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right;">——回忆插队50周年</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br></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作者 潘华同</b></h1> <h3><b>⼀、⾐</b>
农⺠都穿⼟布(粗布)做的⾐服,他们称布店⾥⽤布票购买的布为“洋布”。⼟布是⽤农村原始的织布机织成的,每家每户的⼥⼈都会纺纱织布,有时候还会⼏户⼈家的⼥⼈合作起来⼀起做。⼟布⽐洋布厚,⽐洋布⽑糙。但是如果⼟布做成被⾥⼦,冬天钻⼊被窝⾥就不感到冷,象钻进⽑毯⾥⼀样,这⼀点机织的洋布不及⼟布。
织⼟布是⼀⻔精细的技术,⼯艺复杂繁琐,要经过拣籽棉(拣棉绒⻓的好棉花朵)、轧成⽪棉(去掉棉籽的棉花)、搓捻⼦、纺纱、染⾊、拐线、缠籆(yue)⼦、经布、织布等多道⼯序。到了冬天,⼥⼈们⼏乎天天晚上点着煤油灯纺线,纺⻋的声⾳就像吹眠曲⼀样翁⼉翁⼉的叫。
据农⺠说,纺⻋上转速最快的是锭⼦,锭⼦的两端轴座,是⽤⽊块做的,必须⽤柿树的⽊料做,既润滑、耐磨⼜耐⾼温,⽤其他⽊料不⾏。锭⼦是熟铁做的,质地较软,有时⾛过纺⻋边,⼀不⼩⼼鞋碰到锭⼦,锭⼦的细端就会弯曲,转动起来晃来晃去,⽆法纺纱了,这就需要将锭⼦调直。调直锭⼦要将锭⼦放在平整的桌⾯上,边转动边仔细观察並调直,锭⼦调直是个精细活,要有耐⼼,要反复进⾏多次,最后才能调到转动起来细端晃动较少的程度。
农⺠的穿⾐在冬天很简单。
男⼈们冬天不穿衬衫和⽑⾐等,光脊梁(光身)穿⼀件⿊⾊紧身棉袄,领⼝敞开⼀直敞到胸膛,胸⼝冻得红红的,腰间束⼀根布带⼦。在地⾥⼲活休息的时候,⼤家歪躺在朝南的⼲涸的河沟内,⻛吹不着但阳光却能晒到,暖洋洋的,有的男劳⼒就把棉袄脱了,光着膀⼦(上身)捉虱⼦,捉到了虱⼦就放到嘴⾥⼀咬,只听到“硌”的⼀声,成功消灭虱⼦⼀个。有时候会好⼏个⼈都在捉虱⼦,⼏乎成了⽣产队男劳⼒的⼀道⻛景线。
农⺠的穿⾐在夏天更简单。
男⼈们夏天都光着膀⼦,下地⼲活的时候披⼀件浅⾊上⾐,敞着前胸,披上⾐仅仅是为了遮挡背部的阳光,下⾯穿的是⻓裤,卷起裤腿,头上戴⼀顶帽壳(⽃笠,⽃笠⽐草帽通⻛凉快)。
妇⼥们夏天也是光着膀⼦(凡是喂过奶的妇⼥夏天都可以⾚裸上身,未哺乳的妇⼥则不可以),下地⼲活的时候披⼀件浅⾊上⾐,敞着胸脯,披上⾐也仅仅是为了遮挡背部的阳光,下⾯穿的是⻓裤,卷起裤腿,头上遮⼀块⼟布⽑⼱。
妇⼥们在村⼦⾥因为有树荫,那就不披上⾐了,直接⾚裸着上身,⼀个个晃着硕⼤的胸脯,在村⼦⾥若⽆旁⼈地⾛来⾛去。尽管上身⾚裸,但是下⾯还是要穿⻓裤的,短裤是不可以穿到屋外去的。
在农村⼩叔⼦是可以和嫂⼦开玩笑的。有时候看到⼩叔⼦很快地摸⼀把嫂⼦(包括堂嫂)⾚裸的胸脯,然后笑着快速躲开,⽽嫂⼦只是⼀边追上去象征性地要打他,⼀边却是笑着骂着,並不会恼(恼⽕、翻脸)。
我们到农村过第⼀个夏天的时候,看到这个现象很是惊讶,好象到了某个地区的原始部落。其实这就是当地的⻛俗习惯!后来发现每年夏天都是这样,就习以为常了。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承袭这个⻛俗习惯?
说起⻛俗习惯,有⼀件事不得不说。就是农⺠从来不刷⽛,也没有⻅过⽛膏⽛刷。他们早晨起来顶多就是漱漱⼝,或者⽤⼟布⽑⼱在⻔⽛处擦⼀下。成年累⽉的不刷⽛,村⾥每个⼈张嘴都露出⼀⼝⼤⻩⽛。
村⾥的成年男⼈⼏乎都吸烟,有些五⼗多岁的妇⼥也吸烟,有些年纪⼤⼀点的⽼汉吸旱烟或者⽔烟。他们平时很少到集上购买⾹烟,都吸⾃制的卷烟,称为卷“喇叭烟”。他们卷烟卷到最后,纸⻆往⻔⽛上⼀抹,再往烟卷上⼀粘,⼀根⾃制“喇叭烟”就卷好了。⽤⽛垢当作浆糊⽤,随粘随⽤,倒也是很⽅便的。他们看到我们早上在刷⽛,他们就说:“你们拿个⼩棍在嘴⾥瞎捣⿎啥呀,弄得满嘴吐的都是⽩沫。”
⽣产队不订报刊杂志,⼏乎没有纸张来源。农⺠⾃制“喇叭烟”需要⽤纸,我们看到⽣产队⾥有很多农⺠,都⽤上级发到每家每户的《⽑泽东选集》1~4 卷撕下来当卷烟纸。当然他们都是贫下中农,有些还是共产党员,⽽地主和富农是万万不敢的。
村⾥五⼗多岁以上的妇⼥都是裹⼩脚的,她们平时⾛路和下地⼲活极不⽅便,⾛起路来⼀瘸⼀拐的。她们冬天还⽤绑带扎紧裤腿,其中还有⼀些⼈是很严重的罗圈腿,身体往后仰着,迈着外⼋字步,头发⽤⿊纱⽹罩梳着⼀个鬏,头上戴着北⽅⽼太常戴的绒帽,看上去象七⼋⼗岁的⽼太太,⽽实际年龄才五⼗多岁。
在上海只有⼋九⼗岁的⽼太太才是裹⼩脚的,⽽且已经很少⻅到了。
由于农村柴⽲的缺乏,农⺠家的灶头上都会放置⼀个“燎壶”。燎壶就是底部⼤上部⼩呈圆锥形的⽤铁⽪敲制的盛⽔器具。将燎壶盛满⽔后⽤铁丝吊在炉膛⼝,做饭的时候,⼀边烧⽕⼀边利⽤⽕的余热将燎壸⾥的⽔加热,等到饭做好了,燎壶⾥的⽔也热了。在天冷的时候,农⺠全家早晨洗脸只⽤⼀盆热⽔。他们将燎壶⾥的热⽔倒在洗脸盆⾥,每个⼈都⽤双⼿捧起⼀捧热⽔在洗脸盆外搓搓脸,然后再捧起第⼆捧⽔到洗脸盆外洗,最后⽤⼲布将脸上的⽔擦⼲,脸就洗好了。每⼀个⼈洗脸只⽤⼀⼆捧热⽔,到最后⼀个⼈洗脸的时候,尽管盆⾥的⽔不多了,但剩余的热⽔还算“⼲净”。这真是⼀个节约⽤热⽔的好⽅法。
妇⼥们平时⼀闲下来就是纳鞋底,每逢⽣产队开会学习的时候,妇⼥们⼏乎每个⼈都在纳鞋底,他们穿的鞋都是⾃⼰做的。
农村没有缝纫机,只有集上才有⼀⼆家⽤缝纫机代做⾐服的,那代做⾐服是要收加⼯费的。农⺠家⾥穿的⾐服、裤⼦、鞋、被⼦和垫被等都是⼿⼯缝制的,包括缝⾐⽤的棉纱线也是⾃⼰纺纱制作的。他们的⽣活需求基本上都是⾃⼒更⽣、⾃给⾃⾜的。
<b>⼆、⻝</b>
1、⼀⽇三餐
