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庙》原创小小说

赵利俊（阳泉矿工）

每年的阴历四月二十六，乡里都会组织唱戏。这成了旧街亘古不变的规矩。这一年，又新修了戏台，门面排场，场地阔绰。戏台两边题对联一幅。左联曰:“巨龙腾飞建庙坪”。右联曰:“凤凰展翅现新城。”额上画游龙戏珠一幅。这幅对联体现了旧街的悠久历史。相传早在隋唐年间，这里已经是一个有名的集市。后毁于唐王李渊与瓦岗的战火。只是留下了一座碑，诉说着旧街过去的历史。后来就有了碑倒城起的传说。也不知道是故事还是历史！

过完了生日，赵老汉刚好60岁。赵老汉有两儿一女。大儿是村上的会计。一米七八的个头，却干不了重活。只因为赵老汉撵的急。 初中刚毕业，赵老汉就打发大儿去邻村的砖厂干活。不小心被机器压坏了一条腿。结果导致大儿子截肢。虽然说后来安装了义肢，但走路始终一瘸一拐的，也因此落下了大儿的埋怨。二儿子念书用功。赵老汉把二儿子供完了大学，现在在太原成了家，平时很少回来。赵老汉膝一下还有一女，虽说念书勤奋，刻苦用功。但赵老汉一直以为闺女始终要出嫁，不会是自己家的人。所以赵老汉的闺女阿芳读完初中，赵老汉就没让闺女再去念书。尽管闺女又哭又闹，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好作罢。只好去乡里的商店给人做了售货员。公鸡一打鸣，闲不住的赵老汉就起了身。先去菜地看了看。看着铁路上火车嘶拉拉的急刹车，知道又掉了焦炭。于是一路小跑，淌过小河上了铁路。从南沟口一直到界牌寺，又捡了俩尼龙袋焦炭，才急匆匆往家赶。路不空行一直是赵老汉的做人原则。

吃着老婆散下的撒，赵老汉问老婆:“我说。听说今年乡政府出钱，盖了一座戏台，今年阴历4月26，还要几个省里的晋剧团来唱戏，咱不可看看？”

老婆停下手中夹菜筷子，抬起头看着赵老汉说:“我这要行头没行头，要脸面没脸面，可赶那时兴作甚呀？”

赵老汉抬起头看了看老婆说:“你看你变了这一盘逼脸咋这么不喜人哩，这些年吃的、穿的少了你甚了？”

“这别人吃甚穿甚哩，你再看看我。”老婆依旧不依不饶。

“行，行行，这回赶庙你相中甚了，我就给你买甚，今儿甚时了啦呀？”赵老汉问老婆。

“呀， 今天刚好是阴历四月二十六，今儿正好是正庙。”老婆翻了翻月份牌说。

“你快点吃完饭，洗漱一下，咱快走！”赵老汉撵赶老婆。

赵老汉两口子洗漱完毕，沿着马路一直往乡政府戏台走。走过八亩条，两口就发现了摆摊的。赵老汉也不着急买东西，拽着老婆只是个瞅。大马路上人山人海，马路两边摆满了各种摊子。有卖床单、被罩、毛毯、浴巾、二元杂货的，有卖锅、碗、瓢、盆、刀铲炊具的，还有卖花、草、鱼、虫奇珍异卉的，更有卖锄、镐、斧、镰、各种农具的，有卖古书、小说、万年历、麻衣神相的，更有卖小孩玩具、奥特曼、玩具汽车、芭比娃娃的，最讨人喜欢的是摆摄影棚照相的，摄影棚里可以更换各种背景，比如:北京故宫、八达岭长城、桂林山水、草原风情……异域特色的也有，比如:法国的埃菲尔铁塔、凡赛宫……日本的富士山、埃及的金字塔……还有各种小动物多是布艺玩偶，有长颈鹿、熊猫、熊、老虎、狮子。真正的动物有马、骆驼、最讨人喜欢的是摄影棚两边各有一只蓝、绿相间的活孔雀。一有人来，瞬间开屏，惹的一群人纷纷进来照相。赵老汉和老婆结婚几十年，没赶上现在的好光景。看别人照相，赵老汉也非拽上老婆要照一张。待洗出像来，老婆骂赵老汉:“你看你那老眉嗝眨眼那逑势！”

