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一次相亲<br> <br>我是察右后旗辉腾梁一带的人,在离我们家更近的察右前旗煤夭中学念的书,高考时又回后旗参加考试。记得一个人去的白音察干镇,谁也不认识。考场设在三完小。我的考号在一进门第一个座位。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后来才知道,那是人家专门安排的。因为那个座位是那间考场最不好的位置。<br><br>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我自认为写得挺好,考完后,有位高个子同学,和其他同学议论时自信地说,作文中必须写周恩来,没有写周恩来就走题了。我一听,坏了,自己作文中没有提到周恩来,这不是考砸了吗?<br> <br>最后一门英语考试是我的弱项,记得有大量选择题,从ABCD中选个正确的答案。自己判断不出那个是对的,因坐在第一排,位置不好,又没有偷看其它考生的可能,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自己就将唾沫涂在拇指的指甲盖上观察,有一个泡泡就选A,有两个就选B,以此类推。<br> <br>等到公布分数后,我英语考了6.5分,结果我的总分,离录取线分数只差6分。<br> <br>落榜的打击,使我我沮丧到了极点,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干什么都心灰意冷,看什么都心不在焉,像个灵魂出窍,行尸走肉的傻子。<br> <br>父母因为我的落榜,也暗自叹息, 只不过怕我伤心,不当面表露罢了。自己心里也清楚 ,当时高考如走独木桥,过去了前程似锦,一片光明;过不去,前功尽弃,没了出路。<br>在农村,男的年龄一过二十二、三岁,就得忙揽找对象,再大了就不好找。再加上我们村子,在多见石头少见人的后山辉腾梁上,这里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腊月棉裤套皮裤,伏天热得像蒸笼。村里的好女女们,一般不愿意嫁给本村的后生,都渴望嫁到城镇或者靠近城镇的郊区,要不就嫁大同煤黑子。那个年代,城镇里的圪瞭眼、歪嘴子、瘸胳膊、拐腿子,都娶得是如花似玉的农村好媳妇。反正我们那里的女女,只要出山相对象,即使看不上男方的人,也能看对男方的居住地。比如说,我们邻村一个叫三女子的,是全大队公认的袭人女女,长得溜光水滑,身材苗条,走路软得能颤断腰,是年轻后生们心目中的七仙女,令多少身强力壮的男儿郎垂涎欲滴。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外地男人,武大郎式的煤矿临时工,把一朵鲜花活咋咋摘走了。真应了那句“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至今老乡们说起来,都觉得惋惜。<br> <br>我父母对我的前途早已不抱希望了,张罗着给我成家。因为我下面还有弟弟,自己成家迟了影响他们。村里的姑娘知根知底的,对我看不上眼,一个是自己长得五大三粗没个人样,另一个是考不住大、中专,在农村等于你的书白念了,在人们眼里什么也不是。有文化的还不如个好受苦的。果然,我父母托人问了几家有适龄女女的大人,人家一笑了之,连眼皮子都没撩。自己念书时喜欢过一个叫吴兰英的女同学,向人家提出处朋友,结果让人家圪采釆给了个二比零,我从此落下个看见女的就心慌的毛病。父母也看得出,凭我自己的那点能耐,估计下一辈子也得打光棍。<br> <br>有一天,一个我叫二大爷的村中长辈到我家说,三十里外的二五德沟村,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家有个姑娘,和我岁数差不多,啥都好,就是腿有点瘸。我妈一听,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应承道:“不怕,不怕,只要人家不嫌弃咱们就行。”二大爷随后就说:“那我一两天领上虎子去相一相。”<br> <br>第四天早晨,我喝了两碗玉米面糊糊,拌了半碗炒面,妈给我拿了10快钱,兴致勃勃地随二大爷步行去相亲。<br><br>一路上,二大爷提醒了我不少注意事项。路过袁家房供销社,我特意买了点糖块儿,还有5盒青城烟,2斤饼干子,因没有粮票,多花了5角钱。大约上午10点半左右,来到了二五德沟村。<br> <br>这是一个和我们村差不多的小村子,全村也就四五十户人家,稀稀拉拉一长溜,后面是山 ,前面有条沟。二大爷远方亲戚家住在村子东头。一排土坯房,东面是女方家,西面是她哥哥家,院子里养着一条小板凳狗。进家后,二大爷说明来意,二大爷的亲戚姓周,俩口子很热情。上炕后,周婶让小儿子叫他姐海花回来,我不失时机将一把糖蛋蛋塞到小孩手里。<br> <br>不大会儿,海花回来了,手里拿着毛衣针。我第一眼看海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说实话,人家长得不难看,笑眉笑眼的,嘴多少有点大,牙挺白,脸红扑扑的,个子不高,和我喜欢过的吴兰英有那么点神似。海花左腿因小儿麻痹病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br> <br>不知咋的,我突然对海花有了好感,渴望人家看上我。