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 我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卫国女子,家住淇水河畔的小镇上,平时以采桑养蚕为生。小镇是个集贸市场,每逢集日周围村庄的人们都拿东西来以物换物,我也用自己纺的蚕丝,换取其它的生活用</b><b style="line-height: 1.8;">品。</b></h3><h3><b>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叫氓的小伙子,经常抱着布来换丝。他脸庞白静,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挺拔,迈着矫健的步子穿梭在集市上,惹的姑娘们都偷偷地多瞄他几眼。他经常来到我的摊位前,以换丝的名义和我搭讪,跟我说他家住复关,在淇水东面,过了顿丘再往东就是。</b><b style="line-height: 1.8;">他说话时眼神火辣辣的,让我不敢直视,偶尔对视一下,又感觉那双清澈的眼眸</b><b style="line-height: 1.8;">像深不可测的海底,使我意乱情迷。</b></h3><h3><b> 这天集市散了后,他约我陪他在回家的路上走一程。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涉过淇水到了顿丘,</b><b style="line-height: 1.8;">我说:“我该回去了。”</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自打认识你我的心就被你拴住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想天天看到你,看不到你就魂不守舍、寝食不安,嫁给我吧!”</b></h3><h3><b> “你说什么呢!” 我心突突跳着,脸羞得通红。我虽然有意,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地就表白了,心想傻小子叫我怎么回答你啊?“你找个媒人吧,我父母岁数大了,家里的事都是哥嫂做主,没媒人他们肯定不同意。”</b></h3><h3><b> 他急得抓耳挠腮,捶胸顿足:“你让我去哪找媒人啊,我们又没有共同认识的人,难道没媒人你就不嫁给我了吗!”</b></h3><h3><b> 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我竟然慌的六神无主,抬头看着他柔声地说:“不是的,你别着急呀,我和家里商量商量吧,要不等到秋后,收完地里的庄稼,我们再谈婚事,好吗?”</b></h3><h3><b> “好,一言为定!”他的脸马上变得阳光灿烂,高兴的像个孩子,蹦跳着奔向了回复关的路。</b></h3><h3><b><br></b></h3> <p style="text-align: left;"><b>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在小镇东边的一个废墟旁约会。他家离这里好几里路,每次我都面向东方翘首以盼,等的时间长了就开始胡思乱想:怎么还不来?路上遇到什么事了?难道不喜欢我了?想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泪眼婆娑。忽然看见东边远远地有人影出现,心里一阵狂喜,一定是他——我的氓,赶紧跑过去迎接,果真是他!</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我们手拉手坐在废墟旁的桑树下,他急切地告诉我:“我找人算卦了,咱们的事大吉大利,没有不好的预兆,十月我就来娶你吧!”</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我说:“好是好,只是我兄嫂总说无媒人做保,不看好我们的婚事”。</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氓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你不用担心,虽然没有保人,结婚时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结婚后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绝不会让你哥嫂失望。”</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b><b style="line-height: 1.8;"> “怎么相信你呢?”我说。</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b><b style="line-height: 1.8;"> “我对天发誓,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如果做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受了委屈,我就出门让马车撞,下雨让雷……”</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你快别说了!”我用手捂住他的嘴,“谁让你起这种毒誓。”</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那就让我孤独终老,无依无靠……”氓还在信誓旦旦。</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揽住我的腰。</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你相信就好,” 氓高兴地咧着嘴笑着说:“就十月份吧,卜卦上说很吉利的。”</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好,到时候你来车接我,还有我的嫁妆。”</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我们细语呢喃地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就像面前的这棵桑树,肥大而鲜嫩的叶子,即将成熟的累累桑椹,树上还有几只等待果子熟了而采食的斑鸠,一切都那么美好。</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b></h3><p style="text-align: left;"><b style="line-height: 1.8;"> </b></h3> <h3><b> 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深秋的风把大地吹成金黄色。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氓驾着一辆马车来迎娶我。我告别年迈的父母,兄嫂及家人,离开了养育我近二十年的家。迎亲的人马伴着缓缓流动的淇水一路向东,我坐在车里望着秋收后的大地,相信我和氓也一定会把庄稼种好,年年丰收,衣食无忧,恩恩爱爱过一生。</b></h3><h3><b> 新婚是甜蜜的,氓对我呵护有加,我也尽妇人的职责,料理家务,孝敬公婆。转眼冬去春来,到了耕种的季节,和氓商量着我养蚕纺丝,他下地种田。</b></h3><h3><b> 我每天起早贪黑,收拾完家务,就去采桑喂蚕,纺丝织布,从不停歇。倒是氓经常睡到日上三竿,喊他去地里,他总说:“我会弄好的,你就别操心了。”</b></h3><h3><b> 一次我路过他种的田,看到草比苗多,回家对他说:“地里该锄草了,草旺苗稀不影响收成吗?”</b></h3><h3><b> 他不耐烦地说:“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管那么多。”</b></h3><h3><b> “我管得多吗?一家人都指着地里的庄稼吃饭呢。”</b></h3><h3><b> “饿不死你!”说完扛着锄头走了。</b></h3><h3><b> 他怎么这样啊?我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又无奈。就这样在我不断地催促,我俩不断地争吵中到了秋收的季节。望着别人家粮食一担担往家运,而我们家总共那么几斗,我愁容满面:“就这些粮食,够一家人过冬吗?”</b></h3><h3><b> “妇人家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不够吃就去借。”