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酒记

踏雪寻梅

        岁月里最早的喝酒记忆已记不起，但我清楚地决计今晚戒酒。

        摇摇晃晃的记忆里，姥姥的炕桌上总是摆着半瓶酒和一个白色的小瓷酒盅。姥姥每顿饭都要喝两小盅，不多不少。姥姥说，喝了酒消食，胃不难受。

       恍恍惚惚的年岁里，母亲劳作的背影永远刻在我的骨髓里。五个孩子的娘，在艰难的岁月里，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娘偶尔也喝酒，也是饭后一两盅，不多不少。

        小时候，如饥似渴地盼望过年。当然是盼望有肉的装在盘子里的饭菜。桌上少不了酒。娘开放地让我试着抿一小口。酒好辣，好烫，好难喝。我认为姥姥和娘是把酒当作治胃病的药来喝的。

       记忆力难忘那次，一向不爱说话的爹喝醉了酒，双颊黑红，醉眼微睁。摇摇晃晃地对着我很开心地笑，爹扶着新盖的门楼，拍着门口的砖：咱门口的砖那可是金砖砌成的嘞！我第一次知道爹也会吹牛，也很幽默。我想酒还是好喝，不然爹怎么会贪杯，而且那么开心？

        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正式喝酒。但清楚的记得结婚的第一年冬天回保定老家。一路上颠簸，下了火车倒汽车，下了汽车上公交，下了公交租摩的，终于在月亮升天时到达涞源老家，我已被颠簸的体散骨碎。

        老家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为我们接风。当然要让新过门的媳妇喝酒相敬。憨实的相公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把我推向风口浪尖。第一次被摆在"婆家"人面前，哪儿能推辞？一会儿，三杯酒下肚。便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掐一把身边的相公，告知他我头疼。他扶我出来，刚到门口就吐得一片狼藉。相公仿佛神医下凡，立刻下结论：路上遇风寒，感冒，喝点儿药就好了。三姐飞也似的，转眼间便拿了大把的"安定"。俩人硬生生的给我灌了下去。药力很快发作，倒头大睡。其实我知道，我不是遇风寒，是醉了。

        不知何时，在我的大家庭里，我被传出了能喝的"美名"。家里姐妹多，过生日、结婚纪念日、过节……都免不了聚会吃饭，我自然而然地被划分到喝酒的行列。小弟和妹夫会自然而然地给我倒上满满一杯酒，开饮！有时酣，有时醉，有时无恙而睡。我们似乎都喜欢有酒的日子，喜欢相聚的日子。我在酒的醇香里，闻到了温馨幸福的味道。

        有酒的日子也有不美好。

        最难忘的饮酒，是那个难忘的黑色的日子。环保以某种名义查店，要罚巨款，阿刘不认识熟人，我也没有关系。好不容易拐弯抹角找了个人指点迷津，那便是请他们到店大吃一顿。晚上挺着大肚子的科长顶着可以数的得清的几根毛发，笑脸像爬满了寄生虫拱进店里。后面浩浩荡荡跟着粗圆扁窄，个头长短不齐的大队伍。入座，圆圆的围了一大桌子。酒黄、白、红各色俱全，尽心伺候。那肥头大耳的科长在阿刘耳边嘀咕，似交代重要机密。原来楼下还有一桌贵客，是他的夫人，小姐，公子……，又是满满的一桌子。

        酒席上我也被叫了去，命令我喝酒，哪能不喝？巨款压心，使我清楚此刻只能委屈自己的胃，不能拒绝。也不知喝了几杯，也不知什么时候队伍撤围，更不知我怎样倒在角落的沙发上挨到了天亮。醉眼中阿刘趴在对坐的沙发上，口中有沫，眼角挂泪。还好，巨款减了一半！

        晕了一天还未酒醒，阿刘惭愧心疼地对我说：早知如此，宁可交钱。我大气凛然地安慰：这酒喝得值，省好几千块钱呢！其实胃如倒海，腹如刀绞，心在滴血。

        酒真是好东西，酒真不是好东西，那日我毅然决定戒酒。

        但生活中那样的黑暗的日子定不可重来，悲惨的世界告终。我的酒瘾又在撩拨我的心头。

       于是重新开戒：与朋友小饮，无酒不成欢；外出野炊，无酒不开席；同学偶聚，无酒不尽兴，小馆周聚，无酒不成趣。酒成了我的"新宠"，隔些日子必定畅饮。饮酒之后，我们讲述自己的故事；饮酒之后，我们大声诵读《将进酒》；饮酒之后，我们集体狂歌《黄土高坡》；饮酒之后，我们用心读自己的美篇。……我沉醉有酒的舒服的日子。

        我清楚地记得，那日清泉在微信里回了我一句：决定戒酒。我一时心神恍惚，不知所措。没有酒的日子如同春天没有百花开，还有什么景色？清泉知我心思，又一次成全我，她戒酒宣告失败！

        前几日小馆小酌，我明知自己并未多饮。第二天起床，头脑莫名的地混沌。感觉自己体乏无力。冥冥中大脑里跳出两个字："戒酒。"

        我对清泉说了我的感受，她说：我本有此意。于是两人决定从2019.1.1开始戒酒。

        海棠得知消息。像我当初一样失落得心事散了一地。我俩想了想，又退回一步。回她一句：戒白酒。海棠总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昨晚小酌，今早起床，又感身体乏力，头脑有莫名的混沌。尤其我的骨头如同被醋泡了一晚，酥软没有力气。身心如同一杯清水滴了几滴油或一只油腻的鸡爪掉进自己准备喝的水杯。心海不再清澈，思维有点发涩。又是那两个字跳出我的心头：戒酒。

        当真我被瑜伽邀到滴酒不沾的路段？当真到了非戒不能清凉的地步？

        没有了所有颜色的酒，生活会不会回我一个想象的朗朗乾坤，风清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