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若愚无言

<h3>  小时候的事,现在想起来,仍然是那么美好。那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一发而不可收,那一件件有趣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就发生在昨天一样。</h3><h3></h3><h3> 我出生于沈阳东南郊区的一个曾经是牛录的堡子里,(康熙12年间,我祖上达朱哈因骁勇善战,荣获世袭正白旗下佐领的奖赏,得此牛录),堡子环境幽静,依偎在漫山是绿茵的怀抱里,一条涓涓的小溪绕村流过,那溪水清澈透底,没有任何污染,一年四季从不间断。</h3><h3></h3><h3> 生我那一年,正值抗美援朝战争爆发,爸爸在朝鲜前线打仗,妈妈在乡下奶奶家生的我。当时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她买了一个崭新的泥瓦盆,对妈妈说若生个男孩子就用这个新盆做尿盆,若要是生个女孩子,就用原先那个旧的尿盆。妈妈后来对我说当时她一生气,一使劲儿,就把我给生出来了。那一年我们家的喜事不断,新盖了四间草房,正房两间,厢房两间,窗明几净,还垛了院墙,爸爸在朝鲜前线保家卫国,我们家是村里唯一的军属,村上对我们家特别照顾,送年货,送春联,敲锣打鼓,很是风光。刚刚过完年,又添了个大孙子,爷爷高兴得成天咧着嘴笑。两个姑姑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老姑,仅比我大五岁,逢人便说,她当上了姑,家里添了个大侄儿。 解放前,爷爷家很穷,土改划定成份是下中农,要面子的爷爷当时好个不高兴,他认为成份越高,越有面子呢 !</h3><h3></h3><h3>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们家的境况越来越好,于是爷爷便对我百依百顺,娇生惯养,那是我要什么就给买什么。以至于当时走街串巷的小商贩路过我们家房后时,总是停下来不住地吆喝,直到奶奶或者是姑姑拿着鸡蛋来换商品为止,那商品无外乎是圆圆的糖球,或者是里边带馅儿的火烧(就是现在的烤饼)。常言说, “ 老母鸡,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 这话一点也不假,当时有一种说法,说是吃生鸡蛋特有营养,于是奶奶规定我每天必须吃一个生鸡蛋,那鸡蛋是从母鸡屁股后面刚刚下出来的,蛋壳都没变硬,外皮还是热乎的,奶奶用锥子扎 一个窟窿眼儿,送到我的嘴边,我用嘴吸允起来,开始时,我不喜欢喝,那鸡蛋腥气很大,味道怪怪的,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倒胃口。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可能喝上瘾了吧,我就自己到鸡窝去取鸡蛋来喝。有一天,当母鸡上鸡窝去下蛋的时候,我便透过与之相连的另一个鸡窝观看那母鸡是怎么下的蛋,可是总也没看到过鸡蛋是怎么下出来的。有一次,我实在是着急了,便用一根小木棍儿去捅那母鸡的屁股,就想看看那鸡蛋是怎么下出来的。只见那母鸡 “ 咯咯 ” 地叫着, “ 扑扑楞楞 ” 地从鸡窝里飞了出去,顺着院门跑了,一转眼就不见了。过了好几天,奶奶就叨咕,这鸡蛋怎么天天少一个呐?大家都不知道是咋回事,直到有一天早晨,老姑在取柴禾时,在院子外面的柴禾垛里发现了好几个大鸡蛋,这才知道,那只母鸡让我用木棍捅得不敢上鸡窝去下蛋了,天天躲到柴禾垛里去下蛋。丢鸡蛋的谜揭开了,奶奶大骂了我一顿,并罚我三天不准喝鸡蛋。</h3><h3></h3><h3> 骂归骂,奶奶还是挺疼我的,因为我,她没少跟左邻右舍的邻居们吵架。