脑子里甚至想到,假如她做了我的老婆,和她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就是她全瘫了,凭我的气力,也能把她背到天安门广场。<br> <br>海花妈上午就焖了一大锅小山药,准备擦山药鱼了。那时的农村平时也没有个像样饭,山药鱼如果炖上肉或者鸡蛋汤子,也算稀罕饭,招待客人也拿得出手。因此擦山药鱼按部就班进行。<br> <br>海花父母边剥山药,边问我的岁数、属相,以及家庭情况等等。怕我说走了嘴,多数是二大爷替我回答的。我注意到了,海花也有意无意,悄悄拿眼瞟我,还主动热情地给我们倒水。<br> <br>擦山药鱼时候,不知怎地,海花迟迟不肯动手,硬让她妈擦,她妈身材不高又单薄,踩着小板凳吭哧瘪肚擦了一小块,累得气喘吁吁。说起擦山药鱼,我在家里经常帮我妈擦,自认为擦山药鱼有一手。为了表现自己,赢得海花全家的好感,我毛遂自荐地提出要擦,二大爷也满意地点了点头。<br> <br>下地后,我把上衣一脱,就毛毛躁躁直接上了手。一般是先把山药蛋用擦子过一遍,然后加莜面一起擦。就在我认认真真过山药的时候,海花悄悄用手揪我秋衣,我一时没弄明白海花的意图,心想:“难道海花这么大方?”这时恰好有个串门女人进屋了,家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来人身上了,海花突然压低声音和我说:“洗手”!<br> <br>天哪,因我过于紧张,一时头大,竟然忘了洗手,让海花一提醒,当时臊个大红脸。好在还没有正式擦开,我赶紧将手伸进旁边的水盆里,胡滥圪涮了一下,算是顺下了板。<br> <br>俗话说得好,“人有运气不用忙,半夜来个美娇娘;人没运气瞎逼忙,野外约会碰上狼。”<br><br>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运气不对。本想给人家精溜溜地擦顿山药鱼子,给自己增加点分值。大概也是海花那温柔的一瞅,高兴得我忘乎了所以。擦的时候,我甩开膀子,用上了吃奶劲儿。“噌,噌,噌”擦得十分卖力。就听“嘎嘣”一声响,一股灰霾味直冲鼻腔。<br> <br>“妈妈呀!”<br>“损着了!”<br>锅底被我杵塌了。<br> <br>就见锅底露出碗大一个三角黑窟窿,像魔鬼的眼睛一样丑陋。锅里半成品的山药莜面,也顺着窟窿眼漏进一圪蛋,当时全家都愣住了。<br> <br>“啊呀呀,锅塌了,这咋办呀?”海花妈首先急切地说道。<br> <br>二大爷坐炕上,尴尬地埋怨道:“灰小子,笨手笨脚,一干点活就要工钱?”<br> <br>我则两手粘满山药黏黏,羞得戳在哪里,恨不得从那个该死的窟窿眼钻进去,脸色比死人屁股还难看,虚汗顺着鬓角直淌下来。<br> <br>海花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她见我汗流满面,狼狈不堪的窘态,俏俏递给我块毛巾,使我及时将羞愧的脸埋在了毛巾里。<br> <br>最可恨的是那个窜门女人,因两颗獠牙突出,嘴噘得像个母牛的屁股,在旁边说风凉话,“这后生好大的劲儿啊,下大同背碳圪哇,倒是个好苦力。”<br> <br>最后山药鱼没有吃成,剩下的山药,海花妈擦成块垒。海花大大一脸无奈地将外屋焖猪食的另一口大锅,搬到了外面,用半疙瘩砖头磨蹭了半天,将里面的黑锈大体除净,拿进去暂时做饭用。<br> <br>饭蒸熟后,已经快一点了,我早晨在家里喝了两碗糊糊,早就饿了。其实二大爷也饿了,二大爷看见人家焖山药,开花变肚的挺沙,就提前吃了好几个,我假装正经没好意吃,结果饿得烧心火燎。<br> <br>端上饭后,我稍微客气了几句就吃,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也不怕烧,还没等海花端碗,我一碗蒸块垒就啖进去了。二大爷可能发现我吃得太快,用圪膝盖暗地顶我,我也意识到自己吃得不雅,才刻意放慢了速度。海花切上一盆酸菜,死咸,我说“酸菜咸了,没我妈腌的好吃”,二大爷抬起头瞅眼了我一眼。那顿饭,我扑溜二拉,定进三大碗块垒,正准备吃第四碗的时候,我突然害怕不吃了。刚才擦山药鱼时,肚是空的,我怕擦的当中,把裤子折腾掉下,特意紧了紧裤带,现在三碗块垒进肚,一下子裤带紧的难受,如果再来一碗,会不会把裤带崩断?我后旗曹家村一个好朋友,就是去对象家吃饭,因吃的太多,把裤带崩断了,结果把好事泡汤了。可能是怕不够吃,我发现海花吃了半碗块垒,说肚里不舒服就放下碗了。<br> <br>大约下午二点半左右,我们张罗要走,二大爷先让我到外面等他,很明显,他们是互相交换意见。我忐忑不安地在大门口等着,心里根本不抱任何希望。<br> <br>果然,只有海花她大大送出二大爷。二大爷出来后,脸黑愤愤的,也不理我,迈开大步就走,我悻悻地跟在后面。我下意识地,返回头望了望海花她们家,海花自始至终没有出来。<br> <br>我们俩个人默默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二大爷终于开口了。二大爷说:“你咋哇把人家锅还能杵塌?海花说你忠厚老实,看来她倒是对你不讨厌。”我一听,心里一喜,急切地问到:“那她大人了?”二大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她大硬说你头上掺铜的了,不机咪。人家想让海花找个手艺人了。”<br><br>说完这句话,二大爷没话了,我也不问了……<br> <br>之后,我去集宁一个建筑工地,学了一年瓦工,也没有学成。过了几年,有一次,我骑自行车去五德沟村收羊皮,专门向一个卖羊皮女人,打听海花的情况。