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羌塘

梦醉天涯人

　　心总是遥望着远方，总是遥望着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昨夜我看见了一片祥云在我的梦中飘过，我化作了一朵云，回到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世界屋脊的屋脊，在羌塘大草原上，追逐着奔跑的藏羚羊……

 

1、世界屋脊的屋脊

 

　  去羌塘是一种意外，受朋友之邀，没做任何准备，匆忙就踏上了高原的路。

　　西藏对天我而言，并非陌生，去过多次，但多是工作需要去藏地采访，我多希望自己有一天像高原上一只鹰，在蓝天白云中翱翔，俯瞰雪域苍山，像高原上一只狼，在广袤的草原上追逐着羔羊。

　　在西藏朋友L君帮助下，我与C君踏上了“世界屋脊的屋脊”羌塘草原的征途。

我们要去的第一站是西藏那曲地区的申扎县塔尔玛。从拉萨到塔尔玛近千公里。

越野车在高原上像一匹奔驰的骏马。

　　L君说，羌塘大草原，是中国五大牧场之一，羌塘北部的大片地区一直被视为“无人区”或“生命禁区”，因为这里高寒缺氧、交通不便，人类无法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然而，人类的生命禁区为大量的野生动物提供了世界上最大的天然乐园。远离人类的骚扰，使得野生动物真正成了这里的“主人” ，如藏野驴、野牦牛、藏原羚、西藏棕熊、黑颈鹤、雪豹、藏羚羊等珍稀野生动物。

　　思绪早己越过千山万水，骋驰在茫茫的草原上。

　　当越野车驶入当雄，翻过念青唐古拉山，海拔很快就由3000多米爬升到5000米，我们也开始明显感觉到了空气变得很稀薄。当再次与纳木措擦肩而过，遥望那一汪碧蓝的湖水和雪山时，我百般感慨，多想投入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措的怀抱，亲吻她那美丽的身躯,将自己融化在那片雪山与神水之间。

　　L君说，进入念青唐古拉山，很快就要进入了青藏高原腹地羌塘大草原了，这里被誉为“世界屋脊的屋脊”。念青唐古拉峰海拔7111米，终年白雪皑皑。而纳木措为西藏第二大湖泊，也是中国第三大的咸水湖，湖面海拔4718米，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型湖泊，也是西藏的“三大圣湖”(玛旁雍错、羊卓雍错)之一。

　　我默默地祈祷与遥望。美丽的念青唐古拉，美丽的纳木措!

 

　　高原的脾气很坏。

　　刚刚天高云淡，朵朵白云似乎伸手可摘。猛然狂风大作，碧蓝的天空瞬间卷起巨大的螺旋云，豆大的雨点和冰雹砸了下来。约十几分钟后，天空突然云开雨去，灼热的阳光直射在茫茫的草原上。远处，成群的牛羊在悠闲的吃着鲜草，偶尔传来一阵牧羊犬吼叫声，我们己经进入了最原始的牧羊区了。

　　公路嘎然而止，一条坎坷而蜿蜒的土路在茫茫的草原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越野车在艰难的行驶，车后掀起漫天的灰尘，如一条长龙向草原深处滚滚而去。L君说，我们己进入了无人区，在“世界屋脊的屋脊”上了。

放眼远望，静静的草原无声无息，那炽烈的太阳光时而躲进厚厚的云层，时而又透过厚厚的云层，射出万道光芒。一些野马、野兔、野驴等野生动物远远的望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这时，一只鹰从远方向我们冲来，在我们的顶空盘旋数圈后，像一只离弦的箭，射向远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2、与狼相遇

 

　　没想到通向塔尔玛的路是如此的遥远与艰难。

　　经过14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海拔4800多米塔尔玛。一下车，我的脑子好像膨胀了起来，似乎要爆炸。

