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序 <h3> 四十年前,我们扛着行李“上山下乡”,如今己是两鬓斑白。回首以往,那是一段人生难忘的宝贵厉练;那是一场耐人寻味的人生体验;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迁徏;那是一场风雨人间的磨练。我们亲近过江河大地;我们抚摸过地球的体温;我们历经过悲欢离合;我们享受过亲情友谊。我们这一代,本就没把多少奢求留给自己!</h3><h3> 那是无悔的岁月,无悔的青春!</h3> 手绘插画(一)——胡家姨妈 <h3> 春寒料峭,乍暖回寒,又是一年一度插秧季。我挑秧不多,工分八分。湿滑的田埂上溜溜嗤嗤,从太阳爬起到落土,已是晚工时。累得腰弓背驮,照例热饭伴着冷菜胡乱一餐,便瘫软在简易的木板床上,听春雨不停地敲打瓦楞。想起胡家姨妈那碗放了生姜的温开水,心里还是暖暖的。</h3><h3> 有些想家……</h3> 手绘插画(二)——插秧 <h3> 清明过后就要赶插秧了。插秧则是讲究手脚灵巧,要看谁插得端正插得直,行距间距都要规整。插秧是倒退着往后插,干这活绝对要方向感强。我们队的妇女同志根本就不用牵索打线,才下田一会儿,就有那经验丰富的大嫂姨妈们“噗嗤、噗嗤”地一溜烟往后退,一垄田立马就上了岸,我却还在田的中央。</h3><h3> 我手脚笨,会时不时的被关在秧里面。就有那年轻的小媳妇,上岸后指着我“咯咯”的乐,看我怎么走出去,出去时是不许踩坏秧苗的。</h3><h3> 不大的一块田插下来,虽说立春后天气还有些寒凉,但我们各个都早己是汗流浃背,裤裆都没有一根干纱了。风吹过来,布贴在屁股上,刺凉刺凉的。</h3><h3>燕飞过时,直起腰,看一看前面那一垅垅秧苗在春风吹拂下波浪般翻滚着,腰还就不那么痛了。</h3> 手绘插画(三)——耕田 <h3> 那年代,都是种双季稻。夏季双抢特赶。队里虽是人手紧张,出工中途照例还是有个一袋烟的休息时间,便趁机央求学耕田,就有老乡提着装鳝鱼的洋捕篓,手把手教我。这活绝不好弄,不是耕深了就是耕浅了,还有些怕牛,心里老是慌,就怎么也学不会,水牛也被整得呼呼喘粗气。队长见了连忙摇头,大喊算了算了,街上的伢儿不是干这个的料!心想完了,怕是又要被踹到妇女组,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天八分工恐怕又要打折了。</h3> 手绘插画(四)——车水 <h3> 三妹子是才嫁到我们队不久的新媳妇,每次车水我都会乘机站到她旁边,她也说喜欢听街巴佬(城里人)讲白话,我就乐得懒洋洋的跟她扯,双腿自是无力地爬。看她脸上累得大汗淋漓,有些不忍,便假装看那车出的鲫鱼在水田里四处奔逃。队长见了说我出工不出力,便再一次赶我去秧田薅草,不知为什么,还没去,我的腰便隐隐的疼起来。</h3> 手绘插画(五)——割稻 <h3> 到了每年的双抢季节,割稻便是头等大事。</h3><h3> 阴历六月三伏天,是湘西北农村最忙的时候。头等劳力便是打稻谷,这是一种技术活也是一种体力活。那时候都是踩打谷机,前面几个妇女割稻子,紧跟着俩人抱稻给后面传递稻穗,后面两个男劳力便使劲踩半机械化的打谷机,手握稻穗上下翻滚脱粒,这样互相配合着,也算是一条龙工作线了。</h3><h3> 我往往被安排在传递稻穗的工作线上,一双脚来回在泥田里插拔着,只一袋烟的功夫,腰腿便瘫软了,可那“嗷嗷”轰叫的打谷机却不会有停下的意思。汗水越过眉毛刺入眼睛,火辣辣的痛。泪水湧出来,满眼看到的都是割稻的大嫂和踩打谷机的大哥们在勿忙地四处穿梭。白晃晃的太阳光打在手臂上,刀刮般刺痛。趁机往泥浆水里浸一下,会好受些。我知道这样的缓休动作不能太多,因为那脚踩的鬼家伙根本就不可能停。</h3> 手绘插画(六)——收工之后 <h3> 太阳沉到西边去后,我们胡乱洗了把脸,便邀约来到场坪,开始了每天的器乐大合奏。</h3><h3> 农村伢子的笛子一般都吹得很好,不知是否和平时放牛有关。昌进伢子的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当年感觉就和收音机里放的差不多。那音乐声能在各家的屋檐下打好多个转转,直到擦黑的晚风把它们带到星空,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h3> 手绘插画(七)——摘丝瓜 <h3> 刚插队那会儿,我们几个知青都借住在一个浑名叫“珍婆”的大哥家里。刚开始是住在他家的堂屋里,队长请人搭了几张简易的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两条长板凳上放一張综绷架,这便是床了。“珍婆”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很女性,其实很男人,他什么农活都会,是队里数一数二的壮劳力,人也很善良,对我们大家都很好。