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老家

景芳絮语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作者:景芳絮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图片:景芳絮语自拍、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我年青时常常做飞的梦,像徐志摩在《想飞》一文中所说的“飞上天空所浮着,看地球这弹丸在太空里滚着,从陆地看到海,从海再看回陆地,凌空去看一个明白”。</span></p><p class="ql-block">现在,已白发苍苍,气血不足,顾及不到如烟的往事,只想风轻云淡,岁月静好。</p><p class="ql-block">前几日,小女儿发给我一个贴子,我绕有兴趣地看了其中的内容,像拨动了我的心弦,心湖泛起了涟漪,今夜,我又梦飞了!</p><p class="ql-block">如飞燕般轻灵,如蒲公英般梦幻,朝着老家的方向飞呀,飞呀,飞过田野,飞过湖泊,看见了,看见晨曦下的罱泥船,在天池瑶台烟雨朦胧的河面上开始作业,船的头尾各站一人,手持罱稿站在船边,尽贴水面,用力插入河底,找到满网的感觉,借助水的浮力,慢慢地提起,沥尽水时倒入船舱,如此往复,满满一船,带着苦和乐,挂着泪水与笑脸返回。</p><p class="ql-block">此时,已揭开最后一层雾纱,停泊在港湾的船只上,搬运工开始忙碌起来,卸完货的船起锚,扬起白帆离开码头,吴家的果园桃红掩绿,两岸绿柳成行,民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蜿蜒曲折……</p><p class="ql-block">河头虽然没有纵横交错的河道,但它的地形独特,东高西低,外围的池塘很多,大大小小,方塘,钯齿塘,转面塘等,塘沟相通,都是唱着歌的流动活水,河塘边,柳树挂着似帘的绿珠,树枝上停栖着各种常见的鸟,燕子、喜鹊、乌鸦、麻雀、一窝窝鸟蛋,乐坏了调皮黑蛋,隔三差五的来掏,给树上的黄蜂螫了,鼓起大大的包,才肯罢休,再也不敢掏鸟蛋了。树下的水清澈透底,小鱼虾在水草中喜戏,一株株野睡莲开着米黄色的小花,十分招人喜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河头镇老街道就在大河的顶端,青石板的街道已凹凸不平,留下千年的苍桑的痕迹,屋檐滴水成臼,房子历年修葺,已斑驳陆离,夏家就在街头,他是家底丰厚的大家,老兄弟五人都是经商的,庭院深深,是镇上有名的地主老财,占居了半条街,名声显赫,(文化大革命也最受冲击),镇上的日杂商店,百货,农具,茶馆,菜场,鱼行应有尽有,不算宽阔的的街道总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幽静的巷子里青苔砌墙,清清的涓涓细流,由东向西,流过沿街两米多宽的水渠,各家都是小桥流水,临窗听水潺潺。</p><p class="ql-block">一桥架两岸,倚桥一眼扫视,心旷神怡,满满的河水,溢过石阶,常常有在此挥手告别的渐行渐远的学子,从这里蹬船扬帆远航;也有默默地在此等待游子归航,有相聚相拥的幸福泪水,也有离别的哀愁,这里最浪漫,这里最繁华。</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就座落在河的南岸,两间门面房,阁楼,木质的排门,红色的地板油光铮亮,原来是余家的,由于太平天国的屠城,原老家的乡音由吴系侬语改变了,渐渐地地变成南腔北调。</p><p class="ql-block">父亲也由祖籍的山东慢慢地迁移到此地,原先落户东明的贺家塘西,余家先生是个律师后迁居常州了,就把房子买给了我父亲。</p><p class="ql-block">门前是前街,有医院,政府大院,蚕行,政府门前有一条大道南北通往,一条水渠像条巨龙横卧东西,承载农田的灌溉,我家的三分自留地就在这渠边,我妈非常非常喜欢。</p><p class="ql-block">从家到自留地只有五六百米,母亲是一个勤劳,精明能干的人,一有时间就可以来地里耕耘管理,特别是给庄稼浇水,是一件很苦的事,靠着水渠,从渠道里渗透出来的水,也可以渗透到我家地里,母亲用锹挖好一条条二十公分宽的沟,便于浇水,勤于浇水,蔬菜长得绿茵茵的,水灵绿嫩,使路过的人啧啧称赞!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一个夏天,出生在这老屋,父母都是战火中重生的人,过上了这安逸稳定的幸福日子,希望我也有莲花般的人生,为我取名为连莲。