安徽省亳县地处淮北平原⻄北部,北部和⻄部均紧邻河南省,东部则是江苏省,东北⽅向是⼭东省,四省交界。当地的⼟壤属粘性砂质⼟,⼟层漏⽔,⽆法种⽔稻,仅适合种⼩⻨、⽟⽶、⾼梁、⼩⽶、⼤⾖、红芋、花⽣等旱地作物。没有⽔稻⾃然也就没有⼤⽶,细粮只有⼩⻨,其余的均为杂粮。当地称粉状物为“⾯”
,⼩⻨⾯是细粮磨出来的⾯粉,当地称为“好⾯”。每年每⼈只能分到⼀百多⽄⼩⻨原粮,⼩⻨原粮再磨成好⾯⼀般为⼋五⾯,就是上海称谓的“标准粉”,其中 85%是能够吃的⾯粉,还有 15%是麸⽪,百⼗⽄⼩⻨原粮磨成⾯粉也只有不到⼀百⽄标准粉了(当然剩下 15%
的麸⽪也会被我们磨成⻩⾊的颗粒较粗的麸⽪粉,⽤来做馍吃,⽐杂粮⾯要好吃。最后只剩下 5%不到的真正的麸⽪才⽤来喂猪)。所以⼩⻨⾯是稀罕物,平时根本舍不得吃,只有招待客⼈时才拿出来吃。我们全年基本以杂粮为主。杂粮⾯(⽟⽶⾯、⾼粱⾯、红芋⾯)松散⽆粘性,只能做馍和贴锅巴⼦。锅巴⼦就是将红芋⾯、⾼粱⾯或者⽟⽶⾯,倒在塗了红釉的沉᯿的陶⼟烧制的和⾯盆(称为“红桑盆”)⾥,混合在⼀起,加适量的⽔和⼩苏打粉和成杂⾯⾯团,锅⾥只放少许⽔,然后将和好的杂⾯⽤双⼿拍成饼⼦(杂⾯松散,拍的饼⼦边缘会开裂,得慢慢捏着拍),贴在烧着⽕的锅的内壁上,等锅⾥的⽔差不多烧⼲了,锅巴⼦也熟了,锅巴⼦贴锅的⼀⾯脆脆的,象烧饼⼀样。杂粮馍或锅巴⼦热的时候还稍软,尚能下咽,但冷的时候就硬得象⽯头⼀样。特别是⾼粱⾯做的馍,呈棕⿊⾊,⼜⼲⼜粗,我们称之为“巧克⼒”,吃了之后⼤便很困难,⼤便颜⾊也象巧克⼒⼀样是⿊⾊的。
中午饭⼀般是擀⾯条,擀的是⾖⾯(⻩⾖⾯)掺⾼粱⾯的杂⾯⾯条。杂⾯的韧性较差,掺⼊⾖⾯略好⼀些,擀出的⾯⽪只能擀得⽐较厚,⾯⽪边缘也会裂开,切出的⾯条⼜粗⼜短,颜⾊是⿊褐⾊的,还有⼀股浓᯿的⾖腥味,⽽且吃了掺⼊了⾖⾯的杂⾯⾯条,肚⼦会胀⽓。但这毕竟是⾯条,⽽且在没有动⽤好⾯的情况下就可以吃上⾯条,已经很不容易了。
根据我们所知道的,⼤⽶的品种可分为糯⽶、粳⽶和籼⽶三种。联想到⼩说中描写的东北吃⾼粱⽶饭团的情景,⽽淮北的⾼粱是做不成饭团的。还有淮北农村种的⾕⼦(⼩⽶),就有红⾊的“粘⾕”和⻩⾊的“饭⾕”两种。粘⾕磨成粉做的“麻叶⼦”(巧果)特别酥脆,⽐⼩⻨⾯做的还要好吃。根据这样的规律,是否同理可推,凡是⾕物类均有糯、粳、籼三种不同特性的种类?我想应该是的,只是我们不⼀定全部了解。
现在上海超市⾥购买的所谓“杂粮馒头”,其实馒头中杂粮所占的⽐例很少,只不过是将“杂粮馒头”染染⾊⽽已,其绝⼤部分成份都是⼩⻨⾯,与农村吃的真的杂粮馍和锅巴⼦根本就是两回事。
我们吃饭的时候,吃的⼲的是杂⾯馍或锅巴⼦,喝的稀的⼀般是红芋⼲⽚汤或者“糊涂”
。糊涂也就是⽂化⼤⾰命中贴⼤字报⽤的浆糊,完全⼀模⼀样。糊涂由于⽤⾯较少,我们都舍得⽤好⾯来做。由于是⽤好⾯做的,喝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b>2、盐与菜</b>
农村吃的⻝盐是在集镇上供销合作社的商店⾥购买的,买来的⻝盐⽐上海的粗盐还要粗,有⻩⾖般⼤⼩,有的象花⽣⽶⼀样⼤,盛⻝盐根本⽆须⽤瓶⼦或者罐⼦,直接⽤淘粮⻝的⽵篮⼦就可以了。这样的⻝盐在⽔⾥要很⻓时间才能化开,得⽤擀⾯杖在案板上把⻝盐擀碎了,或者在⽯⾅⾥把⻝盐捣碎了,才能使⽤。
⽣产队⾥⼀般都有菜园⼦,种的菜会不定时的分给各户,我们也能分到,我们有时候也到集上去买点菜,但是经常是⽆菜可吃,只能蘸点酱⾖⼦就着杂⾯馍吃,酱⾖⼦就是农⺠家⾥做的⻩⾖酱,是农⺠送给我们的。我们曾经看到农⺠家⾥做的酱⾖⼦⾥爬的都是⽩⽩胖胖的蛆,他们⽤纱布过滤⼀下,把蛆过滤掉了就吃了。我们也“眼不⻅为净”,照吃不误,不过他们做的酱⾖⼦味道很鲜美,⽐上海买的⾖瓣酱要好吃。
修刘⼤队的上海知⻘郑淑芵、梁德懿她们⾃⼰做酱⾖⼦。据她们⾃⼰说,她们做的酱⾖⼦没有⽣蛆,⽽且味道特别鲜美。
农⺠在吃早饭的时候,⽤“芝麻盐”和“鸡蛋蒜”作为上等佳肴招待客⼈。“芝麻盐”就是将⽩芝麻炒熟后加⼊适量的盐,⽤擀⾯杖擀碎后撒在馍上吃,吃起来很⾹。“鸡蛋蒜”就是将炒好的炒鸡蛋和蒜辦⼀起放在
⼩⽯⾅⾥捣烂成泥,然后抹在馍上吃,吃起来很有味道。现在看来,这两种吃法就是最早的中国农村的“匹萨”。
农村没有酱油,上海有关部⻔⼤概也估计到,上海插队知⻘到外地农村会买不到酱油,就发明了固体酱油,在当时上海的南货店⾥有售。我们都从上海带回来固体酱油,使⽤时⽤⼑切⼀块,放在⽔⾥化⼀下就成了酱油,⽽且还是鲜酱油,相当于现在的⽣抽,味道相当鲜美。现在商店⾥已经买不到了。
在农村要吃⾁就得赶集到⻝品站去买,在计划经济时代,猪⾁的价格是固定的。整个猪去掉头、四蹄、尾巴和内脏,剩下的身体部分,不论部位,不论肥瘦,⼀律是七⻆三分⼀⽄,猪⽖(⽽且是带拐的猪⽖,我曾经带回上海)是⼀⻆四分⼀⽄。农⺠买⾁都拣肥的⾁膘厚的买,因为常年缺乏油⽔。我们互相串⻔的时
候,有时候也会买点⾁来改善⽣活,我们主要是买后腿瘦⾁(腿⾁在上海要⽐其他部位的⾁价格贵),准备⼀些⽩菜和⼤葱,和猪⾁⼀起剁成馅,⽤好⾯擀成饺⼦⽪,包⼀顿⽩菜猪⾁馅饺⼦改善伙⻝。我们包饺⼦的时候,常常遇到这种情况,饺⼦包到最后,不是饺⼦⽪多了就是馅⼦多了。饺⼦⽪多了只能以后下锅当⾯叶⼦吃,馅⼦多了也只能以后放在汤⾥做成⾁丸⼦吃。当时还要找个器具放这些多余的⽪或馅,以后还要记着把这些东⻄吃掉。包了⼏次饺⼦之后,我就在想,能否做到⽪和馅正好⽤完呢?我就将擀好的饺⼦⽪数⼀下,如果是⼋⼗张⽪⼦,我就⽤筷⼦把馅⼤致分成四份,每份⼆⼗个饺⼦的量,每包完⼗个饺⼦的时候适当的调整⼀下。就这样经过⼏次调整之后,最后就能把⽪和馅正好全部包完,也不需要再找盛具来装多余的⽪或馅了。直到多年以后回
