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有二佛——写在老母生日之际

坐观岁月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人们可能都听说过这个经典故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明朝云南太和(今云南大理)人杨黼,官御史。辞别家中的老母,独自前往四川拜访无际大师。路上,他遇到一位老僧。</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僧问杨:“你到哪儿去啊?”</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杨答:“我去四川拜访无际大师。”</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僧提醒杨:“你去拜访无际大师,还不如去见佛。”</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杨问僧:“佛在哪里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老僧说:“你只要回家,就会看到一位肩上披着黄色衣服,倒穿着木屐的人,那人就是佛啊!”</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5px;">当杨黼赶回家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老母亲听到儿子的叫门声,喜出望外,急急忙忙披上黄衣,跑出去开门的时候,连木屐都穿反了。杨黼见母亲的样子和老僧所描述的完全一样,当下惊觉。从此以后,留在家中竭力孝敬母亲,还为《孝经》作了注解。</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就是现在佛,何必远行去拜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少年来,我们一大家子高兴不过的是堂上有老父老母两尊大佛。父亲生于丁卯年农历二月二十七日(1927年03月30日),母亲生于癸酉年农历腊月初六(1934年01月20日)。父母生我们姊妹八人,今天是老母八十六岁(民间习惯说虚岁)生日,姊妹们自发地从各地赶回家中,聚首在二老膝下。聊以儿女寸草之心,报却父母三春之晖,一家人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我们年轻时注注体会不深,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感觉日渐强烈起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出身苦寒之家。光绪年间,爷爷奶奶逃荒来到现在的子洲县裴家湾镇小沟则村,爷爷去世后又流落到临近的淮宁湾镇沙河村。父亲姊妹八人,父亲最幼,三岁丧父,孤儿寡母一家人在异乡的土地上艰难顽强地生活了下来。父亲常说,小时候饿的不行了奶奶就准备把他送人,送人前给吃一顿饱饭,吃饱了,奶奶又哭得舍不得送人了,自已也害怕被送人,在提心吊胆中长大成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奶奶守寡将儿女抚养成人,属于曲型的母慈子孝家庭。父母结婚之前,由于家境困难,奶奶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影响,在众人的撮合下,伯父遵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娶了智障的伯母。听父亲说,奶奶生前留下遗言,一是坚决不允许伯父离婚,伯父为尽孝道,坚守了一生痛苦的婚姻。二是担心伯父的“光景日月”,希望父亲和伯父不要分门立户。父亲虔诚地坚守传统礼教,母亲明事达理,因此,父亲和伯父一直未分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也是生于多子女家庭,兄弟姐妹七人,母亲是长女,从小就学会了纺线织布和帮助姥姥带孩子。父母1949年结婚,父亲一直在外工作,年仅十六岁且身体瘦弱的母亲独立操持着家务,服侍长期瘫痪在床的奶奶,照管伯父的子女。随着我们的陆续出生和伯父家的孩子不断增多,母亲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她以惊人的毅力和无私的母爱将自己的五男三女和伯父家的七女一男共16人一手拉扯到成家立业,其艰难与辛酸,非过来人是无法理解的。我们这样大的家庭在我的记忆中是绝无仅有的,在父母、伯父的苦心经营下,在农村还算得上家境小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伯父在1970年初不幸逝世,母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除了掌管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睡外,还要承担繁重的农活,母亲再也支持不住了,终于累倒了。1974年,41岁的母亲得了可怕的结核病,那时近乎等同于绝症,但母亲奇迹般地战胜了病魔。后来,母亲常常说起当年生病时的心思,当时最割舍不下的是我们和伯父家的未成年子女,冲着孩子们她也一定要活下去!真是苍天有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年轻时没有条件接受文化教育,父亲只上过四十来天冬书,母亲大字不识一个。1947年,父亲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参加革命工作,有着朴素的、强烈的诗书耕读意识,勤学好思,凭借天资和自身努力,还担任了一定的领导职务。父亲终生渴望知识和追求知识,虽年逾九旬,仍坚持读书看报,年纪大了经常记忆错误,思维基本定格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不时闹出一些张冠李戴,内容穿越的笑话。