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

祥·和

忆不起什么年代，只知道很久很久。

一身素白的薇在河畔的一块石上不知也坐了多久多久。她出神的凝望着河中此起彼伏的荇菜。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参差的荇菜随着河面漾起的涟漪轻轻摇曳。薇很喜欢荇菜的绿，微卷的圆叶，绽开成心形，那叶许是经过水的洗涤，格外清翠，把清澈的河水也映得碧绿碧绿，更喜人的是那在叶梗间突突伸出的朵朵黄花，尤显生机！

薇脱下红色的绣了花的鞋，这花是薇亲手绣的，看上去和水中的花一样，很是鲜艳，放在一起，竟难辨真假。她把一双玉足浸到水中，水有些凉，一个寒噤，但瞬间适应了，两只被铺上凝脂的脚，一上一下，薇踢起水来，随着脚的节奏跃起的水花儿，也调皮起来，四处飞溅，寻着它们喜爱的目标奔去。几颗落在上卷的圆叶间，一骨碌，汇合成一颗大的珍珠，竟在阳光折射下，放出熠熠的光芒。还趣的是，一溜水珠从薇光滑的腿上哧溜而下，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痒痒的，痒到了心尖，“咯咯咯”，薇漾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薇採下一朵花，花绒绒的，她把花插在了发髻间，低头瞬间，水中出现了有一位绝色女子，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暇的脸颊上泛出少女独有的红晕，更可爱的是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般娇嫩欲滴。

薇自己也喜欢上了水中的自己。她抿了抿嘴，微笑着，这一笑，嘴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把刚过的风都装得满满的。自己那随性盘起的发髻间，几束慵懒的发丝肆意地垂下，一直飘到胸前，薇伸出纤纤玉手捋了捋，不经意，手腕上的银铃脆脆的响起，把酒窝的风也震放了出来，使得发中的那抹黄花跳脱，花色流淌，再映衬到玉脂凝肤的脸上，更显娇艳。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薇二八芳龄，正值青春萌动，草本纤细，女自柔弱，心中的人儿，你在何方？回答她的依然是那漂浮摇曳的荇菜，荇菜舒展开心型卷叶，一片一片，随着水波徐徐展开……远处传来的风雅之颂，恍若一首隔世的老歌，诱惑着人儿沿着蒹葭萋萋的水路顺流而上，找寻在水一方的伊人。

也不知什么时候，应是很久很久以前。夫子立于河畔。烟波浩渺的水岸，芦苇摇晃，欧鸟飞翔。“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夫子也曾找寻过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也曾令他日思夜想，“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再看现在的夫子，腰系博带，佩陆离长剑，戴切云高冠，着雪白罗服，瑟瑟寒风中，踱步远方。终于，他停了下来，任由脚底下的河水咆哮，浪花四溅，他站在河畔的巨石之上，那魁梧的躯干好似一株挺立的老树，饱经风霜的脸上，镌刻出道道深纹，紧缩的双眉，透出久远的忧虑。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国何之艰，民何之辛，夫子长叹一声，涕泪双流。浪卷起更高，然后猛的砸下，击在巨石上，被摔得粉碎。天空中那越积越厚的乌云，似乎就会压下，整个苍穹一片昏暗。“举世皆浊我独清，众生皆醉我独醒”，夫子仰天长啸，喷出了胸中的那团烈火，那火却烧不透厚集的云层，荆棘林里漫长的跋涉，何处才是光明的出口！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夫子愤怒了，抽出陆离长剑，指向那沉墨的苍穹，一道耀离的闪电把云劈成两半，“哈哈哈哈”，一道狂笑，夫子的发髻闪开，那发随着躯体的抖动，向四面溅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犹未其悔”，夫子张开双臂，纵身一跃，河为之悲歌……

薇，心一颤，一股热血从口中喷出！参差荇菜卷起心型圆叶，那黄花萎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少日，过了多少年。

雨淅沥淅沥下了起来，两位年轻人，各撑着一把雨伞一前一后走着，他们没有说话，但他们喜欢欣赏这斜织细锦，喜欢聆听这嘀嗒韵律，喜欢相互内心触碰的感觉。

“一阶青苔，参差荇菜，雨来了花开，你来了我在”！男孩对女孩念出了独白。女孩竟能听懂，嫣然一笑，白皙的脸颊泛出红晕。男孩女孩相拥而行，逐渐消失在雨中……

风停雨住，两个可爱的孩童跑了出来，一男一女，你追我赶，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