到上海,甚⾄于直到现在,凡是家⾥包馄饨、饺⼦、汤团或者春卷,我都⽤这个⽅法,每次都能做到“⼯完料净碗盏清”。<br></h3> <h3><b>3、抱棍推磨</b>
我们在农村感到最头痛的事,是将分到的各种原粮颗粒加⼯成可⻝⽤的⾯粉。当时整个亳县农村是没有电的,也很少有柴油机等动⼒源,除了较⼤的集镇有柴油机带动的磨⾯机外,绝⼤部分农⺠都是⽤原始的⽯磨来磨⾯。⽯磨⼏乎每家毎户都有,有⼤磨,得两个⼈才能推动,也有⼩磨,⼀个⼈就可以推动。但⼤磨推得快,⼀下午可以推⼆⼗多⽄粮⻝,⼩磨则只能推⼗⽄左右。</h3><h3>推磨前有许多准备⼯作要做,先要把粮⻝在河⾥淘洗。河⾥洗东⻄也有讲究,根据所洗的不同物品,来确定所洗的位置。上游是淘粮⻝的,中间是洗⾐服的,下游则是洗褯(jie)⼦(尿布)等杂物的。淘粮⻝前,先把挽床搬到有阳光的屋外,再⽤⾼粱秆编织的“箔”(帘⼦)搁在挽床上,在箔上铺上床单,然后到河的上游淘粮⻝。将淘好的粮⻝沥⼲,倒在床单上均匀摊平等待晒⼲。在粮⻝晾晒期间,除了要经常翻动粮⻝以利于晒⼲之外,还要视线时刻不离所晒的粮⻝,提防鸡鸭猪⽜驴⽺等光顾,还有麻雀也会突然空降啄⻝。
粮⻝晒⼲后,要⽤藤编的“簸箕”簸⼀簸,将草屑瘪籽等轻物吹去,同时还要将⼩⼟粒和⼩⽯⼦(可能还有驴粪块)逐⼀拣去,否则磨成粉之后吃了碜⽛。如果淘的是红芋⽚⼲,晒⼲后还要在碓窑⼦(⽯⾅)⾥捣碎,要捣成⽐磨眼⼩的颗粒,便于落⼊磨眼磨⾯。这样才算做好了推磨的准备⼯作。上述淘粮⻝过程要在有太阳的晴天进⾏,还要有⼈不出⼯在家⻔⼝看着。
我们抱棍推磨,为求时间短多出⾯,⼀般都选择⼤磨,这需要三个⼈同时进⾏,两个⼈抱棍推磨,⼀个⼈箩⾯(筛⾯),互相也可以轮流交换。在昏暗狭⼩的磨道⾥连续⽤⼒转圈⼏个⼩时真不是玩的,头晕眼花,两眼直冒⾦星。有的时候也会尝试模仿⽑驴拉磨蒙住眼睛那样,闭上双眼推磨,但转圈还是照样头晕,推⼀会⼉便汗流浃背,腰酸背痛,但是为了⽣存
下去,要磨出⾯粉可以吃,别⽆选择,只能麻⽊地不停地转圈、转圈、再转圈,双腿机械地迈动着。最麻烦的问题是,这样原始的粮⻝加⼯过程⼏乎每个星期就要᯿复⼀次。⼀年要进⾏好⼏⼗次。为了不影响下地⼲活挣⼯分,我们甚⾄还要趁晴天有太阳的时候,抓紧时机淘好粮⻝并晒⼲待⽤,准备乘下⾬天不出⼯的时候推磨,或者在急迫的时候,晚上不休息,化三四个⼩时去推磨,直⾄推到深夜。</h3><h3>同样是知⻘,同样是响应《最⾼指示》去务农,象插队落户的知⻘们这样为了吃饭⽣存⽽忙碌的过程,在农场⼯作的知⻘(可能还包括在南⽅吃⽶的地⽅插队的知⻘)可能就体会不到了,因为他们吃的是成品粮,不需要操⼼粮⻝加⼯问题。农场的知⻘有⻝堂供应饭菜,只需要购买好饭菜票就饮⻝⽆忧了。⽽插队的知⻘们分到⼿的是原粮,原粮不能吃,必须加⼯成⾯粉才能吃。从原粮到⾯粉之间的加⼯过程要⾃⾏⽤原始的推磨的⽅式解决。这个过程很费时间和精⼒,这个抱棍推磨的环节我们想绕也绕不过去。我们为此感到很烦恼、很琐碎、很累⼈、但是实在很⽆奈!
<b>4、打井⽔</b>
农村喝的是井⽔,每户都有⼀⼝⽔缸,每天清晨打⼆、三挑⼦⽔(井⽔经过⼀夜的沉淀,清晨的井⽔⽐较清,农⺠都有早起争取打到第⼀挑⼦⽔的习惯),将⽔缸打满,够⼀天的使⽤量,⽔缸中可加⼀点明矾,⽔中的杂质会沉淀,⽔就更清了。井⽔⽐较⼲净⽽且冬暖夏凉。夏天如果将⻄⽠放在篮⼦⾥,⽤绳⼦垂⼊
井⽔⾥,过⼀会⼉将篮⼦提上来,那就是标准的“冰镇⻄⽠”。冬天⽤刚打上来的井⽔洗⾐服,井⽔还冒着热⽓,⼀点也不冻⼿。
⽔井⼀般深三四⽶左右,井⽔距井⼝仅⼆⽶不到,遇到⽔位⾼的时候,甚⾄可以⽤脸盆弯腰就可以舀到⽔。</h3><h3>当地⽤⽔桶打井⽔的⽅法是:⽊扁担两头固定了铁链和铁钩,称为勾担。⽤勾担勾起⼀个⽔桶放到井⾥,在⽔⾯上晃⼆下使⽔桶翻身,然后适当放松勾担使⽔桶舀满⽔,最后提升勾担将⽔桶提出井⾯。但关键是“晃⼆下”和“适当放松”这⼆个动作,由于勾担上的铁钩是开⼝的,这“晃⼆下”加上“适当放松”这⼆个动作配合得不好的话,就有可能使⽔桶的铁环与勾担的铁钩脱钩。如果脱钩了,⽔桶掉⼊⽔中,就会即刻沉⼊井底。这时候,打⽔的⼈会不由⾃主的“哎呀”⼀声,⼼中⼀凉,⼀时⼿⾜⽆措,本来急等着打⽔回去做饭或者烧⽔喝的,或者打完⽔要⼲其他的事,现在倒好,别说打⽔了,还得先解决捞⽔桶的问题。这场景在我们下乡半年内是经常发⽣的,⼏乎每个⼈都亲身经历过。当时在农⺠的指点下,只好⽴即到农⺠家中找来⻓⽵竿⿂叉,将⻥叉放⼊井中,⼩⼼翼翼地在⽔中探索⽔桶的⽅位(如果⽤⼒会戳漏铁⽪⽔桶),找到⽔桶的铁环,⽤⻥叉的倒勾钩住铁环,慢慢地将⽔桶提到⽔⾯,(这时候要慢,否则⽔桶出⽔⾯后失去了在⽔中的浮⼒,会⼀下⼦変重,有可能脱离⻥叉的倒勾⽽再次掉⼊⽔中),再稳妥地拎出井⼝。然后重新打⽔,打完⽔再将⿂叉送还到农⺠家⾥。这前后过程顺利的话要费时约半个⼩时,如果捞⽔桶不顺利的话则时间更⻓。但过了没多久,我们就都学会了打⽔,不仅在⽩天可以正常打⽔,⽽且在晚上没有灯光
的情况下也照样可以打⽔,很少发⽣⽔桶掉井底的事了。
<b>5、做红芋淀粉</b>
⽣产队统⼀将新鲜的红芋做成“粉⼦”(红芋淀粉),然后将晒⼲的红芋淀粉分给各家各户,由各户⾃⾏安排做成细粉(粉丝)、粉⽪和凉粉,这三样东⻄⽐红芋好吃多了,就是招待客⼈,也是很不错的⻝品。
⽣产队在分红芋的时候,会留下⼀部分红芋作为做粉⼦的原料。做粉⼦先要将红芋洗净切成两半,在粉碎机⾥打成红芋泥。⽣产队⾥的粉碎机是⼟制的,由⼀辆⾃⾏⻋和⼀台粉碎机组成。将⼀辆⾃⾏⻋反过来倒扣在地上,再⽤⼏个带树杈的⽊楔打⼊地下将⾃⾏⻋进⾏固定,把⾃⾏⻋后轮的内胎和外胎拆掉,这样后轮钢圈就成了⼀个⽪带轮,⼀条传动⽪带连接到粉碎机⻮滚轮的⽪带轮上,再在⾃⾏⻋上⽅另外⽤⽊板搭建⼀个座位和扶⼿,这样⼟制粉碎机就做好了。
