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山上的风吹起了,像带着冰的味道,刺骨。结了血疤的双手上面的冰口口,冒着点点血珠,看着很丑陋。<br>妹妹不停的搓着双手,还不时地跺脚,嘟着冻的乌紫的小嘴嚷嚷着,″哥,今天好冷哟,回去吧。”<br>我望了下背兜,两个小背兜里都只有可怜的一点点猪草。前些日子,母猪下了一窝小猪崽,胃口大开,每天都要吃一背猪草。而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在我两兄妹身上了。<br>″妹妹,娘说这一窝猪卖了会给我们买新衣服的,现在这一点不够它吃,顺着那片坡再找找吧。"<br>″哼,娘骗你的,去年也是这样的,说好卖了猪就给我们买新衣服,又是捡二姐三哥的衣服穿。你看我的棉衣,又有一个洞了,都补了好几个了。"<br>″谁让我们两个最小呢,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穿就不错了。过了年长快点,长高点,让姐姐捡你的穿。"<br>″嗯,对,超过她们,让姐姐捡我的穿。"<br>终于把妹妹哄开心了,顺着山坡,我们向那麦地走去。</h1><h3></h3><h1>风吹的越来越大,前段日子还看见红彤彤,圆鼓鼓的灯笼花开在树冠,像火红的大灯笼罩在整颗树上,特别的鲜艳,耀眼。现在却变得枯黄,蔫吧吧的搭拉着头。风吹过,飘落了一大片。 又一阵风吹来,树上已寥寥无几,挂了几个。</h1><h1>有几颗苦楝子被风吹的荡了一圈又一圈,始终不肯落下。</h1><h1>″妹妹,你看苦楝子在荡秋千啰。"</h1><h1>妹妹看苦楝子荡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掉下来,笑的鼻涕泡冒起,又破了,拿起袖子一擦,″哥,它们像我们荡秋千哟!"</h1><h1>空中到处都是树叶在飞,耳朵也被吹的生疼,紧紧地裹了下棉衣,不让风从破洞转进去。</h1><h1>″哥,快看,麦地里有好多鹅儿肠哟!"妹妹兴奋的叫着。</h1><h3><br></h3><h1>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片麦地里长着青油油,很茂盛的一片鹅儿肠。</h1><h3></h3><h1>这时,也不顾的手疼,放下背兜,欢快地拨起了。不到一会儿,两个背兜里都装满了,用绳子捆了一个冒儿头,赶紧下山。</h1><h1>还不到院口,就见母亲站在小路上,向我们这儿望来。见着我俩回来了,赶紧跑过来接过我的背兜。</h1><h1>″四娃,幺闺,今天好能干。天这么冷,还打了两背猪草。快点烤下手,暖和一下。"</h1><h1>我把妹妹的背兜背上,轻松了许多。接过母亲的火笼,冻僵的小手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h1> <h1>风还在呼呼刮着,睡在床上,冰凉的席子久久不能捂热,把被子捂成一团,好受多了。一会儿耳朵的冻疮又痒又痛,翻了几个身,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h1><h1>半夜里,外面传来劈劈啪啪的响声把我惊醒了,掀开窗帘往窗外望去。</h1><h1>外面的天好亮,白花花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着,轻盈的像跳舞,落的院子里全是白茫茫一层。这还是我有记忆中第一次看见雪,以往只在公社的电影里看过。</h1><h1>″哥,快起来,外面下雪了。"我用脚跺了跺哥。</h1><h1>哥迷糊地爬起来了,大姐二姐也被外面的响声惊醒了,跳到我们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看雪花一片片飞落,还用手在窗户上描着小狗,小猪,小鸡。</h1><h1>天亮了,母亲早早地起了床,炭火已经生好。</h1><h1>我们特意把棉裤,棉衣用绳子扎紧,赶紧跑出了门。院子里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像白糖一样的白。竹子上堆积的更厚,有些竹子不堪重负,啪的一声从中间断了,像放′炮仗那么响。田间的青菜上也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有的露出青青的叶子,越发的青翠。放眼望去,整个田野全是白茫茫一片,往日的景像己不见了。</h1><h1>雪对我们是奢侈的,从未见过雪的小伙伴们,推开门都是哇的一声大叫,眼前雪的世界让人惊喜,好奇,那么兴奋!纷纷抓起地上的雪到处洒,到处打。妹妹出门就摔了个四脚朝天,惹的我们哈哈大笑。