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静玮//坐车随想

峪宏（田静玮）

　　作者，田静玮

也许我们在漫长的人生中，或多或少会坐几次火车，有时候，我们真的该坐一次慢车，让脚步慢下来，让心慢下来，沉淀我们的思想，洗涤我们的灵魂。

       

回想起前年暑假坐慢火车的经历，让我感触颇深。那次从固原去玉泉营大姐家，准备走的前一天，我就纠结，是坐火车还是大巴？坐大巴四个小时当然快，但固原站没有直达玉泉营的车，得在高速路口等从西吉发过来的车，要是车上人拉满 了也坐不上，而且贵，还要买西吉的票。

但坐火车快客，小站又不停，晚上到银川又要返回四十多公里回大姐家。可是坐那趟慢火车，实在太慢了，要九个多小时。那天正犹豫，大姐给母亲打来电话说让我们坐慢车，下车离她家不远，她等着接，我便决定坐慢火车。

    

那趟慢车到固原站已经晚点了，中午12：48的票，直到1:40才发车，刚开一会，又在小站停下了，人们上车下车，好在每个小站停留三五分钟，时间不算太长。

车内人不多，许多位子都空着，我和两个女儿可以每人一个长硬座，两个孩子能躺着很舒服的睡觉。虽然车内没有空调，但能打开窗户让急速的风吹进来，感觉很凉爽。

两个女儿上车不一会就昏昏欲睡，我望着窗外快速向后移动的房屋，树木和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心中有一种离别的伤感，回来没多陪母亲几天，又要匆匆地离去，老母亲那佝偻的身影和苍老的容颜，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让我揪心而不安。

想起临走时，我拿出三百块钱给母亲：“妈，再给你三百，我们三个坐火车能省二百多，给你花。”母亲又把钱塞回我手中：“不要了，你上回捎回五百了，过年也给了，这回又给，回来还给我买东西，我花你这么多了，你拿上给两个娃上学花。”“这也没多少，你拿上花，我们还年轻，能省下，能挣来。”

就这样我和母亲推来搡去的僵持了好一会，母亲始终不肯要，但最后还是抝不过我，我硬把钱塞进母亲的裤兜里，母亲有些为难，满脸歉意而疼惜地说：“我不想花你们的钱，你们都是种地凭苦挣的，我花你这么多，这辈子还不上了”。

听母亲这样说，我有些愧疚：“不是你还不上，是我们儿女们欠父母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着，我眼睛有些湿润，母亲为我们操劳一生，不求任何回报，到老仍然是一无所有，花儿女们一点钱她都觉得花的多了，而我们欠父母的养育之恩，又岂能是几百块钱或买几件衣服就可以弥补的？远嫁的我，对母亲又有多少照顾和陪伴？

每一个父母，都不愿成为子女的拖累，都不想花子女的钱，对于行动不便，几乎每天要用药来缓解身体的疼痛的他们，只有苛刻自己尽量省，少花儿女们的钱，他们似乎才可以心安。可怜天下父母心！

    

火车走走停停经过了七八个小站，这次停的时间比较长，有二十多分钟，好像是等会车。两个女儿显得有些急躁不安，嘀咕着开始抱怨这趟车太慢，我笑着说："慢就慢吧，反正咱们又不急，你大姨，大舅，每次来回都坐这趟车，咱们才坐了这一次”。听我这么说，女儿也就安心地坐下玩起了手机。

我们第一次坐这么慢的车，可是想到大哥这十来年，每次回家，从中卫到固原坐六个多小时，尤其父亲卧病在床的那三年，大哥几乎是每星期五下午六点多下了班，赶坐夜里的慢火车，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第二天总要给父亲洗澡洗衣服，照顾父亲吃喝，而星期日的晚上又坐夜火车返回去早晨赶着上班，那样整整跑了三年多！像大哥这样长途往返照顾父亲的，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想着这些，我就觉得鼻子酸酸的，有泪在眼里打转，觉得 大哥那几年真的很辛苦，他总是省吃俭用，每次手提袋里装半块锅盔，一杯水，几本书，在车上旁若无人安静的看书，饿了吃几口干粮喝一杯水，把节省下的钱花给父母，或者亲戚长辈有病的，大哥都会这个一百，那个二百的去看望。

“长子如父！”无论家里任何事，大哥都安排得合情合理，他处处给我们姊妹做表率，他的所做所为让我们都很敬重。 大哥一直都很节俭，我回去的第二天，大哥又要坐慢车回中卫，我说这趟车太慢了，大哥笑笑说：“不慢，我在车上看书时间都不够用。”听哥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平时真的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也浪费了太多的钱，和大哥相比，都觉得有些羞愧。

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人们花天酒地的社会，许多人都贪图自己的享乐，而像大哥这样既节俭又孝顺父母的子女，已经是很罕见了。 想到这些，我心中有一种温暖，我并没有因为火车的慢而感到急躁，反而觉得心里是那么的平静而踏实。

我打开手机看会微信，又和朋友聊天。我说坐的慢车，有几个朋友都埋怨说我不该坐那趟慢车，我说已经坐上了，就只能安心的等到站了。小丽说：“你就是为了省钱，会过日子。”她猜出了我的心思，但我并不觉得丢人，我把省下的钱给了老母亲，觉得心里舒服。

     每个小站都有人下去也有人上来，就像人生之路，在你的生命中，总有一些人一直在灵魂深处陪伴，也有一些人渐行渐远。

离银川越来越近，车里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呼呼的大睡，有的人在玩着手机，也有的人在唠唠叨叨的说话，天渐渐地黑暗下来，两个女儿说有些饿了，但包里的东西她们又不想吃，只能忍着到大姐家再吃了。

我说你们再睡一会就到了，看她两睡着了，我也盘腿静静地坐在坐位上，火车轻轻地摇晃着，此时心安静地沉淀下来了，我以一种和平的心态，接纳路途中的疲惫，便觉得内心坦然而轻松。

    火车就那样走走停停的经过了十五六个小站，晚上10:10分才到达黄羊滩站，一下车，弟和大姐已经在小站昏暗的灯光下等着了，我们披着夜色回到了大姐家。

      那次坐慢车，不但让我领略了一路的风景，也让我想了很多，坐车的途中，带给我的是对人生的一种思考和人性的对比，让我卸下了伪装，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步入中年的我，不再对生活抱有幻想，亦不抱怨不迷茫，更多的是那份淡然与宁静，就像那趟慢车给予我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