女人说海花一年前,嫁给了前旗三叉口乡一个买卖人。<br></h1> <h1>我的第二次相亲</h1><h1><br>第一次相亲就这样失败了。我的心情很沮丧。和二大爷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心乱如麻,寻思着海花大大说的话,想到回家后的情景,我大大保证会对我破口大骂,我妈妈一定会投来失望的眼神!想到此,我决定去一趟班主任家,让老班鉴定一下我的脑子里到底参没参铜,我的班主任听完我的诉说后哈哈大笑,说我脑子没毛病,上次高考就让英语拉分了,再回学校补上一年准能考上!老师的话让我很感动,也很受鼓舞!于是就又去学校补了一年,可是命运又一次跟我开了个玩笑,这年不但没有考上,起早贪黑苦学了一年还害得我眼睛高度近视了,戴上了750度的瓶底子。</h1><h1><br></h1><h1>妈妈看着我憔悴可怜的样子,决定再也不让我读书了,坚决要让我成家立业。就打发我大大再去求二大爷给提亲。</h1><h1><br></h1><h1>过了几天,二大爷来了,说离他们村不远的一个叫海卜子的村里有一个高中毕业的也没考上的姑娘,胳膊有点瘸。(看来我就这命,相的姑娘不是拐子就是瘸子) 我妈妈二话没说高兴地给我换了几件洗过的衣服,我大大一本正经地提醒我去了要拿心,不要再出上次的乱子。我听说这个姑娘是个高中生,和我同病相怜心里觉得可能和我有缘,穿好衣服,擦了擦厚厚的镜片就跟上二大爷上路了。 </h1><h1><br></h1><h1>走了约摸俩个来钟头才到了海卜子,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一进村就窜出几条大黑狗,冲着我和二大爷叫个不停,二大爷特别怕狗,吓得直叫唤,我怕二大爷让狗咬伤,赶紧从路边捡了几块石头,狗见我手里拿着石头,就不敢上前啦!不一会儿我们来到那个姑娘家大门口,二大爷这次非常谨慎,掉过头端祥了我一会儿,说我戴上眼镜样子太傻,可能是镜片太厚的缘故,怕姑娘看不上,让我摘了眼镜进去,我又怕惹二大爷生气,就听了他的话,摘下眼镜装在裤兜里。一进院看见院中央卧着一只大黑狗,为了保护二大爷,我操起手中的石头照住黑狗扔了过去,只听喀嚓一声,原来是这家人家扣在院中央的一口锅让我给砸烂了!我的妈呀!我又砸了锅啦……</h1> <h1>第二次相亲续集<br><br>二大爷一看我又砸锅了,家也没进拉上我就往回走,第二次相亲就这样失败了。我的心情别提有多沮丧了。和二大爷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心乱如麻,寻思着这连个面面也没见上就失败了,想到回家后的情景,我大大保证会骂我头里掺铜的了,我妈妈一定会再次投来失望的眼神!想到此,我决定去一趟村里的供销社,拉着二大爷就往供销社走去,二大爷满脸不高兴的问我做甚呀,我说去买口锅再去相亲去,不能就这样没见个面面就失败了哇,二大爷听完我说买锅后哈哈大笑,说我脑子没毛病,还挺灵活的,来到供销社用我妈来的时候给的十块钱买了一口锅,又买了点水果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再次往那姑娘家走去,一路上狗也不咬了还跟上我和二大爷后面跑着,好像要跟上去看热闹一样!这次二大爷啥也没说也没让我取下眼镜,大概是怕我再出乱子。来到姑娘家院子,院子里的狗又汪汪汪叫个不停,二大爷没有上次那么害怕了等着姑娘家的人出来了,二大爷跟说着话我们就一起进了屋,姑娘她大看我拿着一口锅说到 院里的锅扣的肉让狗给啃了,说着话的语气很是不高兴,二大爷连忙打圆场说到,说我家养了一口大猪,下次来的时候正好也杀了一定给带个后座,我心里暗笑 下次还能来那不是成了。姑娘他大语气好多了,我忙把来时带的酒和刚买的糖放到了炕上。姑娘叫引弟,引弟跟她妈就开始忙着做饭,二大爷跟他大说了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我就顾看引弟了,这姑娘也带了一副眼镜,胖胖的身材,听老人们说媳妇胖的好准能生个大胖小子,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姑娘也一直在偷偷看我,我俩真是四眼相对分外脸红。很快饭熟了 蒸的山药鱼鱼鸡蛋汤汤,二大爷跟她大大说的很是投机,看来二大爷这三寸不烂之舌哦不,应该是六寸不烂之舌就是厉害,硬是说的她大大满脸笑容。引弟她大大当时就表态同意,姑娘也含着笑低头不语,当时我那饭吃的才叫个香啊!直到后来一吃山药鱼鱼就有一种初恋的感觉,就这样因为砸烂一口锅又买来一口新锅,相亲成功了,真是败也是锅,成也是锅……[憨笑][憨笑]</h1> <h1>伤心的退婚 </h1><h1><br></h1><h1>经过二大爷撮合,我和引弟已经相处一年多了,我自认为自己在引弟以及她家长心目中的印象还不错。那年冬天,父母经过长时间的准备,给我置办了婚房,缝了三面新的几套被子,说准备给我结婚了,当时别提我有多高兴了。本来按照父母的意思是想让媒人先去我岳父家试探一下风声的,可我自认为自己去了就可以搞定摆平,大可不必让媒人多费口舌了。经我一说,父母也同意了我的做法。<br>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的日子,我骑着家里那辆旧自行车,一路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跑到了海卜子村,准备和岳父母以及媳妇协商这件事情。