</p><p class="ql-block">但是,事于人违,没多久政府就需要我们的房子给农具厂做办公用房,给我们安排到河北岸生产资料部还要向北的糕饼房隔壁,那时父母们都非常听毛主席话,党叫干啥就干啥,二话不说就搬出去了,搬到供销社的糕饼房隔壁,那时我刚会走路不久,闻到隔壁的香味就馋猫一个,转眼就溜过去了,糕饼师傅看我长的可爱,喜欢逗我玩,捏上一大块芝麻,或豆沙,塞进我的嘴巴,哄我叫他叔叔,然而我撸着嘴,“苏苏”,把大家一并逗乐,开心了好一阵。</p><p class="ql-block">没过几年,大家上下求索,再也找不到粮食满足食堂的供应,逼不得已,只能解散,糕饼房也没有粮食经营了,也随之关了门,政府又要把那里收回作其他安排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又一次要搬家了,母亲问领导,我们搬至那里?领导告诉我母亲,搬至姜家阁楼,母亲去一看,门朝北,推开门,凛冽的寒风呼啦啦啦地把屋子一阵狂扫,母亲一阵哆嗦,一个女人再弱,此时想到四个孩子,也捺不住了,“不能整天把孩子们关在家里不开门呀,常年累月怎受得了,不行,”立刻回绝,把脸沉得让领导害怕。</p><p class="ql-block">领导只能重新把我们安排到偏僻的后街生产队的社房里,母亲去看了,是四间茅草泥坯房,老鼠横窜,蛇盘横梁,心里真不是兹滋味,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又一次于无奈之中。</p><p class="ql-block">母亲请人,用稻草,泥土修理,并带领两个姐姐打扫,清洗,除去屋前屋后的杂草,把家安顿下来,每天吃着分配的三两八钱的米汤,父亲为政府忙于修筑,电站,桥梁,虽然争到一些钱,钱在那年代是一张纸,再多也买不到粮食的,全家陷入苦不堪言的绝境,母亲每日出门找到的野菜也不度日,看着全家人面黄饥瘦,实在无奈,看着门前一片煤碴的空场地发呆,看着看着,突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一一填土种粮。</p><p class="ql-block">为了不让生产队发现,每天起早贪黑,一点点,一点点地偷来泥土,填上薄薄的一层,种上瓜果蔬菜,再填一块种上豆类,慢慢地把整块场地填满了,越填越厚,可以种植玉米和土豆,萝卜,花生了,母亲脸上又有了笑容,又想再在屋西边的池塘里种上莲耦,皎白,在屋东边的池塘里养鸭,母亲整天忙碌,还要参加生产队劳动,还要找烧草,割兔、羊、猪草,像台不停运转的机器,母亲实在太辛苦了,有一次血晕,差点丢了性命。</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也六七岁懂事了,看着两个姐姐读书回来还要帮母亲劳动割草,我就满着母亲去割草了,由近向远,由原来上午一蓝,下午一蓝,变成一天多蓝,兔羊肉可以充饥了,又可以调味,补缺营养。</p><p class="ql-block">母亲看我割草的能力,就从市场上抓了头小黑猪回来,我也就像成人一样,早上踏着露水,顶着晨雾出门,割满一蓝草回家吃早饭,吃了又出门,我为了多割草总是喜欢独往独来,专到僻静的地方去找,可以说找遍了整个河头镇五个生产队的每块地,每条埂的边边角角。</p><p class="ql-block">我除了割草,还要拾柴捡煤渣,解决烧饭的材料。有一次雨后,我在我家门口的地上捡到许多煤块,为了不破坏母亲用汗水换来的土地,就从西面池塘边开始挖,越挖越有劲,放在炉火中烧的火苗,烟很少,父亲说这是白煤,是最好的煤,他问我从哪里捡的,我告诉父亲,父亲说我们门口场地是58年大炼钢时遗留下的煤渣,都是好煤,我如获至宝,每天挖得够烧就停下,用茅草铺上盖好,再去割草,这段难以想象的经历让我过早地成熟,也为后期人生取得成功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我从不为此时的磨难沮丧,觉得它是我意志磨练的好机会,是开在我心中的莲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兜兜转转,我们在63年又回到自己的老屋了,也是母亲用能力与智慧,化了九牛二虎之力换回的,面对千穿百孔,失去光泽的老屋,母亲流泪了,我抱着腌奄奄一息的双胞胎小妹,鸣鸣地哭着。</p><p class="ql-block">我能理解母亲此时时刻的心情,她心疼着这对苦命的双胞胎姐妹,有超人的生命力,熬了四个多月的没奶,没米,没面,靠你一口,她一口维持了四个多月的生命,一个再也等不到回属于自己的家,一个等到了只能看上一眼,就像烛火最后还是燃尽息灭了,母亲给她们戴上我大姐为她俩做的粉红色花边洋娃娃帽子,沾上闪烁发光的玻璃珠子,母亲亲手为她俩缝制的花布绵袄,连鞋绵裤,默默地流着如注的泪水,为这个仅活了四个多月的小女儿送别,此时无声胜有声,造化弄人,在鱼米之乡饿死人,有多伤心,多悲催!多无奈!