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紧急运油任务 (一)

回望蓝天

感谢战友提供素材，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四连战友李金建

“黄牌快，红牌硬，白牌跑起来不要命”，这是当年新疆汽车驾驶员中流行的一句顺口溜。黄牌，是地方车的黄色车牌；红牌，是自治区党政机关的用车；白牌，当然是军车。“白牌跑起来不要命”，不仅指军车跑得快，更多的是讲军人不怕困难，勇于担当的精神。

空九军汽车营就是这样一支能吃苦、跑得快、打得赢的英雄部队。

1970年9月，我和战友马平均带着副驾驶，在11大队执行飞行训练保障任务。我们住在二宫铁三中，享受着每天1.2元的地勤灶伙食标准。每天，拉着地勤人员，有时也拉空勤人员，或是到地窝堡民航机场，或是到阿胃滩场站进行飞行训练。当时，我们国家穷，飞行员这些“天之骄子”，有时也只能站在大道奇的车箱上，颠簸几十公里去飞行。

我们几个战友，也第一次坐上了“头上划圈”的直5和“单发、螺旋桨、双翼”的安2飞机，鸟瞰着乌鲁木齐周边的美景，体会到翱翔天空的感受。

汽车营战友，左起，前排：冀有祥、王洪利（营长）、樊工；后排：胡国宝、赵红军、姚永根、沈有彬、张复兴、李敏

9月30日下午，刚从阿胃滩返回铁三中就接到通知，要求晚上返回连队。随便扒了几口饭，我们就连忙赶回农机校驻地。

原来，30日上午，军后勤部车管科长王朝义陪同后勤部领导到汽车营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汽车营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大河沿运送航油到和田场站，确保紧急援外任务圆滿完成。

老红军，后勤部副部长邱大银

一连战友林泉水回忆：参加会议的后勤部领导是老红军邱大银副部长，他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说，今年国庆节，汽车营的同志们就不能休息了，希望大家发扬我军连续作战的优良传统，不怕苦、不怕累，保证圆滿完成紧急运油任务。

二连指导员：张丕润

四连战友冀有祥回忆：军领导坐镇乌鲁木齐，参谋长齐国忠飞赴和田现场指挥。要求汽车营用三、四天时间从大河沿运送航油到和田，确保援外飞机按时起飞。军区要求沿途各兵站做好人员食宿、车辆加油等工作，保证战士们吃好睡好。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汽车营的任务就是及时、安全地运送航油到和田，保证援外飞机按时起飞。

一连战友 游墩道

从乌鲁木齐经大河沿到和田，全长2100多公里，要翻越天山，穿过塔里木盆地，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穿行。沿途气候恶劣、环境艰苦、路况等级差。过去跑和田，一般需要七、八天时间，运油任务紧急，按时间推算，最快也得三天。

军令如山倒，营里决定，由吕俊谋副营长牵头负责，吕副营长是陕西大荔人，解放战争时期入伍，参加过兰州战役，从甘肃一直打到新疆哈密。他要求各连召回附近执行任务的车辆，尽可能配备正副驾驶，要发扬我军连续作战的作风，不怕苦、不怕累，注意行车安全，保证圆滿完成任务。

当天下午，吕副营长就和蒋自全连长带着一连出发，到大河沿装运油料。

时任汽车营副营长吕俊谋，后任营长

30日上午，二连在东沟场站筹建处、阿胃滩场站、飞行11大队的车辆陆续返回驻地。下午，大伙把铺盖一捲，用背包带一捆，往车上一扔，在张丕润指导员的带领下，赶往大河沿油料转运站。

汽车营战友，左起，前排：吴金华、林泉水、林世泽；后排：陈开同、许银川、陈国来、刘俊青

大河沿（吐鲁番火车站）是南北疆的交通枢纽和货物中转站。空九军油料转运站就在铁路线旁。夏庆章、张国友、温兰善等一帮战友为我们装上容量4T的大油罐，引导我们到铁路线上的槽车装上航油。四连战友上午已经出发，当晚，我们就在四连的宿舍凑合了一晚上。

吐鲁番火车站

10月1日早上6点多，二连车队离开大河沿，走过50多公里的柏油路，过了吐克逊，开始爬干沟。

干沟公路是为我国核试验基地马兰修建的军用保密公路，当时才对外开放不久。公路沿着沟底，两侧是寸草不生的高山峻岭，百余公里的峡谷，光转弯就有200多个。路面像搓板一样，车辆跑起来扬起阵阵灰尘，后车看不见前车。由于重车行驶，只能把好方向、控制车速，注意前方来车、提前处理情况、防止刹车失灵。记得在七个星工地后期，梅新战友的大道奇拉着一车炸药，曾在干沟公路翻车，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干沟公路

