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河

净水鸟

<h3>  家乡留给我记忆最多的,便是那条小清河,那条曾让我喜让我忧让我心疼的、家乡的小河。</h3><h3> 我的家乡在秦岭北麓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沟口,沟小但有名,名属秦岭七十二峪之一的铜峪,村名也是峪名,村往东五里是从红河谷流出的霸王河,向西二里是铜峪流出的小清河,沿山根小路蜿蜒至小清河,走过河上的小木桥到西岸向西再走十多步,有深约一米,周长二米多的清泉,四季清洌,水质甘甜爽口。泉上是斜坡,沿斜坡小路再西行五十步,便是小学的西门。<br></h3><h3> 霸王河,顾名思义,河宽水急,脾气暴躁,距离家较远。小时候,我的记忆似乎是从小清河开始的。</h3><h3> </h3><h3> </h3> <h3> 小清河是一条季节河,平时有两丈多宽,水不大,最深处淹过大人的小腿。河水清澈见底,平时可看见二三寸长的小梅花鱼一群群在水草间嬉戏。七八月涨水时,河水便漫过木桥,水势较急,但似乎从没淹没过河西的水泉。</h3><h3> 那时候,我们每天上学一天来回六趟从小河上走过,不,准确的说是七八趟。</h3><h3> 我们大队(那时村叫大队)有五个小队其中有三个小队靠小河饮水灌溉,我们队是离小河最远的。我家姐弟三人,早上,天麻麻亮,队里上工的铃声响了,爹娘便要出工,姐是老大,十一二岁便学会做饭。爹娘上工了,姐便起床做饭,哥哥和我,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一条匾担抬一口木桶,哥人大胆大走前头,我人小胆小走后边,随着挑水的队伍去小清河西岸的渗水泉抬水。</h3><h3> 记得,那时候沿山狼多,有时候早上起来,拉开门,便能看到门口,一堆白毛毛硬梆郴的狼屎。所以早上挑水的人必须赶在一个点上,等人多了一起走。就这样经常有几个大人拿着匾担大声妖气的吆喝打狼,我们小孩子也一齐大声叫喊助威。</h3> <h3>过了木桥,到了泉边,哥人小嘴甜,碰到叔叫叔,碰到哥叫哥,央求大人替我们把桶沉到泉里淹一桶水,提到岸边平处,然后把匾担穿过桶系,他主动走后边,把我让到前边走,再把桶系挪到靠近他这头,两只小手紧紧扣住桶系不让桶往我这头滑,就这样上坡下坡都要喊我小心脚下,还时不时尽量把桶挪向他,减轻我肩上的压力,等走上平路时,我们就把匾担卸下,站在路边歇歇,换换肩膀再抬。我们俩抬着一大桶摇摇晃晃回到家,一到门口,我就大声喊姐,姐赶紧出来接住我,和哥一起把桶抬到水缸边,轻轻放地上,一人抓住一边的桶系,我双手抬着桶底,姐弟三人齐心协力把一桶水倒进和我个头差不多的大缸里。一早上,我们抬四桶水,来回八趟,这时天正好放亮,姐也正做好了饭,爹娘正好放工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饭,吃完饭,姐带着我和哥又沿着小路,蹦蹦跳跳跨过小河去上学。</h3><h3> 就这样,兄弟俩抬着一桶水,到后来一个人担两半桶水,再到担两满桶,抬着担着我们摇摇晃晃长大了。</h3><h3> 小清河给我上的人生第一课,是劳动和亲情。</h3><h3></h3> <h3>我们不仅仅靠小清河吃水、洗衣,小清河上游靠铜峪沟口的地方还有一条水坝,水坝里蓄的水足够灌溉河两岸上千亩的良田,当然,这水坝一到夏天自然成了我们的乐园,上午一放学,先不急着回家,相约四五个人,飞也似的赶到坝边,三下五除二,一个个脱的光溜溜,一下子扎进蓝滢滢的塘子里,仰泳、自由式、狗刨,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但好景不长,不大光景,有家长不见自家娃回来吃饭,不用说就知道人去哪儿了,便怒冲冲手里拿着在路上顺手折的柳条子,跑到水坝找自家小子。我眼尖,一看见情况不妙,学着小英雄雨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潜到对岸的苇子里躲起来,那些來不及躲的,个个在爹娘杀猪似的目光中,灰溜溜赤条条水滴滴上岸,老子一扬柳条,还未落下,小子一把抓起自家的衣服,杀猪般嚎叫着,向家里逃去,老子从地上拾起儿子的鞋一路赶将去。等四下无人,我悄悄的从水里出来上岸,太阳下凉干身,不慌不忙穿好衣服,从容到家。其实,爹娘早就在饭桌前候着,我哥听话从不耍水,但蔫坏。当我以学校各种理由辩解自己从没游泳,哥冷不丁过来,挽起我的裤脚,用指甲在我小腿上一划,小腿白嫩的皮肤便出现一道更白更亮的划痕,我狠狠地盯着我哥,这家伙是内行,这一试我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其下场比先前在水坝上,被家长老子赶回的那些猴崽子们更惨!这是小清河给我人生上的第二课,那就是人不怕做错事,就怕不诚实,没担当!</h3> <h3> 尽管如此,我从没满怨过我的小河,第二日便又有小伙伴撺掇不去游泳,而是去小河抓鱼,摸螃蟹弄的一个个像个泥鳅,却也满载而归,回家家长一看,功过相抵,虽然不至于挨揍,姐给我边洗衣服眼里边含笑,还是嘴里又少不了多满怨几句。</h3><h3> 那时的小清河真的让我爱到骨子里,可爹娘柳条子也让人屁股疼的记忆更深!</h3><h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河的上游建了厂子,先是石墨矿,再是铜矿,再到后来的水泥厂,慢慢的小清河变的不再温顺,不再清亮。我们的大队,西边的小队在石墨矿边,天是黑的,山是黑的,山上的苹果也染了一层黑,人的脸除过牙是白的,就像没洗干净过。我们队在水泥厂边,早上起來院子里灰白色的粉尘有一铜钱厚。时间一长,房顶的瓦沟都被白灰填平了,屋里一下雨就漏水。一河两岸黑是黑,白是白,大队开会,两个小队的人给台下一站,黑白阵线分明,老鸦不笑猪黑,大家谁也别笑话谁。</h3> <h3> 我们仍旧吃小清河边渗水泉的水,但水不再香甜甚至有些苦涩,小清河从此再也没见到过鱼虾之类的活物。爹娘经常看着我们姐弟三人,叹着气说,干紧好好念书,考出去,再别回到这地了!<br></h3><h3>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们姐弟也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那个生我们养我们的小山村,都在城里安了家,爹娘也老了,可我就是常常在梦里梦见小清河,梦见那一泉甜水。 </h3><h3> 本来我们都想让二老到城里住,尽尽各自的孝心,可做梦都没想到,去年爹娘让我们把家里的老屋拆了重盖。 </h3><h3> 原来,家乡开了几十年的矿关了,厂停了,天蓝了,山绿了,小清河也终于解脱了苦难,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h3><h3> 小清河的污染是它给我们大家上的最后一课,这也让我们明白了,只有绿水青山,才是真正的金山银山!</h3> <h3> 等房子盖起了,我一定带着妻和女儿搬回去,带着她们一起到小清河边走走看看,给她们好好讲讲这条河更多的故事。</h3><h3> 胡云波</h3><h3> 2019.1.6夜于眉城</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