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小寒大寒又是一年。小寒,正值隆冬,若论起来,大寒都冷不过小寒,一年中最冷的三九、腊八都在小寒里。按阴历算小寒一过,就开始进入腊月了。很多年前这个城市的冬天,还是寒风凛凛白雪皑皑的严冬,街上的人们戴着棉帽子、穿着棉大衣、登着雪地靴还冻得瑟瑟发抖。现在家里、单位都有暖气,车里开着暖风,可是冬天却不如过去冷了,能赏一场雪已经成了奢望,想赏雪景只能出了山海关,或是到塞外坝上去。想起童年时的冬天,那才真是十冬腊月,凛冽的西北风,刮在脸上生疼,夹带着西伯利亚寒流呼啸而来,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一夜之间,整座城市就如粉妆玉琢一般。</h3> <h3> 雪后的清晨,饥肠辘辘的走在彻骨的寒冷里,这时候最想念的就是,来上一碗热呼呼的羊汤。天津人说话爱吃字儿,羊汤在其它地方叫羊杂汤,到了天津就被叫成了羊汤。追根溯源起来,这羊杂汤和成吉思汗还颇有渊源。西北内蒙的民族小吃,好像都跟成吉思汗脱不了干系。像牛肉干、涮羊肉,这羊杂汤也不例外,传说是成吉思汗征讨西夏国时,粮草殆尽,只得把先前吃剩下的羊头、羊肝、羊肺、羊肚、羊蹄切碎了放在锅里煮烂,又因一时寻不着调味品,就地取材把野香菜切碎了放到汤里调味,经军士们品尝大受欢迎。后来,西夏国被灭,而这道令人馋涎欲滴的美食,却流传了下来。天津的羊汤馆多如牛毛,既有座落在通衢大道上的大门面,也有隐藏于街角巷尾的小门脸儿。随便就可以找到,但是要找一家味道不错的也不是很容易,各区人都有各区人心仪的羊汤,红桥的四辈、南开的春雨、河北军軍、河东的君玲、东丽的小王,都是各区有名的羊汤馆。十多年前,还住在中山门新村,从家到班车站要走二里多地,走到一半的时候,道边正好有一家羊汤馆,老破老破的一间临街门脸儿,屋里四五张旧桌子,门口支着土巴呛呛的锅灶,老板守着呼呼冒着热气的汤锅,招揽着往来的食客们,门也关不上,窗户四下里漏风,屋里和外面一样冷。从家出来一路唧唧缩缩,走到这里刚好是又冷又饿。于是叫上一碗羊汤,两个烧饼吃下肚,快要冻僵的身体,马上就暖和过来了,坐上班车再眯一觉,一上午都舒舒坦坦的。<br></h3> <h3> 喝羊汤,就得在冬天这个季节,最好是刮着西北风,再飘点儿小雪花儿,整个人都冻透了,这时候来上一碗羊汤,一定要来大碗的,放上韭菜花,蒯上三四勺炸辣子,辣子是必须要放的,放到奶白的汤面上泛着一层红油才好,没有辣子提香,这羊汤喝着就乌突许多,最后再撒上一撮儿香菜,红配绿儿就齐活了。烧饼一般都是自己拿,吃几个拿几个,一手拿烧饼,一手拿筷子或是汤匙在碗里搅动,搅到韭菜花、辣子、香菜与汤里的羊杂碎完全和谐以后,先别着急吃肉,趁热喝汤,不要怕烫,喝羊汤烫上牙膛是经常事,两三口热汤喝下去,一股暖流由上至下直抵丹田,再由丹田散至四肢百骸,感觉任督二脉都已被打通了一样。喝羊汤不必在意吃相,其实,也没有人在意你吃的是不是斯文,吸溜着喝汤,吧嗒嘴吃肉,在这里都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大雅之堂,只是市井中的一隅,一群下里巴人出来进去,吃的就是这股俗气。如同夏天里光膀子坐在砂锅摊撸串儿,非墩在桌上一瓶茅台,得瑟给谁看呢。那天听同事说过,一副中药里药性不一,讲究的是“君臣佐使”,以麻黄汤为例,麻黄发汗解表为君药,桂枝助麻黄发汗解表为臣药,杏仁助麻黄平喘为佐药,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这吃食也与之相似,比如单吃羊肉串,吃上几串就腻了,但是把肉串撸到烧饼里夹着吃,是越吃越香,拿馒头就羊肉串口味儿就差了一截,但是馒头就着老味儿五香果仁就不一样了,那老豆腐就得泡半发面的饽饽才好,油条蘸浆子简直就是绝配。喝羊汤就得搭着烧饼,羊杂为君汤为臣,调料为使烧饼相佐,咬一口烧饼就一口羊杂,大块朵颐,一边嚼着一边拿汤往下送,犹如饕餮,就好像八辈子没喝过羊汤一样,这样才算把这碗羊汤喝到了极致。喝完最后一口汤,抹着脑门子上细密的汗珠,冲着老板喊:“一个大碗儿羊杂、俩烧饼,结账。”