下了干沟，公路左侧，荒凉的戈壁滩上，那一排干打垒就是库米什兵站，库米什，大伙都戏称为“哭鼻子”。在兵站的露天洗脸池旁，大家洗去脸上的灰尘，兵站的早餐是馍馍、玉米糊就咸菜。过去在库米什兵站就餐，有的战友总喜欢跟那两个服务员丫头来上几句，这次连队首长就在身边，那些战友也收敛多了，大家喝了碗糊糊，拿上两个馒头，再夹点雪里红，就匆匆赶路。

从库米什到乌什塔拉，是八、九十公里的缓下坡，也是难得的柏油路，有时悄悄放了一会空档，公路两侧的白杨呼啸而过，车辆越滑越快，很快进入焉耆地界。由于受盐碱的侵蚀，从博斯腾湖畔的芦苇荡到塔什店，是难走的翻浆路，沿路大坑套小坑，车辆像醉汉一样，颠来颠去，有时还得用上一档。过了焉耆开都河（即西游记中的流沙河）大桥，翻过榆树沟，就是著名的梨城库尔勒。

库尔勒地处塔里木盆地边缘，是丝绸之路的咽喉之地。源于博斯腾湖的孔雀河流经铁门关峡谷，穿城而过。孔雀河是库尔勒的母亲河，因西汉班超饮马于此，又称饮马河。库尔勒兵站就在孔雀河畔，每次跑和田，库尔勒兵站是必住之地。兵站食堂那来自博斯腾湖的“五道黑”小鱼儿，至今令人回味无穷。因为任务紧急，我们在兵站加加油，吃了午饭，又继续出发。

中国古代二十六名关之末关——铁门关

从库尔勒到库车，大约有260多公里，基本上在戈壁滩与沙漠边缘行驶。公路还是搓板路，跑起来，耳边响起“哒哒哒哒”的刺耳声，路两侧的戈壁滩上，时而出现那“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的胡杨，顽强地挺立着。过了轮台，再行驶80多公里，就是南疆最大的县城——库车。

库车，古称“龟兹”，由于塔里木河流过境内，库车成为塔克拉玛干沙漠难得的一片绿州，玄装西行取经曾在库车讲经诵道，西游记中的女儿国就在库车。

车辆进入库车县城，南疆特有的维吾尔风情扑面而来，路边小道上出现了扬起一阵阵灰尘的毛驴车，车上坐着赶巴扎归来的维吾尔大叔和他那戴着面纱的“洋缸子“。老战友们一定记得那句顺口溜：吐鲁番的葡萄鄯善的瓜，库车的洋缸子一朵花。

县城大道上种着许多沙枣树，灰绿色的树叶中挂着一串串棕红色的沙枣。那沙枣又酸又甜，使人馋涎欲滴。每当看到沙枣树，我就想起几年前上初中时，音乐老师林立湄教的那首“送你一束沙枣花”：坐上大卡车，戴上大红花，远方的青年们，塔里木来安家。来吧，来吧，年轻的朋友，亲爱的同志们，我们热情地欢迎你，送你一束沙枣花……

入伍前夕与惠安一中同学张友谊(左一)

车队驶入库车兵站停车场，兵站的扩音器正播送着毛主席参加国庆庆典，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美国记者斯诺的新闻。徐庭校、杨福明、杜振元、张龙会、李玉书等老兵忙着检查车辆，兰元德、薛成伟、黄榜森、姚兴怀、陈菊林等副驾驶从车箱上取下积满灰尘的被祳，拍打了许久，铺在兵站那大通铺上。

开饭的哨子吹了许久，国庆的晚餐非常丰盛，司务长王国勇点了凉拌牛肉、红烧魚、扣肉、羊肉汤等十道菜，主食还加了个刚出炉的馕，战友们整整围了三桌，大家大快朵颐。张指导员讲评了当天的情况，对第二天的行程进行了安排，计划赶到喀什兵站。

汽车营战友，左起，前排：景继强、张万全、任峰超；后排：李同国、马志明、左宏、佟达

第二天，天还没亮，车队离开库车兵站，经过几个沉睡的村庄，进入渺无人烟的戈壁滩，眼前那条简易公路，就像一条灰色的巨龙卧在戈壁滩上，直至天之尽头。车辆一辆跟着一辆，卷起阵阵黄沙，又像巨龙在穿行。