　　这里有一栋十分简陋的土房子，一条小河在这里几乎呈360度弯曲从东边绕过，今夜，我们就食宿在此。此时，斜阳西去，天空骤然升起波涛般的云海，隐天蔽月，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一轮皎洁的月亮和漫天的星星，将草原照得一片通透与明亮。那星星更是晶莹剔透，仿佛伸手可摘，把我们带入无限的遐想之中。

　　是夜，我盘坐在简易的床上，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在无垠的高原上驰骋……

　　夜，如此的漫长。

 

　　凌晨4时左右，因头痛厉害无法入眠，轻声喊了一声C君，C君没有任何反应，便蹑手蹑脚搬出笨重的摄影器材，穿戴好防冻羽绒服，一头扎进了苍茫的夜色中。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

　　抬头看天，月亮、星星也不知去哪儿了？面对被夜色笼罩的草原，我不知道向何处？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我决定沿小河逆行，大约行进几千多米时，发现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动物在盯着我，用强光手电一照，两道绿光直逼而来。我浑身一阵颤抖，汗毛倒竖，心想，莫非遇到狼了？

　　正是一只草原狼。

　　我脑海里立即想起许多关于狼猎物的画面，心里开始慌张。我知道，狼是非常有智慧和敏感的动物，它在猎物之前，是要经过充分的思想准备才猎杀。我环顾了四周，目测距离，与狼相距约1000米左右。如何摆脱目前的危险境地，我脑海在不停的在思考。缓缓后退到河边，那里有一条较宽的水面，如果有狼群，它们也只能从前方攻击我，不会腹背受敌。

我架好三脚架，将600MM镜头装上去，对准前方的狼，但我不敢按动快门，怕惊动它，只能与之相持对峙，心里却十分的恐惧，祈求上苍保佑，不要出现群狼，如果真的是群狼，我今天必死无疑。

　　我拼命的猜测那条狼的心里。我之所以装上那么长的镜头对准它，它肯定认为我是有武器进行反击的。另外，狼是怕强光的，我手上还有一手机筒，发出强光，它也是害怕的，之所以迟迟不敢轻易发出攻击，只能贪婪地盯着我，一动不动。我知道，它也在观察我举动，也在思考如何攻击我？

　　我丝毫不敢放松，心里却越来越紧张，手脚有些颤抖了。但我努力的安慰自己，此时与狼对峙，在它不明对手真实的情况下，我决不能慌张。如果狼一旦发现我虚张声势而慌张，肯定会发出攻击的。我习惯性地摸出手机，但这是无人区，没有任何信号，发求救信号是根本不可能的。

 

　　相持，对峙。时间在一分一秒的煎熬。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和腕表的嘀哒声。

我死死盯住前方，耳听四周的动静，反复推测会不会有狼群出现？约几十分钟后，东方开始出现微弱的光亮，草原也变得朦胧起来，突然一声长啸，狼仰天鸣叫，划破寂静的长空。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震惊，认为狼要发出攻击信号了，全身一片冰凉，心想，难道今天真的要葬身狼口？等我回过神来，忽然发现狼转身消失在迷茫的草原上。

我瘫坐在地上一声长叹，好久不能站起来。

 

　　回到土房，C君问我出门怎么不叫他，去吃“独食”？我不敢告之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如果告之，肯定会影响余下的行程，我必须保守这个秘密，心说。

　　我拿出随行的笔记本，想写点什么，一开机怎么成了黑屏？L君告诉我们，电脑在这里一样会出现高原反应，让我别再开机，回到拉萨就好了。

　　头一回听说电脑也有高原反应。

　　我取出牙具准备洗漱，L君说不用洗了，我们到这里从来不洗漱的。我惊讶!L君笑说：“你等会就知道了”。我来到水边，刚把手伸进水里，竟是触电般感觉立即缩了回来。原来，这水冰凉刺骨，含在口中，牙齿像要冰掉了，这在内地绝对不可想像的。

高原的天气很怪，一天之中仿佛走过春夏秋冬四季。

昨晚还在零下好几度，太阳一出来，气温开始飙升，从寒冷的冬天一下子回到了炎热的夏天。

 

 

3、高原上的精灵

 