刚过门不久的媳妇也很贤惠,每天晚上都会到我们堂屋来听我们扯街街上(城里)的白话,手里照样不闲着,那“躺底”(鞋垫)纳得真叫个乖致。</h3><h3> 后来,小伙伴们有的当兵,有的被招工,都一个个陆陆续续的走了,最后就剩下我一人。堂屋是不能住了,有点大,我就被安排住进了队里粮库旁的一个小偏屋,离珍婆家也不远。偏屋老鼠多,特别是一到春天发情期就更加活跃,它们谈情说爱时,就在我的枕头边溜来逛去,简直就无视我的存在。我怕万一有某个鼠大哥失恋了来咬我耳朵,刚开始还战斗几个回合,久了,我们都互相妥协,也就相安无事了。</h3><h3> 夜夜我都在“悉悉索索”里入眠,又从“嘘嘘”的早工哨声中醒来。</h3> 手绘插画(八)——月 夜 <h3> 夜幕降临。擦黑的秋风把一些树叶吹走,又把一些树叶带回来,于是便就在原地旋转。耕牛入栏的时候,烟柱似的沙蚊子一篷篷的在人头顶旋转,跟着人走,天就渐渐的黑了下来。</h3><h3> 笼在黑夜中的村子被星星点点的煤油灯把一幢幢木瓦屋点亮的时候,就会有碎片般的剪影在窗棂上晃动。月色朦胧,大多的鸟儿都已归巢,只有那少数不安分的,会不时淒凄的叫上一两声,从队屋的那颗大树上抑或从哪家屋后的菜园子里飘过来,声音里充满了孤单、忧怨,让人心里瑟瑟的。</h3><h3> 我插队农村已好几年了,已然熟悉了乡村的夜。有月亮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孤独地在田埂间转悠,四周影影绰绰,不知从哪里偶尔会发出一两声青蛙和蛐蛐的啾鸣,更显出夜的寂寥。</h3><h3> 也许,夜,已疲惫了,就这样沉沉地睡去。</h3> 手绘插画(九)——工地宣传队 <h3> 到了每年的冬天,按例都要冬修水利,我们地处丘陵区,就是在山脚下挖条水渠,拦洪疏水。</h3><h3> 我们文艺宣传队的任务就是每天到全县各个公社的修渠工地,把毛泽东思想和“天大寒,人大干,麻风细雨当好天!”的革命斗志宣传贯彻下去,鼓舞士气,使之“与天斗其乐无穷”。</h3><h3> 冬天寒冷,工地上却是热火朝天,一片繁忙景象。一辆破旧的卡车,把我们十多个人拉到工地,选个稍高一奌的地坪,也不用招乎,只把宣传队的队旗一插,锣鼓家什一响,再通过高音喇叭放出去,就算是开场了。那工地劳动的社员们一听到熟悉的鼓点和领队的一声哨子,便嘻嘻哈哈地围垅过来,随便席地一坐,男的掏出烟丝与自家伢子不要了的书本子页卷喇叭筒烟抽,女的便赶紧从土布包里抽出鞋垫纳起来,边看戏手里还边不闲着。</h3><h3> 虽然每个节目都演了不下上百遍,但每次我们还是卖力地演着。已是太阳偏西的时辰,一阵阵衔着冰棱子的风吹过来,把我们近乎呐喊的演唱声送出去好远好远。</h3> 手绘插画(十)——公社话务员 <h3> 大大的眼睛,粗黑发亮的独辫子,温暖迷人的浅笑,这已然让我神魂颠倒。清纯的姑娘用无数个长夜编织出的毛衣,温暖了我冬的严寒。</h3><h3> 永远记得,随县文艺宣传队下工地演出,夜宿公社招待所,静夜里,电话那头,有如天籁般的柔美声音,梦幻般伴我彻夜无眠。</h3><h3> 偶遇温柔漂亮的公社话务员,或许,我的青春霍尔蒙,由此而萌动,终生难以忘怀……</h3> 手绘插画(十一)——远 方 <h3> 一九七九年的那个初冬,是我插队的第五年,也是我离开农村前的最后一个冬天。</h3><h3> 记得这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每当夕阳西下,炊烟陆续从四面升起,在通往邻队机耕路的那颗大树下,总见一位老人,就坐在树萌的长板凳上,凝望着路的远方。听说他老伴早年过世,唯一的儿子也在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光荣了。</h3><h3> 远远望去,那孤寂的身影被余辉拉得好长好长。只要有太阳的日子,似乎每天都是这样。直到又一个冬日的太阳,带走慢慢暗淡下去的远方。</h3> 手绘插画(十二)——送 别 <h3> 听说我考上了城里的一家工艺美术厂,乡亲们都为我高兴。</h3><h3> 大队的泥巴路不太好走,“珍婆”的老父亲却执意要送我到镇上塔车回城里。虽说一路无语,但心里却总是感到梗得慌,上车时眼睛终于模糊起来。</h3><h3> 再见了,我的乡亲!</h3><h3> 再见了,这片留下我青春与汗水的土地!</h3><h3> 再见了,我的知青年华!</h3> 结 语 <h3> 岁月如同一条千迴百转的长河,时而婉转,时而激越。知青生活就是我们青春期那一朵永不调谢的浪花,镶嵌在了我们生命的长河之中;它又像我们人生的一部戏,那是我们粉嫩出演的一幕,虽然编剧不是我们,但导演却是我们自己。</h3><h3> 无论青春有悔无悔,当我们洗尽铅华,在晚霞中回味过往,那鲜活的一幕幕却仍然激荡在我们胸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