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爱

老金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 目录</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引言</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 一丝兴奋去草原</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 嘛嘛训马 3 仁钦</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4 蒙古包里的美丽女人 </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5 狼吃羊 6 打马鬃 7 当马倌</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8 情窦初开 9 打草场的歌声</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0 配种站 11 初夜情</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2 暴风雪夜相依行</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3 他去修路的前一天</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4 回家探亲 15 我的奶大奶妈</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6 我的父亲母亲</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7 无比自责的一件事</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18 返回草原 19 赤脚医生</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0 俨然一对夫妻 </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1 贵人常德</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2 回牧场买羊 23 结婚</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4 怀孕 25 妈妈和孩子回家</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6 相伴工作四十年</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7 再回魂牵梦绕的草原</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28 祈盼草原不再退化</span></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各章写作:</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嘛嘛(王克勤)</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2、3、13、14、15、16、18、</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9、20、21、22、23、24、25</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乌兰哈达(金争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引言、4、5、6、7、9、10、</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1、17、26、27、28、结束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嘛嘛和乌兰哈达合写 8、12</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全篇6万字,一百余张图片,作者十分感谢您的关注和浏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引言</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五十年前的岁月很久远,度过青春的草原很遥远,记忆已经模糊了,能记住的往事,都是真实的而且刻骨铭心!</h1><h1> 嘛嘛和乌兰哈达,是我们插队草原后,牧民称呼我们的名字……</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 一丝兴奋去草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1968年1月6日,未满18岁的我成为文革中呼市第一批插队草原的女知青。</h1><h1> 晚八点,呼和浩特火车站人声鼎沸,红花满眼,笑声、哭声、喊声一片。我大姐、小弟用自行车驮着我的简单行李,三人一起来到车站,找到负责人报道,准备上火车。</h1><h1> 站前的人太多了,我们排着队进站台。家长们站在孩子面前,流着泪嘱咐着说不完的话。我本来和大姐、小弟一起进了站台,可不知怎么就被挤散了,一直到上火车,再也没看见他们。我找了一个靠车窗的座位,往行李架上放好行李,坐下后望向窗外找大姐和小弟。车厢外,一簇一簇的人群,都大把大把掉眼泪,好像生离死别。</h1><h1> 我没掉一滴眼泪,心里还有一丝兴奋,终于自由了。我看着那些掉泪的知青,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会那么伤心?</h1><h1> 想到临出家门时的一幕,心里像冰一样冷。晚饭已想不起吃了什么。我爸、妈坐在一张旧桌子两侧。爸爸把我叫到他跟前,距离两米站着,他说话了:“今天你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我给你提三条,第一,听领导的话,第二,好好劳动,第三,向贫下中农学习。”</h1><h1> 我姐听不下去了,她说:“人都要走了,就别说了。”</h1><h1> 我妈说话了:“听你爸的!”</h1><h1> 他们没送我出门,我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家门。</h1><h1> 去草原下乡的第一个考验很快就来了。火车到了赛汗塔拉,大家住进招待所后,就给每个人分发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大皮毛蒙古袍,一双大毡靴,一顶大皮毛帽子,袍子和帽子散发的羊膻味,是我平生头一次闻到的,胃里一阵阵恶心,想吐。