粉碎⼯作开始时,由⼀个⼈坐在⽊板座位上,抓着⽊扶⼿,踩着⾃⾏⻋带动粉碎机⻮滚轮旋转。另⼀个⼈将红芋块持续不断地塞⼊粉碎机的进料⼝,粉碎机出料⼝下⾯放置⼀⼝⼤铁锅,粉碎后的红芋泥就落⼊⼤铁锅⾥。
在粪窑⼦边上埋着四⼝直径约⼀⽶五的⼤缸,每⼝⼤缸上放着定制的⽊搁架和粉箩(⼤型专⽤细密筛⽹),然后将红芋泥倒⼊粉箩内,再在粉箩中加⼊井⽔,⽤特制的⼿持压板将红芋泥和⽔调和搅拌,⽔和红芋泥中的浆⽔⼀起从粉箩下滤⼊⼤缸⾥,这样反复加⽔调和搅拌三四次,将红芋泥淋洗⼲净后,粉箩内剩下的就成了“粉⼦渣”,最后将粉⼦渣挤⼲⽔分捞出,拍成饼状晒⼲后成了“粉⼦饼”,粉⼦饼可以喂牲⼝和喂猪。这时⼤缸⾥有⼀缸颜⾊略⻩的混浊的⽔,我们暂且不⽤管它。等到第⼆天早上,⼤缸⾥的⽔澄清了,将上⾯的⽔舀出,下⾯就是⼀层雪⽩的粉⼦(红芋淀粉)。⽤⼀块⽩布,四个⻆系上绳⼦,把粉⼦从⼤缸⾥挖出倒⼊⽩布中,将⽩布四个⻆的绳⼦拉起,悬挂在树扠上,然后拍打震动让其成型,同时也将⽔沥⼲。
这时⽩布中的粉⼦呈上⽅下圆形状,被称为“粉砣”,每天可以加⼯出四个粉砣。这是湿的粉砣。⽣产队待红芋加⼯成粉⼦的计划完成后,挑选在⼀个晴天,将三四⼗个湿粉砣从仓库⾥取出来,将湿粉砣放在箔上⾯的床单上,⽤⼑将湿粉砣砍成⼩块,粉⼦当天就可以晒⼲,紧接着就将这晒⼲了的粉⼦直接分给各家各户。
<b>6、做粉丝、粉⽪和凉粉</b>
淀粉可以加⼯成粉丝、粉⽪和凉粉。
( 1 ) 淀粉加⼯成粉丝:
1 做粉丝的⽇⼦选择在冬天结冰的时候,⼤都安排在晚上进⾏。农村有专⻔做粉丝的⼈,⼀般是师傅和徒弟两个⼈。他们先将少量明矾放⼊适量的⽔中化开,(加明矾是增加淀粉⾯团的韧性),再倒⼊淀粉中调匀,⾯团的稀稠程度要适中。灶台上持续烧着⼀⼤锅开⽔,灶台边的⼀⼝⽔缸盛满凉⽔。师傅带来了做粉丝的漏勺,有扁孔的,做扁粉丝⽤,有圆孔的,做圆粉丝⽤。灶台上铁锅边放⼀个⼩板凳,师傅两脚分开坐在灶台上的⼩板凳上,象⼀尊罗汉似的,两脚之间是⼀锅烧着的滚烫的开⽔,师傅拿⼀块淀粉⾯团放⼊漏勺内,让⾯团从漏勺孔中成细丝状漏⼊开⽔中。
因为淀粉有板结的特性,所以师傅要⼀⼿握着漏勺,将漏勺的⻓⽊柄顶在肚⼦上,另⼀只⼿要握拳,⽤⼿背不停地锤打漏勺中的⾯团,振动⾯团,以保证⾯团从漏勺孔中能连续漏下⽽不断线。师傅如果将漏勺放低⼀点,则做出的粉丝粗⼀点,如果将漏勺放⾼⼀点,则做出的粉丝细⼀点。⾯团成细丝状漏⼊开⽔中,遇热凝固即刻就成了粉丝。徒弟则把锅内的粉丝⽤⻓⽵筷捞⼊⽔缸中,再把冷却的粉丝摆放在秫䅍⼦(细⾼粱秆)上,其他⼈帮忙再把挂满粉丝的秫䅍⼦挂到屋外的绳⼦上,这样粉丝就基本上做好了。粉丝挂在屋外很快就结冰了,等第⼆天早上太阳出来了,将粉丝与粉丝之间的冰晒融化,到了下午,粉丝就晒⼲了。将粉丝收到屋内,⼀挂⼀挂地横放於挽床上,这就是全年改善伙⻝的好⻝品。
如果在冬天结冰的时候做粉丝,粉丝间的隔离剂是冰,做出的粉丝称为“冻粉”。如果在天热的时候做粉丝,就要在冷却粉丝的⽔缸⾥加⼊适量的⻝⽤油,让捞出的粉丝与粉丝之间沾上油,防⽌互相粘连,粉丝间的隔离剂是油,这样做出的粉丝称为“油粉”。
( 2 ) 淀粉加⼯成粉⽪:
做粉⽪要挑⼀个晴天,做粉⽪的⼯具是⼀个与敲打乐器“锣”相似的铜锣,有⼀个圆⿎⿎的凹凸⾯,边缘的“帮”稍⾼⼀点。将红芋粉⼦加⽔调和成粉糊,稀稠程度以能够⾃由流动为宜。烧⼀⼤锅开⽔,⽤饭勺舀⼀勺粉糊倒⼊铜锣内,将铜锣放⼊开⽔中並迅速旋转,因铜锣底部呈下凹弧形,铜锣旋转后,⾥⾯的粉糊由于离⼼⼒的作⽤,会向外向上扩散,从⽽使粉糊成为圆形,遇下部开⽔⽽凝成薄⽚状的固体,这就是⼀张粉⽪。同样的设置,灶台边有⼀个装满凉⽔的⽔缸,铜锣和粉⽪被捞出锅放⼊⽔缸中冷却,铜锣与粉⽪在⽔中分离,然后将粉⽪从⽔缸⾥捞出放在箔上晒,单层的粉⽪很快就会被晒⼲。最后将⼀张张粉⽪叠起收好,以后就是凉拌⻩⽠的主要⻝材。
( 3 ) 淀粉加⼯成凉粉:
在锅内将红芋淀粉加少量的⽔搅拌均匀,边烧⽕边搅拌,就像打浆糊⼀样。将粘稠的淀粉糊舀出盛⼊红⾊的塗了红釉的和⾯盆内,等凉了之后反扣在案板上,⽤⼑切成⼩块,就是凉粉了。
<b>7、⾖腐和麻油</b>
淮北农村有的⽣产队有⾖腐坊,⽣产⾖⽪子(厚百叶),农⺠可以⽤钱买,也可以⽤⾖⼦(⻩⾖)去换。有的⽣产队有油坊,⽣产芝麻油,可以⽤钱买,也可以⽤芝麻去换。这些都是我们改善⽣活的⽅法,我们⼤多数都是⽤⾖⼦和芝麻去换。淮北农村种的都是⽩芝麻,⿊芝麻很少⻅,因为⽩芝麻磨成芝麻油出油率⾼,⽽⿊芝麻出油率低。但是⿊芝麻⽐⽩芝麻更⾹。
农村磨⾯、做⾖腐、做麻油都是⽤⼤盘⽯磨,这三种磨的外形⼀样,但是上下磨盘的⽯槽磨道是不⼀样的,它们之间的区别只有凿刻⽯磨的⽯匠师傅知道。
这三种⽯磨被分别称为“粉磨”、“⾖腐磨”和“油磨”。<br></h3> <h3><b>8、炉灶烧⽕</b>
知⻘们烧饭的炉灶就直接砌在屋内,⽤⼟坯砌成,灶台⾯是泥糊的,放碗的时候碗底会沾上泥。灶台前放了⼀⼝⽔缸,⽤半个葫芦制成的瓢来舀⽔。灶台边配备了⼀个⻛箱,灶台上有⼀⼝⼤铁锅。⼤铁锅的锅盖是⽤双层秫䅍⼦(⾼粱秆顶端的细⾼粱秆)制成。
秫䅍⼦互相垂直⽤细麻绳固定,然后切成⽐锅⼝⼤⼀点的圆形就成了,当地称为“锅柸⼦”。不光锅盖是⽤秫䅍⼦做成的,锅内蒸馍⽤的蒸格也是⽤秫䅍⼦做的,称为“锅篦⼦”。锅柸⼦⼜薄⼜轻,当地细⾼粱秆到处都是,取材⽅便,制作也简单,就是⽤起来略有点漏⽓,蒸馍得多蒸⼀会⼉,否则蒸出来的馍夹⽣粘⽛。
烧饭⽤的柴⽲主要是秫秸秆(⾼粱秆和⽟⽶秆)、⾖秸和棉花秆。刚开始烧饭时,我们基本上都不会烧⽕,柴⽲塞⼊炉膛⼀⼤把,⽕反⽽点不着,浓烟翻滚直冒,搞得满屋⼦都是烟,呛得⼈直咳嗽,眼泪直流。后来我们就知道了,要⼩把⼩把塞柴⽲,柴⽲下⾯要留有空隙,便于进空⽓助燃,烧⽕的时候尽量低头,这样不但⽕旺⽽且烟少还伤不到眼睛。
