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楼后那棵白杨树

于伟

<h1> </h1><h1> 母亲楼后那棵白杨树</h1> ——写作于2019年母亲节前夕 2012年春节前，父母生前居住了几十年的老楼要拆了，在帮助大姐一家收拾停当准备搬家离开时，我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站上了阳台。我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口气，久久凝视着那棵几乎触手可及的白杨树。 不久，老楼被拆了，树也消失了，但那棵白杨依然那么清晰挺拔地驻留在我的心间。 1957年冬，父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从山东新华制药厂举家搬迁，支援太原制药厂的筹备建设。在简陋的十八间房过度两年后，我们搬进了新居，新楼四层高，我家住在第三层。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楼后种了几棵白杨树，起初我们没太在意，不知不觉间，白杨树长高了。有一棵白杨超越一层、二层的高度，直奔三层，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她的存在。又几年下来，白杨出息得更加挺拔，树冠越来越大，完全可以近距离地与我们亲密接触了。我记得，那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我已有了夫君和女儿。 关于白杨树，我学习过茅盾的抒情散文《白杨礼赞》，看到过道路两旁高大挺秀的白杨，也见过田间地垄旁自由自在生长的白杨。但像这样融入我们生活地观察、体味还是第一次。 茅盾的抒情散文《白杨礼赞》 道路两旁高大挺秀的白杨 　　田间地垄旁自由自在生长的白杨 每年春天，当春风中还夹着寒意的时候，她的枝头就冒出了小芽，那是开花了。她的花儿实在算不上好看，像“毛毛虫”似的，一条一条地挂在枝条上。那些年，母亲的眼神还行，看着满树的“毛毛虫”，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女儿小时候追在我的屁股后面问：“妈妈，妈妈，树上怎么这么多毛毛虫呀？”很快，花落了，白杨长出了翠绿叶子。随着春风的爱抚，春雨的滋润，叶子一天天变绿，一天天长大，她的每一片心形般叶子都是努力向上的，直到整个树冠满是绿的，生机勃勃，给人以希望，给人以鼓舞。 春天，白杨树开花了 花落了，叶子开始生长了 叶子一天天变绿，一天天长大 到了夏天，这棵白杨的生命力毫无保留地怒放，叶子更茂密了，一层又一层，像是为了欢迎那远来的南风而舒展着身姿。 　　夏季白杨枝繁叶茂，身姿更加舒展了 夏天的太原，虽不像南方那样炎热，但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强烈的。有白杨遮着日头，减缓了炎热，带来了阴凉，尤其把前后窗户打开，通透的空气使父母亲惬意极了。 这棵白杨树还是鸟儿栖息的场所，经常有一些麻雀飞来在树枝上歇息。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父亲以为它们饿了，抓点小米放在窗边上。小麻雀呼啦啦落在窗台上，一刻不停地琢着；吃饱了，又扑腾腾飞到树上悠哉悠哉了。看到鸟儿吃饱了，老父亲可高兴了。后来，他索性在鸟市买了几只鸟，精心喂养。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忘记把小米撒到窗台上，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嘛！ 小鸟歇息了，父亲把他的小学生课桌搬到阳台上，开始学习了。他读书，看报；他画道道，记笔记；他练书法，兴致不减。老父亲和白杨树、鸟儿、还有盆栽的花花草草，组成了一幅多么和谐、生动、温馨的画面啊！ 书法是父亲每日必修课 夏去秋来，我的第一感觉是凉爽了许多，接着，我们进入了丰收的季节、多姿多彩的季节。白杨树的叶子由绿色陆陆续续变成了浅黄，橘黄，最后呈现出金黄。每到深秋时节，母亲又习惯性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年又快过去了！” 春天的风大多是温柔的，而深秋的风则是猛烈的，毫不留情的，仿佛要让白杨来一场脱胎换骨的革命。西北风确是凌烈的，满树的叶子哗哗地落下，漫天飞舞着，好像在哭嚎，又好像在诉说不离不弃的愁绪。我眼巴巴地望着高高的树梢上随风飘摇的三两片树叶，生怕再被风儿掠去。还好，她们陪伴着我们度过了寒冬。尽管我知道繁华褪尽是为了养精蓄锐来年再绽芳华，但我仍难以释怀。可能我或多或少有点悲秋的情结吧！ 有一次，我问上幼儿园的外孙：“树叶怎么落下来呢？”小家伙用手比划着，用他那稚嫩的嗓音回答：“就是这样，从树上‘ 咚’地一声就落地了。”看着他那天真可爱的样子，我笑了起来。我告诉他树叶是摇摇摆摆晃晃悠悠慢慢飘落下来的，因为她们舍不得离开白杨妈妈呀！ 每到深秋，叶子纷纷落下 “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冬季来了，叶已脱尽，但裸露的枝条依然透着精气，向上高昂着头。 冬季的白杨依然向上高昂着头 户外寒风阵阵，家里暖意融融。一到冬天，只要是晴天，赤裸裸的枝条像千手观音张开臂膀一样拥抱着太阳并毫不吝啬地让阳光洒向这个家，洒向母亲的床上。 母亲的晚年大多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由于生活压力太大，她人到中年就患了青光眼疾。左眼手术失败，失明了，右眼手术后保持了仅有的一点视力。1999年我手术时她又着急上火，仅有的一点视力也没有了。视力的影响，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除吃饭和解手下地走动外，其余大多时间在床上要么盘腿坐着，要么躺着。每到冬季，每到节假日，在阳光的沐浴下，我们兄妹守候在母亲身旁，陪她聊天，逗她开心。有时她答非所问，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冬日的阳光像催眠剂，聊着聊着她睡着了，我把小被子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然后拿个小枕头躺在她身边。我一会儿拢拢她的头发，一会儿摩挲摩挲她的脸庞，有时还情不自禁地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她睡得真香啊！正是这冬日的阳光，沐浴着她的身体，温暖着她的心房，陪伴着她安然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季。 母亲的晚年是幸福的， 她的笑容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太辛苦了！太不容易了！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她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用那宽大的胸襟和母爱，倾其全部心血和精力，把我们培养成人。我们只有一个信念，反哺报恩，让母亲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冬去春来，冬藏的生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头年留在树枝上被好几层毛茸茸鳞叶包裹着的小芽芽，又钻了出来，又绽放出像毛毛虫一样的花儿。 然而，就在又一年花儿挂满枝头的时候，母亲走了。2006年3月16日，母亲告别了父亲，告别了我们，告别了一直陪伴她的白杨树。走时，她90岁。 又一年花儿挂满枝头 看着白杨纷纷扬扬的花儿，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母亲熟悉的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新的一年又开始啦！” 我们擦干眼泪，把对母亲的不舍化作缕缕春风抚慰父亲受伤的心灵。 把对母亲的不舍化作 缕缕春风抚慰父亲受伤的心灵 白杨坚守着她的四季变幻，经受着大自然的风霜雪雨，目睹着日月的阴晴圆缺，感受着家人的悲欢离合，见证着我们的日臻成熟。而我喜欢她那蓬勃向上的丰姿，更喜欢她那不计条件的付出。几十年来，每次回娘家，我都要站在阳台上，深情地多望她几眼。 老母亲离开我们十三年了，父亲也走了近十年了，作为最小女儿的我也早已步入花甲之年。这些年，每逢想起双亲，自然就想起那棵白杨树，在我心里，白杨已经超越了植物学本有的概念，而富有更深层次，更高境界的内涵。她象征着积极进取，乐于奉献的品格和精神，这不正是我们倡导和追求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吗！ 我赞美白杨树！赞美那棵让我魂牵梦萦、难以忘怀的白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