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吓得老板结完账直说:“您慢走,您慢走。”站在寒风中,直脖瞪眼打个饱嗝,冲得西北风都往东南刮了,那叫一个暖和,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瑟瑟发抖的路人,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幸福感不过就是和旁人相比,心里欲望得到的满足感比旁人略多罢了。<br></h3> <h3> 说起羊汤,总是会想起我的一位老友,约么在三四年前的一个早上,我独自一人走进羊汤馆,排在我前面的背影越看越熟悉,我试着喊了声:“水儿?”那人回过头来:“哟,四儿,怎么是你。”惊喜于此邂逅多年未见的老友。两个大碗羊汤端上来,其中一碗未放香菜,那碗放了香菜的是我的,我知道他不吃香菜。久别话重逢,不没当年情。当年上学时我俩就曾逃课一起喝羊汤,这碗羊汤喝了一个多小时方散。出门作别各自东西,他年若遇仍是朋友。何谓朋友,久处不厌是谓朋友,久别不疏亦是朋友。很多时候,友情真是让我们无法掌控。有的朋友堪称莫逆,就因一句话人成仇,一件事心怀恨,一个误会到老死都不相往来,权不念昔日之情深意重,只把这友情看得轻如鸿毛。也有知恩图报的朋友,因一句话知恩如山,一件事报以涌泉。只念朋友半分好,不记朋友半分过,这样的朋友才能长久。但愿那些昔日如胶似漆,如今分道扬镳的朋友,能够渡尽劫波,相逢一笑抿恩仇。<br></h3> <h3> 日前,也是一位多年未见的小驴友,给我发了个微信,原话是:“四哥,我让同城闪送,给您送两瓶酒过去。不是什么好酒,过节了,心里还想着您,就当拜年了。”读罢这条微信,一股暖意直上心头。一段旅程就注定今生为友。</h3><h3>津门流水宁夏风,</h3><h3>银川一别各西东。</h3><h3>一壶薄酒心头暖,</h3><h3>胡杨不朽似友情。</h3><h3>还有那远在广州的同事老田,我俩是忘年的交情,每次回来必致短信于我:已到津。于是邀上三五旧友与他一起小酌,谈当下忆往昔,甚是欢喜融洽。<br></h3> <h3> 做旅游生意的小宋,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初识于拉萨客气的握手寒暄,在西藏山一程,水一程,一路走下来,再于拉萨挥手告别的那一刻,已经如朋友般互道珍重。以后,年年都寄东西过来,从拉萨寄藏红花、从延安寄小米、从新疆寄蜂蜜。他每到一地都不忘我们哥几个。再过些年也许会忘记寄的什么,但小兄弟的这份厚谊哥们却不会忘记,他日如若再次进藏,定邀小宋弟同行。不论新朋还是旧友,说起来都是我们人生旅程上的旅伴,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往事如风且随缘更惜缘。<br></h3> <h3> 人生过半,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宁夏的银川、吴忠喝过地道的西北风味羊杂汤,肚条窄窄、羊肝尖尖、羊肠段段、羊肺片片、还有羊脑、羊脸、羊心或块或片,或丁或段,运气好时老板还会赏颗羊眼,满满的一大碗,即解馋又解饱。在内蒙巴彦淖尔盟我吃到了迄今为止最好的羊肉,这也是拜泰山老丈人所赐,2016年国庆携妻带子驱车前往巴盟看望岳父,巴盟的羊肉吃法很简单,就是清炖,羊肉口感鲜嫩而且不膻。总是有人说羊肉膻气不爱吃,其实是没吃到好羊肉。因为这里的羊特别爱吃草原上的沙葱,这沙葱正好把羊肉的膻味解了。所以这里的羊肉烤着吃,涮着吃,焖着吃,炒着吃,怎么吃都好吃。岳父为了让我们吃到好羊肉,每年回来过年都要捎两腔羊回来分给各家。在回津的最后一晚,岳父问:“还想吃什么?”我说:“还想尝尝您这里的羊杂汤。”转天早上喝完一大碗羊杂汤心满意足的返津了。通篇下来,在这略显寒意的小寒,忆朋友忆家人,内心暖暖的恰如一碗冒着热气的羊杂汤。<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