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雁归来

验歌

　　人越老越怀旧，酒越陈越香醇。转眼间，从警校毕业将要二十年了。大家已战江湖许久，有的还转战不同的江湖，感触多多，但有个相同的想法是如果再能坐下来与老同学叙叙旧、喝杯酒，心中的同学情必定与喝小酒一样立即“上头”。

　　为什么想重逢聚一聚，是因为曾经有过日日夜夜的陪伴，在心中早已种下了最纯粹的同窗情谊。简单说，是因为曾经同在一片屋檐下，同在一扇窗里。

　　同学会又意味着什么？白岩松说，同学聚会是一种信仰。我虽然无法达到如此高的精神境界，但灵魂深处又的确渴望与期待，特别有趣的是，长时间分别之后的聚会，反而觉得比在校园里还亲还牵挂。

　　无意中发现，近几年整个社会不同年龄都热衷于召开同学会。那同学会的意义又是什么，其中一个重要的意义是能适度调节人们情感空间，即为了掏空上一个轮回堆积在心中的想念，腾出足够大的空间，好给下一个轮回慢慢地去填补。

　　人的某些情感空间非常有趣，太空了不行，太实了也不行。太空了要用时间去填补，太实了要用仪式感去掏空。同学会就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去年九月八日，九（八）级四区队同学会在平阳籍同学召集下在南雁镇隆重举办。下午，报到签名、拍照合影、座谈喝茶、叙旧畅谈并展望人生，大有“千秋大业一壶茶”的架势；晚上，联欢晚会、品尝美食、讲话朗诵、游戏抽奖、K歌欢唱，在推杯换盏间，又有“万丈红尘千杯酒”的微醉。

　　同学见面都说些什么？年龄与苍老是一个话题。很多人看到我说，怎么头发少了，我笑纳：我经历了光阴，光阴带走了我几根头发，这恰似平等的，客观的。而更多的其他同学之间说，“你没变”，“你也没变”，我就纳闷了，怎么会没变，不是一起经历了二十年沧桑，大家都一起变老了吗。

　　我犹豫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这是江湖上流行的讲法。没变说明还年轻，让人听了高兴。再说大家互相陪着慢慢变老，自然也觉得彼此没变。但如果再次走进校园，看着校园里年轻的师弟师妹们，正和自己当初上学时年龄一样，大家才哑然失笑，“没变没变”，纯属自欺欺人。

　　那一聚，那一夜，之前难等，之后难忘。以至于《难忘今宵》后还意尤未尽，久久不肯离去，后来呢，后来能力强的同学转战房间继续战斗呗。至于天是不是快亮了，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是聚会，那一定是已经分别了多少年，不知又要分离多少年，很多时候，我们不求长时相守，也无法相守，但能求一次倾心的相遇，也足了。

　　不过，满足是暂时的，人心哪会一辈子满足。聚会期间，突然有一种错觉，为什么不能长期处在学生年代，那时候无拘无束、无争无利，多好！这样的想法没持续片刻，又被毕业典礼时兴奋的记忆给打住了。

　　记得毕业那刻，自己也曾经庆幸，终于离开校园可以参加工作了。因为世界很美，远方很好奇！后来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虽有许多人可以告诉我们远处美丽的风景，却没有一个人能代替我们走茫茫的夜路。

也许，这就是人性，总是想逃离一个地方，却不知道又被困在另一个地方。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俗话说，有聚有散，哪里来还是哪里去。第二天中午，各自上路，回程的距离不远，但路很长，直到今天还走在从南雁归来的路上，这条路要走到下一次聚会，才是尽头。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忘掉很多事，包括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但一定会记住发生在同学会上的事，虽然那天同学会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如果把人生分为上下半场，电影《我的前半生》已经放过，渐行渐远，已成往事。我们终究是平凡人，不求感动观众，只求对得起自己。《我的后半生》正在导演，剧情也不会太特别，余生不长，余生还很贵，只求做个简单的俗人就好。

　　没错，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长跑。不惑之年的我们，恰好跑在中途位置，或轻松、或疲惫，都要考虑后半场怎么跑，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想冲刺，那得有恒久的耐力、强大的爆发力和十足的定力。

不冲刺又怎样，跟跑也是一种策略，夹在人群中跑着跑着，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句话，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意目的地，在乎的应该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

 

2019年1月11日夜

验歌于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