听妈妈讲,有一年的冬天,我在井沿儿边上玩儿,冬天的井沿儿四周全是冰,溜滑溜滑的,我们老家的井上没有辘轳,打水时全靠用手往上提,井台边上摆着两三个饮马的石槽子,我就在石槽子边上玩儿,水井北侧住着一家姓唐的外姓人家,(我们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姓氏,属于满族后改称汉姓那一种)男主人叫唐贵诚,他的鼻子有毛病,说起话来齉声齉气的,大家都管他叫齉鼻子。当他到院子里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我在井沿儿上玩儿,生怕我一刺溜,掉到井里去,也是出于好心,便大声招呼我赶紧下来,由于他的声音怪怪的,我一害怕,脚下一滑,便倒在冰上,由于我在饮水槽的外侧,万幸,没有滑到井里去,当时若是我向相反的方向滑倒了的话,今天就不可能在这里和网友们交流了。奶奶听到我那不是好动静的哭声,撂下手上的活计,赶忙跑过来,问清原因后,就跟那个唐贵诚狠狠地吵了一架。把人家祖宗三代挨牌骂了个遍,不依不饶的。那个唐贵诚可怜兮兮的一个劲儿的解释,自己是出于好心,没有歹意。可奶奶就是没完。以至于过了好长时间,她都不理人家。</h3><h3></h3><h3> 爷爷家的房前屋后都是菜园子,他种的蔬菜总是比别人家长的好,以至于那些叔叔大爷们经常来询问一些种植经验,爷爷的心眼儿好,不管谁来问,他都耐心地一一告诉。由于全村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姓氏,彼此称呼特有意思,一般取其名字的某一个字来称呼,比如:爷爷的名字叫森林,我们家就叫老森家,我四爷爷名字叫维林,他们家就叫老维家,其他的以此类推,也有特殊的,有的人家住在河边上,就称他家为老何家,住在井边的就叫人家为老井家。有手艺的人家,就以其手艺的类别来称呼,会木工手艺的,就称其为老木家。会打铁的,自然就称其为老铁家了。在外人看来,似乎这个村子是个杂姓村子,其实,外姓仅有五六家。爷爷在我们家这一枝儿,排行老三,大家按辈分管他叫 “ 三哥 ”“ 三叔 ”“ 三爷 ” 。我五六岁的时候,总是爱到爷爷的菜园子里去玩儿,我喜欢房前菜园子里那一畦一畦的韭菜,一垄一垄的小葱,一架一架的黄瓜,和那一丛一丛的辣椒、茄子。在茄子地里,摘茄子吃,刚摘下来的茄子蒂上还带着刺,嫩嫩的,吃起来甜甜的。在辣椒地里,摘辣椒吃,爷爷栽的辣椒是油椒,个大,肉厚,一点儿都不辣。特别是爷爷种的黄瓜,就是现在叫做旱黄瓜的那一种,那黄瓜油绿油绿的,尾巴上带着黄花,浑身都是刺儿,是真正的顶花带刺,我躺在黄瓜架下,仰望着蓝天白云,欣赏着绿莹莹的黄瓜架上的一个个顶花带刺儿的黄瓜,就像孙猴子到了王母娘娘的幡桃园似的,吃个不停。甚至连吃饭都忘记了。为这事儿,奶奶没少生我的气。我更喜欢房后的菜园子。园子里种有酥子,草莓,菇娘儿。还栽有一棵杨树,一棵李子树,一棵桃树。俗话说, “ 桃三杏四梨五年 ” ,我就一直盼望着那果树快一些长大,我好能早一天吃到令人望眼欲穿的杏子和李子,可是我长得也太快了,一转眼的功夫,我都八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了,不得已,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我从一生下来就没离开过的爷爷奶奶家。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开始迈入求学的生涯。但是每当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我是务必要回到爷爷奶奶的身边的。当时的学校每当放寒暑假的时候都要将所有的学生编成假期学习小组,安排联络网,可是从来就没安排过我,因为我每逢假期回农村已经成了定式了。</h3><h3></h3><h3> 令人望眼欲穿的杏子和李子我始终没能吃得到,主要原因就是我放假的时间不对,总是错过水果的成熟期。记得是1967年的春天,学校已经停课,到处都在武斗,造反派们把偌大的中国闹到乌烟瘴气,我什么派别也没参加,就回到爷爷奶奶家,闹个清静。