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求你陪我说说话

时春华

　　小时候，总觉得妈妈话多，多得有点絮叨，不是嘱咐我多穿点别冻着，就是嘱咐我大热天别出去，小心热坏了，再不就是天冷别跑着呛风吃东西，小心肚子疼，亦或是跑得急，渴得不行的时候别一口气儿喝那么多凉水，小心涨肚或得病，什么出去少惹事，别跟别人打架，不拿别人东西，见人有个话儿啦，母亲的嘱咐几乎要将我的耳朵磨出膙子来。常常是还不等她说完，我就一溜烟跑远了。后来渐渐长大了，妈妈的絮叨依旧没有减少，有时候我都感觉有点烦，她总是拿我当个小孩子。成家立业之后，我也当了妈妈，有了孩子，妈妈的嘱咐更多了，因为她是过来人，生养了我们姐弟四个，有生儿育女的经验，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时代不一样了，她的有些话我们真的当了耳旁风。回到家，玩手机，出去串门，少了与妈妈的交流，有时候回家看看就走，妈妈总是送我出来，舍不得我走的样子，站在门口目送我，有时候跟着车走出老远。

妈妈惦记着我们每一个，就是做个不好的梦都会给我们打电话，问问我们都挺好的吧，告诉我们她做梦不好，让我们凡事小心，我们只是简单地嗯一声。

那天早晨，家里的座机骤响，我知道，这一定是家里打来的紧急电话，因为年轻人都用手机，爸妈背不下号，就他们给我们打座机。电话是爸爸打来的，他说我妈病了，说话不清楚，嘴也有点歪。我毛了，让他赶紧打出租或120,我马上赶到医院。

　　弟妹她们把妈妈弄到医院，进到走廊的时候，我看见母亲有点歪斜的嘴，拖拖拉拉的双腿，我才意识到她病的严重，上了检查床，医生叫妈妈抬腿，她还能抬腿，也能分清左右，仅仅二三分钟，再下来的时候，双腿就没了力气，我们赶紧按照医生的吩咐把妈妈抬上担架去做检查。

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妈妈右侧脑血管全部堵塞，因为四十天前她因为脑血管病住过院，不能打溶栓针，只能靠药物慢慢治疗，至于能恢复到啥程度，医生说真说不好。

很快，氧气，心电监测设备都给妈妈用上了，妈妈闭着眼睛，不跟我们任何人说话。

　　我紧张地盯着屏幕，观察妈妈的脉搏，血压，紧张得不得了。

　　妈妈醒了，抬眼看了看，又闭上眼睛，等她再醒过来，我问她：“妈，你感觉咋样？”妈妈没有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到我说话，紧紧皱着眉头，叽里咕噜说着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我赶紧去找医生，问她我妈这是咋了，医生告诉我，我妈是严重的血栓，影响到大脑，她已经不能辩识什么，说话不受大脑控制了，这就是说，我妈傻了？医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劝我别着急，慢慢会有起色，会好的。走出医生办公室，我蒙了，我妈不会说话了，她不能说话了吗？

　　我一个人跑出医院，眼泪止不住流，看见我前边走着的母女俩，我羡慕极了，后悔没这么陪着妈妈走过那些她清醒时候的日子。

　　看见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我多么希望妈妈能跟他们一样，笑呵呵地跟人说笑，幸福惬意地晒晒太阳。健康这个词，在我的心里变得愈发强烈。

　　妈妈睁开眼睛了，喂她饭能吃几口，但是她不认识我们任何人，更别说叫出我们的名字了，连目光上的交流都没有。甚至有些烦躁，她会生气地拔掉氧气管，拔掉身上的监测贴，拔掉我们怕她扎疼手让大夫给她安置的留置针管。我们就像哄小孩，给妈妈说好话，也拿大夫吓唬她，妈妈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被我们照料着。就像我们小时候啥也不懂刚学话时候一样，不管妈妈听懂听不懂，我们都不停地跟她说话，妈妈傻呵呵的看着我们，有时候笑一下，我们可知足了呢，可能就像我们小时候对妈妈不厌其烦的说话做了点回应，妈妈也一定如此的高兴吧。

　　几天过去了，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妈妈不再烦躁，虽然不认人，但是对我们的动作话语有了感应，有了反应，比如我们让她抬抬胳膊她会动动胳膊，我们给她围上手巾她会老老实实等着洗脸，洗完脸那只能动的手会来抓手巾，给她换衣服她知道扯被子盖。妈妈有了意识，我们高兴得不得了。于是我们还是不停地说话，告诉妈妈一定要坚强，要锻炼就会很快好起来。那一天，我们发现，妈妈的右手竟然慢慢摸着墙在向上抬，虽然不能抬太高，但是妈妈能听懂我们的话了，有了自觉意识，我们姐几个对望着，喜极而泣。

渐渐的，妈妈用有劲的左胳膊托着右胳膊往上举，妈妈的进步太大了，我用手机记录下这难得的瞬间。

　　我们慢慢扶妈妈坐起来，扶她下地上厕所，主要就是让她运动起来，快些好起来。

　　妈妈努力抬右胳膊，我们告诉她，为了多挺一会，能抓住头发就抓头发，其实，妈妈能举胳膊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她的手指头还没啥知觉，不能蜷起来抓东西，我们太着急了。

　　妈妈在弟媳的看护下开始在扶着护栏在病房里走几步。

　　在弟弟的帮助下练习抬右手。弟弟还打听到朝阳百草堂有个老中医，特意拉着妈妈去，抓了一个疗程的汤药，祈望药到病除。

二十多天过去了，妈妈虽然站立不太稳，但是她已经能站立了，虽然不能表达她的意思但是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的简短的话，即使不太清楚，也能慢慢崩，就是有点费劲。我们围在妈妈身边，尽心尽力伺候着，希望妈妈能尽快好起来。

现在忽然觉得，妈妈那些话，那些曾让我们感到絮絮叨叨的话不是废话，那里有妈妈的惦念，妈妈的担心，妈妈的希望，可我，我们未必认真咀嚼过。也觉得，对妈妈的陪伴太少，忙不是理由，有事也不是借口，妈在，才有回家的扑奔，才有家的温暖。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道理我懂，但是等待真是煎熬啊。

妈，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做儿女的，都不想留下陪伴你孝敬你的遗憾。求你快快好起来，求你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