赵老汉则嘻笑老婆:“就我这逑势你还好我过了多半辈了，你还想咋哩！你还能再找一位？”老婆气也没吭，白了他一眼。

路过一个卖金鱼、笼鸟的摊子，一只鹦鹉向赵老汉打招呼:“进来看看，进来看看！”

赵老汉对鹦鹉说道:“你除了会说进来看看，还能说甚哩？”

鹦鹉回答:“老东西，老东西……”

老婆白了赵老汉一眼，要拉他走。

卖鸟的过来打招呼:“大爷，您买这只鹦鹉？”

赵老汉摇摇头说:“我买上它天天回家挨骂呀？”

卖鸟的伸手扇了鹦鹉一巴掌，对鹦鹉说:“再骂人，我把你的毛全拔完，我炖了你肉汤！”

鹦鹉呼扇着翅膀抱怨卖鸟人:“你变坏了，你变坏了……”

卖鸟的也哭笑不得。

一路上转游，赵老汉和老婆又买了一把镰刀、一把镢、一把锄，老婆准备买个河捞床，赵老汉又嫌钱贵，死活不让。

路过闺女阿芳卖货的商店，进去看见闺女阿芳在玩手机，旁边坐着一个男孩子。老婆问闺女阿芳:“妮，你这是耍谁的手机哩？”

闺女阿芳一指男孩子，说:“他的！”说完，闺女又继续低下头玩手机，边耍边问:“妈，你和俺大赶庙买下甚了？”

老婆白了赵老汉一眼，对闺女说:“妮，我和这老眉嗝眨眼的老东西能买下甚？本来六十岁的人了，得过且过，阳婆儿圪崂且坐哇！他还霸占哩，别人是霸房擒产哩！他是丢了镰把就是镢把！这不，孩你看，又买了一把镰刀、一把镢，我说买一个河捞床哇，您大死活不让！”

“哪咱买上一个么，咱家都好吃河捞面！”闺女阿芳说着就往外掏钱。

男孩一看忙过来打招呼:“阿芳，你挣这三核桃两枣儿够干甚？”说着，男孩就要掏钱。

赵老汉一把扯住男孩问:“孩，你是那的？这钱你还是装好拿回家哇！看您大人说你胡给人钱！”

男孩笑着看了赵老汉一眼回答:“我是茶臼庵的，现在搬到枣园住可了，我姓马。现在在煤窑上班哩，在俺家我就是当家，有甚事我说了算！”

赵老汉问闺女:“您俩找对象哩？”

闺女扭扭捏捏的红了一盘脸，低下头，笑而不答。正好，这时进来一群顾客要买东西，老婆一看拉上赵老汉就走。出的门外，老婆就叨叨赵老汉:“我说老东西，这闺女念书你就死活不让可，这找对象你就不要管了，随了她的愿哇！”

赵老汉白毛了老婆一眼，嘴上抱怨:“我是她大，甚不管她行喽？”

老婆胳膊上拧了赵老汉一把，骂他:“可是一犟种！”……

转眼两人来到戏台，台上闹哄哄唱的正红火，赵老汉看了一眼戏报，是晋剧《打金枝》里的选段，郭子仪绑子上殿。虽然有晋剧名角儿王爱爱坐阵，但太阳底下热哄哄晒的人历害。赵老汉两口也不是戏迷，所以也不愿意多看。两人一人买了一根纯冰糖雪糕，相跟来到卖小吃的小吃摊。小吃摊前香气四溢，买卖各种吃食，一路上还有人招揽生意:“哎，拉面、削面、炒饼、炒面、肉炒、素炒、鸡蛋炒……”

那边的凉粉摊也吆喝的紧趁:“来，来来，担担面、面皮、牛筋面、凉粉、扎啤、水饺、凉菜的卖了……”

再细看有麻辣烫、串串香、臭豆腐、老豆腐、油条、馅饼、丸子汤……

老婆一拉赵老汉，走进了成茹家的小吃摊，成茹家卖的是抿曲、油条、老豆腐。两口刚坐下，成茹老婆就过来打招呼，紧接着抿曲和老豆腐也端上来了。

边吃着饭，边听成茹向乡里的企业家张祥寿、赵锁扣、赵亮买弄自己的历史知识和抿曲的来历:“话说这抿曲，可是山西名吃。最早的记载是明末清初的一代鸿儒傅山先生写的《小河捞记》，抿曲由傅山先生发明首创，是山西阳泉平定三八席的最后一道主食，也可做汤用……”