</h1><h1> 我们在赛汗塔拉小镇住了好几天,听说是因为草原有大风雪,路不通,走不了。我对风雪的可怕还一无所知,离开家和三中的几个女同学,还有新认识的其他学校的同学在一起,每天兴高采烈,叽叽喳喳,盼着出发去草原。</h1><h1> 锡盟革委会派来接我们的两辆长途汽车终于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出发那天天气非常好,蓝蓝的天,白白的雪,车厢里大家有说有笑。可没走多久,雪越来越厚,看不清路,我们长途汽车队的前面有推土机开路,走走停停,五百多里路,深夜了才到达锡林浩特。</h1><h1> 我和五十多个知青一起,坐火车,坐汽车,坐马车,在风雪路上跋涉了12天,终于到达了决心扎根一辈子的牧场。</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 嘛嘛驯马</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到牧场后,我们六七个女知青和七八个男知青分到了叫乌兰淖尔的牧业队。</h1><h1> 这一年的秋天,知青们开始分包放羊,三个知青一个蒙古包放一群羊。女知青两个包两群羊,男知青两个包两群羊。</h1><h1> 我们包的女知青,托亚是师院附中的老高三生,郄学英是呼市三中我们同校同年级的初三生;另一个女生包,有三中的初三生刘狄和邓东齐;后来还有分到额仁淖尔队的塔拉、分到农业队的敖莉舒和黄淑芬,也来我们这两个包放羊生活过。</h1><h1> 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那几个男知青中的一个最瘦小的男生,会在几年后和我走到一起。</h1><h1> 嘛嘛——我的这个蒙古名字,从根上说,还是在我分包放羊后,在常去马群抓马、驯马时,自己给自己起的。 </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1968—1971年,在乌兰淖尔队两个蒙古包放羊生活的女知青,左起:刘狄、邓东齐、塔拉、王克勤、托亚。她们都穿毛里皮外的大厚羊皮得勒、羊皮裤、羊皮帽抵御草原寒冬零下30多度的严寒……</b></p> <h1>  1967到1968年草原冬季的白灾——大雪灾,额仁戈壁牧场的牲畜饿死冻死了一半多!</h1><h1> 当年厚厚的大雪,覆盖草场,雪经过太阳晒,白毛风刮,形成了一层硬硬的壳。</h1><h1> 羊要用前蹄刨开厚厚的雪才能吃上草。我们牧场的羊主要是绵羊,山羊少。绵羊只吃低矮的草,不吃粗硬的高草。长时间的刨雪,羊蹄被硬雪壳割破了,冻坏了,不能刨雪了,吃不上草了,慢慢就饿死冻死了。</h1><h1> 马和羊虽然吃草的方式都差不多,但马同时也能吃高出雪面的草,也能用蹄子刨开冻雪吃低草,比起羊就好多了,死的少。</h1><h1> 牛最惨!不会刨草,只会用舌尖卷吃雪面上的高草、软草,所以死的最多。</h1><h1> 队里给每群羊分三匹马。当时草原的交通工具,最快的就是马。放一大群羊,要骑马放;去几十里外的场部购物更得骑马往返;从远处草场找回散放的牛拉水车、拉牛粪,吃水、点火、烧茶做饭,要骑马去把牛赶回蒙古包。可以这样说,只要出门办事,都离不开马!可想而知,三匹马哪能够骑。</h1><h1> 去冬今春的白灾,又让牧场可乘骑的马损失了不少。能骑的马少,我们差不多都是走着放羊的。</h1><h1> 1969年的春天,队里分配给凡是包羊群的蒙古包两匹小马。但,必须自己训服或是找人驯服。没被骑驯过的小马,蒙语叫“厄勒莫各”,汉话叫生个子。骑驯小马叫驯生个子。我们包也分了两匹生个子。</h1><h1> 我骑马的技术还不错。驯马?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胆子大,身体素质好,行动敏捷,学东西悟性高。还有最重要的,是有劲儿!</h1><h1> 我们知青中有个男生,叫哈达,是男知青中最有劲儿的。有一次,他听说了我特别有劲儿的事,不信!就和我比试。当然,男女总是有别的。他小让了我一下,就是握住我的手腕儿掰。我们开始掰手腕,僵持了一阵,最后的结果他没想到,我赢了!他信了。</h1><h1> 还有男知青阿古拉,他也听说我特有劲儿。春天剪羊毛时,他正好也在,也要和我比赛。那时草原上的羊个大体重,平均重量大概也有五六十斤吧。那一天,我剪了几十只羊的羊毛,比他多不少,他服服的了!</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1968年夏天知青相聚,农业队手艺高超的男知青高强(左1)给牧场所有男知青理过发;力气最大的哈达(左2)和我掰过手腕;右2是最瘦小的金争平(乌兰哈达),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几年后会和他走到一起;右1是布勒和木图(黑子儿),1972年夏天,我在锡林浩特黑子儿父母家中见到了正在热恋却被派去修公路时来锡林浩特裁缝铺修补裤子的他……</b></p> <h1>  驯马,我不怕,我倒要试试看!</h1><h1> 马倌——敖力格尔扎布和他弟弟丹毕,我最熟悉。我是我们包的绝对主力,出入马群换马是我的事,因此,我常常去马群,和他俩玩闹。他们总是挑选好马给我套住,让我骑着过瘾。他们哥俩常自称“嘛嘛钦”,嘛嘛钦如何如何。我不明白,“嘛嘛”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做一种男性标榜自己的俗称。</h1><h1> 我一向把自己当做男人看待。于是也当任不让,一进马群,一见他们,一张嘴讲话,必是“嘛嘛钦怎样怎样”。刚开始,他们听我自称“嘛嘛钦”,还有些好笑,后来也习惯了,一见到我,就叫我“王嘛嘛”。这个名字,叫到了全场,一直传到现在。 </h1><h1> 驯生个子的最佳时间是草原春末的五月份。三岁小公马骟过后,吃上青草,体力好了,这个时候驯马,小马不易受伤。</h1><h1> 驯马前一天,我把该准备的马龙头,马嚼子、马跘子、短马鞭子、马鞍子上的马肚带和马鞍两侧的皮绳,都准备好,修理好了。 </h1><h1> 驯马那天上午,我跨上我的坐骑萨日太赫日,向着我们队的马群跑去。这个季节,我们的羊群和队里的马群已经从冬营盘回到了夏营盘,离的不远。马群在乌兰诺尔场部的东北坡上。</h1><h1> 我老远就看到了在马群中骑马来回驰骋套马的几个牧民。跑进马群,马倌敖力格尔扎布问:“王嘛嘛驯马来了?”</h1><h1> 我马上回答:“保休,米尼迈日,別拉!”(快点给我抓马!)</h1><h1> 几个青年牧民听到我们的对话都笑了……</h1><h1> 生个子,让我自己挑。我挑了一匹黑褐色的,个头还行。丹毕策马飞身上前,伸杆,一下就套住了小黑马的脖子!身体顺势后仰、拉紧,敖力格尔扎布紧跟下马,一把抓住两只马耳朵,下压,另一个牧民抓住马尾巴后拉,这样就把马牢牢控制住了。</h1><h1> 本来应该是谁驯马谁给小马备马鞍的。我备鞍,他们肯定不让,不放心!丹毕帮我备的鞍。他拉紧马肚带,又拍了拍马鞍子说:“加,保勒介!”(好,妥了!)</h1><h1> 我快速上马,两脚蹬紧马镫,两腿夹紧马肚,左手抓紧马鞍左侧皮绳,右手抓住马龙头、马嚼子和短马鞭子。丹毕让我把龙头和嚼子放松,不要拉的太紧。这时的我,已经全身紧绷,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身上。