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荠菜有个约会

胡杨林

小时候看过张洁的《挖荠菜》，那个饥饿的小姑娘在春天的田野采摘荠菜，和在玉米糊里，撒上一点盐，觉得这大自然的馈赠是无上的美味，看得我心之向往，后来才知道荠菜就是我们当地的地米菜，也有的叫地菜，护生菜，春天一来，在田野里蓬蓬勃勃地开着大片的小白花。

中国人吃荠菜的历史应该很长很长吧，因为《诗经》里就有关于荠菜的诗：“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辛弃疾的那句“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不象桃李那样娇嫩，它是不怕风雨的，“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真等到三月三，荠菜就老了开花了，这时候只能吃荠菜煮鸡蛋。

真正的吃荠菜是在腊月里头，麦苗还不高的时候，田梗上，菜地头，溪边，路旁，荠菜已经冒出了嫩生生的叶子，它在探访春天的气息，甚至在下了雪的原野上，扒开雪层，荠菜仍然是翠绿翠绿的，好象张开绿色的小手在喊，快来采快来采!

我知道荠菜可以吃还是外婆教我的。外婆三十多岁时外公就去世了，她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成人。在饥荒的岁月里，她挖来各种野菜，和上少许米面，在蒸笼里蒸熟后，滴上几滴菜油，我们本地把这种又当菜又当粮的饭叫做蒸菜，野菜中荠菜是难得的美味，很多年以后，外婆回忆起这段日子，回忆起荠菜，还说“地米菜和（huo第四声）蒸菜，好吃的婆娘拿碗来!”

之前在乡镇上班的时候，所里的菜园子里就有荠菜，园子里是肥厚的河沙土，野生的荠菜长得比种的白菜还嫩，我午觉也不睡，拿着铲刀忙乎了一个中午，守门的刘老头看得直摇头：“这有什么用呢？”“包饺子呀！”我快活地回答他，嗯，本地人吃荠菜都晓得是包饺子，但我有很多其他的吃法呢，说了他也不懂！后来我又在一片橘林里，发现了一大片荠菜，橘林是要上很多农家肥的，这片荠菜又肥又嫩，连杂草都不长，我拿着小铲刀和袋子，心情快活得象去偷金子的阿凡提，恨不得把这一片初春的绿色都带回家。有了这个经历，后来我下乡经常就低着头，眼睛瞄着田里有没有荠菜，还真的有不少的收获。

上个星期，在家闲着没事，又想去挖荠菜，这次是开着车沿着五峰方向走，沿途有菜园或者大片的油菜田就赶紧下车查看，都快走了一二十里地还没有发现，只好掉头回来在住处附近洗车，洗车还要排队等候，就信步沿着后面的一片田园走，结果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在一块种着豌豆苗的田里长满了荠菜，比路边田梗上的嫩多了，碧绿青翠惹人爱怜，忍不住心中狂喜给朋友打电话，很快朋友就带着网袋，带着小铲刀赶来了。喜欢荠菜的两个人相视一笑，就趴在田里摘起来。本来想着要给主人打个招呼，问了下附近的人才知道已经搬走了，这太好了！我们有说有笑地铲着荠菜根，轻轻拨起来就是一大颗，还特意留着小小的幼苗，预备下次再来。

荠菜采摘回来，就想着各种吃法，最常见的是包水饺。把荠菜摘去老叶菜根，淘洗干净后开水焯下，但我想留住清香就没焯水，切碎后撒点盐淹渍到出水，挤去水份后加入食用油不停搅拌，荠菜是很吃油的，要加不少油吃起来才嫩滑，然后放入肉馅、姜蒜末、小葱末、生抽酱油，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好就可以包面皮了。这样的荠菜饺子煮熟后还透着翠绿呢！

荠菜炒鸡蛋好吃还很有营养，感觉比韭菜的味道更好。鸡蛋先炒至半熟盛起，锅中再倒点油，油热后倒入切段的荠菜爆炒，断生后迅速倒进鸡蛋翻炒，出锅，这个要一气呵成，动作慢就不脆嫩了。

不知你吃过凉拌荠菜没有？也很不错的。焯水后的荠菜切末，加入切成丁的五香豆干，加入姜蒜末、生抽鸡精香油后拌匀，这个和凉拌红菜苔是一样的做法，绿白相间，好看又好吃。

印象最深的是去年冬天，约了墨香和紫陌去江边摘荠菜，江边的北风呼呼地吹，我们戴上风雪帽还是摘了不少，回来却头疼得厉害，本来是预备做火锅再包荠菜饺子的，紫陌和我都喊着头疼，歪在沙发上不想动，墨香做好了火锅，突发奇想说不包饺子了，我们在火锅里下荠菜吃吧，大家都说好。围着热气腾腾的腊肉火锅下着荠菜，荠菜的清香和着腊肉的汤水，感觉从来没有这样美味这样可口过。

以前看过一篇文章，一位在德国学习的学者，看到大学门口的草坪上有荠菜就摘回家包成了饺子，还请德国的教授品尝，认真的德国人将信将疑地问：这也能吃吗？尝了一个觉得味道太好了，连吃了三大碗，还不忘回图书馆查找资料，证实了这个确实是能吃的，而且含有很多营养素，味道鲜美是因为含有谷氨酸钠，有种成份还可以治疗高血压!最后这位德国教授感慨地说:
我们把每一片绿色都印到了心底；
　　他们把每一片绿色煮到了锅里。

每年的春头腊尾，在万物还没有复苏的时候，在树木还没有吐露新芽的时候，我与荠菜有个约会，荠菜带来美味，带来春天的气息，翠嫩的羽毛般的叶片召唤着杨柳春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