氓不屑地看着我说。</b></h3><h3><b>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懒人只有忍饥挨饿。第二年,儿子出生了,儿子的到来使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我平时就很难吃饱,怎么会有足够的奶水,孩子经常饿得啼哭。孩子的哭闹更加刺激了氓那浮躁的神经,他经常对着我们娘俩发脾气,有时摔门就走,好像孩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一次他整夜未归,我又生气又惦记,断断续续流泪到天明。早晨他回来了,我气得用手指着他问:“你去哪了?为什么一宿不回来?你说清楚!”</b></h3><h3><b> 他眨巴着眼睛,眼神飘忽不定,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去朋友家喝酒了,喝多了太晚了没回来。”</b></h3><h3><b> “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哪里的朋友?”我大声地冲他嚷。</b></h3><h3><b> “管我哪里的朋友!你管好孩子就行,一个娘们连孩子都看不好,天天哭闹,烦人!”他反而埋怨起我来了。</b></h3><h3><b> “哇……”孩子被我们吵醒了,大哭,氓更加气急败坏,冲到孩子面前对着孩子的耳朵大叫:“哭哭哭,就知道哭!”</b></h3><h3><b>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吓着孩子啊!”</b><b style="line-height: 1.8;"> 我使劲把他往旁边拽,拉扯的过程中他竟把我摁倒在地,打了两拳。</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爬起来使劲给了他两巴掌,他反过来掐住我的脖子还要打我,我声嘶力竭地说:“你打死我吧!活着也是受罪,打死我你就自由快活了!”</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他松了手,但那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别忘了,你结婚前是发过誓的!”我盯着他那双瞪大的牛眼说。</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我发过誓?呵呵!”他用嘲讽的口气对我说:“我什么时候发过誓?就你这种人也值得我发誓?照照镜子吧!”说完转身出门走了。</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我这种人,你这会儿嫌弃我了!”我自言自语地说。是啊,自从来到他家,没日没夜的劳作,从未吃过一顿饱饭,还要给孩子喂奶,原本健壮的身体变得瘦骨嶙峋,脸颊也由红润变成蜡黄,这一切难道跟他没关系吗?这个没良心的东西!</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孩子因为惊吓还在哇哇大哭,我赶忙过去紧紧搂在怀里。因为生气奶水更少了,孩子根本吃不饱,做了什么孽啊,让孩子跟着受罪。</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此后氓更变本加厉,经常不回来,回来也没好脸色。我自己带着孩子,各种劳作,各种家务没完没了,浩浩汤汤的淇河还有岸,低洼的沼泽还有边,我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这天,氓带着满身酒气回来了,进门就对我说:“你收拾东西回娘家吧,这里不需要你了。”</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我大吃一惊,“我们才结婚三年,你就要休了我?我对你够忍让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别做得那么绝。”我乞求地说。</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什么也别说了,带着你的孩子走,别影响我娶新人!”</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好啊,原来你早就有别人了,我走,你别后悔!”</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我后悔?哈哈!”他一副嘲弄的面孔。</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b></h3> <h3><b> 这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十月就冷风刺骨了。我怀里抱着孩子坐在简陋的车子里,沿着淇河走在回娘家的路上,这几年父母相继过世,我只有投奔哥嫂。一路上冰冷的河水打在车帷上,初冬的田野寂寞荒凉,路边树上的叶子也快掉光了,当年落在桑树上的斑鸠啊,你没贪吃那甜得让人醉的桑椹吧,它会让你迷失方向的,别像我一样傻,男人可以拿爱情婚姻当儿戏,女人错一次就输掉一生。</b></h3><h3><b> 到了哥嫂家,他们投来怀疑的目光:“怎么就被赶出来了,难道你不守妇道?”</b></h3><h3><b> 我含泪向他们诉说了这几年的遭遇,乞求哥嫂收留我一冬,天暖了就找地方搬出去。哥嫂很无奈:“就这样吧,我们也没好办法,你自己吞的苦果,自己慢慢消化吧。”</b></h3><h3><b> 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大地回暖,万物复苏。我找来一些木棍和柴草,在当年我和氓约会的那个废墟上,搭建了一个又矮又窄的窝棚,我和儿子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我除了采桑养蚕,还在住处周围开了块儿地,种上谷物,每天忙忙碌碌,和儿子勉强度日。</b></h3><h3><b> 儿子一天天长大,能帮我干许多农活,我俩满足吃穿后,逐渐地有了富余,过了几年我们就把窝棚变成了宽敞的房子。</b></h3><h3><b> 一晃儿子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人也勤快,他开垦了好几亩地种庄稼,不再让我干重活,我只在家纺丝织布。看着儿子的成长我打心眼里高兴,虽然他的身材和相貌有许多像氓的地方</b><b style="line-height: 1.8;">,但他的脾气秉性没有一点氓的影子,儿子安分守己,吃苦耐劳,为人处事谦和厚道,街坊四邻没有不夸他的,有这样的儿子我每天都过得开心幸福。</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一天我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到我家附近有个头发花白,含胸驼背,衣衫褴褛的陌生人在徘徊,走近了看有点眼熟,仔细一瞅,啊!竟然是氓!早就听人说把我赶走后,他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谁知女的竟是个泼妇,把公婆气死了,还生了个顽劣的儿子,大概也十几岁了吧。看他这不堪的状况,人们说的应该属实。他也看到我,努努嘴想说什么,这时儿子过来了,问我“娘,你认识他?”</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哼!娘怎么会认识他呢!我们回家吧。”</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 进家关门的那一刻,我看到氓那呆滞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一直望着我们。</b><b style="line-height: 1.8;"> 这就是那个曾经让我爱得神魂颠倒,又恨得咬牙切齿的氓吗?看着眼前这个叫花子似的男人,一切</b><b style="line-height: 1.8;">恍如隔世! </b></h3><h3><b style="line-height: 1.8;"></b></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图片来自沐言非主编《诗经.楚辞》插图</span><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