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货的记忆，藏在我心里

朝华夕拾

文字 / 朝华夕拾

图片/自拍+网络

过了腊八就是年，进入腊月年味浓。过年的脚步真的是越来越近了。年味，已经开始在人们的心底慢慢升腾，年货，已经开始在街头巷尾摆开了诱人的摊子，商店里更是堆满了各种水果和糕点，大街小巷还播放着那几首百听不厌的过年经典音乐……

过年，是每个人儿时心中的期盼，年货，更是人们对过年的最终奢望。印象中，过年的氛围是从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的笑容里弥漫开来的。

那年味，那年货，那期盼，都是年边特有的一种情愫，也是那个年代父辈们心中的一种纠结，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虽然时过40多年，但一直都藏在我心里，记忆犹新，挥之不去。

我的老家地处浙西农村，是一个距离城镇比较偏远的千年古村，山多田少的村情，决定了祖祖辈辈的村民一年的辛苦勤劳，最大程度只能勉强解决温饱，生活水平是可想而知。

虽如此，过年总得有改善。平时舍不得吃的穿的，到了过年那几天，大人总会集中展示在你面前，给你惊喜和欢乐。因为过年毕竟不是寻常日，而是传统大佳节。于是，家里自然会倾其所有，忙着张罗备年货，要让全家大小高高兴兴地过大年。

细数那些年我家的年货，都是父母自力更生的劳动成果。那时压根儿不会想到去镇上赶年集，一则是路远交通很不便，二则主要是口袋里没钱。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儿时家里过年的“三步曲”：包粽子、做豆腐和杀年猪等，这些就是我所奢望的年货清单了。

杀年猪，是老家过年的重头戏。许多农家一般都安排在廿六七，但也有提前安排的，担心年根那几天杀猪师傅忙不过来，眼看过了腊月十五就迫不及待地把年猪宰掉了。

一家猪叫惊八家。一个小地方，屋连屋邻居邻的，只要有人开杀第一头年猪，哪能不惊动乡里乡亲呢？于是，邻居们就纷纷紧跟了，那些日子里，你就会经常听到地方上的猪叫声。

我家杀年猪的时间每年都比较迟，要等到廿六七左右，这是多年沿袭下来的惯例。父亲说，过早了年猪肉就不会新鲜了。

那几天是杀年猪的大忙时节，杀猪师傅从早忙到晚，一天要杀好几头年猪。终于盼来了杀猪师傅，我们刚刚吃完晚饭，杀猪师傅就背着装着刀具的箱子来到家里。母亲已烧好大锅开水在等待了。

父亲叫来邻居及亲戚当帮手，一切准备就绪，大人们就到栏舍里把猪赶出来，乘其不备，两三个大人就一齐动手抲猪了。大猪力气大，几个大人用尽全力才按住猪头，连拉带拖，好不容易才抬上长条木大凳，猪叫声非常刺耳。

杀猪时，我们躲得远远的，在房间还得用双手掩盖着耳朵，等大猪停止了嘶声裂腑的哭叫声时，才敢跑出来。只见母亲在猪栏口和门口烧纸点香，那草纸上还沾有猪血，以祈祷来年再养大猪过大年。

此时，杀猪师傅又忙开了，从滚烫去毛、开膛破肚到去头断尾，熟能生巧，个把小时就处理完毕，差不多已至深夜。大人们就坐在桌子上开始喝茶抽烟，聊天的话题自然在年猪的大小肥瘦上面。

尽管夜已深，但一家人无睡意。为了感谢杀猪师傅，母亲还要烧几个菜招待下，猪肉就现炒了，整盆的猪血也放在锅里烧熟了，这是我们最爱吃的，感觉味道特别鲜美，没有一大碗还吃不过瘾呢。

夜宵过后，父母开始与师傅商量猪肉的留卖问题。既然杀年猪，自用肯定要留足，10多个人口的大家庭，不仅考虑春节几天，还要准备正月里的拜年客人。连猪头猪脚、内脏和猪腿等在内，用大杆称扛着一称，自留部分已近过半了。看到一刀刀猪肉挂在厨房的横梁下，我的心里美滋滋。

包粽子，是老家传统的年习俗。过年也许没有鱼肉，但不能没有粽。这是老家过年的传统习俗，也是最基本的年货。

杀了年猪，紧接着就开始包粽，因为只有先杀猪才有猪肉包粽子。大多数邻居都是这样安排的，但是也有没杀年猪的农家，他们要么到杀猪师傅那里去买几斤，要么就包糯米粽了。

糯米早先是队里分的，后来有了大田承包责任制，每个农户都会种上两三分田或更多的糯谷稻，以备逢年过节用。父亲考虑到家里对糯米的用量大，往往就会多种几分田的糯谷。同时用途也多，除了包粽，还要做米糕和酿米酒等都要派上用场。

粽箬（叶）也是自种的。老家建房时，父亲早在门前空埂上种下一片粽箬。此物生命力很旺盛，几年功夫就繁衍成片了，一年几次根本用不完，有的亲戚或邻居如有需要，父母便会邀他们来自摘。

年关事多繁杂，母亲要是白天没功夫，就利用晚上包粽子。哪怕晚上再迟，我们兄弟也要等着柴灶大锅里的粽子煮熟。为了早点吃上，有时还会主动帮助添柴火。当锅里的粽香气扑鼻时，说明粽子煮熟了。于是，我们就顾不得有多烫，也要动手剥粽吃的。这是我们那时非常喜欢的又一年货。

