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二）大年三十

飞雪千钧笑惊鸿

　　过了腊八就是年，转眼就到了三十。昔日的此时：屋里屋外，犄角旮旯该扫的蛛网早已扫完，该除的烟尘都已除净。是应该好好收拾自己了。填柴拉风箱，烟熏黑了脸，终烧了一大铁锅水。家里的人，排队净面洗头。早先为省钱洗头都用洗衣粉，洗完头皮发痒发热也不为意。有钱的去理发店，洗剪吹烫，末了一个大偏分。没钱的央熟人或用推子理个小平头，或用剪子剪个刷刷头。头型简单，尽显淳朴。

丈夫的衫子，娃的裤子，老人的褂子，加上自己的花背心，衣服堆成了一座小山。勤劳的媳妇，拿个铁盆，放个搓板，一盆凉水里掺几瓢热水。两手翻转搓揉，棒槌高举低落，一大晌，手冻得通红，腰酸得挺不直。衣服晾了一绳又一绳，红的，白的风里飘摇，遮住了愁，挡住了寒。

日子艰难时，衣服洗完喝口水，喘会气。男人带着女人，三十下午上个罢罢会（集会快结束时）。给娃先买两挂鞭炮，再买些莲菜头，烂是烂了点，便宜。回家用水多泡泡，一样地白。卖肉夹馍的大哥喊，兄弟来一个。男人一咬牙，一狠心，买了一个，塞到女人手。女人一阵推让，男人只是不接。女人佯恼，最后二人平分。男人牵起女人有些粗糙的手，一时眼热。下决心，明年多下些苦，媳妇不容易！

回家赶紧贴春联。男人搬来了梯子，抹上了糨糊。回头问：掌柜的，平不平，齐不齐？女人一会说往上，一会说朝下。一会说左边低，一会说右边高。最后男的一声轻叹，这女人，难伺候！

　　贴完春联，上坟时间到了。叔叔，伯伯。二爸，三哥，一溜清一色的男人。你给我发烟，我给你点火。风不大，路不平，一路闲聊到坟地。先是爷，后是婆。坟头先压一张纸，坟前点上纸钱，红红的火苗中，跪倒在地齐声说，婆，爷，钱来了。然后三叩首，跪谢略报养育恩。起身，除除枯草，填填老鼠洞。培几掀土，放一串炮，噼噼啪啪的响声，惊得远处的鸟儿扑愣愣窜飞，又要下一个坟头了！

　　上完坟，女人就该包饺子了。倒水，和面，切韭菜，碎蒜苗，剁猪肉，震得案板哐哐响。男人体恤了，擀擀面皮，说些家常。男人自以为是了，斜坐在凳子，眼看着电视，烟一根接一根，呛得女人嗓子疼。

孩子们则拿着摔炮，满村地疯跑。吓吓隔壁的小妹妹，惊惊对门的大姐姐。笑声，骂声此起彼伏。实在无聊了，麦秸垛里捉迷藏，一身土来一身泥。

鸡不叫了，狗不汪了。狗蛋，毛娃，回家了，一声比一声长，一声比一声响。最后被拧着耳朵拽回家，妈妈气得轻叱，泥猪，还不换衣服？

除夕要守岁。爷爷，奶奶，男人，女人尽说些农事，小孩听不懂，眼皮沉了，斜躺女人怀里睡了。忽然男人喊一声，快十二点了。男人响炮，女人扫地。小人儿一会门外，一会门里。炮声隆隆，鸡惊得乱叫，狗也跟着汪汪。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该发压岁钱了！小孩急急地磕头，大声地叫，婆，爷。爷爷一毛婆一毛，男人两毛当妈的三毛。小孩欢快地咧嘴大笑，满意地塞进口袋。临睡时，女人说，拿来，你自己留一毛，剩下的妈给我娃存着。

三十过完了，年真地来了！

　　后记：往昔的三十，既忙碌又心酸。富人过年炫耀，穷人过年怕出门。文中所述，现在看来有点远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但每个人的年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