赵老汉听着成茹的介绍，吃着碗里的抿曲和老婆嘀咕:“说的可是好哩，就是这抿曲的绿豆面上的少了，压出来的都是闷儿棒……”

送走了买东西的顾客，赵老汉的闺女对男孩小马说:“你还不去吃晌午饭？”

小马问阿芳:“你晌午吃甚呀？”

阿芳回答:“天热了，太油太烫的东西不想吃！”

小马看着阿芳讨好的说道:“我去买担担面和面皮，中午咱俩一块吃！”

阿芳羞答答的看着小马，嘱咐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小马朝阿芳扭头笑了一下，转身走出门外。

商店里又只剩下了阿芳一个人，阿芳怔怔的看着门外，又想起了以往的过往:

中学毕业，以阿芳的成绩已经顺利的考上了高中，可是父亲却说什么也不让她念。于是，阿芳准备出门打工，父亲又执意不允。阿芳心里也能理解:“一个女孩出门在外也不易，万一有点事也不好，但一个人总的有点事情干呀！”

于是，父亲在乡里的商店给她找下这个营生，不光离家近，人也省心。

阿芳找过两个对象，第一个是一个开工程车的司机。虽说待她也不错，但开车的人好喝酒，总不是好事。一来二去，劝也不听，只好分手。

第二个对象就是现在的小马，小马办事机灵又会事，待人接物看眼色，关健是待她还不错。

阿芳正想着，小马已经提着塑料袋里打包好的担担面、面皮进门，张口对阿芳说:“芳，今天晚上不光有晋剧《下河东》，还在小学的操场上安排了成龙和李连杰主演的两场电影《醉拳》和《中南海保镖》，我晚上约你出来看电影吧！”

阿芳一脸绯红，娇羞的回答:“就怕俺大不让！”

“阿芳，我发现你就是笨！你不会告给您大这几天唱戏买东西的多，老板让你上夜班了！”小马给阿芳出主意。

阿芳听了小马的话，低着头说:“我试试……”

吃罢晚饭，赵老汉的大儿子军对父母说:“听说今天晚上不光有晋剧《下河东》，还有成龙和李连杰的电影《醉拳》和《中南海保镖》，我可看电影呀！”

赵老汉和老婆溜溜转了一天，早已经瞌睡虫上身。老婆已经先睡了。于是，老婆嘱咐大儿子军:“您妹妹黑夜也不在家，你瞅上她点！”

军点点头，拿上小板凳和手电筒随人群走入夜色中。

看着银幕上钟丽缇主演的主人公对李连杰主演的中南海保镖心生爱慕，阿芳渐渐的也对小马动了情。于是，阿芳拉着小马的手对他说:“小马，你陪我出去转转，咱再回来看电影好不？”

出了演电影的地方，来到一个僻静处。阿芳嘱咐小马:“我到尿呀，你背转身，看着些人。”

小马不好意思的扭转身，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包“游三峡”烟，点燃，猛的吸了一口，只见烟的亮光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由于吸的过猛，呛的小马直咳嗽。

阿芳看着背转身的小马，解开裤子，蹲在地上。尿出的尿滋在地上“咝、咝”的响，仍“咯咯”的笑着逗小马:“小马，你可真听话呀！”

说完，站起身，手提着裤子准备系裤子。

这时，小马扔掉手中的烟气粗粗的过来，一把抱住阿芳就往脸和脖子上吻。阿芳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喊:“小马，你干什么……”阿芳话还没说完，小马的嘴唇已贴到阿芳的嘴唇上。阿芳有意的一躲，一口咬位了小马的鼻子。小马疼的松开阿芳直叫唤:“你属狗的！”

这时，走过一条黑影。手里提着一条板凳就向小马头上砸去，并且口中大嚷:“让你王八小不学好，一板凳拍不煞你！”

小马疼的也一声大叫:“那个狗日的，敢拍你大。”

这时，手电筒已经点亮。阿芳仔细看时才发现，手里提着板凳砸小马的是大哥军，而小马也准备地上拾砖头动手。于是，急忙从中调停，一把拉住军说:“大哥，这是我处的对象！”

军听了妹妹的话提着板凳转身就走。

小马在后头摸着被砸痛的头，红着脸低低的叫了一声:“大哥，咱弄误会了！”（完）

（阳泉矿工★赵利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