<br>当时,媳妇她们家为了招待我,擦了白生生两大笼山药鱼子,还破天荒地炖了七八颗鸡蛋的热汤子。妈呀!这可是我最爱吃的饭了,媳妇家能以此礼待我,可见她们早已经不把我当做外人了,既然如此,我还拘束什么?那就放开肚子吃吧。<br>当饭端到炕上的时候,她们一家人都让我往里坐,我也就没有客气,稳配大坐在了炕的正中央,舀了一大碗鸡蛋汤,把辣椒掺和得红嘟嘟的,扑流二拉地吃了起来,等我黏头汗浸地吃完一笼的时候,抬头一看,一家人正停下碗筷愣怔怔地端详着我,我一下意识到我的吃相有点失态了,赶忙和众人笑了笑,并点了点头,慌忙欠了欠屁股就往窗台边挪动,没想到“嘎嘣”一声,我大刚给我买的那条牛皮裤带被崩断了。<br>“妈呀!这可拉下疙蛋了。”我勉强捂着裤子下了地,跑到院里寻了一个截细铁丝凑乎缠住裤带,进到家里红着脸和脖子正要拐弯抹角地说出准备结婚的事情时,媳妇迎头就拦了下来:“你啥也别说了,叫媒人来哇。”我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厚着脸皮来讨好她们全家人,可任我好说歹说,人家一家人像完全统一了口径似的都面沉如水,就以那一句话回答我,没办法我只能灰溜溜地离开。<br>几天后,二大爷来我们家和我父母说,媳妇一家人都说我是个楞货,彩礼钱给我全退,婚也必须退。<br>唉!至今想起那顿山药鱼子,我都心有余悸,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啊!</h1> <h1>第三次相亲<br><br></h1><h1>同引弟退了婚,我又蔫下来了。回到家昏昏沉沉的,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百无聊赖,翻开课本,一下子就读到: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啊呀呀,我一个七尺男儿,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未立,何以家为?相亲不成,还不是穷的过。毛主席说过,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要提高前进的勇气!我是高中毕业,除了那个鸟语,别的功课都还可以,老师说过,我的脑袋不掺铜。我身强力壮,入过篮球队,有艺术细胞,书法绘画拿过奖,当年我倾慕的女同学吴兰英亲口赞扬,至今心里都觉得暖烘烘的。怎么思谋我都是有用之才,都能谋个生路。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又振奋起来了。</h1><h1>向亲戚朋友打探谋划一番,立足本地资源,倒腾羊皮 。余瑕时间,我发挥高中时绘画特长,帮人画墙围子和铺炕的油布之类,混口饭吃,有时也挣个仨瓜俩枣。</h1><h1>过了不久,我比以前强多了,卖了家里的旧自行车,买了新旦旦的浑身缠满了布条子的飞鸽加重自行车。分外精神。</h1><h1><br></h1><h1>我妈又央求二大爷给我介绍对象。二大爷看我有了起色,答应再找一个试试。<br></h1><h1>这一天,我妈把我过年时穿的西服找出来,还给我往头发上抹了点油,我骑着自行车驮着二大爷就出发了。路上二大爷免不了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次相不成再也不管了,也不过拿了你家两瓶酒,给你忙烂了好几年,图个求。我说这次要是相成了,我送你一个猪头,二大爷一听乐的让我快蹬快蹬,说这次要是相不成,把侄女介绍给我,我一听,那还蹬个求,返回吧,直接去见你侄女算了。二大爷慌了,说侄女不在家,先相这个吧,和你开玩笑了。气的我不驮他了,死油搭烂的慢慢走吧,几十里路走了两三个小时就要到了。<br> 到了村口,我说这个村子我好像来过,二大爷说你什么时候来过,我说前几天我给这村一个朋友的邻居家画过油布。二大爷走在前面,我后面跟着,过了一个撵道房后的一家门口停住了。二大爷说就是这家,我越看越觉得熟悉,这家不就是我白给人家画油布的那家吗?他们家那个叫梅梅的女孩可厉害了,差点让我赔她们的布,还和我吵了一架,我吓得扭头就走。二大爷说怎么了,你跑什么,人家梅梅看对你了,快回来,快回来!真的吗?我有点不敢相信,战战兢兢返回来,跟着二大爷进了门。<br> 进了院里,二大爷喊我们来了。梅梅她大她妈出来了,说我们早就等着你们了,怎么才来?都快一点了,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呢!快进家,饭早给你们做好了。进了家,一股饭香扑鼻而来。走了那么长的路,还驮了个死老汉,真的是又累又饿,可是我还得假装不饿。梅梅站在柜跟前,羞羞答答的,不作声,炕上铺着我画的那块油布,当炕放着一个小饭桌,摆着茶杯酒壶酒盅,一看人家家的生活就不赖。梅梅妈赶快给倒水,让我们上炕,梅梅大和二大爷上了炕,我跨在后炕沿上,偷偷瞅了梅梅一眼。梅梅微笑着,脸蛋红噗噗的真袭人,我心噗噗的跳,知道这个女孩厉害,但是人家长得好看,厉害点有什么,只要人家愿意嫁给我,我愿意让她当家做主。一顿胡思乱想中,她妈妈端上饭了,烙饼炒鸡蛋、炒山药丝、炒疙瘩白、炒葫芦片。妈呀,这么丰盛的饭菜。她大大给二大爷倒了一杯酒,给我也倒了一杯,我说我喝不了酒。她大大说,没事,少喝点,少喝点。她大大说你不要跨在炕沿上了,回里腿,回里腿。让梅梅坐在炕沿边给我们倒酒,我只好脱鞋上炕,梅梅还把我的鞋给放到柜底下。看着梅梅那么温柔体贴,我是又高兴又紧张。