炉灶旁⼀般要囤积两三天够烧的柴⽲,以防天⽓变化。有时候半夜⾥下⾬了,那必定要起来收些柴⽲到厨房⾥,以备连⾬天之需。有时候会连续阴⾬天⼀个星期,厨房⾥的⼲柴⽲都烧完了,竖在露天的湿秫秸秆⼜烧不着,怎么办呢。农⺠告诉我们,洋槐树的树枝湿的也可以烧。我们就到有洋槐树的村外河边,⽤镢头砍了⼀些洋槐树的树枝。洋槐树的树⼲和树枝上⻓满了尖刺,⼀不⼩⼼就会被刺到,如果刺得深⼀点就会出⾎。我们砍些细的⼩树枝下来,⽤绳⼦粗略地捆⼀下,然后拉着绳⼦将树枝放在地上拖着拉回家。
洋槐树枝尽管是湿的,放⼊炉膛内直冒⽩烟,但是真的可以烧着。只是将树枝折断的时候得⼗分⼩⼼,树枝上都是刺,特别是在⽤⼒折树枝的时候。我们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也不会去招惹这浑身都是刺的洋槐树。
过了⼀段时间后,我们的新房盖好了,紧靠着东⾯⼭墙的厨屋也盖好了,炉灶从正屋搬到了厨屋。王显之帮我们搞到了⼀些煤,我们⾃⾏⽤⼟坯将炉灶进⾏了改造,将原来只能烧柴⽲的炉灶,改成既可烧柴⽲⼜能烧煤的两⽤炉灶,这样在柴⽲紧缺的时候就可以烧煤了。在改造炉灶的同时,在炉塘内特意设置了左右两条凹槽,烧⽕时在凹槽内放⼏个细⻓形的红芋,等饭做好了的时候,红芋也烤熟了,满屋⼦都是烤红芋的⾹味。
<b>9、上海带回来⻝品</b>
我们每年春节过后从上海回到农村,每个⼈都会尽可能地多带⼀些在农村⻅不到的⻝品,如⼤⽶、卷⾯、年糕、糯⽶粉、炒⻨粉、腊⾁、⾹肠、⻥罐头、⾁罐头、饼⼲、什锦糖果、巧克⼒、固体酱油等等。家⾥经济条件好的就多带⼀点,反之则少带⼀点,⼤家都尽⼒⽽为。这些⻝品带到农村就是稀罕物,我们平时舍不得吃,只有同学来串⻔的时候,才拿出来⼤家⼀起分享。我们⽣产队的⼏个知⻘都在⼀起合伙做饭,每个⼈所带来的东⻄,不论多少贵贱,都是⼤家⼀起吃,⼤家过着半共产主义的⽣活。多少年来⼀直是这样,⼤家在这⽅⾯从末有过怨⾔。
<b>三、住</b>
<b>1、冬天的住房</b>
淮北地处⻩河以南,但⼜在淮河以北,属于南北⽅的交界处,不南不北。北⽅农村都有⽕炕,冬天在屋内烧炕取暖后并不感到冷,⽽淮北农村则没有炕,但是冬天却出奇的冷,屋⾥和屋外温度差不多,⻔是关不严的,窗户是⽤⼟坯垒成漏空透光的。冬天的⽩天冻得⼈直跺脚,冬天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嘴哈出的⽓在被⼦前⾯都会凝成⼀层⽩霜,有时候就只好蒙着
头睡。
<b>2、到县城拉⽊料</b>
我们住的是⼟坯草房,刚开始临时住在⽣产队的仓库⾥。⼏个⽉后,国家下拨了知⻘盖房⽤⽊料的平价指标,由各⽣产队⾃⾏前往亳县⽊材公司购买。1969年 7 ⽉,收完⼩⻨之后,由队⻓、会计和我们⽣产队的四个知⻘⼀起拉着⼆辆架⻋,到亳县县城去买盖房⽤的⽊料。我们后瓦⽣产队到县城有 80 多⾥,来回 170⾥路。那天⼀⼤早清晨七点钟左右,我们就拉着架⻋出发,⼋个多⼩时的路程(步⾏每⼩时⼀般是10⾥地),中间吃了⾃带的⽩⾯馍(由于是出公差,由⽣产队出⼩⻨磨成好⾯做的),在茶摊上喝了茶⽔,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到达县城。国家给每个知⻘盖房的⽊料指标是 0.3 ⽴⽅⽶。我们来到县⽊材公司,队⻓和会计他们⼆⼈选⽊料选了好⻓时间,主要是选杉⽊条⼦,杉⽊正适合做屋顶的檁条。(我们四个知⻘的⽊料指标有 1.2 ⽴⽅⽶,这么多的⽊料可以盖⼗间房,队⻓和会计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给我们知⻘只盖三间房,其余的七间作为⽣产队的牲⼝房,我们是事后才知道的)。选好的杉⽊有三⼗多根,⾜⾜装满了⼆辆架⻋,装好⻋再结清⽊料款后,天将近⿊了。在县城我们每⼈吃了两个⽩⾯馍和⼀碗杂碎汤之后,就拉着架⻋往回赶。
⾛了 50 多⾥路后到了⼤杨集,已经是半夜了,因为没有⼿表,也不知道是⼏点钟。⼤家⼜累⼜困,就在⼤杨集外的⼀个打⻨场上,躺在架⻋的⽊料底下(否则会有露⽔)睡着了。⼀直睡到天亮,然后再拉着架⻋⾛完剩下的 30 多⾥路,回到⽣产队。
<b>3、盖房垒⼟墙</b>
⽣产队为我们盖房的式样,就是当地标准的⼀⻔⼆窗三间房那样的屋⼦,中间是双扇⻔,进⻔是堂屋,左右各⼀间屋,朝南各有⼀扇窗户,窗户⽤⼏块⼟坯砌成漏空透光样式。房屋⼀般都是坐北朝南。⽣产队把我们的房⼦盖在村外的路南,⼀排七间南屋加三间⻄屋。东⾯三间南屋是我们住,往⻄隔壁⼀间是草料房,再往⻄三间南屋和三间⻄屋是牲⼝房,中间是⼀⽚空地。这⼀排七间南屋加上三间⻄屋,形成⼀个 L型的院⼦。⽣产队把这⼗间屋的垒⼟墙的活,包给了专⻔盖房⼦的⼯程队。盖房墙体材料是就地取材的屋内的⼟,将屋⼦范围内的⼟刨松了,加上些⻨秸穰⼦和⽔,⾚脚⽤三⻮⽖钩边刨边踩,将泥和匀踩透后,然后就⽤三⻮叉开始垒墙,垒上墙的泥⽤三⻮叉括平整。⼟墙墙体底部有近⼆尺厚,往上略薄些。每天最多垒墙半⽶⾼,否则会坍塌。但是据说⼟墙坍塌了不要紧,材料⽅⾯没有任何损失,俗话说“墙倒三遍⾦不换”,说明⼟墙坍塌了再垒,泥会被和得更均匀透彻,⼟墙的质量更好。把⼟墙垒到⼀⼈⾼以后,前墙和后墙算完⼯了,接下来就是在东⻄两侧⼟墙上砌⼭墙。⼭墙⽤⼟坯成三⻆形往上砌。垒⼟墙和做⼟坯是很耗体⼒的,俗话说“拓坯打墙活⻅阎王”,可⻅这样的劳动强度是很⼤的。
<b>4、盖屋顶</b>
农村盖房⼦的᯿要环节是做⽊屋架。⽊屋架必须由⽊匠师傅来制作。做⽊屋架的时候,⽊匠师傅会带锯⼦、斧⼦和锛(bēn)来。锛是⽊⼯双⼿操作的平斧头。⼀般是双刃,⼀刃是横向的⽤于削平⽊材,另⼀刃是纵向的⽤于劈开⽊材。锛⽤于去除树⽪或加⼯成⼤概轮廓的粗糙加⼯,包括制作⽊屋架。操作锛要由有经验的⽊匠师傅操作,⽐较容易砍到⾃⼰的脚。<br></h3><h3>⼭墙砌好后就是放⽊屋架,紧接着上房梁,房梁也叫檁⼦,有五檁房和七檁房,当然七檁的要⽐五檁的进深要更深,盖好后的屋⼦更宽敞。我们盖的是五檁房。房梁上是放带⽀撑根的⾼粱秆作为屋⾯板,⾼粱秆根部朝上交叉双层铺在脊梁上,然后在⾼粱秆与房梁的各个交接处⽤“麻经”绑紧固定。