当果树开花的时候,正赶上春旱,爷爷说如果果树花开不透,上秋结的果实就会少,我一听,就着急了,忙问有什么办法挽救?爷爷说,除非天天挑水浇。我就自告奋勇拍着胸脯 : 我来挑水!由于年龄太小,每回挑不了一担水,于是我就挑半担,一连坚持了半个多月,直到老天爷下了一场透雨,旱象解除为止。后来,城里的妈妈来信说,学校通知我们回学校,说是要搞复课闹革命,不得已,我回到沈阳城内。等到放暑假我回到爷爷奶奶家时,爷爷告诉我,那一年的李子和杏子结得最多。可是,再多,我也没吃着啊!</h3><h3></h3><h3> 每当放假回爷爷奶奶家,周围邻居的小伙伴儿们 便成天集聚在奶奶家,撵也撵不走,到了吃饭时也不回家,就在奶奶家吃,奶奶就老说我招人。这话一点儿不假,我一回沈阳城里,他们就不到我爷爷奶奶家去玩儿。只是临近放假的时候,他们三天两头地到爷爷奶奶家打听,城里的我什么时候回去。</h3> <p class="ql-block">  夏天,有时候,我们到堡子西边的小河沟里去摸鱼。我们家乡的小河沟里鱼的种类很少,只有泥鳅和很小很小的鲫鱼崽子。我们在河沟里先挖一个坑,然后再把坑里的水淘出去,没有水的坑里面就剩下许多的泥鳅和鲫鱼,我们把鱼捞进事先准备好的罐头瓶里,或者在岸边砌一个池子,将鱼放在里面先养着,等回家时再带回去喂家里的鸭子。摸够了鱼,我们就在小河沟里打水仗,在河边的灌木丛里捉蜻蜓。有时候,我们拿着镰刀到大野地里,到山上去割猪草,挖野菜。每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是最熊的一个。摸的鱼最少,挖的野菜同样也是最少。小伙伴们生怕伤了我的自尊心,总是把他们的收获分给我一些。有时候,我们一起到山上去采野果子,捡蘑菇,我们家乡的山上的野果子好多好多,有山葡萄,山梨,山里红,榛子,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野果子。最使我搞不明白的是,那山葡萄的葡萄架是怎么搭成的。山上的蘑菇漫山遍野到处都有,可我愣是捡不着,眼巴巴的看着别人一会儿一捧,一会儿一捧,很快就把那大筐给装满了,而我的筐里只有不几个。最可气的是,有一回到山上去采榛子,我发现了一片茂盛的榛子,个大饱满,我高兴地手舞足蹈,根本没听到小伙伴们的劝阻声,扑进那片榛子丛中。可怜的我手还没摸到榛子,就已经被野马蜂子狠狠地蜇了一口,眼看着我那可怜的手,被那讨厌的马蜂子蜇得肿起老高了,疼的我在地上直打滚,小伙伴们赶忙过来救我,用嘴往外吸允被马蜂子蜇过的伤口。结果,榛子没采着,倒弄个挂彩回家。奶奶心疼得象什么似的,忙用捣成泥的大葱糊到手上,那一次,我的手整整肿了一个礼拜才消。</p><p class="ql-block">  冬天,当漫天飞舞的雪花将村庄和山峦银装素裹的时候,我们的乐园也就开张了。到河边滑冰车,抽冰嘎,打雪仗。那个年头,冬天特别的冷,但是我们并不觉得冷 ,往往都是玩儿的满头大汗。真是天越冷 ,我们玩儿的越欢。特别是下雪的时候,雪刚一停,我们的好戏也就开场了。我们先在院子中央扫出一块空地来,然后将一根绳子的一头拴在一根木棍上,把一个草筛子用这根拴好绳子的木棍支上,最后,再在扫出的空地上撒上一些谷物。当这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以后,我们就提溜着绳子的另一头,悄悄地猫在房门的后面,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到来。数九隆冬,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可怜的麻雀饿得喳喳直叫,它一看见地上有吃的,便忘记了危险,一头扑下来,打算饱餐一顿。眼看着麻雀进了我们的圈套,趁它聚精会神地在吃食的时候,我们不失时机地拽了一下绳子,那草筛子立刻就将正在觅食的麻雀扣了个严严实实。