梅梅挨着我坐到炕沿上,我想起那天她和我吵架那么凶,非让我赔她布钱,眼睛瞪的像牛蛋那么大,今天笑咪咪的这么温柔,我语无伦次,头大的不知道该做什么。<br> 梅梅往我旁边一坐,我的头翁的一下大了,感到口干舌燥,不由得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二大爷一看说,慢点喝,慢点喝。她大大又给我倒了一杯,说这后生还挺有酒量啊。我说,嗯,在灰腾梁各村,人们都叫我大少爷,前一阶段和陈主任给人们画墙围布时经常喝。端起酒杯又一口闷了。二大爷说你小子慢点喝行吗?我们还没喝了,你倒定了两杯了。她大大说,吃点菜,吃点菜。本来饿了,定了两杯酒反而不饿了。梅梅坐在旁边,我怕吃相难看,让她笑话,就没敢吃菜。空肚子定了两杯酒一下子头晕脑胀,也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们问我多大年龄了?我怕人家嫌我岁数大了,就往小说了两岁。可她妈又问我属什么的,我就说不知道。后来她大大好像说,这孩子倒是挺老实,就是有点掺铜的了。不过没问题,我们看对了,找个日子定婚吧。不知什么时候吃完饭,晕晕乎乎下了地,要不是梅梅扶了我一把差点跌倒。她这一扶抓住了我的手,一下子激动的我热血沸腾,想和她说点什么半天张不开嘴。摇摇晃晃出了院门,她大大说,回去和你妈说吧,选个好日子定婚吧。我一瞅梅梅,她抿着嘴笑了。我高兴的哈哈傻笑,终于要有老婆了。我仗着酒劲激动地说:谢谢岳父大人,以后你们要是画材,我一定好好画。还没说完,梅梅一下子跑到门口,抄起一口喂猪的锅,嗖的一下子向我头上射来。妈呀,我一躲,那锅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落地摔了个稀巴烂。我一看事色不妙,推起自行车也不管二大爷了,撒开腿就跑。梅梅又操起扁担,边追边骂,你个枪蹦货,你看老娘打断你的腿,想找爷,求门没有,你给爷站住,操你大的。……<br>就这样黑不溜秋的回到家,我大我妈看我这个样子,问我这次又砸锅了?我有气无力的回答到砸了,我大骂我: 每次相亲你砸锅,从今以后你就在也不要相亲了,打你一辈子光棍哇,我说,大我冤枉啊,这次的锅不是我砸的,是姑娘砸的啊,我大说这事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奥这次不是你砸的,那就下次再相哇</h1> <h1>第四次相亲</h1><h1><br>经历过这三次相亲的过程,我决定暂时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先搁下来吧,这“一瘸一拐一愣真”的三次折腾,三次砸锅(第一次是杵塌锅,第二次是打烂锅,第三次是蛮女子摔坏锅)。我大我妈彻底把我的找对象标准放到最低了。我大见天挖皱了个眉颅骨,走走站站唉声叹气的,我妈也是干着急没主刚,悄悄地托着七大姨八大姑继续给我访查亲事,“年龄只要差不多,是女的就行,我们没条件了,寡妇带孩子也给搭照的……”<br> 这话后来通过蹲在墙跟底闲拉谈的半截老汉和二老板们吵吵了几天终于传到我的耳朵。我脑袋一下懵的够呛,湖辘扇天看天也不蓝了。<br> 一天早晨,我就着几瓣蒜吃了三碗炒莜面。问我妈要了十块钱,背了个“军挎兜”,装了一个铝饭盒和洗漱用品,在村里人们七睁八眼的眊瞭中离开了家,坐上去集宁的客车。<br> 三马路往东走了挺大一气,绕过几栋家属楼,有一个建筑工地。先是找到一个远房的叔叔,也就是带我相过亲的二大爷的叔伯四弟弟,让他给找个打零工的营生。<br> “四叔,我考了两回没考住个学校,家里没多少庄户营生,整天绕出个绕进个的挺麻烦,你给我找个活儿干,我这脚大腿粗的不怕累不赚脏,只要能挣钱养活自个儿就行。”<br> 四叔耳朵上别了一支烟,拿好来粗一支铅笔,在一沓图纸上勾勾画画,瞭起眼从眼镜框的上方打量了我一眼:“这个工地上现眼前不缺人手呀。不过,一下两下找不到合适的,先到老刘工地对付几天。”<br> 中午已到,工地下工,男男女女的工人们都从楼里出来,有的在水池里洗手,有的骑自行车回家,还有一些人直接去了工棚旁边的大小两个伙房打饭。<br> “走,先吃饭”,四叔卷起图纸,圪挟到朥肢窝,领上我走向小伙房。路上把铅笔跌到地上,我忙的捡撮起来,又圪举举地递给他。<br> <br>“他是咱们亲戚,不念书了,想找个营生”。<br> “这是你四婶”。<br> 四叔指着伙房里正在忙乎的一个肉女人跟我说。<br> 我磁眉杏眼地看了一眼四婶,就算打了招呼。<br> 刚刚儿还满脸喜色的肉女人听四叔一介绍,立马耷拉着个大脸盘。鼻孔朝前扬了扬。唾沫星子乱飞:“啍!见天也不知道是些哪来的亲戚,求胡摸察的,哼!……”<br> 四叔红着脸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那么也先吃饭哇”。<br>我大气也不敢出,慢慢掏出饭盒,递给四叔。<br> 闲转了一下午,晚上在“肉压墩”(我悄悄地在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四婶的冷眉冷眼下将就吃罢饭,浑身有说不出的委屈,圪团在工棚里的大通铺上,说死说活也睡不着,长这么大第一次心酸的流了几滴泪水。<br> 第二天四叔把我领到九龙街附近的一个工地,盖凉房砌大墙。工头姓刘,是土牧尔台镇的,也算老乡,他听说我的情况,就把我留下来。<br> 搬砖溜瓦的营生技术含量不高也不低,幸亏我憋了股牛劲,识点眼活形势,干了没几天也慢慢叼握的熟练了,加上伙食不错,顿顿烩菜全麦面馒头,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同时伺候两个砌砖老师傅。