农村称⽤原始麻丝经过正向⼀拧的为“经”,俗称“麻经⼦”;⽤⼆股或三股“经”再反向⼀拧的称为“绳”,也就是常⻅的“麻绳”;⽤⼆股或三股甚⾄于四股“绳”再正向⼀拧的就称为“绠”。绠是很硬的,绠⽐绳更结实。船上⽤的缆绳都是绠,许多钢丝绳也都是绠。农村的⻩⽜拉⻋所使⽤的⽜套就是“⽜⽪绠”,⽜⽪绠绞得很紧,⽤⼿⽤⼒也掰不开。⽜⽪绠因为是⽤⽣⽜⽪做成的,绠上全都是⽜⽑,⽜套使⽤完毕后⼀定要挂在墙上的⽊楔上,否则会被村⾥的狗当⾁⽪啃咬,会把⽜⽪绠咬断。</h3><h3>在房梁上⽤麻经固定好了⾼粱秆后,就在⾼粱秆上抹⻨糠泥,然后乘泥未⼲的时候,铺上厚厚的根部⽤铡⼑切整⻬的⻨秸筒⼦(未经⽯滚碾压过的原始⻨杆),从屋檐处往上铺,最后在屋脊上加⻨糠泥收⼝,做成屋脊线,这样⼟屋就盖好了。
我们的屋⼦因为是⽣产队的财产,⽐⼀般的屋⼦更考究⼀点。就是在屋⼦的⻄边和北边的外墙糊上⻨糠泥,然后粘上⾼粱穗⼦。⻄北⽅向多暴⾬,这样可以保护外墙泥⼟不受⾬⽔冲刷,能够延⻓⼟墙的使⽤年限。
由于垒墙是⽤屋内的⼟,⼜没有从别处拉⼟回填,所以屋内⽐屋外要低⼀步,由于前后墙垒得仅⼀⼈⾼,还有屋檐的⻨秸下挂,所以进⻔先得低头,然后再往下跨⼀踏步才能进屋。但是⼟屋有⼟屋的优点,有⼟墙保温,有草顶隔热,冬暖夏凉,还不怕冰雹砸坏屋顶。</h3><h3>听农⺠说,以前有钱⼈住的最好的房⼦不是瓦房(因为瓦⽚会被冰雹砸坏,瓦⽚也不及⻨草来得保温,砖墙远没有⼟墙保温),⽽仍然是⼟墙草房,但是屋顶盖的是⽐⻨秸更保暖更耐腐的草,当地叫“茴草”,然后在屋顶的茴草上浇上厚厚的⼀层桐油,把草屋顶搞得像琥珀⼀样,屋顶上的茴草多少年都不会烂。这样的房⼦冬暖夏凉,屋顶还不怕冰雹。不过我们只是听说,在农村没有⻅到过这样考究的房⼦。
我们的屋⼦⾥⾯由两榀⽊屋架分隔⽽⾃然形成三间房间,⽊屋架下分别⽤箔固定,形成⼀道半隔视⽽不隔⾳的“箔墙”。中间迎⻔的⼀间是“当⻔”,东⻄两侧的房间分别称为“东间”和“⻄间”,东间和⻄间的南侧各有⼀个窗户。在房间⾥抬头能直接看到房梁和⾼粱秆,⾼粱秆上没摘净的秫叶往下挂着,时间⻓了⻛刮到秫叶会掉灰。当⻔还⽤⼟坯和⾼粱秆砌了⼀个⻓条⼏,条⼏⾯是⻨糠泥糊的,不能⽤湿抹布擦,只能⽤⼲抹布掸。农⺠家⾥也是和我们⼀样的摆设,不过他们家的当⻔都有⼀张⼋仙桌,⽽案板则被放到厨房⾥。由于王显之在公社开轮式拖拉机跑运输,两年后,他帮我们搞到了⼀包⽔泥,我就⽤这包⽔泥把条⼏⾯和灶台⾯糊了⼀下,成为全村唯⼀的⽔泥条⼏和⽔泥灶台。这样就可以⽤湿抹布来揩了。
我们在当⻔放了⼀个做⾯⻝和擀⾯条⽤的案板,平时我们就⽤来当吃饭的矮桌。遇到知⻘来串⻔的时候,我们就围着案板⼀起聚餐,坐的⼩板凳不够了,就⽤半截粮⻝⼝袋或者⽔桶翻个身垫上搓⾐板当⼩板凳。我睡在当⻔,我的床紧挨着东间的箔,⻓条⼏就相当于我的床头柜。东⻄两间房间⾥则放置两三个⽤柳条编织的,⾥⾯糊了⻨糠泥的粮⻝囤。在东间的⻆落⾥还⽤矮箔拦着⼀道放红芋⽚⼲的围栏。
<b>四、⾏</b>
淮北的⼟质是粘性砂质⼟,⼟路⼀遇到下⾬则粘性⼗⾜,⼜粘⼜滑。⼠路如遇久旱⽆⾬,则尘⼟⻜扬。下⾬后外出,⾛⼏步就要左脚甩⼀下泥,右脚甩⼀下泥,把鞋上越粘越多的泥甩掉⼀些,否则不但鞋⼦重得提不起来,泥还会顺着鞋帮往上爬,就连膝盖往上的裤腿上也会沾上泥。</h3><h3>⾬后天晴路上留下了许多脚印和泥块,整条路坑坑洼洼,俗称“碓窑⼦路”。这样的路全靠⽇后⼈⾛⻋压慢慢地将坑洼磨平。如果过不了⼏⽇⼜下⾬了,就⼜继续坑坑洼洼。我们经常趁下⾬天不出⼯的时候,到别的知⻘点去串⻔,到⻄边⼀⾥地的李寨,到⻄南六⾥地的申楼,⾛泥路是经常的事。如果是冬天的下雪天,那⾛路最好趁上午化冻前或者傍晚上冻后出⾏,因为⼀待路⾯化冻,那路是下⾯硬上⾯滑,⼀不⼩⼼就会摔倒,俗称“鸭屎路”。
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们都穿胶靴,穿上胶靴虽然不怕⽔了,但不保暖,踩在雪地上冰冷冰冷的,即使穿上厚袜⼦也⽆济于事,⼏乎毎个知⻘在冬天脚上都⽣冻疮。但是农⺠家⾥有⼀种叫“泥屐(ji)⼦”的鞋,鞋底是⽊板下钉⼆块⽊条,象⽇本⼈穿的⽊屐⼀样,⽊板上是⽤芦花编成的⽑茸茸的芦花鞋。由于鞋底下有⽊条将雪与鞋隔开,所以穿着⽐较暖和,只是⾛路的时候象踩⾼跷,得慢慢地⾛。
有时候在晚上⾛路,得有⽉亮光照着。</h3> <h3>如果是满⽉的时候,⽉亮光⽐较亮,⾛路没有什么妨碍。
如果是弦⽉的时候,⽉亮光並不太亮,就得朝天看路边⾏道树在天空中的阴影,隐隐约约的看个轮廓,以此来判断路⾯的左右边界。
如果是新⽉的时候(没有⽉亮的时候),天⿊得伸⼿不⻅五指,那⾛路就得打⼿电筒照明了。在农村没有电的情况下,到了晚上会⽤到⼿电筒,电池⽤得也很快,经常要购买新电池,这样买电池的费⽤也不⼩。
我们运⽤原来知道的常识,将废电池放在⽕边烤⼀下,或者在废电池底部凿⼏个洞灌上盐⽔等等,以此来延⻓电池的使⽤寿命,但这些⽅法都奏效甚微。
我想出了个办法:做了⼀个可以装四节 1 号电池的盒⼦状⼿电筒,把四节 1 号“废”电池串联连接(毎节新电池的电压应为 1.5 V,四节新电池串联连接的电压是 6V),尽管四节“废”电池的电压相加不到 6 V,可能只有 5 V 甚⾄于只有 4 V,但装上 2.5 V ⼩电珠,
灯光可以出乎意料的⽩亮。⽤过⼀段时间后,灯光逐渐变⻩变暗,再换上 1.5 V ⼩电珠,灯光仍然可以⽩亮。再以后,还可换上 1.1 V ⼩电珠。就这样,我收集了很多其他⼈丢弃的“废”电池作为储备,以后就基本上不⽤再花钱买新电池了。
