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冬天

棠梨煎雪

感怀尘梦岁月，体悟人生百味

流光飞絮（2）：那时的冬天

　　我的童年是在困难的一九六零年代度过的，那时的冬天总是那么古朴、纯真，连风吹卷地走的落叶和透彻身体的寒凉，仿佛都是穿过几世的光阴而来。

　　在我的记忆中，能记起的第一个冬天是老爸领约莫四五岁的我徒步去赶年集。当时集市上的热闹景象，以及能撩拨小孩食欲的特色食物而今已全无印象，只记得当时是雪后天气，赶集归来已是后半晌，冰雪开始消融，乡间的土路一点都不好走。

　　归途中，随着赶集的新鲜感的淡去，欢快的走路劲头也消失殆尽，似乎觉得走长路是小小年纪最不堪的事情，走着走着就来小脾气了，故意歪腿、甩胳膊，扭身子、耸拉着脑袋。老爸很无奈，为了少走路，就扛起我走近道，穿过有近一里长的、一块长有很多梧桐树的歇耕地，在小孩的视觉和认知里这似乎是一片很大的雪原，茫茫无边。

　 小孩子对空间的感知非常强烈，坐在老爸肩头感觉就好像到了半天中，感到自己与那高大的老梧桐树差不多一样高了，觉得好玩得不得了。树上的积雪在消融中掉落下来，我不时伸手去接，不时去用手拨开，快乐得像一只小鸟一样，一上一下扇动着两个小胳膊，高兴得大喊大叫，一点没有意识到这份快乐的珍贵。

　　坐在老爸肩头，老爸脚下全是一片泥泞，走着走着老爸显然有点累了，老爸分明是出汗了，身上冒着热气，肩上兴奋的小鸟一下子变成了安静的小猫。再后来就尝试贴着老爸的身子往下溜，老爸用有力的大手紧紧拉住我。这时我再也不觉得好玩了，感到自己的欢快和舒服让老爸好受累啊。老爸的喘气声和脚踩泥水发出的声音在冬日旷野中回响，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并不断地被放大，不断地被强化，在我心里滋生出一种焦灼与不安，急切地盼望着快点走出这片泥泞地。

　　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少不更事的我，本应该但却并没有过多地感受到老爸的辛苦，心中滋生的念头只是想，自己能快点长大，然后许多的事情不再需要大人扶助。自己也能变得像老爸一样强壮有力，也能在冬日的泥水里踏出那样粗犷的旷野交响，仿佛这才是最值得自豪的事情。

　　难忘儿时的冬天。难忘那个冬天父亲的慈爱，难忘那个冬天之于一棵童稚之心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