于是我们就欢呼着,跳跃着从房子里冲出来,用一条麻袋把草筛子蒙上,将草筛子微微地嵌一条缝,伸进手去,将那倒霉的麻雀一只一只地抓出来。然后,我们把麻雀的毛褪净,埋到火盆里,等到麻雀烧熟了,我们就兴高采烈地品尝着这 “ 飞禽 ” 的美味佳肴。</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了,玩儿了一天的小伙伴们,又都聚集到我们家,坐了满满的一炕,那时候,我的家乡还没有电,家家户户都用煤油灯来照明,为了省煤油,往往都将油灯的捻儿调的小小的,以至于我们相互之间看不清彼此之间的眉眼,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情绪。冬天的夜空,繁星点点,月亮把她那温柔光芒无私地洒向人间,爷爷指着天空告诉我们哪颗星星是北斗星,哪颗星星是牛郎星,那颗星星是织女星,牛郎星与织女星的中间是天河,并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嫦娥奔月的故事。我们家乡把讲民间故事叫做 “ 讲古 ” ,把猜谜语叫做 “ 破闷儿 ” 。我将我读过的 “ 天方夜谭 ” , “ 西游记 ” ,等等书籍里的故事,凭着记忆,讲给农村的小伙伴儿们听,那时节,农村的教育跟城市比起来差得很多,可以说,我看到的书籍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我所讲的 “ 白雪公主 ” , “ 皮诺曹 ” , “ 尼尔斯 ” ,还有 “ 皇帝的新衣 ” , “ 聊斋 ” , “ 阿凡提 ” 故事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外星的事,新奇的很。讲 “ 聊斋 ” 的故事时,有时讲到鬼怪施展魔法,或者鬼魂现形的故事时,小伙伴们就不敢回家,统统耍赖,就都睡在我爷爷家,一铺炕上睡满了孩子。我们还经常“破闷儿。”(猜谜语)什么“有卖的没有买的,一天卖出好几百”(门槛)啦,什么“黑咕隆咚,白咕隆咚,十头老牛拉不动”(井)啦,什么“老大老大,大头朝下,嘴里吃人,肚里说话” ( 房子 ) 啦,什么“手拿着,脚踩着,猜不着兔崽子”(铁锹)啦。有些谜语都能重复好多回,可我们依然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家乡的山上有狼,狍子,狐狸,山鸡,野兔子等野生动物,所以,天黑了以后,我们一般都不敢出门。实在万不得已时,就必须几个人结伴,提着灯笼才敢行走。</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后街老爷爷家的几个叔叔,当年正是十六七岁上下的年纪,他们在山上无意之中发现了一处狼窝,窝内有几个狼崽子。几个年轻气盛的叔叔就顺手牵狼,将几个狼崽子抱回家,放在下屋(仓库)里。当天晚上,山上的狼来到堡子里,围绕着老爷爷家房前屋后,嗷嗷地整整叫了一宿,弄得左右邻居们不得安宁。第二天晚上又来一遍。第三天来的狼比前两天还多了好几只。这下子可把几位叔叔吓坏了。忙向爷爷打探究竟,爷爷问他们是否掏了狼崽子,几个人不得不承认,爷爷告诉他们赶紧把狼崽子给人家送回去,不然的话,山上的狼还会再来的。可怜兮兮的几个的叔叔,胆战心惊将抱来的狼崽子乖乖地给送回到山上的狼窝里,放好狼崽子后,几个人头也没敢回,没命地往回跑。这一招还真灵,第四天晚上,狼真的就再没来,喧闹了几天的堡子终于平静下来了。事后爷爷讲,山上的狼是闻到狼崽子的气味寻到老爷爷家的。</p><p class="ql-block"> 儿童时代真是黄金时代,而且是一去不再复返的时代。我也是真的怀念那黄金时代,可惜回不去喽。</p> <p class="ql-block">这条小溪就是我当年的天堂,每天乐此不彼,只是现在的溪水比当年小了许多。</p> <p class="ql-block">奶奶的农家院,我童年的乐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