味精的鲜味。这是我第⼀次吃凉拌薄荷叶,以后再也没有吃到过。 吃过早饭后,我们就从原路返回,经过那条两省交界的河,仍然是象蚂蚁搬家⼀样的卸⻋(化整为零)、分散搬运过河、然后再装⻋(化零为整)。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下⾬,但是⾬后的⼟路经过⼈们的⾏⾛,都是⼀个⼀个的脚印,俗称“碓窑⼦路”,拉起⻋来特别费劲,⽐来的时候费劲得多。我们仍然是每天汗如⾬注,仍然是遇到有⽔的河沟要⾛下去凉快⼀下,清洗⼀下鞋⾥的汗⽔,晚上仍然是露天睡在路边的架⻋底下,少不了蚊⼦的叮咬。就这样到了第九天的傍晚,我们终于回到了⾃⼰的村庄。我们这次河南⾏的⾏程⽇期,正好是“头伏”的九天整。这段去河南换⻨种的经历,⼏⼗年后我们聚会的时候,杨孔辉还提起过,他对当时的⼀些细节还记忆犹新。 <b>2、从商丘骑⾃⾏⻋到亳县</b> 1971 年的冬季,我回上海探亲,还接受了⼀个农⺠交给我的任务。王显之托我从上海买⼀辆⾃⾏⻋,他想要永久 51 型加᯿⾃⾏⻋。同村的农⺠孙应信也托我买⼀台缝纫机。他们知道上海买这两样东⻄都要凭票,他们希望我能买到⾃⾏⻋票(加᯿⾃⾏⻋只要普通⾃⾏⻋票就可以了,⽆需花式⾃⾏⻋票)和缝纫机票,所有费⽤都由他们来承担。 我回到上海以后想⽅设法买到了⾃⾏⻋票和缝纫机票,並凭票买好了他们想要的⾃⾏⻋和缝纫机。我到上海⽕⻋站北站的⾏李托运处去询问,得知有两种托运⽅法。 ⼀是作为“⾏李托运”,也就是称为“慢运”。慢运时间会很⻓,可能要⼆~三个星期才能到达商丘,⽽且必须包装结实,但是价格⽐较便宜。<br></h3><h3>⼆是作为“包裹托运”,也就是称为“快运”,凭⽕⻋票托运,⽕⻋开⻋前 24 ⼩时送到托运处,⾃⾏⻋和缝纫机都⽆须包装,⾃⾏⻋还要求不上锁可骑⾏。快运件保证乘⻋⼈到达商丘⽕⻋站可以取到货,但是运费是慢运的三倍。 我写信给他们⼆⼈,征求他们的意⻅,他们回信⼀致选定快运的托运⽅案,并且希望我能将这两个⼤件从商丘带到亳县。王显之还在信上说,那天他在亳县的交通旅社等我。王显之开轮式拖拉机,经常在外过夜,亳县汽⻋站南⾯的交通旅社便是他的常住地。他带我去过⼏次,服务员连我都快认识了。 过完春节没多久,我就买好了上海到商丘的⽕⻋票,上海下午发⻋,到达商丘是次⽇凌晨五点。我坐⻋前⼀天上午将缝纫机机架拆成⽚状,机头放在⼀个旅⾏袋⾥随身携带,机架与机⽃⾯板⼀起载在⾃⾏⻋后座上,骑着⾃⾏⻋去了上海⽕⻋站北站托运处。到了托运处,⼯作⼈员看了我的⻋票之后,收下了缝纫机和⾃⾏⻋,将⾃⾏⻋的⻰头⽤⼒扳直与⻋身成⼀直线,然后推着⾃⾏⻋进去了,我付清运费后就回家了,回家收拾我明天坐⽕⻋回去的⾏李。 第⼆天我坐上⽕⻋,次⽇天还没亮的时候⽕⻋到达商丘⻋站。我下了⻋赶紧来到⾏李房,⾏李房⾥没⼈,⿊灯瞎⽕的,估计还没有上班。我借着路灯的灯光往⾏李房张望着,我看⻅了我托运的⾃⾏⻋和缝纫机就在⾥⾯,⼼中难免有些激动,⽕⻋快运果然名不虚传,真有点“兵⻢未到,粮草先⾏”的感觉。 我到⽕⻋站外吃了早饭回来,⾏李房就有⼈上班了。我取了⾃⾏⻋和缝纫机,将缝纫机捆在⾃⾏⻋后座上,我随身携带的旅⾏袋挂在后座两边,⾃⾏⻋轮胎⽓还很⾜。⼀切准备就绪,七点钟左右,我就骑上⾃⾏⻋往亳县⽅向骑去。 商丘到亳县县城有将近 90 公⾥,⾃⾏⻋如果按每⼩时 15 公⾥的速度计算,要骑 6 个⼩时。我出了商丘城区⼀路往南,谁知道那天刮起了很⼤的东南⻛,我顶⻛骑⾏⼜累⼜慢,⻋还载着重物,骑⾏的速度和步⾏差不多,有时候我骑累了⼲脆下⻋推⾏⼀段路。 我只看⻅对⾯过来的⾃⾏⻋蹬都不要怎么蹬,速度却是⻜快。对⾯过来的架⻋更是奇怪,架⻋上⽤两根⽊棍撑着⼀张床单,象帆船的帆⼀样。扶把的⼈把⼀条腿跨在⻋把上,另⼀条腿蹬着路⾯,架⻋⼀上⼀下起伏着,⼤⻛吹着架⻋,跑得和⾃⾏⻋差不多快。 我顶⻛骑⾏,骑骑⾛⾛,⾛⾛骑骑,经过河南省与安徽省的交界处,从河南省的柏油路骑到安徽省的砂礓路。我骑到亳县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差不多⿊了。我⾜⾜骑⾏了近⼗个⼩时。 我骑到了交通旅社,王显之正等着我。我们吃了晚饭当晚就住在旅社。第⼆天,王显之开着轮式拖拉机把我带回了⽣产队。 我给王显之带回来的⾃⾏⻋,他出⻋的时候就放在我的屋⾥,就像是我的⾃⾏⻋⼀样。我调到公社林场以及后来到张寨⾼中代课,那辆⾃⾏⻋始终放在我那⼉,给我出⻔带来了极⼤的⽅便。 我带回来的缝纫机组装好以后,我就教孙应信的⼤⼥⼉踩缝纫机,我还教她如何才能不倒转、如何调节上下线松紧、如何拆卸和清洁梭床等等,她学会了踩缝纫机之后,就到她妗⼦(舅妈)家⾥去学裁剪,这样就改变了她在农村的人生。<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