</h1><h1> 丹毕大声说:“铁不拉!”(放开啦!)他们三个同时放手…… </h1><h1> 马,霎时弹高两条后腿,扭动腰身,原地乱蹦乱尥!</h1><h1> 我双腿紧紧扣住马肚子,左手牢牢抓住皮绳,上身随着马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激烈晃动……</h1><h1> 小马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膘情和体力差了,力气很快就耗尽了。牠没有把我尥下来,自己也知道该歇息歇息了。这时的我才松了一口气。驯马的第一步总算以我的胜利结束!</h1><h1> 驯马,它也有一个小小的程序。接着,第二步就是要把牠骑回家。</h1><h1> 现在,小马再也没有多少力气了。我抽出短鞭,牠不走,我就打马屁股,让牠左牠非要右时,我就用马鞭敲打牠右脸,马嚼子同时往左拉。反之打左脸,马嚼子往右拉。牠怕疼啊!只好乖乖往回家的路上走。</h1><p><br></p> <h1> 回到蒙古包,让马靠近勒勒车旁边,托娅和郄学英都迎了出来。她俩可不敢动,我把马缰绳扔给她俩,俩人把马缰绳牢牢拴到车轱辘上。马骑回了家,这才是我训马程序中最困难环节的开始!她们帮到这一步,已经尽了力。</h1><h1> 我慢慢的,悄无声息地下了马,拿出了马跘子。这个时候,我还要安慰牠一下,慢慢抚摸牠的头,还给牠挠痒痒。你能想像到牠的舒服……</h1><h1> 就在这时,马跘子已经跘在了牠的两个前蹄上了!小马反应过来也晚了。牠使劲往后坐,两个眼睛翻着白眼,劲已用完…… </h1><h1> 我很快把牠的后蹄子也跘上了。今天的驯马任务完成了,只要到傍晚,把牠链在蒙古包近处草地即可。</h1><h1> 都累了一天,三个人做了晚饭。一般,晚上不是吃面条,就是吃面片。羊油炝点儿沙葱,再放点儿羊肉,挺好吃。 晚上点羊油灯,偶尔也点蜡烛。三个人围坐在土炉周围,唠唠家常。说说今天有什么事,明天家里家外,还要安排哪些活干……</h1><h1> 今天晚上轮到我给羊下夜,她们俩个人就早早睡了。羊要没什么问题,晚上我也能睡会儿觉。</h1><h1> 第二天早上,喝好奶茶。三个人放羊的放羊,干家务的干家务,我还有最后的一步,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彻底征服我的小马!</h1><h1> 我把马鞍子扛在肩上,把一应马具握在手里走出蒙古包,小马就在家门口不远的地方链着。我走到牠面前,牠有点惊慌,向上蹦了蹦。我一把抓住马龙头,迅速给牠带上了马嚼子。</h1><h1> 昨天,一天又一晚上,小马没吃上什么东西,也没给牠喝一点水,还要在孤独和恐惧中呆了近二十四小时,究竟是小马,已经精疲力尽。只要今天牠摔不下我来…… </h1><h1> 我连摸带挠痒,哄着牠,慢慢的把鞍子放到了马背上,迅速系好马肚带——牢牢的系死。牠来回扭动,躲闪。我抓住马龙头,和牠对抗。有马跘子跘着,牠也没法子逃出我的手心。</h1><h1> 牠折腾好一阵子,力气使尽,不动了。 这时候该我的了!慢慢取下马跘子,接着挠痒痒哄牠,趁牠还在舒服时,我抓紧马龙头、马嚼子,握紧短马鞭,伸出左脚悄悄登上马镫子,猛一纵身就跨上了马鞍,右脚迅即蹬住了马镫子,两腿夹紧了马肚子,右手同时抓牢了马鞍一侧的皮条子。</h1><h1> 这时候,小马才反应过来。前后腿乱蹦乱尥了几下,没有尥下我,再也没有劲儿了…… </h1><h1> 经过昨天和今天连续两次的驯服,牠已经认识我了,知道我比牠厉害,再也不敢和我对抗了!</h1><h1> 我骑着牠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蒙古包。到木水缸里舀了一桶水给牠喝。小马一天一夜没喝水了,真喝了不少。看牠的眼睛,再没有恐惧,变成了温顺。</h1><h1> 我放了两年羊,驯了三匹生个子马,都是采用同样的方法驯服的。马非常聪明,牠崇拜强者!你只有驯服了牠,牠才顺从于你!</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3 仁钦</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分包生活后盛夏的一天,我正在放羊。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夏营盘草地的低洼处都积了不少水。雨后的草原,一片翠绿。许许多多的小水泡,在太阳强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像一面面镜子。湛蓝湛蓝的空中飘过一朵一朵的白云。草原太美了,我真想大喊大叫!</span></p><h1> 羊群从对面坡上跑了下来,那儿有一片挺大的水泡,天热,牠们要喝水了。我牵着马转到一片芨芨草丛中。芨芨草已经长得很高,前面还有一个小丘包,视野不开阔。我绕过小丘包,走进水边草丛。</h1><h1> 忽然,我看到一个男人蹲着的背影。他正在洗手。男人也听到了声响,猛地站起了来,转过身。</h1><h1> 这一看,让我有些惊异,感觉自己肯定是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还有些傻愣。</h1><h1> 他看到我,一时没反映过来,但脸上的表情能看出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变了,朝着我浅浅的一笑,还有些脸红。牧场近两年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而且他的惊艳,让我惊讶一点也不是瞎说。</h1><h1> 他个子不太高,也不矮,算中等个,但身材匀称结实,白里透红的脸颊和卷曲的头发,有点儿外国人的长相。他穿着白衬衫,黄裤子,长筒马靴,年轻俊朗的外表,对着我腼腆一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他长得怎么这么好看!这样长相的男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是谁?从哪里来?他到这里干什么?一堆疑问。</h1><h1> “他亨尼?”我用蒙古语问他,你是谁?</h1><h1> 他的回答又让我吃了一惊。他居然用汉语回答了我。</h1><h1> 我是这里的人,我叫仁钦,我是米道尔吉最小的弟弟,刚从部队复员回来。一连串的回答,那么实在。奇怪!我怎么成了查户口的了。</h1><h1> 以后的情况,就反过来了,他开始查我的户口了。你是知青吗?在放羊吗?等等。</h1><h1> 两个性别不同、经历不同,又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知青牧羊女和复员军人男,经过对话不再陌生。又说了一会儿话,就相互道别了。在以后的牧场生活中,仁钦成了知青们最要好的朋友。</h1><h1>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用女人的眼神,去看、去审视草原的英俊男子!</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4 蒙古包里的美丽女人</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分到乌兰淖尔队后,男知青中身材最瘦小的我,被安排到名叫米吉格的放牛牧民家蒙古包插包生活。