</p><p class="ql-block">此时,母亲唯一的尉籍就是老屋,所有的得失,都沉淀了,踏实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折腾了。</p><p class="ql-block">回到了老屋,日子再清苦,都觉得温馨。母亲为我上学读书作准备,给我缝制了一个花布书包,一套新衣裤,新鞋,由二姐带着我走过大街,窜过小巷,从池塘边拐弯来到河头小学。</p><p class="ql-block">校门口一个很大的操场,左右边的池塘柳树依依,水杉婆娑疏朗的影子倒映在水面,那岸边的野玫瑰花,又白又香,鹅鸭成群,右边池塘的水从校门口流过涌进左边池塘再流入沿街溪流中,每天从此走过,多</p><p class="ql-block">想在水沟里碰上小鱼哗啦啦地戏水的情景,仿佛鲤鱼跳龙门。</p><p class="ql-block">我坐在长长的课桌上,看着美貌美如花的高曼丽老师,为我们有声有色的讲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道理,我觉得好幸福,好自豪,憧憬着前方那鱼跃龙门的美好时光!</p><p class="ql-block">光影如梦,70年,我在老家后门大河里刚学会了游泳,仰泳,及淌洋过河,还没来得及学扎猛子,政府要新改河道,把士填满生生不息上千年的古河了。</p><p class="ql-block">到了第二年,惊蜇过后,一场暴雨肆袭,连续下个不停,半夜老猫爬上床了,我母亲不喜欢猫上床,怕带着细菌,就随手一推,扑通一声,母亲惊讶,打开灯,一看不得了了,水近床边了,叫醒大大小小的一家子人,赶紧上阁楼,家里水已到大腿上了,父亲到堂屋拿来一张张长橙拼接成桥直到楼梯口,我们一家全爬上楼,打开窗户,外面一片汪洋,雨还在下,灶台也被水淹了,母亲只能拿来煤油灶,煮了点干饭,也没有菜,这样度过一天,到下半夜雨总于停了,水慢慢地退去,早上家里还有到小腿深的积水,还是无法生火烧饭,父亲到街上去转了一大圈,买了些干饼回来,又熬过了一天,那时,走到大街小巷,无人不再议论,无人不在痛骂,这些干部是吃干饭的,混蛋,填河不先挖好排水沟,导至四面八方的水涌入老河区,而老河区又填满了土,无处泻洪,只能漫溢、上涨,导致整个镇都浸泡在水里。</p><p class="ql-block">雨后天情了,干部才派人去把填满泥土的老河重新挖开一道宽不到两米的水沟,准备下次泻水,但是,还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每次雨下急了都来不急流出,积在老街,几年以后才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再淹了。</p><p class="ql-block">我始终不明白,有些干部都是要等到问题严重了,甚至等到生命财产损失惨重,才去解决问题,不是把问题想周到了,去实施规划,如果开新河填老河前,就先想到河头为什么历古以来是汗涝保收的风水宝地,填了老河,没有任何泻水措施,水往那里去?这次俺水是人为还是老天惩罚,河头人心里都有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因这次大水,我家老屋在水里泡了几天,房屋出现了倾斜,坍塌,实在怕倒塌出人命,父母无奈地将它拆除,在原地身下重新砌了,由于实缺乏资金,只能把阁楼政成平房。</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怀念我家老屋,有辛准得生产队的允许,在95年,我又重新砌成了楼房,可是,不管怎样好,怎样新,总找不到老屋的感觉和味道,那环境变了,人也变了,没有乡音,处处是拆迁房的废墟,荒草,污沟,找不到伫立船头,听着船歌,看着两岸旖旎风光,晃悠悠地进入河头,亲人牵手上码头回家的浪漫情景,没有桃红柳绿述说千年烟雨的风情,也没有在烟雨中,围观鱼翁与鱼鹰表演的人群,没有氤氲成烟,醉人的清晨,也不见临河人家推开门,就可以上码头洗菜淘米,看着那鱼与人抢菜吃的趣事,唯一留下的是老街的石板叙述着千年的哀愁,……</p><p class="ql-block">我爱那如烟如梦的老家,那里有我的足迹,那里有我成长的记忆,那里是我梦飞的起点,那里的一切见证了我,那里的阳光沐浴了我,我更爱有充满父母姐妹温馨的老屋,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我飞呀飞呀,找呀找呀,老家的一切都在变,老屋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我急得哭了,呐喊了!突然有人把我架起,从窗里猛地甩出去了,落在长满刺的荆棘上,浑身好痛!好痛!</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