磨豆腐，是老家过年的功夫菜。到了农历廿四五，家家开始磨豆腐。虽然那时老家已有几家豆腐店，平时村民们家里来客或雇人都会去店里买豆腐，但过年只有少数农家才去店里买，或用钱或用家里的豆子去兑换，而多数农家喜欢自家做。

因为这也是一道过年待客菜，平时或许三五爿就够吃了，但过年不够。父亲说，我家起码要做三四箱(制豆腐的木箱工具)。

记忆中，父亲每年都会在田边或山地上种上很多黄豆，秋收回家晒干扬净，装在严实的木桶里，到了年关，做豆腐就有保障了。

我家的那台石磨是父亲手上购置的，结实又灵便，放在厨房里看去很笨重，但磨杆设计很合理，看大人磨起豆腐感觉很轻巧。只见父亲动作娴熟，左右前后旋转推垃，手脚运转协调自如，母亲站在旁边，用勺子将豆子添加到磨心里，随着磨盘的转动，黄豆很快变成了白豆浆从石盘中间慢慢流到盛装的缸子里。

磨豆腐看似轻松，其实还是很累的。只见父亲边磨边脱去身上的棉袄，尽管外面严寒冰冷，但一磨豆腐身上很快就会冒热甚至要出汗。更为关键的是，豆浆里石膏的配比决定了豆腐的质量，这是一门技能，也是实践经验的积累。看到归箱压制出来的白白厚实的豆腐，深感一爿豆腐的来之不易，它是属于功夫菜，也是属于技术活。

小时候总觉得这石磨很好玩，可惜人小推不动，到长大后能够帮上一把时，却又感觉真的太累了，不仅会在严冬里磨出满头大汗，而且双手胳膊会酸痛难受，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的邻居因无石磨，他们会把豆子拿到我家来磨豆腐。顿时，我家的厨房里洋溢着一阵阵磨声和笑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热气和香气。我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们要过年了！

但是，也有两样豆制品是要到豆腐店里去买的，那就是豆腐圆(即油豆腐)和千张，这是春节和正月里必备的。有些年是父母自己去买的，后来就让我跑腿了。小小豆腐圆，帮了我家忙，那可是当时老家正月里待客的一道名菜哩。

(以上图片致谢原作美友风砾)

那时的年货，除了这“三步曲”，还有一些增加的内容。家养的鸡鹅鸭当然也要择日而宰，挂在门前竹叉上。看到这些，我的幸福指数在悄然上升。

当然，过年不能没有鱼。过年有鱼，年年有余嘛，这个寓意父母还是懂的。但也有买不到青鱼(草鱼)的时候，那就只好买点其他鱼干替代了。

做米糕，是老家过年的美食品。米糕蕴含着步步高升的美好祝愿，一直是逢年过节馈赠亲友的佳品。江山人春节传统糕点中，米糕自然是少不了的，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做米糕，我家当然也不例外。

顾名思义，米糕的主要原料是大米，其配比约四成糯米、六成籼米，先将两种米混合浸水洗净、泡水，等米吸饱水后，放入饭甑蒸熟晒干，然后炒熟成焦黄，拌入红糖。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许多家庭还要掺入芝麻、白糖、桂花、茴香、橘皮等，然后拿到碾米机上细磨成粉，入甑蒸熟，切成片状，即为成品。

儿时每当到了过年做米糕时，我们兄弟姐妹就不出去玩耍了。大家都围在厨房里，等待着蒸笼里的米糕快点蒸熟。

看到热气腾腾的新鲜米糕从蒸笼里翻倒在砧板上的时候，母亲立刻把热乎乎的一扇米糕切成均匀的糕片，排列整齐划一。此时，母亲便会把那些糕头糕尾，相当于边角料，先拿给我们小孩吃，那又软又甜又香的米糕味道，是至今难忘的。

中间段的那些方正米糕不能轻易吃掉，要专门放在铁皮箱或缸瓮里，作为正月里招待拜年客或回礼的。当时兄弟姐妹多，难免出现多吃少吃现象，为了体现公平，父母亲就釆用平均配法，分糕到人，自我包管，这样也就不会为吃争吵了。

由于分到的米糕毕竟有限，那时家里也没有什么零食好吃，偶尔就是炒玉米和番薯片作些补充调节，已经不错了。其实分到的那几块米糕是吃不了多久的，我和弟弟就把藏在大铁皮箱里的米糕偷出来吃了。后来，大人发现箱里的存货少掉了，虽然没有挨骂，但我们自知偷吃行为不妥。那时的米糕，也真的是我们最美的食品。

(白米糕上面蘸点红颜料，以示喜庆)

一代年货，一代年华。

一代年货，一代生活。

一代年货，一代记忆。

一代年货，一代故事。

是啊，那时的年货，确实是我们那代人的奢望和年景。而那时的年货，却变成了昨日的故事和今日的回忆，

如今的年货已很丰富，无论商场市场还是大小超市，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是琳琅满目，一应俱全，一派繁荣。临近春节，有的地方还要举办年货节，给你一场东南西北年货的大汇聚大展示大联欢！

岁月如歌，生活红火。这是改革开放40周年的大变化大红利，这是小康路上的新生活新年景，这是人们美好生活的获得感幸福感。

忆往昔，老家艰苦岁月，难忘节俭过年。看今朝，幸福小康生活，享受现代年景。不用上街逛店，手机上就能网购年货包，不用自己忙碌，饭店里全家欢聚年夜饭！这，不就是我们真正向往的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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