一着急抽空还给木工焊工打下手,刘工头看着也高兴。<br> 其他小工们说啥的也有,有的腾达我多干活,有的背后骂我带愣的了,挣一份工资干两个人营生。<br> 第一个月开工资,因为我不是整月工,只有十九天出勤,扣除伙食费拿到七十五块,当夜,我又乐哈的没睡成,听了一黑夜小雨落在房皮的声音。<br> 第二天歇雨工,我从小卖部买了一条带嘴嘴的“钢花”烟和两瓶洗发露,去三马路的工地眊一眊四叔四婶,不管咋说,介绍营生的恩情不能说忘就忘了。<br> 四叔的工地也在歇雨工,一伙工人在工棚里甩扑克“打六家”,烟蓬雾罩的吵吵下个虎不害。我泥淋溅股的进到屋里,四婶在玩牌,四叔卡了个近视镜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当参谋。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我。<br> “四叔,给你买的烟,甭嫌赖,将就抽哇,也没个甚。这是给四婶买的洗发露,小卖部女人说了,这是最好的一种……”<br> “呀呀呀,这孩子仁义的,亲戚份道的,你买上这些干甚了?”,四婶的大脸盘子像朝阳花一样笑得没了眉眼,接过洗发露丢下扑克:“你们求瓜子们耍哇,我们来戚人了……去,焖山药,今天有富余时间,给我们侄儿吃山药鱼子炖汤汤”。她说话中间下了铺,一边拎着四叔的耳朵不放。<br> …………<br> 小伙房里,四叔“呗塔~呗塔”拉着大风匣,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叨拉,四婶旋转着肥大的身躯忙前忙后,眉飞色舞地夸我“人有人,个儿有个儿,高中文化,识文断字的,又懂仁义”,紧等等且不得让一个小工把正在休息的一个女工找来。<br> “工地开卷扬机的,叫二芳,念初中的时候她大死了,第二年她妈又后起身嫁了大同口泉了,她哥把她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拉扯大的。学习挺好不念了,也是苦命人……不过,人品不错,人样样也挺喜人……前些时人们也给拉谈过几个对象,她也没别的条件,就是要男方负担她弟弟成家娶媳妇……”四婶肥厚的嘴唇一阵也不失闲儿,连别人插话的空儿也不留。<br> 两支烟的工夫,那个女工二芳走进小伙房,屋里光线不好,她圪眯着眼和四婶打了声招呼后又看了我一眼。手里拿着几根毛衣针,针上穿了几圈毛线又扎了个毛线蛋蛋,看来是刚起了个头。<br> 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劳动布衣裤,黑色松紧口儿平底鞋,个头也就一米六多一点,也多不了多少,身材圪颤颤的,也干净利落的,圆脸脸,眼睛不大,三齐发,戴了一个粉红色的发卡,挺惹眼的。<br> 四婶夸大其辞地把双方又介绍了一碰子,四叔在一边叼着烟从大锅里往出取山药蛋,烟灰几次都掉到锅里,立马又让四婶恶恨恨地雷侃了一顿。<br> 凉冷山药开始剥皮,我也不能闲戳的,耍拳挽袖子也洗手帮忙。<br> 四叔半天就对我说了一句话,<br>“这后生等一会儿给擦山药鱼哇,有劲有劲儿的……”<br> “就是说了,他们乡下经常吃这饭,听说后生也心灵手巧的,肯定擦的比我强,我是坠了一身膘,不做不好看;一动一身汗,不是哇说啥也不能让戚人擩手……”四婶趁机给我上了一套。<br> 我瞅了瞅黑黢黢的出勺锅,又看了看半铝盆白黄白黄的山药蛋,后背心一阵一阵圪搐……<br> 从来不吸烟的我第一次问四叔要了一根,笨难难地吸了一多半,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泥混混的胶鞋踩灭后,抖抖达达地擦起了山药鱼。(看来是他们没听说过我擦山鱼杵塌锅的事儿) <br> “你看看侄儿孝敬我,一来就给我买东西,来就来哇……”四婶永远不忘在这种场合继续弄虚作假。<br> 我埋头在锅口卖劲,也亏是阴雨天,将近秋分节令,要不然早就汗流满面了。<br> 接基按茬把山药鱼擦完,二芳帮忙把炖汤的材料准备停当,同时上了蒸笼。<br> 四叔继续拉风匣,四婶拽着二芳走出了屋外,我帮着四叔收撮柴火。<br> 不大一会儿,四婶进来了,但是二芳却没相跟的。<br> “二芳说了,第一次见面,人是看对了。”<br> 我心里热辣辣地抬起头,等着肉女人把话说完。<br> “给她弟弟起房盖屋包娶过媳妇儿,她也要三间瓦房,倒是说郊区也行,没说非要在城里……”四婶越说声音越低。<br> “说哇这也不为过,她这家庭条件,唉……”<br>…………<br> 我猛一下愣怔住了,眼前像演电影一样:年迈的父母,陈旧的板板房,贫瘠的沙滩地,十年九旱的老天爷……<br> “山药鱼可擦好了,筋溜溜的……”<br> 午饭后,四叔四婶送出我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br> 牛毛细雨似乎又圪渗起来。我渐渐消失在朦朦胧胧的雨幕里!</h1> <h1>《最后一次相亲》</h1><h1><br>经过四次相亲不成之后,我也曾忽疑自己是个半脑子,人们常说念书念多了就成了书呆子,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情绪低落,窝在家中,觉得没脸见人。</h1><h1>屋漏偏逢连阴雨。城里的皮革公司,越来越发达,开着汽车到各村收羊皮。骑自行车倒腾羊皮再也行不通了。我更是灰心丧气,病了两个月,把自行车也卖了。