</h1><h1>站在院坝里,我们到处比着谁家的瓦上雪多雪少。我家猪圈是用谷草盖的,它上面的积雪最厚,所以我像得了奖励般特得意,高昂着头笑着。</h1><h1>生产队有一个保管室,前面有很大一个晒坝,却是我们的乐土。在往常,走珠子,抓猫,打弹弓,跳绳,忙的我们不亦乐乎。今天的晒坝也是铺上了白色的地毯。</h1><h1>陆陆续续,有小伙伴提着火笼,有的端着火盆,嘴里哈着热气,笑呵呵来了。</h1><h1>几个大娃率先放下火笼,伸出手试探了下雪的温度,不是很冷,开始收集地上的积雪。不一会儿附近的雪都收集完了,码成了四个小堆。</h1><h1>躲在屋檐下烤火的小伙伴们也纷纷加入到收雪的队伍中,把远处的积雪一捧捧捧回来。</h1><h1>过了些时侯,一堆雪变成了一个小猪,上面插了一根葱。又一堆雪变成了白白的大兔子,嘴里叼着一根红萝卜。还有一堆雪变成了大鸡公,尾巴上插着好几根羽毛。最后一堆变成了白雪公主,脖子上系着鲜艳的红领巾。</h1><h1>伙伴们看着自己的杰作,搓着冻的灰红的小手,比着谁的最漂亮,最后法官被吵的没办法,判了个并列一等奖??惹得大家哈哈大笑。</h1><h1>我正笑的开心的时侯,不知是哪个背时的,一砣雪打在我的嘴里,冰凉冰凉的。俺也不甘示弱抓起一砣雪就砸过去。这一下,像捅了马蜂窝,场地里到处都是雪球砸来砸去,满天飞舞。小一点的赶紧躲在边上,时不时偷袭一下。大一点的近身攻击,谁都不让场。这时候没有朋友,全是敌人。谁身上的雪花最多,谁就最狼狈。</h1><h1>欢呼声在响,小手已经热乎了。</h1><h3><br></h3><h3><br></h3> <h1>盼望着,盼望着,初一终于到了,天还蒙蒙亮就起床了。</h1><h1>娘拿出一件哥哥穿过的旧棉衣让我穿上。″娘,我一直都没穿过新棉衣,哥哥又穿新的了,"我嘟嘟着。娘说,″四娃,这个棉衣穿在里面,哪个晓得新的旧的。"说完,又拿出一件卡基布衣服,″你看,小气鬼,给你买了一件新衣服。"看见了新衣服,我接过棉衣,上面娘用针线密密实实的缝了一个长方形,一个方块形,还真好看。新衣服穿上去,还有两个小荷包,嗯,真帅!</h1><h1>妹妹得了一件花衣服,上面有很多小红花,也是有两个小荷包。她洋洋得意的摸了摸小荷包,赶紧把胡豆碗豆装满。</h1><h1>吃过早饭,大姐二姐三哥不见踪影了,我们两个小的就跟父母一起上街。街上的人真多,有点拥挤,衣服都穿的花花绿绿的,比往常洋气多了。路过一个卖汽球的小摊,妹妹眼巴巴的望着汽球不转眼。娘看见了就说,″喜欢吗,就买呗。"于是,我选了一个圆圆的汽球。妹妹挑了个长得像丝瓜的汽球,两个人拿着汽球不时地碰一下,高兴极了!</h1><h1>走着走着,一股香味飘过来。有一个老大爷在烙锅盔,锅盔被烙的两面金黄,上面撒满了芝麻。我们两个眼睛盯着,嘴里吞咽着口水,再也不肯挪步了。</h1><h1>娘问了价钱,买了两个。我赶紧咬了一口,里面的砂糖全融化在麦饼里,混合着芝麻的香味,满嘴都是又香,又脆,又甜的酥心,沁入到全身的毛孔里,太美了!″娘,爸,你们吃点嘛,"娘撇了一小块,父亲也撇了一小块,细细的嚼起来,″嗯,好香。"妹妹也拿给娘吃,娘说″不饿,尝个味道就行了,你两个小馋猫多吃点。"</h1><h1>这个芝麻对我的诱惑太致命了,只记得队上晒芝麻的时侯偷吃了几把,那时的味道一直都念念不忘。现在锅盔上的芝麻烤熟了,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味道更浓了。</h1><h1>不到两分钟,这个锅盔就被我消灭了。再看妹妹那儿,还在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嚼,不时地拿眼睛瞟了下我。</h1><h1>″妹妹,分点给我吃嘛。"</h1><h1>″不干,一个人一个,″妹妹抱紧了锅盔,转过背去。</h1><h1>″妹妹,我拿胡豆跟你换一点嘛。"</h1><h1>″不干,我兜里还有胡豆,"妹妹坚决地说。</h1><h1>我还是不甘心,″妹妹,今后有好吃的东西,我分给你多点,好不好嘛?"</h1><h1>妹妹想了一下,″好嘛,今后不许耍赖哟。"说完撇了一大块递给我。</h1><h1>拿着得来不易的锅盔,舔了一下,香!真香!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起来。耶,妹妹的锅盔怎么比我的那个好吃多了。</h1> <h1>悠悠岁月多少年了,纯真的往事离我越来越远,欢快的笑声还能记得几许。有时在梦里笑醒,却发现枕巾湿了一片。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再没有吃到那样的锅盔。也不再听到那夜竹子的劈啪声了。</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