<b>五、睡
1、煤油灯</b>
我们经过⼀天地⾥⼲活的劳累,晚上吃过晩饭后,有的早早上床⼊睡了,有的相互闲聊,有的准备写信,当时的通讯⽅式主要是信件。外⾯寄来的信件只送到⼤队部,由到⼤队部开会的⼲部带回来,寄信也是将信封贴好邮票封好⼝之后,由⼲部开会带到⼤队部或公社驻地寄出。
农村天⿊了没有电灯,点的是煤油灯,就是上部有玻璃罩,中间的扁灯芯可以调节的那种煤油灯。听农⺠说,这种煤油灯是抗⽇战争时期⽇本⻤⼦从⽇本运来的,当时每家每户免费领⼀个,但煤油则要⾃⼰掏钱买。这种煤油灯优点是烟少、亮度可调节,⽽且⽐较亮,缺点是玻璃罩容易碎,⼀旦玻璃罩打碎了,就不太好⽤了。我们到了晚上除了⽤煤油灯以外,也⽤墨⽔瓶、浆糊瓶等⾃制了好⼏个⼟煤油灯,⼟煤油灯不需要玻璃灯罩,但是点的时候/烟多、不可调节,亮度⽽且不太亮。但优点是原材料随处可得,急需的时候做起来⽴等可取。<br></h3><h3><b>2、睡的床</b>
我们⼀开始睡的床是挽床,绳⼦松松的,象睡在吊床上⼀样,很不舒服。过了⼀阵⼦后,我们知道了这挽床的绳⼦可以收紧,象上海绷棕棚⼀样。先把绳⼦⽤⽔泼湿,然后再逐根逐根收紧绳⼦,等绳⼦⼲了以后,绳⼦会收缩,绳⼦组成的⽹格就绷得更紧了,这样就可以睡得舒服⼀点。
我们的新房⼦盖好之后,就睡上了秫秸床。秫秸床就是⽤秫秸秆代替⽊床板的⽊床,铺上从上海临出发前凭插队通知免布票购买的线毯(七元⼀条)后,再铺上床单,睡起来感觉与⽊板床差不多。夏天就直接在秫秸秆上铺上草蓆就可以睡觉了。
<b>3、晚上洗脚</b>
由于柴⽲缺乏的原因,天⽓凉了以后,当地农⺠是不洗脚不洗澡的。从晚秋⼀直到整个冬天,可能还要再持续到早春,有半年多的时间。⽽我们都有晚上睡前要⽤热⽔洗脚的习惯,有的时候⽩天⼲活出汗多了,甚⾄要⽤⼀脸盆热⽔先擦⼀下身,然后再⽤这⼀盆⽔洗脚。农⺠有时候晚上到我们屋⾥串⻔,看到我们洗好脚后准备将洗脚⽔倒掉时,他们连忙制⽌,说就⽤这个⽔让他们也把脚洗⼀洗。他们的脚已经很久没有洗了,脚上的“⽼垢”⼀挫⼀⼤⽚。但是值得我们敬佩的是,尽管他们很⻓时间不洗澡甚⾄不洗脚,但他们的身体没听说有什么⽪肤病或者其他什么⽑病,仍然是健健康康的。可⻅有⼀些习惯并不是⼈类⽣存所必需的。
<b>4、蚊⼦</b>
在农村晚上少不了有蚊⼦,被蚊⼦叮咬后很容易得疟疾,俗称“打摆⼦”。我到农村的前⼏年,⼏乎每年都会得疟疾,得病⼀次⼀般为 6~8 天,⼈得了疟疾之后,就会混身发冷,冷得全身发抖直哆嗦,身上盖上⼆三床被⼦都不顶事。但发冷的时候实际上当时的身体是发热的,⼀般会有 39 度左右。全身发抖约⼀⼆个⼩时后,就开始转为全身发热,就会踢掉身上盖的所有的被⼦,继⽽⼤汗淋漓。再过⼀⼆个⼩时,经历了“冰⽕两᯿天”后,体温就逐渐恢复正常,⼈也感觉好多了。毎次疟疾第⼀天发作后,第⼆天就象正常⼈差不多,只是感到身体虚弱四肢⽆⼒。但到了第三天的同⼀时刻,就⼜开始发冷了,和第⼀天的症状⼀样,这种疟疾叫“隔⽇疟”,疟疾⼤部分都是隔⽇疟。两次发作之间相隔 48 ⼩时,误差⼀般不超过 2 ⼩时。神奇的是,⽣疟疾的⼈会预测⾃⼰后天⼤概⼏点钟会开始发冷。
我们都带有蚊帐,那是临出发前在上海凭插队通知书免布票买的。有了蚊帐,睡觉前打着⼿电把蚊帐⾥的蚊⼦清理⼲净后,倒也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觉。</h3><h3>农⺠家⾥没有蚊帐,也没有任何驱蚊措施。⽽且在天热的时候,农⺠家⾥⽆论男⼥⽼少都是裸睡的,他们难道都不怕蚊⼦咬?他们难道是被蚊⼦咬惯了?那么还有⼩孩也被咬惯了吗?这个问题始终在我们的脑海中思索着,就是直到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但事实是农⺠家⾥确实没有蚊帐和其他防蚊措施,农⺠家⾥确实是有很多蚊⼦。⼀年⼜⼀年,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这样过下来了。百思不得其解,真让⼈感叹惊奇!如果换作上海知⻘或者城⾥⼈也这样每晚喂蚊⼦试试!恐怕⼏天都撑不住。城⾥⼈养尊处优,过惯了优越的⽣活,对原始的⾃然环境缺乏适应能⼒。所以向贫下中农(包括所有农⺠)学习是很有道理的。
<b>5、虱⼦</b>
在北⽅农村少不了虱⼦。农⺠⼈⼈身上都有虱⼦,他们说,身上没有虱⼦就没有⼈味!农⺠晚上到我们屋⾥串⻔,有的往床沿上⼀坐,有的甚⾄往被垛上⼀歪,那虱⼦就有可能爬到床上或者被⼦⾥,除⾮你不允许农⺠坐你的床。有的知⻘在床上再铺上⼀层旧床单,以这种⽅式防⽌农⺠身上的虱⼦爬到⾃⼰的被⼦⾥。我是⽩天就把被褥卷起来,到睡觉的时候再铺上,这样或许能避免虱⼦爬进被⼦⾥。
<b>6、跳蚤</b>
最烦⼈的是跳蚤,屋⾥的泥地上到处都是的,跳蚤极⼩,眼神不好的根本发现不了。跳蚤的弹跳⼒极强(据说整个动物世界⾥跳⾼冠军就是跳蚤,是⾃⼰身⾼的多少倍),不易捕捉,咬⼈⼜很痒,被咬处会起个疙瘩。跳蚤跳到⼈的脚⾯上,从脚⾯沿裤腿⼀直可以钻到腰上,防不胜防。有时候晚上我们⼤家坐在院⼦⾥乘凉聊天,聊得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有⼈不辞⽽别地进屋去了,后来问他⼲什么去了,他说抖跳蚤去了,因为发觉有跳蚤爬到裤裆⾥了。所以我当时就⼲脆穿裤脚有松紧带的运动线裤,这样跳蚤就不容易爬进裤腿了。跳蚤是不分昼夜,也不管天冷天热,⼀年四季始终都有的。我们被跳蚤叮咬之后,或许是对跳蚤过敏,或许是⽔⼟不服,结果就搞得腿上、腰上、胸前和背部都起了疙瘩和⽔泡,⽔泡破了还没⻓好,旁边⼜出了⽔泡,周⽽复始,恶性循环,弄得混身上下的⽪肤⼏乎没有⼀处是完好的。农⺠看⻅了都说:“怎么⼀个个象剥⽪兔⼦⼀样”。这样的状况⼀直持续了⼤半年,