米氏牧民是个大家族,六个兄弟中,两个当喇嘛,放牧的米吉格、米道尔基、米单巴三家都接纳了知青插包,米道尔基家后来又带领和关照女知青蒙古包游牧放羊生活。米家还有一个出嫁的妹妹,名字记不清了,就叫她卓拉吧,也在乌兰淖尔生活。</h1><h1> 1968年入夏后,插包生活即将结束了。米家的几家蒙古包都相距不远地住在阿日淖日夏营盘。夏天的草原太美了,晚霞把白色蒙古包的半边染成了金色,在连绵的绿草坡和天边朵朵白云的背景中,犹如童话世界。</h1><h1> 那一天旁晚,我去这几家牧民的蒙古包闲逛,进了卓拉家。卓拉和小孩儿在蒙古包里,因为天气很热,蒙古包的围毡高高卷起,露着哈那。身材高挑丰满的卓拉,把蒙古袍前襟全敞开,前面放着一盆水,在给她的婴儿洗澡,自己也要洗澡。不知情的我走进门,卓拉一下站起来,害羞地红了脸。她那丰满的胴体一目了然,晚霞穿过哈那木杆照在她身上,身体变得更加明亮。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女性身体,一时手足无措。</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h1>  当时,我的身体尚未发育成熟,且被“文革”的氛围禁锢着情思,所以,刹那间只是惊异,却并无冲动。比我大好几岁的卓拉,看着我的尴尬像,把我当小弟弟(按我们称呼他哥哥们为阿爸排辈,应叫她姑姑),微笑着说:“乌兰哈达,你来啦?”她很快把袍子合上,边系扣子边说:“我给你倒奶茶喝。”</h1><h1>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忙找了个借口走出蒙古包,记不清是去了近旁的谁家。这一次偶遇,让我第一次看见了草原上年轻女人的美丽身体。</h1><h1> 卓拉叫我乌兰哈达,我说说由来。来到牧场不久,我插包到米吉格家生活。因为蒙古语里没有“zh”这个发音,所以,他们总是叫不好我的名字“金争平”的发音,要么叫成“金金平”,要么叫成“京京平”,并且还因为叫不准音而发笑。我琢磨了好些天,给自己起了个既有革命色彩,又好听的名字“乌兰哈达”,意思是红石头,告诉一家人说:“米尼蒙古勒呢日,乌兰哈达各的格!”(我的蒙古名字叫乌兰哈达!)。他们听了很高兴,立即叫我乌兰哈达,而且很快就在牧民和知青里传开了。 </h1><h1> 那时,我们属虎的一帮知青年纪刚满18岁,正从懵懂少年向青年转变,但性的发育或是生理反应似乎被“文革”洗脑而迟缓。当时,女知青对我似乎没有异性的吸引力,反倒是我插包牧民家的儿子阿木日刚娶进门的新娘珊丹,还有阿木日的堂妹,也是卓拉的侄女,名叫色布乐玛的女孩儿,她们两个迷人的美貌和笑声,很吸引我的注意力。</h1><h1> 新娘珊丹是相邻巴其公社的牧主的女儿,身材苗条又丰满,圆脸庞,眼眸黑亮,微笑时嘴角上翘像弯月,害羞时脸蛋红得像苹果。女知青王克勤对珊丹的评论是“美貌惊人”。珊丹很喜欢知青,当着去看她的知青,她拿起一张汉文报纸,竟然读出了“人民日报”等汉字,令我们大为惊讶。她进了米家门,看到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知青好像很高兴。我们很快熟悉了,不拘束了。</h1><h1> 一天,色布乐玛来串门。她皮肤白皙,鹅蛋脸,高额头,高颧骨,大眼睛,活泼开朗,能说爱笑,笑声清脆动听。我们三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珊丹跪坐在进门的右手女主人的位置,我和色布乐玛并排坐在进门左手客人的位置。三个人闲聊着,色布乐玛当着她的堂嫂没完没了地拿我打趣,我突然用左手抓住她的胳膊,右手想伸进她蒙古袍的前襟里,她使劲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突然,我看见珊丹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那意思好像是说:“她比你小好几岁,是你妹妹,不能太随便。”我马上停止了打闹,喝起了奶茶。</h1><p class="ql-block"><br></p> <h1>  珊丹愿意和我聊天,笑容亲切,眼神和蔼,轻声细语。而家庭成份不好的我,对突然在一个包里生活的她,却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很喜欢看她的笑容,听她的声音,一方面,却因背负着家庭成份不好的精神压力,刻意与她保持着某种距离,似乎有意跟牧主女儿“划清界限”。</h1><h3></h3><h1> 那年夏天,我插包家的牧民阿佳(蒙语对父亲的昵称)在一场险些爆发的“文革”两派马队的武斗中,因恐慌惧怕而投井自尽。不久后,阿嘎(蒙语对母亲的昵称)也回了娘家,后来改嫁了。包里只剩下阿木日、珊丹和我,一起生活。</h1><h1> 有一天,阿木日出远门,珊丹做好肉粥,我们两吃完晚饭,天已擦黑。我说:“珊丹,我去旁边的蒙古包睡觉。”她露出了异样的目光,那里有不解,有失望,似乎还有一些自尊心受伤的黯然。</h1><h3></h3><h1> 第二天,阿木日回来了,珊丹一如往常地烧茶、做饭,看我时依然带着微笑,但眼神里已少了往日的亲切。我后来意识到,我的举动,给了她故意疏离的感觉,对她的纯净心灵和纯真感情的伤害不浅,但已无法挽回。这件事,很让我后悔和自责,在心中萦绕了好多年。</h1><h1> 知青分包后,我们包走敖特尔放羊,跟放牛的阿木日家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去他们家的次数自然就少了。珊丹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有一年冬天,我在他家住宿,外面下着大雪,一大早,这两个男孩儿竟然光着身子跑出蒙古包玩儿雪,引起一家人欢笑。</h1><h1> 我们在草原插队近七年后,离开牧场去上学。临走前,特意买了两块儿粉红色的丝绸送给珊丹,她很高兴,说很不舍得我们离开。她给我们带了几块儿奶豆腐和一瓶奶黄油。这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我们离开牧场回城后过了好几年,听说珊丹因急病去世了,我的心中生出隐隐的伤感。这也是我迟迟不愿回牧场,时隔四十多年后,才回去的一个原因。</h1><h1> 和米氏家族年轻美丽女人的接触,似乎加速了我性生理的成熟。我曾经不止一次朦胧地想过,如果以后就在草原呆下去了,会找一个像珊丹和色布乐玛那样的草原女孩儿一起生活吗?</h1><h1> 但是,命里注定,我的恋人和终身伴侣不是草原姑娘。</h1><h1> 2017年8月我和嘛嘛回草原,到达西乌旗的当天,就和知青们一起,看望了住在小儿子家楼房里的色布乐玛和她丈夫那布其。</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5 狼吃羊</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1968年秋天,知青们结束了在牧民家的插包生活,开始了分包生活,每三个男知青或女知青一个蒙古包,跟随一家牧民游牧放羊。那时,草原生态好,人少羊多,羊多狼也多。到了风雪寒冬,知青蒙古包的羊群几乎都被狼吃过几只乃至几十只羊。</h1><h1> 当年,草原的游牧生活和劳动还很原始,按现在的语言,很原生态。