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填词《松圆令》十阕

梦竹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松圆令】十阕

词/梦竹 故事/梦竹整理

——写在词前

偶然读到徐悲鸿的原配夫人蒋棠珍女士的一段自述——却道海棠依旧，感动其文字清丽，身世悲苦，情怀高尚，所以，尝试用词的方式，表达对蒋女士的崇敬之意，顺便鞭挞那些将感情、婚姻玩弄于股掌的红尘浪客。词不逮意，文责自负。（以下，梦竹用自度曲【松圆令】，用词林正韵第三部，诠释这段往事）

故事之一

“棠珍是宜兴人，出身书香门第，豆蔻之年与名门望族查家定亲。做少奶奶，开枝散叶，儿孙绕膝，此生一眼望穿，古井无澜。可是，命运在她十八岁那年骤然顿笔，突兀得措手不及。父亲时任复旦大学国文教师，举家迁沪。在上海，前来拜谒的学生络绎不绝，深得父亲赏识的，是徐悲鸿。”

【松圆令】
一、定亲查家
未曾提笔竟唏嘘，一段诛心文字。
命运舛于好年华，怎个桃代李。
遇悲鸿，不由己，甚欢喜。
许了痴狂，许了婚约，许了今生今世，不亏你。

故事之二

“徐悲鸿俊朗清瘦，举手投足尽是书卷气，望向她的时候，眼眸里满是酽酽的温柔。他大约是喜欢她的。徐悲鸿习画，赠她一幅海棠。“我喜欢海棠般的女子，出尘绝艳，飒爽高贵。”她抬眼望他，只想到玉树临风。经年习画的飘逸气质，才情与柔情兼备，不经意地暖了近旁的人，蓦地生出想要依靠的错觉。”

【松圆令】
二、初识悲鸿
清癯俊朗恰时年，望向眸中都是。
表白无需用谦词，且看风流气质。
论才情，说门第，无可比。
赠我温柔，赠我丹墨，赠我天长地久，不相弃。

故事之三

“他走后，她细细摩挲那幅海棠，心下黯然。来年，她将嫁作他人妇，这段少女心事也便如烟了吧。查家少爷纨绔天性，曾向其父讨要考卷答案，品行未见端正。

婚约一纸，缚住她对婚姻全部的想象。一阵清风，把画作吹拂在地。她赶忙拾起，恰好看到背面小字：卿若海棠。心像涨了潮，冉冉蔓延到眼眶，潸然泪婆娑。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松圆令】
三、情有可期
情若有了归期，一日三秋算计。
争奈摩挲这时光，不见那厢准拟。
想冤家，盼联袂，知滋味。
剪个鸳鸯，剪个蝴蝶，剪个青莲并蒂，不容易。

故事之四

情深缘浅，倾慕不过一场徒劳。恨不相逢未嫁时。门突然开了。就像黑夜迷路的孩子，蹲在地上抖肩哭泣，一抬头，却看到了粲然星空。徐悲鸿站在门口，目如繁星，对她说：“棠珍，跟我走。”她十八岁，跟一个叫徐悲鸿的男人，逃婚私奔了。父亲面上无光，令蒋家上下演了场“假出殡”，灵堂遗像煞有介事。人们说活人办葬礼，兆头不好，是大忌。她却无所谓。悲鸿和她，是生生世世一双人，黄泉路上都要执子之手，何畏人言迷信。

【松圆令】
四、东渡扶桑
终于唤得良辰，随着青鞋迢递。
夜路择来不堪言，东渡扶桑只舣。
薄妆奁，少升米，皆如此。
若得君心，若得真爱，若得巫山沧海，不应退。

故事之五

满街银杏的时候，姑母病故，她回宜兴省亲奔丧。因着悲鸿盛名，衣锦还乡，当年那出“假丧”也淡成茶余饭后的笑谈。市井之人眼薄，记性也不大好。小城姑娘问她东京和巴黎的模样，她竟记不真切。东京只有家徒四壁，巴黎只有半纸情信，其余，都是悲鸿。正说着，便来了信：快回南京吧。你再不来，我要爱上别人了。南京的冬天凄凄寒寒，不比北方摧枯拉朽，只是清冷，冷得黯然惆怅。徐公馆依然，银杏落尽，乌鸦泣枝丫。她见到“慈悲之恋”的女主角，孙多慈。

悲鸿的画库，满屋满室都是她。柳叶眉，瓜子脸，弱不禁风的寡欢。她只觉天旋地转，绮丽的颜料如刀似剑，手刃她的心。她晕倒在自家画室。

【松圆令】
五、爱上别人
红裙尚在新鲜，偷吻邻家小妹。
假作天真放形骸，浑不幡然悟悔。
海棠园，枝枯萎，谁之罪。
梦里华胥，梦里神女，梦里巴山夜雨，不禁泪。

故事之六

他对她已不是爱，是愧。初春，孙多慈送来百棵枫苗，名曰点缀庭院。她知其用心，便令用人折苗为薪。悲鸿得知，默不作声。到底是心怀鬼胎，处处赔着小心。绝望日渐蚕食她的爱意。她向来聪慧，却不知自己何罪之有。抛弃锦衣玉食，陪他颠沛流离共患难，略无半点大小姐脾性。她不是抱残守旧的封建女人，逃婚，留洋，学外语，打扮入时，社交得体，燃尽生命去爱他，到头来，仍逃不过糟糠之妻的弃妇之命。败给了谁？踏入孙多慈宿舍之前，她料想她是惊艳的。可是，当她面向她，心里却是更深的凉意。“孙小姐，我是徐先生的爱人。我来，只有一句话：请你自重。”她眼里怯意浓重，怎会如她当年赴汤蹈火。