也不知道是克服了⽔⼟不服,还是适应了跳蚤的叮咬,反正经过⼤伏天的太阳暴晒之后,这样的现象才有所改观。
<b>7、脓疮</b>
⽪肤感染之后就容易⽣疮(后来才知道是⽑囊炎),然后发炎化脓。⽣疮后化了脓特别疼,⽪肤上⿎起好⼤⼀个包,碰都不能碰,连震动都会感到疼,什么都不能⼲,对⽣活劳动都有极⼤的影响。⼀直要等到⼏天后疮的⻩⾊的脓头出来了,俗称疮“熟了”,就可以把脓头挑破进⾏挤脓,挑脓头挤脓的时候必须咬住⽛忍住疼,挤出⾥⾯的⻩⾊脓液,然后再继续挤,直⾄挤出⾎⽔为⽌。挤过脓后,疮的部位⽴即就瘪下去了。很神奇的是,这时候⽤⼿碰甚⾄于拍打也不怎么疼了,没⼏天伤⼝就⻓好了。
如果能在⽪肤出现较疼的⼩红点的时候(疮的萌⽛时期),⽴即抹上碘酒,抹个三~四次,效果会⼗分明显,当天⽪肤上的红点可以消下去,就没事了。⽣疮⽴即涂碘酒的经验,凡是插过队的⼈好象都知道。所以在我们家⾥碘酒是必备药品。<br></h3><h3>相⽐较农村的三⼤害⾍:蚊⼦、跳蚤和虱⼦,还是跳蚤最可怕,⼀年四季⽩天⿊夜都有,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蚊⼦其次,因为⽩天和冬天蚊⼦是不出现的,况且还有蚊帐和蚊⾹可以进⾏预防。虱⼦第三,它咬⼈也不太疼,仅有点痒,真要下决⼼消灭虱⼦,也不是特别难。
<b>六、拉</b>
淮北农村没有⾃来⽔,更没有抽⽔⻢桶,所谓的厕所,其实就是茅厕,就是⽤半⼈⾼的⼟墙围着。⼟墙经⽇晒⾬淋后甚⾄出现了⼏个豁⼝,可能透过豁⼝往⾥看会⼀览⽆余。在农村没有这么多讲究,真看到了也⽆须⼤惊⼩怪。茅厕没有⻔,更没有顶棚,⾥⾯是平地,没有坑也没有槽,⼊厕者⾃⼰拣合适的地⽅解决问题。农⺠⼤便后是不⽤⼿纸的,天好的时候⽤⼟墙上或者地上的⼟坷垃(⼟块),下⾬天则将地上的泥搓成泥蛋使⽤。据农⺠说,还有的地⽅在茅厕中间松松地拉⼀道粗麻绳,⼤便完毕将⼀条腿跨过麻绳蹭⼀蹭,⽤麻绳来擦,麻绳边上还准备了⼀根短⽊棍,当麻绳上⻩⾊疙瘩太多的时候,可以敲⼀敲,把麻绳上的⼲疙瘩震掉⼀些,然后再继续使⽤。不过我在农村没有⻅过中间拉麻绳的茅厕。
整个华北地区的农⺠不⽤⼿纸这件事,在很多⻓篇⼩说中也描写到。在抗⽇战争时期,⽇本⻤⼦进村搜查⼋路军或者武⼯队,就上茅厕察看有沒有⼿纸,如果茅厕内有⼿纸,就说明⼋路军或者武⼯队来过村⾥了。
这样的⽆顶茅厕,遇到下⾬天,上茅厕就得撑把伞,如果是下⾬天的晚上,上茅厕除了撑伞之外,还得拿着⼿电筒,怕踩到不该踩的东⻄。这时候撑着伞,⼿上还有⼿电筒,还有⼿纸,拿的东⻄较多,⽽且撑伞和打⼿电⼏乎全程都得使⽤,脚下⼜粘⼜滑,还得当⼼⼿中的东⻄别掉进泥地⾥,真的很为难。所以下⾬天的晚上能不上茅厕就尽量不上,⾮得要去的话那只能全⼒以赴了。
狗是吃屎的,这可能⼤家都知道,俗话说“狗⾏千⾥改不了吃屎”。农⺠家的⼤⼈双⼿把着宝宝⼤便,那⼤便就直接拉在堂屋的地上,随即⼤⼈很习惯地唤狗进来,狗便把宝宝的⼤便吃了,再把宝宝的屁股舔⼲净,然后满⾜地离开了。</h3><h3>猪也是会吃屎的,这可能有些⼈并不知道。淮北农村喂的都是⿊⽑猪,⽽且都是散养的,随便跑。不仅仅是淮北农村,连亳县县城甚⾄于蚌埠市的⻢路上,都能看到晃晃悠悠满⼤街跑的⼤肥猪。</h3><h3>上述的在晚上下⾬天上茅厕的情景可能还不算最艰难,如果你正在⼤便,感到正爽的时候,突然听到猪的哼哼声由远⽽近,不⼀会⼉,你⾯前便出现了⼀头⼤肥猪,正⻁势耽耽地望着你,望着你屁股下的东⻄,那是它的美餐。如果你稍⼀迟钝,它就会拱上来,这时候你必须⽴即平⾏移动挪个位置,让位于它。然后你就在⼆⽶远处看着它把你的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的⼤便连吞带咽地吃着,它⼀边吃⼀边抬头看看你,那坨屎随着猪的嘴巴的上下运动,发出阵阵臭味,好在那是⾃⼰屙的屎,⽓味再臭⾃⼰也是能适应的。猪吃完了那坨⼤便,随即⼜开始看着你的屁股下⾯了,⻢上你⼜得平移挪位,这样得好⼏个回合,直到你⼤便结束。这样的场景⼏乎每天都会发⽣,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后来我们住到了村外,新建起了⼀个新的茅厕,在茅厕的⻔⼝竖起⼏根⽊桩,使猪进不去,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我们⾃⼰砌的茅厕也是旱厕,地上⽤砖砌成宽 20 厘⽶⻓ 60 厘⽶的槽,然后定期将粪便出到⽣产队⾥的⼤粪窑⾥。在还未出粪的时候,上厕所还需要⼀定的勇⽓和⾜够的⼼理承受能⼒,厕所⾥臭⽓熏天,苍蝇嗡嗡地满天⻜。粪槽⾥有⼀层始终蠕动着的⽩⽩胖胖的蛆在翻滚着,⼤便的时候蹲在粪槽边,眼睛时刻关注着下⾯的蛆会否爬上⾃⼰的鞋⾯。</h3><h3>在地⾥⼲活的时候如果要⼤便了,冬天就在附近⼲涸的沟⾥解决问题。夏天就到⽟⽶地⾥,如果到⾼粱地⾥也可以,这两个地⽅都是“⻘纱帐”,解⼿很隐蔽。⽟⽶叶⽑糙,当⼿纸正合适,所以⼀般是到⽟⽶地⾥。⽽⾼粱叶太光滑,象打过腊⼀样,尽管是数量多随便⽤,但感觉总也擦不⼲净。
在野外⼤⼩便是要看⻛向的。男⼈必须是“顶⻛⼤便,顺⻛⼩便”。否则⼤便的时候⾃⼰闻⾃⼰粪便的臭味,⼩便的时候尿都被⻛刮到⾃⼰的裤腿上。这个规律凡是在农村待过的都知道。
狗和猪都吃屎,但狗吃屎还挑挑拣拣,狗要吃的⼤便是⼈们正常肠胃消化出来的成条状的⼤便,你如果跑肚拉稀消化不良的话,这种质量不好的⼤便,狗是不吃的。但是猪从不挑⻝,不论孬好⼀律笑纳。<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