一群一千多只羊的大羊群,白天赶到草场放牧,夜晚把羊赶回蒙古包旁的羊盘。游牧生活逐水草而居,一年中要多次搬家到牧草好的草场放牧,因此,羊群没有羊圈,羊就在蒙古包近旁的羊盘里露天卧宿过夜。</h1><h1> 所谓羊盘,就是群居性很强的羊,一只挨一只卧地休息,形成铺满羊粪不长草的黑色圆盘地。冬天,在羊盘北边围起大半个圆的柳笆围墙,再围上羊毛毡子,就成了柳笆毛毡墙,蒙语叫“席伯浩绕”,遮风挡雪。</h1><h1> 为了防狼护羊,牧民家都养两三只狗,狗的狂吠,既能威慑吓阻想吃羊的狼,也能及时提醒牧民“狼来了”。而知青分包放羊的第一年,没有成年的能下夜护羊的狗,自然就容易出事。</h1><h1> 在一个连着刮了几天白毛风(风刮雪)的夜晚,我们包的男知青唤群放了一天羊精疲力竭早睡了,轮到在家呆了一天的我给羊下夜。</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蒙古包外白毛风猛刮,我穿着大皮得勒到离包不远的席伯浩绕边看护羊群,人站都站不稳。我那时还是怯懦的城市青年,既没体力,也少勇气,又冷又怕,时不时钻回包里取暖。大约是过了午夜,我隐约听到风声中传来羊叫声和骚动声。出包看,只见离羊圈不远的雪坡上,有三对黄绿色的眼睛在闪亮,我意识到那是三匹狼,心脏紧缩,头皮发麻,举起木锹壮着胆大声吆喝,狼跑开了。到了后半夜,我看着放羊累了一天的唤群依旧睡得沉,就不好意思叫醒他一起给羊下夜,继续坚持着出去护羊。再回包里喘息休息时,不知不觉睡着了。</h1><h1> 第二天早晨,我们出去看羊,在羊群里躺着几只脖子流血的死羊,在离蒙古包不远处,又看到好几只被狼咬死的羊直挺挺地躺在雪地里,羊脖子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片白雪,触目惊心。</h1><h1> 目睹了惨案,又听牧民讲解,我知道了狼的贪婪本性。狼为了多获得战利品,咬死一只羊后并不急于吃肉,而是由大狼带领小狼咬死更多的羊,一是向小狼传授本领,二是储备更多肉食。因为牧民不吃狼咬死的羊,所以,死羊往往都成了狼和鹰的美餐。</h1><h1> 队长们来调查时,唤群和我一起承担了没下好羊夜的责任,牧民米道尔基、温拿嘎等也帮着说情。时值“文革”,我估计是队长们对总场领导隐瞒了此“重大事故”,才未被上面深究。事后,我既为没有护好羊而羞愧,又对狼充满了仇恨,积极参加秋季打狼活动。</h1><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6 打马鬃</b></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h1><h1> 我们分包放羊第二年的春天,积雪融化了,枯草地上,已经冒出了一片一片的嫩绿草芽。一个牧民告诉我:“乌兰哈达,明天马群要打马鬃,你要是不放羊,就去看看吧。”</h1><h1> 一冬天放羊劳动,身穿大皮得勒,头戴大皮帽子,脚蹬长筒毡靴,加起来有三十斤重,在雪地里跟着羊群走一天,不仅枯燥寂寞,还很辛苦。而骑马放马的阿杜钦——马倌,在我们看来轻松潇洒,很是羡慕。这是我头一回参加打马鬃劳动,自然高兴。</h1><h1> 打马鬃,和剪羊毛一样,也是草原牧业劳动的重要内容。对牧民来说,马鬃的作用一点都不亚于羊毛。马鬃比羊毛粗的多,长的多,结实的多,是编制各种绳索的好材料。草原上的劳动和生活离不了各种绳索,拴牛的粗缰绳、连接蒙古包哈那(包墙木栅)与乌那(包顶木杆)的细绳,绑固蒙古包围毡的宽带绳,走敖特搬家时,勒勒车上捆绑固定蒙古包的粗绳子,都是用马鬃编造的。</h1><h1> 迎着朝阳,阿杜沁把马群赶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场。来打马鬃的牧民们显得特别兴奋,他们都骑着自己最心爱的“沃日根迈日”——套马杆马,三三两两并排走着,打着招呼,开着玩笑,爽朗地笑着。</h1><h1> 他们手中的武器——套马杆,是用柔韧性好的柳树的粗细不同的树枝精心制作的,有五六米甚至更长。由杆身、杆头和牛皮筋绳圈组成。四五米长的杆身由两三根由粗到细的木杆胶接而成,粗头有手腕粗,而一米长的杆梢只有手指粗,却既结实又柔韧。金黄色的筋绳有小指粗,绑在杆梢两头,形成半圆型的绳圈。</h1><h1> 马倌骑在马上横握着套马杆,形成一道弧线,骑手、骏马和套马杆融为一体,太美了。</h1><h1> 来参加打马鬃的人很多。马倌们负责套马,其实,不是马倌的年轻人也都踊跃地充当马倌的角色纷纷去套马,尽显自己的英武和技巧。而剪马鬃的活儿,就留给了中年牧民和套马笨拙的青年牧民。开始干活儿了,马倌们先出场了。</h1><h1> 丹毕骑着一匹花青马盯住了一匹要跑出群的毛色乌黑的“乌热”(三岁公马)。他突然启动坐骑追过去。乌黑马已经觉察到马倌要抓牠的意图,突然性起,猛地腾起两条前腿,披散鬃毛,犹如一股黑旋风刮出了马群。</h1><h1> 丹毕双脚蹬紧马镫,两腿夹牢马肚,“咻咻”地低喊了两声,他的坐骑像是接到命令,突然加速,箭一样冲出去,一瞬间就逼近了乌黑马。他前倾上身,伸出套马杆,试图把绳圈甩进高昂的马头。乌黑马猛地偏头躲开绳套,加快狂奔。</h1><h1> 这时,我插包家牧民的儿子阿木日,骑着一匹棕红马早已策马飞奔绕到前面,截住了乌黑马的去路。乌黑马见势不妙,滑了一个弧线朝侧方飞去。丹毕的坐骑再也无需主人的指令,斜刺里冲向乌黑马。很快,花青马的头已经碰到了乌黑马甩动的尾巴。这一次,丹毕看准了,伸出套马杆,轻轻一甩,一下就把绳套套进了乌黑马的脖子。丹毕立即把身体斜向马鞍右侧,花青马随着主人的动作,猛地收住四踢,用力向右下方坐下去。</h1><h1> 马的前冲和套马杆后拉的方向相反的力,一下就把乌黑马细脖子处的绳套拉紧绷直。乌黑马被勒得前腿腾空直立起来,随即重重地轰然倒地。牠似乎屈服了,并没有挣扎着一骨碌地站起来想继续逃跑。</h1><p class="ql-block"><br></p> <h1>  只见早有准备的胖胖的色恩道拎着马龙头和一把大剪子快步走过来,一边夸奖丹毕套马的身手不凡,一边麻利地给正要站起来的乌黑马戴上了笼头,拍了拍牠的脖子说:“我的儿子,你往哪儿跑啊。”他开始剪马鬃,乌黑马很顺从,任凭色恩道给牠理发。我看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匹去年牠还是“达各”(两岁小马)时,就被色恩道驯服了的“乌热”呀。牠看似性情猛烈,可在调训过他的主人面前却很乖巧。</h1><h1> 整整一天,除了中午进蒙古包吃大锅里冒着热气的手把肉,我寸步没离打鬃场。奔腾嘶鸣,尘土飞扬的马群,箭一般来去穿梭的骏马,马背上各显身手的阿杜沁,让我看得如醉如痴,羡慕不已。我心里由然生出了一个隐约的念头,我要是能当上荣耀的阿杜沁……</h1><h1> 梦想成真并不难,1970年夏末,队长对我说,乌兰哈达,你来到草原,表现挺好,进步很快,马骑得更好,还学着套马,蒙语讲得越来越好,更主要的是,牧民都喜欢你,队里决定让你当马倌,你愿意吗?我激动得不知所措,除了高兴,还有些紧张。</h1><h1> 需要向读者说明一下,打马鬃的细节能记得这么详细,是自幼爱好文学的我,当年在牧场写过小说《草原》,写过打马鬃的场景。离开草原好多年后 ,王克勤说,你写了那么厚的草原,没保存那些手稿,多可惜呀。