母亲记忆力超强,所有子孙和邻里、亲戚的大人小孩生辰八字记得一清二楚,晚年喜欢看电视剧,经常痴迷于追剧,令人不解的是老人家既看不懂字幕,岁数大了耳背又听不清电视剧的声音,但对剧情能说的津津有味。二老一唱一和,时常埋怨子孙们努力不够,学不勤、业不精,不会有出息;自信满满地说,他们如果念书会如何如何。小妹有时当面调侃两位老人,“如果您俩能念书,一个是北大,一个是清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小时候,农村人普遍不怎么重视文化教育。一是传统农耕生产严重制约了农民的视野和对知识的追求,人们的眼光死死盯在土地上;二是受十年文革影响,整个社会弥漫着“读书无用论”,农村更是如此;三是因农村办学条件的影响,稍微高年级就要到十里之外的中心学校上学,好多家长因孩子年龄小怕安全出问题或担心吃苦受罪,不愿供孩子上学。尽管政府动员适龄儿童上学,但我们的同龄人不少未上学或中途辍学,大多数是文盲或半文育。父母似乎眼界高远一点,很重视我们上学读书。令两位老人多少年遗憾不已的是因母亲实在忙不过来,大姐辅助母亲早早操持家务而未能上学。其他姊妹在当时条件下,父母最大限度地督促和保证了上学,为恢复高考后进一步接受教育奠定了重要的基础。母亲好像对知书达理有一种天然的理解,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文化人才知道的名词,当你干活偷懒时,她会骂你“以为你取回功名来了”;当你做了错事,她会骂你“把五经四书读到背屁股上了”;高兴时,她会表扬你“书读了就是有用”、“书没有白读”、“供给你们读书没错”;冷不防还能说出“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家有千金不如薄艺在身”等挺有文化气习的语言。我小时与其他姊妹相比较,贪玩逃学,让父母没有少费心,我没有成为文盲或半文盲,可以说是在父母的打骂驱赶下沿着读书的路子走下去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他们的姊妹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们小时候家里困难,亲戚们更困难,在我们少吃缺穿的情况下,父母不断接济生活更困难的亲戚。特别是父亲,一辈子生活在感恩之中。父亲幼时,曾得到其姊妹们的关爱呵护,父亲对手足之情念念不忘。伯父故世多年,每每提起,父亲总是老泪纵横;伯父八个子女每逢嫁娶,父母总是泪流满面,这是多年辛酸操劳的释放。1970年代,二伯的儿子病了无钱医治,父亲也实在拿不出多少钱,只好把戴在手腕的手表卖了50元资助侄子治病。那个年代手表代表着身份和地位,从此老人家再未戴表。多少年后我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老父一辈子就喜欢有块好手表,又舍不得花钱去买。我不怎么喜欢戴表,顺手将手上戴的一块表送给了父亲,父亲听说价格后,推辞说自己八十多岁了、不需要了,但从孩子般的脸上看出老人喜欢这块手表,从此爱不释手地戴在手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一生不求索取,只求奉献。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后,子女们陆续结婚生子,他们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看管孙辈的责任,单位家属院里的人们戏称母亲是“托儿所长”,母亲却没有半句怨言。他们带看孙辈时间有长有短,有的带到入托,有的带到上学,有的带到初、高中毕业,他们将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了儿孙。父母越到老年,对儿孙们越来越关爱,越来越放心不下,总是谆谆告诫,要知恩图报,要与人为善,要廉洁奉公,要怜悯穷人,要关爱下属,他们的苦口婆心使儿孙们在人生道路上受益匪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在漫漫人生旅途中,已经相濡以沫地走过了波澜不惊的七十个春秋。母亲相夫教子,父亲一心在公,早年日子清苦,但一家人过得充实幸福。父母尽管早已是耄耋老人,但一直身板硬朗,从不服老,儿女们也没有觉得两位老人已经是风烛残年。必尽岁月不绕人,2017年3月15日,母亲一大早忙碌着给一家人包饺子,一声咳嗽引发脑出血,住院其间又发现患有肺癌,父亲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神情恍惚,天天念叨母亲一生的辛劳和对家族的贡献。一年后的3月18日,父亲应族人邀请参加宗族家谱修订会议,回家后出现小便困难,住院做了前列腺手术,活检诊断为前列腺癌,住院期间,母亲更是牵肠挂肚。母亲迷信,认为农历二月二日(3月18日)是硬日子(意思生病凶多吉少),天天重复着一句话,“你大大(父亲)受了一辈子的罪,刚好活了,不知这次能不能挺过去”。好在两位老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已患了癌症,病情稳定后,唠叨人家得了同样病都起来了,他们还要受害儿女。其实,父母病情能恢复到现在的状况己经是很不错了,多次复查,癌细胞一直没有扩散,已经出乎医生和子女的预料,也许是父母修来的福报,吉人自有天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着写着,我的视线模糊不清了。在我眼中,母亲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父亲已不再是勤勤恳恳的政府小官员。在我心中,父母已不再是颐养天年的平凡老人,是全家老小的情感寄托,在他们身上有着吮吸不完的精神营养。父母在我心中早已是升华了的道德之神,人格之神,品行之神,父母是我们心中永远的佛!儿孙们衷心祝愿高堂父母福寿绵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