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访欠坝冲文/孙太兵

清风细雨

二酉西北，群山连绵起伏，浩浩荡荡，峻拨叠翠。提起早湖村，最为人知的便是欠坝冲水库。这个曾举全乡之力，曾无数建设者为之奋斗，为之付出血与汗的水库，直到如今还牵动着人们尘封的记忆。

可以说，江兄就是其中的这么一位。八月初秋，我去过早湖村，因触景生情，感怀旧事，我写了一篇散文日记，我不管文字是优还是劣，就分享了微信朋友圈。因里面提及了欠坝冲水库，不曾想，江兄看到之后，甚是激动、感触，非要我陪他前去探访不可。 他向我敞言道：“小时候不谙世事，见老父早出晚归，问其去何处，只说是去欠坝冲修水库，至于具体地点，具体方位无从得知。”他还说一直想见识水库的真容，一直想体验其间的甘苦，却难有恰好的时机。看到他确实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因此我真诚爽快的答应了他。

国庆期间，正好学生放假，我们就邀好十月二号去欠坝冲。 当日，江兄和他的一双儿女，我和爱人还有小女，我们一行六人，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于早上九点从棋坪集镇出发了。因距离比较近，开车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到了欠坝冲的山脚下。 我们 沿溪入谷，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每走一段路程，每上升一点海拨高度，就明显感觉高山气侯的凉爽。富有朝气的零零后们，怀揣着好奇的心思，利索奋力的向前攀爬，山高坡陡的路上从没听到他们说一个“累”字，农村长大的孩子就是顽强，没有一点娇情娇气。江兄边走，边苦口婆心的给零零后们教说着“红军长征”和“食堂化”之类的苦，孩子们听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只见他们个个憋足了劲，精神更加的抖擞起来。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即为大家领路当向导，又为大家摄影录像，我把一路美好的时刻通过手机，小心翼翼，认认真真的记录拍摄下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走过的，度过的，将永恒的定格在时光的瞬间里，成为这次欠坝冲之行最美的记忆。山路上不断出现着温馨动人的画面——啾啾的鸟语，吱吱的虫声，潺潺的泉水，密密的树林，艳艳的山花，串串的野果，这一切好似从梦中翩跹走来。每到精妙绝伦之处，大家总得停下来，好好歇歇，好好看看。

清浅的岩板处，虾米和螃蟹沐浴着阳光，正享受着它们的惬意时光。我叫孩子们不要惊扰这些可爱的精灵，我借此牵出“虾兵蟹将”的成语，让孩子们释义，孩子们很聪明，都知道是形容弱小、微不足道的意思，我继而向他们补充道：这词出自于明朝吴承恩的《西游记》，原意是神话中龙王部下的兵将。其实我是个半文盲，懂得的并不多，我是偶然在书上看到的，我的用意只是鞭策孩子们努力学习罢了。

经历了一番艰苦攀爬，我们于正午十二时到达了山顶。 上面的路越来越平坦，越来越开阔，继而可见片片山地，层层梯田。荒弃的田野里有几头水牛在专注的吃着草，可能是我们的脚步声惊动了它们，它们抬着头警觉的朝我们观望着，心里好像在想：哪来的生人，背着包裹，还带着小不点，到此做甚？我想跟它们打个招呼，想友好的问侯一声，然人与动物哪能言语勾通？其实牛是通人性的，它们虽不能说话，但它们能领会人的口令指使。记得小时候学犁田，我模仿父亲的方法，对牛吆喝着，想不到特灵，牛乖乖的任由我使唤，叫走就走，叫停就停，看到哗哗翻出来的泥块，我喜不自禁，心头洋溢着满满的胜利感。 牛是咱们山区重要的使用工具之一，平时人们把它喂得饱饱的，壮壮的，待到春耕播种时，就派上用场了。牛在耕作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负使命。牛是山民们的希望，也是山民们忠实的生活伙伴，出于对牛的喜爱，就顺便在此提笔赞上了几句。

走过一处山湾时，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口的参天大树特别显眼，一般来说都是村里特有的标志。 还没进村，就听到一阵阵的狗吠鸡叫，像炸开了锅，没完没了。我感觉我们像是一群游离的不法分子，闯进了别人的伊甸园，滋扰了他们的宁静，破坏了他们的安宁，这并不迎合的场面，叫人情以何堪呢？ 从村旁过时，看见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倚在门口向外张望，他们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我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他们的眼眶有些湿润，有些泪目。我想，此时此刻，他们一定是想到了远方打工的儿女了吧！这倚门望远的牵情，让人感到一丝丝的怜悯，我在心里默默的为他们祈祷、祝福着。 这里人迹罕至，就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户人家，陪伴这些老人的也只有大山，几只鸡，几条狗，几头牛就为一个世界，虽说与世无争，过着桃源般的生活，可他们一辈子守着这片大山，也实在是太枯燥，太清苦。唉！他们真是不容易。