有幸的是,在一本日记本里,留下了打马鬃的笔记,我写本章时有所加工……</h1><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7 当马倌</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1970年夏末,我满20周岁,队长让我当了马倌。在草原,能当上马倌是很荣耀的事情。</h1><h1> 我和牧民青年坚布拉合放一群有五百多匹马的大马群。坚不拉比我大好几岁,我们两人轮流放马,一般是一两天一轮。在交接马群时,总要说说话。他没老婆,可偏偏最爱吹嘘他如何串门找女人的本事和成绩。他的体格比我强壮得多,可不知是胆子小,还是爱偷懒,一到坏天气,就想着法子找借口,让我下夜。</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牧马人的生活,在雷雨天气和风雪天气,要给马群下夜,以免马群跑散跑远,所以紧张辛苦。好天气时,只须登高远眺马群在哪里吃草,按时给马群饮水,或是协助牧民套马抓马,很是轻松惬意。牧民对我这个知青马倌特别关照,到哪家蒙古包都嘘寒问暖好招待,还帮我做套马杆,修理马具,教授套马技巧……</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h1>  我当了马倌不久,遇到的一件事终生难忘。刚入冬的一天,我骑着心爱的杆子马“萨日勒”(蒙语,雪白色)在飘雪中找马群。路过那格其来敖包北边打草场堆起的一堆一堆大草垛时,突然,我看见在一个草垛边卧着一头狼!</h1><h1> 起初我以为是狗,可“萨日乐”吃惊地后退躲闪,马不怕狗而惧怕狼,是狼!我也看清楚了,深灰间白色的毛,直立的耳朵,不卷曲的直尾巴,的确是狼!</h1><h1> 我勒住缰绳,拍拍牠的脖子,让牠安静下来。我骑稳马,和狼对视着,犹豫着,该怎么办?!</h1><h1> 这时,这头狼猛地站起来,像是要跑开,我才看出牠的一条前腿受伤了,小腿和爪子上有一片黑红色的干血污。</h1><h1> 盯着眼前这头狼,我不由地想起去年分包放羊时,那个白毛风雪夜狼吃我的羊的情景!一瞬间,我对它是一头受伤瘸狼的恻隐之心顿时消散,下决心打死这头狼!</h1><h1> 我开始行动,夹紧马肚子骑稳马,把套马杆的粗头调向前头,猛力朝狼头打过去!狼一边躲闪,一边猛扑起来咬我的马,几次差点咬中马鼻子,狼那比狗大得多的血盆大口和尖利白牙,我记忆犹新。马惊恐地猛烈躲闪,几次险些把我摔下马。</h1><h1> 我记着牧民教我的那句话,打狼要打鼻子,坚持着与狼搏斗!终于,有一马杆击中了狼鼻子,狼一下子倒地昏迷了。</h1><h1> 我策马离开狼一段距离,下了马,跘好马,从已经断成几节的套马杆里捡了一截最粗的木杆,警惕地走到正在抽搐的狼跟前,连续猛力地击打狼头。狼不动了,我仍不放心,返回萨日勒旁,从马鞍子上解下马蹬,再次过去继续猛击狼头。狼一动不动了,死了。</h1><h1> 我精疲力竭地瘫坐在草地上,摘下冒着热气的皮帽子,喘着粗气,听着自己突突的心跳,看着对面的死狼,发呆,半天站不起来。</h1><h1> 死狼个儿很大,很沉。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死狼驮到马鞍后面。我骑马驮着死狼,找到知青在哈拉图牧业队衣和达布斯的土房子,知青张悦仁帮我剥下了狼皮。我把狼皮带回乌兰淖尔,还学着牧民用“艾日格”(酸奶)熟羊皮的方法,熟狼皮。</h1><h1> 听说睡狼皮褥子防寒不得关节炎,我和唤群还争辩狼皮褥子给谁铺呢。不幸的是,我的战利品——狼皮,后来却被一个有权利的人硬给要走了。</h1><h1> 这一年的深冬,我们马群的两个儿马小群的二十多匹马,从大马群跑掉了。几经打听和判断,可能是往北跑到东乌旗了。我自告奋勇地向队长和坚布拉说,我有同学在东乌旗道木德戈壁公社当马倌,让我去找马群吧,他们自然高兴。</h1><h1> 我骑着“萨日勒”一路打听,傍晚,在路上遇到的一家东乌旗牧民蒙古包住宿。主人热情接待,吃完肉粥,喝着奶茶攀谈起来。我说我是“色和腾”(蒙语,知青)。牧民看我肤色黝黑 ,说一口流利的乌珠穆沁蒙语,名叫乌兰哈达,却不大信我是知青。我说我同学叫宝泉——额尔登宝乐格,在你们旗的道木德戈壁公社当马倌。他似乎听说过额尔登宝乐格,才相信了。</h1><h1> 第二天,在这位牧民的指引下,我在哈拉盖图找到了宝泉的蒙古包。他们那批知青是1968年5月到草原插队的,比我们下乡晚几个月。宝泉让我休息,自己出去半天时间找到了我的小马群。宝泉当了18年马倌,之后当了苏木干部,又升任东乌旗两个局的领导,直到退休,也没回城。</h1><h1> 第三天,我用一天时间赶路100多里,在越刮越大的风雪里,把马群赶回了乌兰淖尔大马群。闻讯的队长和牧民都夸奖说,乌兰哈达是真正的马倌了。</h1><p class="ql-block"><br></p> <h1>  回到乌兰淖尔的第二天,我路过女知青王克勤她们的蒙古包,正碰见王克勤走出包,在看她们的羊群走到哪里了。</h1><h1> 她问我:“你去哪儿啦?”</h1><h1> 我说:“去东乌旗找马群去了。”</h1><h1> 她又问:“远不远?”</h1><h1> 我说:“远,一百多里呢!”</h1><h1> 她很惊讶:“啊,那么远?你够厉害的!”</h1><h1> 只是,那时候我们的年龄都小,彼此还没有特别的感觉呢。</h1><h1> 我虽然只放了一年马,可是收获不少。学会了套马,还通过观察和向牧民马倌请教,后来还向宝泉请教,增长了不少关于马的知识。</h1><h1> 一个四五百匹马的大马群里,一般有二十多个由儿马统领的小群。一个儿马小群,是有多匹母马和小马的家族。儿马蒙语叫“阿吉日格”,最强壮,留着长马鬃,威风凛凛。母马叫“姑”,总不怀孕下驹的母马叫“扫白”。一岁马驹叫“沃呢格”,两岁马驹叫“达格”,三岁的小公马叫“乌热”。</h1><h1> 除了经过严格挑选留作“阿吉日格”的公马,对所有三岁公马都要做手术去势——骟马,之后经过骑驯,成为坐骑,叫“额日迈日”,也叫“阿各特”。</h1><h1> 母马到四岁就能怀孕下驹,五岁是最佳生育年龄。母马和儿马的最佳生育年龄从4岁到10岁左右,个别的高龄母马12岁还下驹。</h1><p><br></p> <h1> 在马群里,能见到少数的大个儿健壮的二岁驹——达格,是母马“果斯仍姑”的马驹。“果斯仍姑”是指当年下驹(沃呢各),来年没下驹,让达格继续吃一年奶的母马。马驹吃了两年奶,所以长的壮实。这样的达格可以骑训。但多数骑训的生个子马是三岁公马——乌热。</h1><h1> 马是很高贵的动物,为防止近亲交配导致后代退化,“阿吉日格”会在“女儿”——姑长到四岁时,将它们驱离出家族马群,让她们去别的马群成家。</h1><h1> 马特别通人性,在一个雷暴雨夜,我给马群下夜,因炸雷和暴雨的惊吓,马群四散奔逃,我也在慌乱中摔下马。我的心爱坐骑“萨日勒”并不逃离,它静静地冒雨站在我身边,为我挡雨,为我壮胆。</h1><h1> 这一年的牧马人生活,孤身打狼和骑马百里找马群……我的骑术又提高了不少,还学会了套马技术和技巧,正在发育的身体自然也强壮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胆子和勇气大了,意志坚强了!</h1><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8 情窦初开</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我和他开始有了感觉是在下乡的第四年。夏末秋初的草原,天高气爽,蓝天白云,百花盛开。