</h1><h1>我大我妈更是哀声叹气,为了让我散散心,不至于憋出神经病,便每天宁在我屁股后面让我跟他们挖二垅。刚开始我死活不同意,后来我大实实教育我一顿,我才终于放下了架子,至今我还记得我大的原话:〞我说虎小子,你是不不把你大你妈气死,你不歇心,大也知道你委曲心里不好受,大学没考上,还闹下个近视眼,但你也思谋思谋,那国家要是都让你们考上大学,那谁来种地,谁来当工人,你说是不是?人看不到远处,就往近处瞅哇,回来挖二垅也不是甚丢人显眼的事。大也不是个糊涂人,你接二连三相亲不成,乃也不全是你的过,说白了你就是个老实圪蛋,没那花花肠子,要是你来咱们家相亲,大肯定能看上,怪他们眼瞎不识金镶玉,这么好的后生,文武双全,还能找不下对象,找对象得看缘分,你说了?〞经过我大说的一堆大道理,我毛塞顿开,大学没考上,但文化没白学,比起没念过书的二后生,我还是个香脖脖勒,哼,种地也要有文化,我不输那些大学生。于是,我跟我大说:〞大,甚也不要说啦,我也想通了,该有老婆的命,咱就打不了光棍,走哇,现在咱们就挖二垅个。〞我大灭了他的烟袋锅,在鞋底子上使劲儿磕了两下,笑眉虎虎地说:〞载才是我的小子,咱们走,下地个。〞我妈看看我们父子俩个,心里乐开花,赶紧跑回个准备提水带干粮。<br>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不巧碰上了最不该碰上的人,长嘴二寡妇,此人刀子嘴,大喇叭,芝麻点儿小事能给你添油加醋说成西瓜那么大,〞呀,虎小子你们载是挖二垅个呀?你个堂堂高中生细皮嫩肉的能抓住个锄把了?再说上次相亲不是让狗咬了胳膊不能动了吗?乃狗也是个瞎个泡,人家说好狗不咬上门女婿,看来真是没缘份。赶明儿个,大娘好好给你学摸一个。〞我大见我低头不作声,赶紧接过了二寡妇的话茬,〞甚也是个锻炼,苦力营生好学,虎小子胳膊早就好啦,农村人谁还没让个狗咬过。再说他大娘,你也给学摸的,说成媒我还能亏待了你?〞二寡妇神叨叨地说:〞哎,你还别将我,说成了咋谢我?〞我大也是看她说话没个准头,顺口说了句:〞我家那五只下蛋鸡,你随便挑两只。〞〞说话算数?〞〞那当然,男人吐口唾沫是个钉。〞我大边说边瞅了我妈一眼,好像现在就把鸡给了人家一样心里内疚,说实话,一年的油盐酱醋全靠那五只鸡了,我妈也不是那小心眼儿的女人,也脆声声地说:〞她大娘,真要说成了,再加一只!〞二寡妇来了精神:〞我咋越看越像你俩演双簧了,激我了哇,我还就告诉你,你家的鸡我抱定了,明告诉你们哇,我就是正要去你们家了,你们早起就没听见喜鹊鹊叫,我给你们学摸好了,白音察干泉子沟的,也是个老补生,考不上,岁数大了,村里城里找不下个茬茬,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想找个有文化的,咋样?〞我妈乐的张大了嘴,〞他大娘,真的假的,可不要灰说逗人啊?〞〞不信拉倒,我回啦。〞二寡妇假装生气啦。我大赶紧圆场,〞信了哇,你看你,现在咱就回,回我家炒鸡蛋,烙油饼,咋样?〞〞鸡蛋油饼我先不吃啦,说成再吃哇,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咱明儿一早就过去相人家。〞想不到二寡妇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嘞。于是我们欢欢的返回了家,准备相人家用的东西。<br>回了家,我又蔫了,〞大,妈,我不去相亲啦,上次那个海花都没看上咱,载越发是个高中生,肯定又得砸锅。〞我大一听就来气了,〞你个灰猴,看你个劲气,上次也不能全怨你哇,她家那锅不了也快烂呀,那是赶上那点点上啦。再说啦,相亲载事情,硬让碰了不要让误了,高中生咋啦,你哇不是高中生,照样找比你差的,她哇想的和你不一样。〞我也是头犟驴,〞不去,要去你去!〞我大顿时火了,对我吼道:〞你给我悄悄哇,你相亲还是我相亲,相了两三回,就把你吓成个载,孬怂,你就不想想你弟弟,你不找,他咋办?〞看我大真的发毛了,而且也说的有道理,我就坡下驴,〞这是最后一次,不成我就打光棍儿,给你们老二(我弟弟)张罗哇。〞我大看我软下来,也不作声了,又掏出那个破烟袋,圪蹴在沿台上熏上了。<br>第二天一大早,我妈我大就起来啦,叫我起哇起哇,我不紧不慢,一副应付的架套,洗涮完,二寡妇也来了,我拿上上次剩下的一袋袋糖,对着镜子扶了扶眼镜,暗下决心,这次说甚也不能再把眼镜装在倒衩衩里啦,不了又得砸锅。<br>我们骑着我大跟村长借的二八永久牌自行车迎着太阳上路了。一路上二寡妇又是安顿这,又是安顿那,我只是嗯嗯地答应着,其实就是东耳朵进西耳朵出,相了两三次了,也有点经验了,再不能按他们说的来了,这次就一锤子买卖,背水一战,况且在我大面前也夸下了海口,这是最后一次。<br>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泉子沟,手摸着自行车的皮座套,载东西真不赖,等那天有钱了,再闹他一辆。村子不算大,没法和我们村比,我看见对面坡顶顶有户人家,有个女人正往下瞭了,我估计就这家,二寡妇远远就打开了她那大喇叭,生怕别人不知道咋的,〞福贵家的,你咋早早倒瞭上啦?〞〞噢,刚出来就瞭见你们啦,快欢欢进家哇。〞那个女人也是个大嗓门,瞅了瞅我又瞅了瞅我推的自己车,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进了家,我瞅了一下,比我家还穷,除了泥瓮就剩一个大红柜值钱了,不过家倒是挺干净的,心想一定是她闺女爱干净,二寡妇给一一介绍着,闺女叫巧珍,炕上那个老汉是她爷爷,灶火旁拉风箱的是巧珍大,还有个半大小子在地下揪着刚下下的卷毛羊羔子,见我们来了,大家都互相客气地问询着,通过上两次相亲,我也不那么拘紧了,我掏出一盒青城烟,给巧珍爷爷和巧珍大一人递了一根,并相继点着,然后顺手给地上那半大小子一把水果糖,那小子双手一接,一崩子跑出了院子,大概是出去显摆去啦。