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府里说状元（壹） --文化人说文化事之三

桥边红药

          （序）故事里的事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也没有绝对的真相。有的，是我们不断的探索和发现......"
         历史的过往总是充满谜团，充满回味，充满无尽的感慨和忧伤。总让人掩卷长思，欲罢不能，一吐为快却又欲语还休。唐太宗有言，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多少陈年旧事早已斑驳陆离，在岁月的消逝中，成为沧海一粟，变得物是人非。历史不会重演，但历史往往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社会总会向前进步，进步是参照和对比过去的。每一段历史故事，都蕴含着本质的规律，每一个历史人物，都映射着生命的智慧。研学历史人物，必先在历史中找到正确中肯的答案。
        戏说大清乾隆皇帝和他臣子的电视剧《宰相刘罗锅》片尾曲有句歌词："故事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故事里有好事也有坏事。"历史最具有发言权。天地之间有杆公正的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的口碑。历史故事里有是非对错，有好人坏人，真正在百姓心中感念的，是一个时代的真理，一些留得清白在人间的好人。的确，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也正是我们今天懂史明理，人生处世的态度和智慧。这里暂且不提宰相刘罗锅，先从与刘罗锅同朝为官的王杰，韩城人熟知的一位先贤说起。
          韩城这个神奇的地方，诞生过许多的历史人物。最著名的，除了太史公司马迁，还有清代陕西唯一的状元王杰。汉太史与清状元的根，深植于家乡的这片土地，寄寓桑梓，影响后世。如今斯人已故，我们唯有在浩瀚史书的蛛丝马迹里，在道冠古今的文庙松柏下，在撞响千年的晨钟暮鼓中，在澽水东流的蜿蜒曲折旁，寻觅他们早年足迹和影子，从远古中穿越现代，拉近时空的距离，谦学和感受他们的气节与风骨。来到有故事的韩城，探究状元王杰其人，讲述他的状元奇闻，在状元府博物馆烹雪煮茶，书画春秋，实在是有味道旅程不可错过的一桩美事。

             
      （一）杰出钟灵毓秀韩
         
         悠远的古韩城，自大隋初定名，修筑城池开始，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如今这样保存完整的古城已为数不多。城里文物精美，古迹荟萃，印证着唐宋元明清时代的繁荣和兴盛。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在《夏日登韩城门楼寓望序》中写到：韩原奥野，昔日开战斗之场；秦塞雄都，今日列山河之郡。当时的韩城既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朝廷重视的要地，说明其政治、经济、文化的地位在当时举足轻重。
        登过韩城古城楼的王勃是河津人，王勃最快意的诗文便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路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千古绝唱，写尽人生的得意和美景的极致。王勃的爷爷王通是隋代名儒，少时即精通儒学，且学问极好。后"弃官归，以著学讲书为业"。弟子达一千多人。韩城县志记载王通曾来过韩城讲学。王通是理学思想的先驱者，他的政治主张"明王道，行仁义"和文学主张"文义济义"，对后来历代韩城文士的学风和明理有着启蒙意义和借鉴意义。
        古城往南通往高山仰止的司马迁祠和燕师所完的古魏长城。如今的城墙只留下遗址废墟，马陵古道也远去了金戈铁马，只留下韩候诸国的传说。司马迁因著《史记》而被称为史圣，韩城因司马迁而被称为文史之乡。司马故里学风盛行，文脉相传，学士名人自然也多。南门外的據水桥头有三座牌坊，题有'解元盛区"，"土风醇茂"。传明熹宗朱由校闻言韩城解家五子登科，“一母三进士，一举一贡生”，赞誉"陕西韩城办学之风盛行，民重耕读，因而人才辈出"而立。明清之际韩城科举中试者多达1396人之多，特别是清代更是出现了"朝半陕，陕半韩"的说法。
        满清王朝自推翻大明，入住中原以来，深知在马上打来天下，不能在马上治理天下的道理。自皇太极开始，历代帝王都很注重推行儒家文化，重视汉族文人。皇帝不仅自己通晓史书，推行汉化，还对皇子们进行良好的教育，使他们通晓古今。王杰就曾在上书房行走，教授过嘉庆功课。康熙乾隆时代，更是大力提倡"尊儒重道"，两次特开"博学鸿词科"，不限制秀才举人资格，不论是否取过功名，只要推荐，都可以进京考试。考试后就可以做官。一时间形成古文之盛，前古罕闻的盛况。
          由于康熙雍正时期的励精图治，到了乾隆年间，物埠民丰，国家昌盛，对各地的文化教育更加重视。乾隆在位的60年间，新建修建书院1000多所，居历代之首。韩城的明清书院也有十多所，著名的有乾隆五十二年知县傅应奎创办的少梁书院，乾隆末年曾任通判的井溢人师彦公兴建的古柏书院，王杰为官后曾为古柏书院撰有碑记。以褒乡间兴学之举，激励学子苦读。龙门书院位于古城的书院街，距离王杰后来还乡时居住的府邸不远。萝石书院在通往庙后村的县城东南街。如今只留下这些书院的遗迹，我们已看不到昔日教学的场景，只能在依稀中想象枯灯清油下薄衣烂衫的学子，和彼时的风声雨声读书声。
 