　　L君为我们选择了一条可以拍摄藏羚羊线路。

　　时下，正是夏季，草原上草肥味美，是藏羚羊觅食的最佳时机。我们所处的位置也正是西藏腹地、以羌塘为中心的青藏高原地区。如果不出意外，那里会有大批的藏羚羊在觅食或迁徙。

　　广袤的草原无边无际，我们穿行在草原上，发现人类竟是如此的渺小。突然L君指着左前方叫道，“看，藏羚羊！”。沿着L君的手指方向眺望，见一草坡上，成群的藏羚羊在觅食鲜嫩的草。司机黄师傅停住车说：“这些家伙精的很，很难靠近的。”

　　我下车架好三脚架，可惜还是太远。于是，我们扛着笨重的设备蹑手蹑脚的靠近，真如黄师傅说的那样，这些可爱的家伙始终与我们保持在2000至3000多米左右的距离，你进它就退，你退它就进，根本无法近距离拍摄，这让我们感到特别的失望。

　　L君安慰我们说：“不着急，这一带有很多藏羚羊在活动，每年夏季，大量的藏羚羊开始向北迁徙，如果运气好，我们还会碰到大迁徙这壮观的场面”。

　　我们继续向腹地深处挺进。

　　午后的高原骄阳似火，十分的炽热，晒得皮肤隐隐的作痛，与夜晚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加上海拔越来越高，严重缺氧，脚是软的，像是踩不着地，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这时，我也发现不远处，有很多藏羚羊在低头觅食，赶紧靠过去。L君说，这些不是藏羚羊，虽然与藏羚羊长的很像，但它叫藏原羚，仔细一看还真是的与藏羚羊有较大的差别。

　　连续几天，我们就这样在高原上来回驰骋了数百公里，终于在一湖泊处发现了较大规模的藏羚羊正在迁徙的画面，，它们一字排开绵延几公里，声势之浩荡，场面之壮观，让人感觉无比的震憾。可惜，我们仍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的观之，只恨我们带的镜头太短，或者说，我们没有提前做好掩体拍摄准备工作，根本无法近距离拍摄到藏羚羊。

　　望“羊”兴叹！我们一路叹息！一路惊叹！

 

　　我们第二站向世界上最高的县城之一申扎进发。

　　L君说要带我们去看望草原上的一个村子，我很纳闷，这里荒无人烟，那有什么村子？L君神秘一笑，向黄师傅发出指令：“出发！”

　　越野车在无边的草原上狂野，扬起的尘土长龙一般飘忽在草原上空，久久不能散去。忽然发现远方有一片羊群在蓝天下映衬下，如同一颗颗珍珠洒落在草原上。我想起那首“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乡”这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经典歌曲，久久在脑海里回荡。

　　我们来到羊群间，一对牧羊小姐妹很诧异地看着我们。L君上前用藏语与小姐妹交流了几句，小姐妹用手一指前方，我们朝方向看过去，明白前方应该就是村庄。

　　走进村庄，一位藏民与L君热情地拥抱在一起，然后带我们去了村长的家中。原来，L君曾在此村蹲过点，故此，村子的人都认识他。

　　热情的村长和家人为我们沏上了奶茶，并拿出一只风干的羊头，用小刀在上面削出一块块生肉干请我们品尝。据说，这是藏北人最原始、也是最高的礼节。可惜我不吃羊肉，何况还是生的，但又不好拒绝，别偷偷放进了摄影背心口袋中。L君与他们用藏语交流，随后又到村子里看了一圈，询问了村子里一些事情，接着又去看望了几位生病而年长的藏民，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多一千元钱交给他们。黄师傅告诉我说：L君经常这样，常常是把自己的工资补贴给一些家庭困难的藏民，这一带的藏民都敬重他。

　　我对L君肃然起敬。

　　告别小村庄，又经过数小时的山路跋涉，在夜幕中我们终于到达了世界上最高的县城之一申扎县城。申扎县地处西藏中部、冈底斯山和藏北第二大湖色林错之间，属南羌塘高原大湖盆地带，海拔均在4700米左右。