在离阿克苏还有80多公里的慢下坡，中途停车休息、检查车辆。马平均战友的车由助手新兵小姚驾驶，由于枝术不熟练、刹车不及时，发生追尾亊故。保险杠撞到前车的大樑，新解放的水箱鼻子被撞扁，水箱被水泵轴、风扇撞了几个大洞，车辆面目全非。突发亊故惊呆众人，车辆满载着航油，不能拖车，只能就地抢修。任务紧急，只好决定其他车辆继续先行。亊务长王国勇拿了点钱和粮票，让我留下负责联系食宿。

大伙七手八脚卸下引擎盖和水箱，修理班长梁友胜打起喷灯，负责焊水箱，张指导员当起板金工，敲敲打打，修复水箱鼻子。戈壁荒漠上，遍地沙烁、人鸟俱绝，陪伴我们的只有戈壁滩上的骆驼刺和红柳，偶尔，几辆车门上写着“喀喇昆仑”的拖挂车减速、鸣笛、再加速而过。那是修建中巴友谊公路的一支特别能吃苦的车队。当马平均从车箱上废内胎取下一桶水，梁友胜试了试水箱不再渗水时，时间已过去四个多小时，大家才感到饥肠辘辘，纷纷找出工具箱里的剩馒头，就着凉开水充饥。

左起：四连战友王石、高永生、孙洪英

一起突发事故，耽误当天的行程，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到阿克苏已是下午四、五点钟了，穿过路边的烤肉摊，在阿克苏兵站随便点了几个菜，配上大米饭。阿克苏在塔里木河上游，素有“塞北江南”之美誉。这里也盛产大米，粒长色白、口感很好。过去跑和田，总要想方设法给和田技勤大队的大队长，我们的惠安老乡郑子金家带点大米，他那刚上小学的丫头“阿狗”和儿子“阿囝”，每天都想吃顿大米饭，这次也顾不上了。

离开阿克苏已近黄昏，车辆在搓板路上颠簸，身体也随之上下晃动。天色渐渐暗下来，沿途几乎没有什么车辆，车灯照着前方永远走不完的路，车窗两侧一片黑暗。突然，远处朦胧的灯光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两只黄羊，你一加速，它跑得更快，松开油门，它也慢下来，甚至停下来，回头向你张望。跑了一阵，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营部战友：向宏

车辆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行驶了二、三个小时，透过车窗，公路右前方出现了一座突兀的山岩，左前方也有了一排微弱的灯火，三岔口兵站到了。

“没走过三岔口，不算江湖客”，三岔口向西，通往南疆重镇喀什；向南，进入人口密集的叶儿羌流域；向东，则通向阿克苏、库尔勒直至中原。千百年来，塔克拉玛干沙漠黄沙漫漫，驼铃摇曳，张骞出塞、玄装取经都途经此地。

三岔口兵站以戈壁为邻、与风沙为伴，连生活用水都得从20多公里外的巴楚县城运送。长年跑南疆，喝过那又咸又涩的盐碱水的汽车兵，在这里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

南疆交通咽喉——三岔囗

二连战友岁正振回忆：二连连长王玉70年初跑和田时，在三岔口兵站爬在车底下，为六班战士封江南的车“括瓦”，把腰扭伤了，因此，这次紧急任务没能参加，也导致一年后调离运输连队，到修理连任连长。

二连战友，左起：王玉、岁正振

四连二班长王石在回忆录写道：在南疆执行运输任务，宿营在陡峭山脚下的三岔口兵站，见时间早，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单独一人去登山。天黑了，困在半山腰上下不得冷饿困冻至第二天才摸下山。全连彻夜寻找失踪的二班长。谁能想到，当年这位帅气的二班长，20年后，凤凰涅槃，成为我国商界叱诧风云的大佬，还登上珠穆朗玛峰，兼任全国登山协会的特邀副会长。

四连战友王石，后任万科集团董事会主席

三岔口兵站值夜班的还是那位50开外的山东老师傅，刚进饭堂，他就嘘寒问暖，使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须臾之间，老师傅便端上一大盆热呼呼的面条。张指导员回忆：战士们一天劳累十几个小时，两头不见太阳，又累又饿，但是情绪依然高涨，饭后稍事休息，又继续往前赶。

（待续）

汽车营孟毛贤、叶燕昌、林秀发等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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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紧急运油任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