       
 
     
  
 

　　

（二）庙后村中有家园
 

古城明清一条店铺长街，在金塔下辉映下，由北向南，穿越中心，通向正在复原的溥彼城楼。源自黄龙山脉的澽水河，濒临于城的南面。由西向东，流淌了数不清的岁月，滋养着河畔两岸的良田沃土，和禹凿龙门，贯穿境内的黄河水养育了世代耕读的韩城人。城楼正对的澽水河上，有一座毓秀桥，是康熙年间担任云贵巡抚的刘荫枢，自费为家乡父老修建的便民桥。刘荫枢建桥为造福百姓，不为子孙图利，后以三文银钱卖桥与韩城县府。在朝尽忠国家的风范，在乡造福百姓的义举至今仍誉满韩，传为美德。也深深影响着后来为官的王杰，为其敬重和效仿。
        王杰的故居在距毓秀桥边半里之遥的庙后村。澽水河畔有一座二郎庙，是明代嘉靖年间专为敬奉水神而建。古村因位于庙北而得名庙后村。庙后老村依原而建，傍水而兴，是个宜居宜农的好地方。庙后村有古村落和为了躲避战乱修建的原上寨子村。这是传统文化中"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的思想。庙后村向北连接着龙门古渡，一桥之隔，通往山西河津，永结秦晋之好。庙后村人多为王姓。王姓并非仅仅姓王，而是王姓一氏，本为王族，溯源上古。太原王姓为一大支派，是山西王姓始祖。王杰祖上一脉所出族系，史书上没有明确考证。王杰的太祖父名讳进顺，到了王杰父亲这一代，已是五代子孙了。这一代明洪武年，因元末明初的战乱，导致中原荒芜，由于晋中地区富裕稳定，人口密集。朱元璋先后数次从山西向各地移民。集中在洪洞县大槐树附近统一办理手续，迁往各地。王杰祖上自山西洪洞移至陕西韩城，就是在明初这次移民中的事情。
        黄河流域的文明，锻造了沿岸民族的性格和品质，朴实善良，坚韧不拔。地处韩原一隅的庙后百姓，也在播种着中原农耕的千年文明，辛勤劳作，节俭传家。"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耕读传家"。这是乾隆年间纪大学士做的对联，是古代劳动人民重视读书，重视耕田的价值观念的真实写照。纪晓岚比王杰年长一岁，谁曾想到，多年后的两人竟能同朝辅政，共侍君王，成为乾隆嘉庆时期特别倚重的名臣。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唯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耕田是为了吃饱肚子，读书却可以学而优则仕，光宗耀祖，报效朝廷，完成夙愿。王杰的早期，无不例外的，也接受着这种封建时代的历史影响和文化熏陶。
           公元1725年10月27日寅时，即清世宗雍正三年，王杰出生了。按照中国古历的推算，这一年是乙巳年，因此说，王杰是属蛇的。蛇是生生不息的属相，属蛇人是最具有神秘感，最不可思议的人物。王杰少小离家，中年得意，几经风雨，始终不渝，性格中带有着自强不息的品质。而寅时是十二时辰的第三个时辰，又称黎明，是夜与日的更替时分。冥冥中预示着王姓家族一个新的开始。中国人是信命理的，庙后村古先人或许也不会想到，往后的王杰会成为王氏宗族和整个村落引以为荣的骄傲，并且石破天惊，在清代的历史上泼墨挥毫，让王杰和庙后村的名字被世人熟知，永载史册。