我俩骑马在草原上飞奔,相互追逐着,心情好快活。那年雨水多,草高擦马肚,我们低头弯腰就能摸到野花。</h1><h1> 我们的前方是“好依日敖包”,蒙语是两座山包。东西两座浑圆山包,像女人的两个乳房,哺育着我们生活的这片草原。</h1><h1> 双敖包南面的“阿日淖日”一带是我们的夏营盘(春夏放牧居住地),北面的“阿日豪赖”一带是冬营盘(秋冬放牧居住地)。夏营盘是下湿地,打井一两米深就见水,水甜好喝。冬营盘是丘陵高坡,是无水草场,在一些低洼地打出的井,水是苦涩的,不好喝,因此,在冬天放牧,人化雪吃水,牲畜吃雪解渴。</h1><h1> 今天,我们就是从“阿日淖尔”夏营盘去“宝日陶布格”冬营盘。队里给我们的任务,是去绵羊配种站做配种前的准备工作。</h1><h1> 所谓配种站,就是一排土房,有四间屋子,旁边有一处土墙羊圈。这里,周边好几里地不见一个蒙古包,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下了马,跘好马让牠们在房前草地吃草。</h1><h1> 我俩进了门,开始收拾屋子。一间大屋盘着炕,能住几个人;两间小屋各有两个土床。土床是用土坯砌一个长方形一米高的墙框子,在里面塞满干草,踏实,铺上毡子,就成了床。带过道的一间大屋是配种工作间。配种时,在过道里,从外国细毛种公羊采精子,在大屋里,给本地母羊人工授精,来年母羊生的羊羔就是改良羊。改良羊的毛是变细了,可肉也变软了,没嚼头,也不香了。</h1><h1> 各屋的木门还没坏,窗户玻璃有碎的,顶棚也破了。我俩用白面打了半锅浆糊,用白麻纸先把窗户糊好,接着糊顶棚。</h1><h1> 他站在凳子上糊麻纸,我给麻纸刷好浆糊递给他。有一张纸他怎么也糊不好。</h1><h1> 我说:“你咋那么笨呢,一张纸也糊不好!”说着就挤到勉强能站立两个人的凳子上帮忙。当两人脸对脸手碰手时,我突然感觉脸发热,身发烧,害羞起来,不敢碰他。</h1><h1> 我两手举着麻纸让他快点糊,他右手拿着笤帚,眼睛不好好往上看,瞎胡拉,左手悄悄伸到我身后楼我的腰。我要往下跳,他马上搂得更紧了,忙说:“好好糊,还没糊完呢”。两人不再打闹,认真干起活了。</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他后来告诉我,自从打零工开始,就注意和慢慢喜欢我了,可我一点儿都不开窍,没反应,所以我们一碰见,他就故意找茬和我吵架。</h1><h1> 从夏营盘到配种站,早出晚归,整整收拾了两天,我俩忙忙乱乱,说说笑笑,关系变得越来越自然融洽了。</h1><h1> 完工那天下午,我俩骑上马准备离开,看见几头牛走到房前。怕牛把刚糊好的窗户纸顶破,我们骑着马把牛往远处赶。这时,有个骑马人还牵着一匹马来水井饮马,走近了看清是我们队的男知青。突然间,我不好意思和他一起赶牛了,鬼使神差地转身朝那个男知青跑过去,和他一起饮马,又一起朝男知青的蒙古包走。没走多远,我有些后悔,回头骑着马去找他,可是,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了,我也没想那么多,结果,从那天开始好长时间,他看到我时不理我,更不和我说话。</h1><h1> 八月下旬,秋天来了,草原由绿色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打草的季节到了。</h1><h1> 牧场的老弱畜冬天都要集中起来圈养,要储备很多牧草过冬,打草是牧业生产很重要的工作。乌兰淖尔的打草场在双敖包北边的阿日豪赖(蒙语,北边的窄谷地)一带,搭了四个蒙古包,三个包分住男女知青和牧民,一个包是厨房和食堂,也住男的。那时打草已经有了先进机械——马拉打草机和搂草机。两匹马拉一台打草机,一匹马拉一台楼草机。记得男知青有他、唤群、刘新星……女知青有塔拉、托亚、刘狄、郄学英……李宝赶大车拉草……</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远处的“好依日敖包”,蒙语双敖包。我们从夏营盘到冬营盘四季放牧,路过了无数次美丽的敖包。浑圆的山包,像女人的两个乳房,哺育着我们情窦初开继而热恋的这片草原……</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这是我们插队草原50年后再回牧场,牧民孩子给我们拍照的。</b></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h1><h1> 给我的任务是做饭。说起在蒙古包里做饭,挺有意思。在一个大蒙古包里,进门东侧,南北方向挖出一条一米深、半米多宽的沟,挨着沟边的东面,挖了两个灶眼,安两口铁锅做饭。西半个,大些的半圆地面铺上毡子睡人。我每天凌晨看表,三点半开始做饭,西铺上的人,有他,还在呼呼大睡。</h1><h1> 精力充沛的我,早饭后主动帮助抓马,套车,磨打草机刀片,接着做中午饭,吃完饭后,午睡一阵起来,再做晚饭。已经记不清都做什么饭了,记得做过大白菜烩菜,羊肉面条,羊肉包子,反正十多个人,大家都能吃饱。</h1><h1> 打草干了一个多月快结束了,有一天,有人替我做午饭,我想放松一下,就去打草场看打草。收工后,人们把打草机的马卸下来,两个人骑一匹马回驻地。我正准备从一个牧民要一匹马骑,他说:“乌兰哈达已经给你准备了一匹马,你去骑吧。”我心想,他给我准备了马?骑就骑!</h1><h1> 他已经一个月不理我了,我更较真,也不理他。他今天是想跟我和好吗?我走到他牵着的马跟前,没说话,牵过马笼头,飞快地跨上没备鞍的光马背,飞驰而去。</h1><h1> 从那次以后,我们俩真的和好了,不吵嘴了,感情越来越近,这就是情窦初开吧。</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秋天到了,草原由碧绿色渐渐变成了金黄色。看着我们插队牧场的牧民拍的相片,回忆我们当年在打草场劳动和初恋的美好时光,忍不住涌出幸福的泪水……</b></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9 打草场的歌声</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自从她骑了我特意给她留下的马回驻地后,我们俩的冷战结束了。我的心里云开雾散,撒满阳光,从小爱唱歌的我,竟然唱起了文革前的歌。</h1><h1> “文革”前,中国的文艺百花齐放,电影五朵金花、刘三姐、冰山上的来客……外国名歌200首里那些好听的歌,到处传唱。上大学的哥哥和姐姐放假回家,都要唱很多歌,我从小就学会了不少歌,也会唱许多歌。文革开始,那些好听的“封、资、修”歌曲戛然而止,只能听唱语录歌、样板戏。</h1><h1> 即使在荒无人烟的草原,牧民那穿透灵魂的长调民歌也难得听见。带包牧民米道尔基对知青十分关爱,他的儿子小金巴,比我小一岁,属兔,性格开朗,爱笑,和男女知青十分要好。我们骑马同行时,他会应我的要求,偶尔唱几句“刚根哈日”(黑骏马):“刚根哈拉——毛力甘——嘎各萨几,赛嘎的,温呢啦咻……”(我的黑骏马呀,我拴住你一天不吃草,是要骑上你走远路……)</h1><h1> 打草开始后,可能是因为她很能干,就分配她做饭。她在做好饭后,还主动磨打草机刀片、帮着把马套进打草机。当打草场离驻地越来越远时,还要给打草的人们送午饭。</h1><h1> 我记得,那些天,我坐在打草机上愉快地赶着两匹马拉的打草机,绕着越扩越大的圆圈草地打草,竞胆大包天地一首接一首唱起了“封、资、修”老歌。