离水库的地方不远了，大概还须走上二三里。有一段路程，有些别致、有些奇特，全程呈拱门形状，顶上覆盖着绿阴，可以遮蔽风雨，掩障烈日，走在其中，像是进了某种时光隧道一样，令人心醉神迷的很。江兄只顾着采摘这里那里的山果，他哪里把心思放在这壮观迷幻的山道？他虽年长我几岁，然到这里却是首次，掩不住激动时，他总是憨厚的笑着说道：“真是难得，真是难得，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了。” 记得三十年前，也是清秋，我曾和几个儿时伙伴来过这里，那时是一条明亮宽蔽的大道，附近的坡上种满了花生、玉米、红薯等农作物，且视线开阔，看得见远山近水，现在这里完全荒芜了，没有一点生机。真是想不到，多年不曾来这里，已是人非物非，繁华不在；我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的万物万事没有固定不变的啊！

经数小时的徒步跋涉，一座水清如镜的水库终于跃然于眼前。 面对如此美丽的水库，孩子们欣喜若狂，他们用手卷起喇叭筒，朝着大山，朝着湖水，纵情的呐喊着，只听悠远飘渺的童声在这山中缕缕回荡。我想，此时此刻，这里的花儿，草儿，鸟儿，还有这里静静的湖水都听到了吧！ 江兄激荡的心境，似乎还没平复过来，他看到了欠坝冲水库，又按捺不住情绪，又重复着他说过的那句话： “终于如愿以偿了，真是难得，真是难得。” 我想，江兄此次之行，总算了却了他多年的心愿了吧！ 其实，我的心情跟江兄一样，是激动、是感概的。想想当初来这里时，我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年，如今再来这里，已是青丝初白，年龄快要奔五。步入不惑之年，肩上挑着家庭的重任，生活的压力让我们变得不再轻狂，社会的变化让我们力不从心。人情的虚伪，人心的险恶，人事的复杂，让人猝不及防。扪心自问，我这样一个传统守旧的人，是不是有些落伍，是不是有些感伤？ 走着先民们走过的路，看着先民们创下的伟绩，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先且不追朔那些血泪的史迹，只要在此看看这大提，看看这库水，看看这悬崖上的沟渠，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他们的艰辛不易，就会被一种毅力，被一种精神所震撼、感动。

闲聊中，江兄说到他父亲修水库时的秩事： 风雪天气，上山下山的路不好走，为防打滑，鞋底须系上草绳。凛冽的寒风不断的吹着，天上的雪子子不断的下着；脸被冻的青紫，手被冻的僵直，然挑土开渠的工作仍得进行…… 小女在一旁听得认真，忽然她问我道： “爸爸，我们家里有谁参加过？” ”奶奶，大伯，还有你的三个姑姑，你奶奶每次收工回家，还要顺便找一背篓猪草的。” “他们有报酬没有？” “没有。特殊的年月，特定的时间，必须的使命。” 我答到了这里，天真单纯的小女又不解的问我：“干嘛要在山上修水库？” “水库建于七十年代，那时条件艰苦，生活贫困，时常吃不饱穿不暖，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人们开荒垦地，造田修水利。水库的修建是为了灌溉农田，是为了增产增收，不受旱季影响。” 女儿听到我的解释后，有所领悟的点了点头。这些藏在大山里的历史典籍，对她们来说想必有些遥远、陌生，或许许多年以后，当她们经历过许多人事，当她们想到欠坝冲，想到曾经的造访，她们一定会明白、懂得过去生命潮流下的艰辛与不易。

在这静谧的山里，我们除了赏秋，还不忘找些野趣。我们分成两组，一组由爱人带着三个小孩烧烤，另一组是我和江兄负责上山找野果 。时逢清秋，山里的八月瓜，猕猴桃，小青梨，麻穷菌，处处可找，随便在山上转一圈就收获了不少。我们返回时，香喷喷的桐叶粑粑早就烤好了，试上一个真的好吃。江兄是个细心周到的人，他知道我们今天要从县城过来，就早早的做好了饭莱，还备好了上山吃的滋粑和水。可能是因为仓促，他炒的莱盐放太多，有些咸，水全被大家喝光了。不过，我们在山上享受了一顿别样的午餐，也感到十分的欢心，知足。

下午三点，我们开始返程。在下山的时候，不知何故，好好的晴天，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当我们停下来躲雨，雨却停了；我们继续行走，雨又下个不停，如此反复几番，直到我们到了公路，上了车，雨才彻底的停止了。难道是我们的至诚感动了神明？难道是上苍起了挽留，难舍之意？若真是这样，但愿神明保佑我们，保佑这里勤劳善良的山民。 这次欠坝冲之行，无论于小孩还是于我们大人，都是一次极好难得的锻炼、感悟、寻迹之旅。回归山林，走进生活的初始，学会感恩，学会知足，学会用心感受人生最美的风景，我觉得很有意义。
2018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