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酒

shero.红英

酒，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存在，美酒佳酿，余韵无穷。从古至今，有多少文人墨客，用充满诗意充满感情的文字对它做了一次又一次的生动的描述。不论是诗仙太白还是寻常人，对它那浓郁醇厚的魅力都会欲罢不能！

我的父亲也不例外，这一生算是跟酒结下了不解之缘。虽然已经七十有余，但对酒的喜爱，丝毫不亚于当年。许是常年受那佳酿的沁润，美酒的蛊惑，从我记事起至今，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位有着诗意般儒雅的男子。即使偶尔只有一碟泡菜，或是一把花生下酒，他照常喝得那么优雅那么从容那么的有滋有味。生活需要激情需要仪式感，我的父亲就是一个对生活对酒都有着满腔热情之人，这样的情怀即使在他独自斟酌时也会充分的体现。

从我记事起，父亲常年在外工作，那时车马很慢，差不多一年才能见父亲的面。母亲也是极其温柔淑贤，早早的给父亲准备了酒菜，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父亲笑容满面地，将瓶里那纯净透明的液体缓缓倒出至一只有些老旧的土巴碗，那浓浓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沁人心脾，让人垂涎，许是因了父亲的承传，小小的我对这白酒的醇香也有无限依恋，吵吵着非要闻上一闻，父亲就微笑着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土巴碗，在我的鼻翼下轻轻触碰几下，我便深深呼吸着任由这浓烈的香味四处蔓延，就如同那父爱的味道泛滥，内心便有了十足的安全和满足感！

喝酒真的是一个极其享受的过程，我的父亲尤其会享受这个过程，每当这时，他的脸上都会挂满笑容，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不大却也眯成了一条缝，当酒碗到达嘴边的那一刻，便发出了“滋”的一声响，这声响有些清脆有些悠扬，他紧抿着的唇边总是出现两个若有若无的小小梨涡，当放下那碗时，眉头便舒展开来，脸颊泛着微红的光亮，不停的咂吧几下嘴，再发自肺腑的一声感叹:“这酒真的可以啊”！

小时候，只要父亲喝酒，我便陪伴在他的左右。酒虽甚好，但我的父亲却从不贪杯，一二两下肚，父亲就有些眉飞色舞，如诗人般的情怀随即倾泻如瀑布:“君不见黄河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那抑扬顿挫的吟诵声，声声入耳，憾动着我幼小的心灵，我仰视着父亲，似懂非懂的沉侵在这有着悠美韵律的唐诗宋词里。是的，我的父亲很了不起，特别是喝了酒的父亲在我的心中更觉了不起，感觉他的腹有诗书无人能比，总是令我崇拜之极！

其实那时候我最喜欢父亲喝酒，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我跟弟弟的任何要求，他都会一一应允。比如说带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但最令我们兴奋的事就是父亲给我们讲故事，带着些许朦胧醉意，父亲讲的绘声绘色，我们听的如痴如醉，那时的白雪公主，田螺姑娘，青蛙王子……，在我的心灵深处便撒下了诚实友善的种子，伴随着我的长大慢慢的生根发芽，哦！那便是在父亲与酒的浇灌下开放的一朵朵诚实的善良之花！

我喜欢那个住平房的年代，人们走家串户，亲密无间，吃一碗饭可以端老远，谁家有好吃的邻居都能看得见。当然我父亲喝酒更是如此，在正午的阳光或是落日的余晖下，搬一条长凳至院坝，斟上几杯，就着一把生花生或是一碟煮胡豆，招呼着他邻近的几个兄弟，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劝君莫拒杯，春风笑人来”父亲劝酒也是非常的执着，他的热情善良感染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但亦是因了酒的存在，父亲平凡的人生也就变得流光溢彩！

再后来，父亲总是用一个偌大的犹如葫芦状的瓦罐盛酒，再用搽得透亮的玻璃瓶泡一些人参枸杞之类的药酒，在亮光的映射下，黄灿灿的甚是好看。一直节俭的他总是打一大壶白酒，用漏斗一丝不苟的倒入瓦罐之中，往罐子里面倒酒可以说得上是一门技术活，要把握好这力度和节奏，绝非易事，而父亲就做的很好，不紧不慢，不急不缓，那犹如琼浆玉液般的佳酿变成了一朵朵微小的浪花，只是在漏斗的边缘跳跃，徘徊。始终不会洒出来。我看他看那酒的眼神，就如同那些年他每次背上行囊去车站时看我们那样的不舍和怜爱。

前几年，父亲体检时查出身体有恙，医生劝他戒酒，他倒是听从医生的话，只是默默的把酒牵挂，但缺了酒的再好的饭菜对他来说都难以下咽，那段时间便一蹶不振，忧郁寡欢。没了酒的滋养，父亲的体重便直线下降。直至后来重拾酒杯，才有了昔日的神采，他一直不愿回想那段没有酒的日子是多么的黯淡无光。

现在，父亲的午饭晚饭都有酒为伴，一两多的玻璃酒杯，一次性装满，虽然如今喝完酒少了年轻时那儒雅的风范，但他的身体依然朗健，对人更是多了些慈祥和善。他时常感叹，最大的遗憾就是他的女婿滴酒不沾！好在女婿懂事孝顺，常常在年节时买酒把他的瓦罐装满。时光飞逝，转眼春节在即，亲友团聚，怎少得了美酒的周旋，每每酒至酣处，父亲必会与二舅划上几拳，声音高亢洪亮，此起彼伏，节奏感极强，常常吼的面红耳赤，不分上下，而手指配合声音的动作，非常的标准流畅，完全不像两位老者的模样，这时在座的亲人们便会围着他们起哄，鼓掌！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总是把过年的气氛推向高潮。是啊，这欢乐的时光，怎少得了父亲与酒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