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晓禾

三千青丝，丝丝缕缕都是这人世间的情丝，留一缕青丝，系一段情丝，青丝情丝，缕缕丝丝，缠缠绵绵。古代男女结为夫妇，在饮交杯酒前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表示永结同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题记 我坐在发廊里剪头发，理发师说：“你的头发真好啊，乌黑亮丽又柔顺，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每次去发廊剪发，不同的理发师都会说出同样的话。 此刻，我没有对理发师说，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头发脱落得厉害呢，发量已经不及小时候的一半了。所以每当头发太长了的时候，我总要把它剪到齐肩的位置，美其名曰是头发长了难打理，其实是头发短了感觉脱得没那么厉害了。终有一天，这满头的秀发会变白变稀疏，直到有一天连簪子都别不上了。 80年代的时候，家里还没有吹风机。每到晚上估计我要洗头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要洗头的话早点洗，你头发那么多，洗晚了不容易干。”三年级，我和妹妹照了我人生中第一张相，现在看着相片里的我梳着两条又长又粗的辫子，我才相信原来我也曾经是一个头发乌黑浓密的女子。 小时候最想的就是留一头飘逸的长发，可却经常不能如愿。好不容易把头发留长了，可是去奶奶家和表姐住了几晚后就把头虱也带回来了，所以母亲是禁止我去奶奶家的，可我却总是偷偷地跑去。长了头虱后母亲就把我和妹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为我们捉虱子，我虽然心里万般不舍那一头秀发，可也无可奈何。 初二的时候，我突然头皮发痒、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眉毛也在脱落，我胆战心惊又不知所措。那时候我正处在青春叛逆期，和母亲在闹别扭，我甚至不和她说话。我没和母亲说起我的病症，我在父亲的书籍里寻找治疗方法。后来居然给我找到了，原来我是患了脂溢性皮炎才导致的脱发。我去药店买来维生素B2服用，保持饮食清淡，不吃辛辣刺激食物，不吃肉和糖，减少皮脂的分泌。我脱发的症状在慢慢好转，可是母亲却发现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要我多吃点肉。可我就是不吃，我也不想告诉母亲实情。在那个年纪，母亲多关心我一点我会觉得她很烦；可如果她忙得没空理我我又会埋怨她，觉得她不够关心我。现在想起来很是后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做个听话孝顺的女儿，不让母亲日日为我担心。 我眼里的母亲，瘦瘦弱弱，在脑后扎着一束头发。母亲洗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把耳朵洗得干干净净，搓得两只耳朵都发红了。我也注意到脸盆里有许多落发，母亲把头发捞起来仔细地卷成一小团放进垃圾桶。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看见她把一缕缕情丝，依依不舍地安放在内心最柔最深处。 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母亲的木箱里有两条又长又粗的辫子，母亲说那是她年轻时候剪下来的辫子。后来我再也看不到那两条辫子了，也许是有一段时间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母亲把她的辫子给卖掉了吧？母亲当时一定是很舍不得，很痛心的吧？ 母亲和父亲之间最温馨的一个画面是，每当母亲头发长了的时候，她就把头发绑在脑后，让父亲拿着剪刀，按照她的要求给她剪去一截头发。这个时候的父亲显得很腼腆，而母亲的神情则是幸福甚至是羞涩的。 谈恋爱的时候，他喜欢我乌黑亮丽的长发，他说我青丝似绢，秀发如云。他喜欢把我拥入怀里，抚摸着我乌黑柔软的秀发，在我耳畔低语。夜晚，看着熟睡中的恋人，是谁，把他送到我身边，我是在做梦吗？我偷偷地亲吻了他的脸颊，轻抚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音，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我确信，他就是那个将要和我厮守终生的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生，我把青丝做情丝，誓要缠绕你一生一世。 每次我走进厨房，他总是说：“厨房里油烟味太重，小心熏臭了你的头发，你去看电视，做饭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我们就这样牵着手走进了细水长流的人间烟火里，过着最平凡的日子。在一粥一饭的平淡生活中体味那最真的情感，细细地品味，感受柴米油盐里的风花雪月。 这些年，我和大部分女人一样，没少折腾我的头发，又是剪又是烫又是染的，头发也曾经被折腾得如枯草一般。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喜欢剪一个短短的男孩头，而他，也总是很欢喜地陪我到发廊去。我没像那些小女孩一样很幼稚地问自己身边的这个男子：“你是喜欢我长发还是短发的样子？” 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不爱我，即使我长发及腰，他也不会娶我。如果他爱我，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即便有一天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他也依旧会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此刻，在剪头发的空隙里，我在微信里给他发信息：我在发廊剪头发呢，你过来呗！他说：嗯嗯，好的。发廊离家也就大概300米的距离，他骑着摩托车一下子就过来了。理发师笑着对他说：“怎么，来接老婆回去？”他也笑着说：“她说没带钱出来呢，我是给她送钱来了！”理发师自然是不信的，因为他店里最明显的地方挂有微信和支付宝支付的二维码呢！ 坐在他摩托车后面，看着他日渐增多的白发，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踏实、安稳和幸福。今生，我愿在烟火深处，寻一份最俗世的爱情，一手牵着爱情，一手握着烟火，在朴素的光阴里，尝遍人生的酸甜苦辣，走过风风雨雨，直到我的头发稀薄无法梳理，直到我们满头青丝变成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