（三）迁去石门离乡间
 

中国人是注重起名字的。古时犹为正式，是万万马虎不得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名、字、号，伴随他的一生。大多贫穷的百姓就没有字号，甚至没有像样的名字，随便叫啥能应声就行了。饭都吃不饱，上那请先生取名字呀， 朱元璋放牛的时候还不是叫朱重八。古时名为正式的称谓，字是名的关联和外延，号为自取的寓意。古人注重礼仪，相互不能直呼其名，多以字相称，以示彼此间的尊重。
           王杰的名字也不例外。杰字惺园，号伟人，别号畏堂，后又以葆淳二字刻印。王杰后来的著作《惺园易说》、《葆淳阁集》就是以号为书名的。杰乃超乎寻常，才能出众，惺者，聪明，醒悟，清醒的意思。《菜根谭》有曰：一念长惺，一尘不染。伟人是指功绩卓著，受人尊敬的人。所谓名如其人，王杰的字号连在一起，就是自警自省，有更多的聪明智慧，做有所建树的杰出优秀的人。这至少说明一点，王杰的父亲寄寓对他的厚望，就连取名字的时候也是隆重认真的。后来的王杰为官多年，也确实做到了清廉正直，堪称臣表，确实难能可贵，不辱家门。
         前明政府为了顺利移民，给迁移的百姓很多优惠政策，发放盘缠，安家费用和农具费用。土地可以"自便囤置耕种"，并且免其赋税三年。王杰的祖上迁居韩城，属于民屯，所以世为农家。王杰的曾祖父王养元，祖父王家檀，父亲王延昭，任至浙江石门县主薄，皆因王杰荣耀，被朝廷追赠光禄大夫官职，此是后话。
         王杰的祖父在乡间享有美德，对三个儿子言传身教。王杰的父亲排行老三，取名延昭，字凤啣，号澽滨。唧同衔，含着的意思，号为澽水之滨的意思。杰父从小就外出求学，因家境清贫未能读完。然而读四书所得，一生受益匪浅。王杰的父亲曾经在耕作的时候，放下农具感叹："吾不克以文学起家，奈何以子侄仍为农夫乎？"立誓脱离农门。满清自顺治起，由于填补国库，萌生了捐纳制度，就是可以花钱买官，捐纳和科考，荫袭，保举一样，成了清朝选拔官员的四种途径。只是捐纳的官职一般都是虚职，而且地位不高，科举者为正途，捐纳者成为异途。但总归不同于百姓。清代民间传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捐纳虽美其名曰"搜罗异途人才，补科目所不及"，但也成为衰亡的弊政，毕竟清官不是很多。王杰的父亲和王杰却都是难得的清官。
          雍正五年，因直隶水灾，滇黔垦荒，各地奏请开捐如营田例。朝廷恩准开暂时事例，是为了解决特殊问题而设，过后即停止的意思。王杰的父亲"隧由营田例得任杭州府中务税课事大使"，就是掌管税务的官，从九品，比七品县令还小。要是州县一级这样的官，那连名都排不上，根本不入流。不管怎样，一旦捐资，就俨然民上了。
          次年次月，王杰的父亲延昭告别父老，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率直亲中众子侄八人一行，跋山涉水，前往浙江任职。同去的，有王杰的大哥王濬，二哥王澈，堂兄中有名字记载的为王熉。而王杰尚且幼小，这一年，王杰方才四岁。

桥边红药 2019.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