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明瞭了,而黄叶便碎落……

晓墨

<h3>陈奕迅的“苦瓜”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词填得简单朴实,很“黄伟文”,作为香港词坛两大支柱人物之一,如果说林夕如李商隐,华丽而晦涩,黄伟文更像白居易,每个字都实在,易懂,看似不起眼,但整曲填下来,是烟火气满满的人间滋味。</h3><h3>“苦瓜”这首歌从头到尾都很平白,述说主人公从不喜欢吃苦瓜到爱上苦瓜滋味的过程,是人们从懵懂到成熟的成长写实。但在词中有这么一句,我一直没听懂“却在某萧瑟晚秋深夜,忽尔明瞭了,而黄叶便碎落……”</h3> <h3>我不明白,人忽然想通了某件事,为何要与“黄叶碎落”联结在一起,这两者没有逻辑关系,一个发生在思想领域,一个发生在现实世界,这前后两句联系起来,虽然意境美,音韵美,却是不搭界的两回事。我估计,词人写这两句,大概也就是为了意境和音韵吧。</h3><h3>写过词的人都明白,能找到音韵、意境、逻辑、情感同时符合的字眼,到底有多难,很多时候,只能先满足最重要的“音韵”了。</h3><h3>最近某个早晨上班时,突然听见电台播出了这首歌,当唱到这一句时:忽尔明瞭了,而黄叶便碎落……</h3><h3>心里某处猛然一紧缩,泪水差点就涌了出来,我听明白这句了吗?并没有!我明瞭什么了吗?也并没有!但我却听到了碎落的声音,确确实实地听到了。</h3> <h3>中国人大多信佛教,更准确来说,是禅宗。禅宗讲求顿悟,六祖《坛经》里没有太多的大道理,有的只是一个个的故事,有慧根的人会从这些故事里悟出人生的真谛。</h3><h3>人生之苦,无非纠结,纠结得再多,无非八种 ,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h3><h3>在西方的故事里,我们见证的是摧枯拉朽,不到黄泉誓不休,到了黄泉也要直追18层的斗争精神,就好像歌德的《浮士德》,男主角为了追寻死去的爱人,上天入地,把天、地、人间搅得天翻地覆也要把她找到为止。</h3><h3>在西方精神里,似乎对什么事都要求个最终的结果,即使明知这结果是惨烈的、悲剧的、自毁的,还是要把整套剧情演完,演得轰轰烈烈、风风火火,再拉上一大票无辜的人殉葬,这才够残酷,这才叫完美。</h3> <h3>在日本文化里,好像让人刻骨铭心的故事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但这种“死”又与西方不同,西方人的自毁,是狂热的抗争,日本人的死,是提前给予的完美结局。</h3><h3>他们讲究“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他们逃避“八苦”的方式就是自杀,害怕生存,就自杀;害怕衰老,就自杀;害怕死,就先死一死,在他们看来,能选择在最安静、最美好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就是最完美的。</h3> <h3>我们则更喜欢“顿悟”,“顿悟”一词与其说来自禅宗,不如说来自我们渊远流长的中华文化。老子骑青牛失踪,是顿悟;吕洞宾梦醒修道,也是顿悟。</h3><h3>“顿悟”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在《坛经》的故事里,我悟不到,估计,就是一个人苦苦思量,陷入人生八苦之中纠结痛苦,而突然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瞬间,想通了,想明白了,从此就不用再受八苦的折磨了。</h3><h3>与前面两种比起来,“顿悟”仿佛高明了许多,更简单了许多,对于结果不强求,对于生命更珍爱。对结果不强求,人间少了许多喧闹,对生命多珍爱,人间少了许多悲剧。</h3> <h3>在我看来,“顿悟”说得这么玄妙,无非就是放弃和逃避,无非就是“算了”。</h3><h3>放弃热情如火的“生”,放弃轰轰烈烈的“死”,淡化撕心裂肺的情感,无视生命中的所有痛苦、矛盾、纠结与无奈,不求结果,莫问前因,就是顿悟,是吗?</h3><h3>放弃与逃避,为了什么?大概就是为了“活着”吧。</h3><h3>许多评论说张艺谋执导的电影“活着”很真实、深刻地描绘了中国人的传统精神,即便发生了多少的生离死别,生存状态有多么不堪,人还是要“活着”,而放弃与逃避本来就是最简单的事。</h3> <h3>人与人之间常常会有这样的对话:即使……还不是会……不如就……至少还……唉,算了吧……</h3><h3>忽尔明瞭了,而黄叶便碎落。</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