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北平

   我的老家有个菜园，是母亲当年除了柴米油盐以外的第二条“命根子”，它是我家的菜篮子，全家离开老家时，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就是吃着母亲在这个菜园种的菜长大的。

    母亲的菜园在村子东边，离家不足二百米，外形椭圆，四面用土围成埂，在埂上栽满了野月季和芭茅。野月季长有刺，芭茅叶长有锯齿且高大稠密，可防牲畜家禽入内。菜园门两侧砌有青砖，门只用三捆带刺的小树枝挡着，进出菜园门移动一下树枝即可。面积不足三分，但够全家人吃菜。

   母亲把菜园精心分成五块，四周拐角处全部围成脸盆大的“瓜盘”，“瓜盘”底肥最扎实，土质最好，专门用于种瓜。进门右手一小块固定种韭菜和小葱，其余根据季节变换种不同菜。

   每逢淡季，母亲会给闲菜地翻土打底肥。翻土要说是男人干的活，因我父亲和哥哥都在镇上工作，我和二姐年龄小，所以多数情况下只有母亲做。翻土很辛苦，须用脚一锹一锹踩然后把土翻起来。时间久了，母亲的手自然会被铁锹把打起泡，水泡易破，做饭、洗衣见水手都会很疼，母亲从来不当一回事。底肥要从家门前平时捡的粪池中一担一担挑过来。母亲旧社会裹过脚，小脚迈的很艰辛，哪怕是数九寒冬，衣着单薄，她的脸颊上总挂满汗珠。肥料撒在菜地上，老远都有浓浓的臭味，旁人掩鼻而过，但母亲在菜园一忙就是一整天。

   每年春天一到，母亲就在“瓜盘”中分别播上南瓜、瓠子、葫芦、丝瓜种子，盖上塑料薄膜，十天左右，种子破土而出，像婴儿灿烂的笑脸，十分可爱。我隔三差五去侦查，待长到要牵藤时，马上报告母亲，母亲会用小树枝将草系着藤往菜园四周或树上引，瓜藤很听母亲的话，一直朝着母亲指引的方向爬行。

   初春，空闲的菜地上被母亲及时种上了黄瓜、番茄、辣椒、四季豆、茄子等，菜园四周种有玉米。整个菜园一片碧绿，生机勃勃。

   夏季除类似辣椒、茄子等不牵藤的蔬菜外，牵藤的全部要搭架子，以便挂果。那个年代，架子都是自力更生，就地取材的。母亲总是在村头树林里捡残树枝回来做架子。虽不好搭，但还是管用。每年捡，每年搭。蔬菜罢园了，留些好的捆起来搁在菜园角落里来年再用，这似乎成了母亲的习惯。

        每年的六月份，菜园果实累累，蝴蝶蜜蜂纷飞，整个菜园成了花果世界。翠嫩的黄瓜在一片金色的花中悬挂着，番茄红润得婉如少女圆圆的脸，惹人心醉。南瓜像大红灯笼，葫芦似风铃在树上飘荡。菜园围墙上白色芭茅花和红色月季花盛开，沁人心脾。我们身在其中，如痴如醉，好一幅田园风光。不时摘一条黄瓜、挑一个番茄在袖子上一擦有滋有味地吃起来，那无以伦比的美味至今仍回味无穷，终身难忘。

   这个季节，是丰收的季节，母亲最有成就感。许多菜吃不赢，母亲会送给左邻右舍，分享的人无不夸奖母亲勤劳能干。

   最苦的日子是夏天，菜地被骄阳晒得干裂直冒烟，菜卷起了叶子。特别是天晴久旱，母亲忙完农活还要从二百米以外的水塘里挑水浇菜，一担百余斤的水一倒在地上，吱吱一响，立即吸了下去，隔天浇一次，一次要挑十余担。有时恨不得累断了腰，但她始终相信挑不了多久会来一场及时雨。

   每年的秋季，是最缺少蔬菜的时节，母亲会在春天和夏天做一些腌菜储备起来做补充。母亲天生有一双做腌菜的好手，她做的腌菜味道纯正，香脆可口，很有特色。五月份做雪里红、竹叶菜梗腌菜，六月份做茄子、长豆角腌菜，八月份做扁豆腌菜。这些腌菜放在荷叶坛子中，可保存很长时间，随吃随取。母亲做的腌菜在当时有点名气，常常作为礼物送给亲戚朋友，大家十分欣赏和敬重。

    那个年代，菜园𠄘载着母亲的一片希望，凝聚着母亲的智慧。它像巨大的磁场，一年四季牵着母亲的心，吸引着我的眼球和味蕾，带给我童年许多欢乐和美好的回忆。老人家而今虽然已离我们远去，但是老家的那个菜园还在，菜园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期待和诉说着什么。

   菜园记录了母亲曾经的芳华，留下了母亲深深的足迹，洒下了母亲辛勤的汗水。母亲吃苦耐劳的精神是我们子孙永远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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