【松圆令】
六、蚕食婚姻
逡巡瓦舍勾栏，惯得眠花织绮。
倦怠归来想淹留，可奈说于愿违。
踏花行，登徒子，荒唐似。
从此天涯，从此南北，从此松峰临壑，不骢骑。

故事之七

一日，家中来了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鄙人张道藩，留学法国习画，仰慕徐先生，前来拜访。”“您先请进，悲鸿马上回来。”他与她攀谈，儒雅而热情。

“您这身洋装很美，上衣是大红底，明黄花，长裙是明黄底，大红花，像一株海棠，雍容华贵。”“张先生过誉，不过是柴米油盐的主妇罢了。”结婚十年，习惯了作灶下婢，“卿若海棠”的比喻尘封太久，几近遗忘。“您虽不施粉黛，却难掩高贵气度，真可谓淡极始知花更艳。”悲鸿回来了，她匆匆离开客厅。她怕被张先生眼眸里的火焰灼伤。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此生嫁给悲鸿，旁的人都成了过客，虽则如云，匪她思存。尔后，张先生寄来一封长信，情意脉脉，表明心迹。她只复他一行字：先生一何愚，罗敷自有夫。

【松圆令】
七、遇到知己
罗敷逆境少知音，偏遇官之达贵。
苦等纤纤十三年，做了护花大使。
感其恩，念其意，承其美。
难忘初心，难忘初恋，难忘饥中寒鸭，不离水。

故事之八

张道藩再次登门。一别数年，他身居高位，已无少时莽撞。“张先生还画画吗？”“俗务缠身，鲜有闲情逸致。上次你我欧洲见面，我曾画一幅海棠，现终得机会送与你。”“张先生有心。彼时气盛，负了张先生一片心意。”“我只想今后在旁照顾你，莫让风雨残了一株海棠。”千疮百孔之际，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把道藩所赠海棠挂在客厅，旁边是徐悲鸿与她脱离关系的声明。

八年后，他逝世，听说还揣着她当年节衣缩食给他买的怀表。或许只是某种凭吊和怀缅，不是爱。她却还是垂了泪。道藩见她落泪，问她是否还对徐悲鸿念念不忘。“这些年我们的朝夕相处，算什么呢？”他声音里有凄凉的意味。“道藩，等我六十岁，我就嫁给你。”天不遂人愿。她五十九岁时，他们分开了。道藩写回忆录，没有一字关于她。她不怨他。他伴在她万念俱灰的时辰，借着他的半星温暖，她才涉过命运的深寒。对他，她只有感念。分手十年，他病危，她去医院探望。他意识已模糊，只说：“海棠，海棠。”

【松圆令】
八、万念俱灰
好风不耐冬深，转眼霜欺腊岁。
一对残年苦相知，换取秋声过耳。
病垂危，身难抵，非得已。
魂去暝空，魂去星汉，魂去三生石畔，不能倚。

故事之九

尾声：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松圆令】
九、海棠依旧
卷帘试问来人，绿瘦红肥知否。
遗恨难消酒浇愁，谁道天涯咫尺？
玉龙哀，秭归涕，浑无计。
别也难离，别也难舍，别也琴书清冷，不堪试。

故事之十

写完小令十阕，梦竹心仍不能平复。到底谁之过。悲鸿乃著名绘画大师，在业界声名鹊起。至于才子那点“鸡零狗碎”的感情事，本也微不足道，今天，因着蒋氏海棠的一篇作文，内心掀起“轩然大波”，藉此拿来做文章，会不会是小题大做？会不会惹恼那些“鸿粉”？请您原谅，梦竹是女人，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女人，很容易冲动，进而放大个人的情绪，与事实无关，读者也可以见仁见智，不必细究。

【松圆令】
十、笑我多情
阳关十叠说她，感慨居然每每。
笑我多情笑伊痴，落得残宵鹤唳。
冷阑干，凄寒蕊，流年祭。
可叹张生，可叹司马，可叹红尘浪客，不知美。

　　词牌【松圆令】，为梦竹的自度曲，（松圆乃松缓圆通之意）以【相思儿令、忆闷令、塞姑等词牌】作参照，增加了长短句、叠句，对偶等，以期达到跌宕起伏的效果。词牌为双调五十一字，前后段共十一句，五仄韵。

词牌：【松圆令】

中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中仄。（韵）

中仄中平仄平平，中仄中平仄仄（韵）。

仄平平，中平仄（韵），平中仄。（韵）

中仄平平，中仄平仄，中仄平平中仄、中平仄（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