　　不愧是世界上最高的县城之一。这一夜，我头痛的特别厉害，基本无法入眠。

　　夜，真的很漫长！

 

4、鸟儿的天堂

 

　　天蒙蒙亮，我就催促L君和C君，尽早出发，向第三站错鄂鸟岛出发，据说，那里是鸟儿的天堂。

　　走出申扎县城，路变得越来越艰辛，时而在草原上穿行，时而又在盘山公路的跋涉，有时还要淌水而过。更糟糕的是一路上风云变幻，一会儿大雪纷飞，异常寒冷；一会儿冰雹如注，满地白雪；一会儿太阳如灼，热浪滚滚，让人无法适从。

　　“这是什么鬼天气”我说。黄师傅接话：“这就是世界屋脊的屋脊的天气，比这糟糕的天气还有哩！”果然，我们约走了几十公里后，发现车右侧前方，黑压压一片乌云向我们压了过来，顿时，一片漆黑，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几分钟后，乌云散尽，白茫茫一片，大朵的雪花飘飘洒洒，又仿佛掉进了一个冰雪的世界。

　　我们不敢在此停留，还要赶时间必须在中午之前到达错鄂鸟岛，拍摄完鸟岛后立即返程。因为，那里不仅荒无人烟，更让人恐惧的是那片草地气候异常的恶劣，严重缺氧，晚上可达到零下十几度。

　　越野车马达声打破了寂静的草原。征途漫漫，我们终于走出了最糟糕的路段，就要快到错鄂鸟岛了。这时，我们听到了万鸟齐鸣的鸟叫声，那悦耳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汪碧蓝的湖水，宛如镶在草原上一颗深蓝色的宝石。

　　远远看上去，湖面上空无数只鸟儿在欢快的飞翔，水里也集聚着无数的鸟。这时，我发现进入湖口处停着一辆车，难道也来拍鸟的摄影朋友？L君说，他昨天电话通知了保护站的工作人员带我们进入湖区。我和C君连忙说，千万别让他们先进去。话还没说完，他们起动了马达开着车便驶入了湖边公路上。我一看傻了，路两旁和湖边密集的鸟儿呼啦啦一片，全飞了起来，我们赶紧下车拿相机都来不及了，成千上万的鸟瞬间飞离了我们，有的飞向远方，有的飞往湖中央。

　　这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们带着遗憾地进入湖区，发现路两旁到处是鸟蛋和一些雏鸟。这完全就是一个鸟的世界，一个鸟的天堂。

　　突然从湖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鸟鸣声，举目远眺，“黑颈鹤!”我兴奋地叫出了声，连忙用望远镜头对准这美丽的精灵。可是，它离我太远了。

　　望着那些翩翩起舞的黑颈鹤，兴奋点一下子降到了零，甚至有些沮丧。我依依不舍向前靠近，希望再现奇迹。大约前行500米左右，在一片开阔水域中，聚集了数百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水中嘻戏，但不是黑颈鹤。

据介绍，错鄂鸟岛位于那曲申扎县色林措周围，方圆14000多平方公里的湿地是为保护黑颈鹤而建的保护区。它是世界上已知15种鹤类中惟一生存于高原的鹤。春夏两季来这里定居的鸟类达80多种，大都是从遥远的地中海飞过来的。 

伫足错鄂鸟岛，眺望湖中央，那些自由自在的鸟儿在宝蓝色的水中随波逐浪，令人无限向往。清澈见底的碧水，鱼儿在欢快的游荡，我们脱掉鞋袜，打着赤脚，在水边沙滩上徜徉，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阳光。虽然湖水很冰凉，但我们很惬意。

　　我们坐在一片沙滩上，凝望远方，从来不曾想到，鸟岛竟如此的美丽，我完全陶醉在这质朴圣洁的环境中，我想放声高歌，但又怕破坏了这种和谐。

“天人合一，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我由衷地感叹！

世界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