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不知不觉中又是年末,好多人都开始凑备年货,也有好多人为了抢一张车票凌晨都还没有睡。好像别人都在盼着过年,因为那意味着可以家人团聚,围着火炉吃团圆饭,想想都觉得幸福。
我比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要幸运,不用愁赶不上末班车回不了家,可我也比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要不幸,他们回家有妈妈的唠叨,爸爸的问候,而我回家,爸爸的那个位置永远是空的。
恍惚间,有爸爸在的春节已经是两年以前,果然只有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但也是残酷的。
爸爸的最后一个春节过得并不舒坦。他拔掉身上全部仪器,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吵着闹着一定要回家过年。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依着我。我选最差的学校读书,他依着我;我没有任何经验选择开店,他不仅依着我还帮我出钱;我选择一个三无青年谈恋爱,他说:没事,有爸爸在,你喜欢就好!他依旧依着我。
唯独那一次,是我和他僵持最久的一次,也是长这么大他唯一没有依我的一次。我吼着腔问他:“在哪儿不都是过年吗?”他依旧没有依我。<br></h3><h3><br></h3><h3>回家后的他,精神真的变好了,但身体却没有我们想象的那种侥幸发生。稍微动一下就要大口的喘气,腹水量不断增加,已经不能平躺睡觉,不能走路,不能蹲下,想喝水了只能用棉签沾沾嘴唇,每天只能进少量食勉强维持营养。可他始终笑着,来看他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他的脸上没有呈现半点被病魔折磨的痛苦。
那年的团圆饭是人最多的一次,爸爸的朋友,亲人,邻居都在。那天的他笑得更满足,也吃得比平常要多。他望着我们一大家子人说:“过年嘛,不就是回家吗?一家人围着火炉吃个饭。”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能完整的一次性说出一句话了,可他的笑容一直在。<br></h3> <h3>正月间,爸爸被再次送进了医院。我答应他在没有好转的情况下就把他接回来。但是那次,他没有犟着要回来了,我一直认为“他会好的”那种希望也终于熄灭了。接到病危通知,进ICU看他的时候,我没有说出一句话。那个浑身擦满管子,到处都是治疗伤口的他,看见我依旧带着笑。我终于不能控制,眼泪就跟开闸泄洪似的。
记忆中,在爸爸面前哭是常事。呱呱坠地第一次哭,打预防针哭,被同学欺负哭,生病发烧哭……反正各种哭,他都知道。哭过了千千万万次,好像只有那一次,是完完全全因为他。
我看见了他笑着的脸上滚下的那两颗泪珠,浸湿了枕头,好像也浸湿了我的一整个世界。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哪怕我知道他哭过,但从来没有对着我。所以我一直觉得,爸爸是最伟大的,他有金刚不坏之身,他可以陪我走很远很远的路。
“我没事,你要照顾好自己。”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个身上已经千疮百孔的人还在安慰你他没事,一个马上就要被死神领走的人,在最后的时间里牵挂的依旧是他操心了大半辈子的人。真的,除了爸爸再也碰不到第二个人肯那么认真的捧着你的人。
爸爸走了,那个春节成了我们最后一个可以一家人团员的节日。他嘴里那句“过年不就是一家人围着火炉吃顿饭”的年,在他走后,怎么都没有那种味儿了。<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