不吃烟的,我分别给每人一块糖,当递到巧珍手跟前时,人家害羞了不要,二寡妇看了看打圆场说:〞连个糖也不会递,人家闲你不给剥开了,一看就头回相亲。〞要不说这媒人全凭一张嘴呢,我赶紧边剥边道歉:〝对不起,巧珍你吃糖。〞尽管尽力克制手抖的频率,但还是有些抖,大概是认定眼前这个和自己同命相怜的落榜生就是自己最终要找的另一半吧,那模样决不比海花差,巧珍害羞地接过糖,背过脸把糖含在了樱桃小嘴里,向我会意地笑了笑,这一笑,美的我肝儿也在颤。巧珍大边抽烟边问我多大岁数,以及一些家里的情况,其实这都是多余的客套话,二寡妇早就给吹下个不相啦,最关键的放在了最后问,这巧珍大也够精的,问我眼镜多大度数,将来有甚打算,我也不藏不掖如实回答:〞眼镜是念书近视的,七百多度,实在没办法,我想将来科学越来越发达,近视一定会治好的,至于将来,我打算想出去闯闯学点技术,谋个职业,总在村里挖二垅也实在对不起我学的这点文化。〞说完我长吁了一口气,管他呢,终于把自己这些天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巧珍大点了点头说:〞书还算没白念。〞巧珍妈又问了:〞那自行车是你家的?〞我说不是,是借人家的,二寡妇看着我不住地瞅眼我,又陪了个笑脸说:〞哎,是我记错了,还以为是他们家的。〞这肯定又是哪天二寡妇和人家吹下的牛。我也赶紧附和着:〞先前准备买来,后来我大说等找成对象买哇,还能顶上一件了,所以就没买。〞我真佩服我也会临阵应变了。巧珍爷爷也发话啦:〞载后生挺老实,靠得住,又有文化,巧珍也有文化,和咱巧珍正相配。〞大家互相你瞅我,我瞅你,觉得老太爷说话太直白,巧珍羞的脸上早就成了两朵大红花,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巧珍妈对巧珍大说:〞光顾说话啦,锅里的山药咋也煮糊巴啦,中午咱们吃山药鱼鱼。〞又是山药鱼鱼,我的妈呀。<br>这次我也没敢参和显摆做山药鱼鱼,上次的教训太残重啦。巧珍妈做饭干净利索,不一会精颤颤的山药鱼鱼便蒸好啦,就着鸡蛋汤汤,没敢多吃,吃了两碗,虽说有点欠缺,但咱不能再缺心眼不是。<br>临走了,巧珍一家家把我们送出门,我识趣地先走一步,他们在后面滴咕着,不一会儿二寡妇追上我,板着脸对我说:〞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这回锅又让你砸了,说的自行车是你的你就不听,瞅眼还瞅眼不住了。〞我心平气和地说:〞本来就是借的,干吗哄人了,我想好了,我这辈子打光棍呀,七仙女看上我我也不娶啦。〞〞看你个劲气哇,跟你大一球样,大娘是逗你了哇,幸亏你说自行车不是你的,人家说你人老实,还有你说的那些话,哼哼你小子,大娘小看你啦,成啦,回去叫你大你妈准备彩礼个哇。〞〞这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连海花都看不上的我,巧珍居然看上我了,这绝对是,高考落榜苦不言,相亲路上屡不前,老补同病又相怜,终成正果总成全。<br>为了感谢二寡妇的大恩大德,我和巧珍订婚那天,我妈亲自将我家那三只最好的下蛋鸡抱给了二寡妇,尽管二寡妇几经推辞,但咱说话算话,一口唾沫是个钉。二寡妇喜的呀,直对我妈说,你那二小子的对象我也包啦,你家的另外两只鸡好好给我养的。<br>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叫过一声二寡妇,改口叫二大娘啦!</h1><h3><br></h3><h1><br></h1> <h1>后记<br>为了经常见到巧珍,我从灰腾梁来到白音察干,给人画广告,刷墙裱糊顶棚墙围子,外父一家看我肯干,很满意。很快我和巧珍就结婚了。<br>婚后我俩在白音察干开了个广告摄影公司。巧珍高中毕业后补课三年,虽然没考上中专大专,但电脑操作电脑制图影像编辑是高手,我们承担商业广告,儿童摄影,婚庆生日录像,事业越做越好,生活节节高。<br>巧珍虽然是农村人,可是以前净在学校,在家里她妈嫌她手慢,做饭家务都不用她,所以连山药鱼鱼也不会做。<br>我们虽然住在城镇了,可终究是农村人,特别爱吃山药鱼子,有时买着吃,有时亲属朋友送着吃。有时筋,有时酥,有时硬,有时软。巧珍经常念叨:“要是咱们会做就好了。” <br>我始终没有承认自己会擦山药鱼子,而且是大师级水平,因为我不愿想起第一次相亲,擦山药鱼鱼时那口被我杵烂的锅;不愿想起第二次相亲时,那口被我用石头打烂的锅;不愿想起第三次相亲时,那俩屉白生生的山药鱼鱼吃完后,那个蛮姑娘向我射出的,擦着我头皮呼呼而过的锅……<br>一生一世令人伤心的锅啊……<br><br></h1><h1>编后语:<br></h1><h3><br></h3><h1>看了《第一次相亲》很受大家欢迎,网络上更是不断有人写续,二次,三次,写得也是精彩不断。<br>现实中,我们这些高中毕业后屡败屡战复课补习的“老补”,已是倍受煎熬。为了不把我们这些“老补”写得一无是处,所以我又续写了《最后一次相亲》,皆大欢喜,希望算是个美好的结局吧!谢谢大家,本续故事纯属虚构,如有巧合,切勿对号入座! 绝壁松</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