“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蝴蝶飞来采花蜜,阿妹梳头为哪桩……”</h1><h1> 一天,我正唱歌呢,看见知青塔拉赶着马拉打草机朝我跑过来,跟在后面打外圈的草。她是老高三女生,她妹妹叫特德,是和我同班的初三女生,所以,我并不回避塔拉姐,继续唱歌。她一边打草,一边大声喊话鼓励我说:“金胖(我的昵称),真好听,多唱几首吧”。我记得还唱了“在那遥远的地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山楂树”………</h1><h1> 只是,在蒙古包里做饭的她,没听见我的歌声。奇怪的是,等到我们俩如影随形地朝夕相处后,反倒很少当她的面唱歌了,也许是真实爱情的魔力,超过了好听歌曲的魅力吧。</h1><h1> 我们俩和好以后,我的心情大好,唱歌的时候也多了。每次去农业队找高强理发,或是去吃菜买菜,知青哈达总是逼着我唱印度电影流浪者里的“拉兹之歌”,他好像百听不厌。</h1><h1> 好多年以后,知青们聚会,回忆当年的牧场往事,塔拉总会说起我在马拉打草机上唱歌,她追着听歌的事……</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0 配种站</b><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 </span></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打完草后不久,我们俩又一起在配种站参加改良绵羊的人工配种工作。入冬后,又一起在冬营盘的棚圈养弱马,爱情之火越烧越旺。</h1><h1> 乌珠穆沁羊是牧民经过多少个年代选育出来的优良品种羊。通体白毛,脑袋、眼睛、耳朵有黑毛,很漂亮。秋天吃肥后,羊背宽平,前胸挺阔,尾巴硕大如圆盆,储存了丰厚的脂肪抵御严寒,体态健美。羊肉更是鲜美而不膻,不仅国内畅销,还出口到国外。可是,乌珠穆沁羊的毛,粗而短且卷曲,只能制作毛毡,不能纺织,那时就开展了用国外细毛羊改良乌珠穆沁羊的工作。虽然后来为了保护珍贵的乌珠穆沁肉羊的优良基因不再开展改良工作,但在当年,改良绵羊配种工作很有些科技含量,因此,有文化的知青自然成为这项工作的主力。</h1><h1> 乌兰淖尔队的配种站在双敖包北边的宝日陶布格。我们修缮好配种站的土房子,打完草后,配种站的工作就开始了。</h1><h1> 工作的内容和细节已经记忆模糊,能记起来的重要情节是,每天要给细毛羊种公羊按时喂青草、玉米和胡萝卜,加强牠们的营养,多产精子;每天用采精器从种公羊采精,放进玻璃瓶里稀释待用;在羊群中,让正在发情的本地种公羊(蒙语叫沃很)准确找到发情母羊,在即将交配时将公羊和母羊分开(很残酷),把发情母羊拉进配种室,用采好的精液给母羊人工授精。</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经过总场的兽医和有经验的牧民传授和实际操作后,知青们很快掌握了人工配种技术,成为工作主力。我主要做采精工作,她主要做给母羊授精工作。这是下乡后我们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长时间地在一起,穿着白大褂,做“高级”工作。</h1><h1> 尽管屋里、屋外知青和牧民不少,可我的注意力总是朝忙着工作的她身上转移。穿上白大褂工作的她,虽然一如驯马的“嘛嘛”般动作干练,但文静了许多,拿着器械给母羊授精时,一双手很灵巧,操作很细心。</h1><h1> 我在给种公羊采精时,会故意看她一眼,她竟然会突然脸红。当我把采精器递给她时故意抓紧,让她很费力才能接过去时,她会瞪我一眼,但并不斥责我。她回忆说:“那些天你很讨厌,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故意靠近我,碰我,拉我,搂我!”</h1><h1> 也许是我对工作的认真、细致和熟练让她刮目相看吧,她对我的“骚扰”越来越不躲闪了。</h1><h1> 我们俩人关系的悄然变化,引起了知青的注意和议论,似乎也传到了队长的耳朵里。因为,队里不久就决定,让我们俩和一个牧民小伙子,三个人一起去养弱马过冬,这是一种关心吧。</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11 初夜情</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h1> 不管羊群、牛群还是马群,即便经过一个夏季和秋季的放牧和攒膘,总会有一些吃不肥的老弱畜,蒙语叫“包赖曼了”。特别是遇到夏季少雨干旱的年份,牧草低矮稀疏不够吃,老弱畜就更多。队里让我们俩和牧民少年吉米彦养弱畜过冬的,是二三十匹弱马。</h1><h1> 养畜场在哪里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她坚持说,是在双敖包西北的谷地。那里名叫“阿日浑迪”,意思是北边的深谷地。从养畜场向东望,是双敖包的西山包,向西望,是南北走向的又长又高的山梁,翻过去是巴其公社的地盘。</h1><h1> 养畜场有一排低矮的土房子,东西各一间屋子,东间屋的门朝南开,西屋的门朝西开,有个防风的门斗子口朝南。两间屋子都有玻璃窗。她住东屋。靠东墙和西墙各有一个土草床,地当中盘着四方形的土炉子,烧牛粪做饭和取暖。我和吉米彦住西屋。靠东墙有上下层的木床和土炉子。</h1><h1> 离房子不远是一处棚圈,说是棚圈,其实是就是一圈干打垒土墙,有墙无棚,中间用一道土墙一分两半,一半堆放干草,一半圈马喂马。养畜场周围几十里慌无人烟,只有我们三个人。和我们一起养弱马的小吉米彦,十五六岁,是在乌兰淖尔的两个牧民舅舅关照下长大的。一个舅舅曾是队长,所以能小吉米彦打零工挣工分。吉米彦身材细高,皮肤白静,长圆脸,细眼睛,活泼开朗,聪明伶俐,已经会说不少句汉话。在几个月的漫长寒冬,他给我们的劳动和生活带来了不少欢乐,也目睹了我们俩持续升温的恋情。</h1><h1> 住进土房子不久的一天晚上,我赖在她的东屋里不肯走。开始,我们各自斜靠在两边的土床铺盖圈上聊天。我一直盯着她看。在灯芯摇曳的羊油灯光中,她那一头已经长得很长,披散开的乌黑长发,那不多见的椭圆形的鼓脸型更加好看,伸直的两条腿显得更长,假小子变成了真姑娘。</h1><h1> 我感觉心跳突然加快,热血在上涌!我猛地下了土床,吹灭了油灯,坐到了她的土床上,抱住了她。她并没有明显抗拒我,我得寸进尺,开始亲吻她,触摸她的身体,她的表现是害羞,紧张,还有好奇,也有些希翼。开始时躲闪拒绝,很快就屈服了,顺从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也试着触摸了我,但很快就羞涩地住了手,只是任由我肆无忌惮地拥吻和抚摸她。</h1><h1> 在静静的黑暗中,我们离的那么近,看着对方清纯的眼睛,接受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和体味,感受着对方身体的火热!</h1><h1> 在那个寒冬夜,在那间小土屋,在那块土床上,无限的快乐拥抱着我们,无边的幸福陶醉了我们。不知不觉地,我们和衣而卧,相拥着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第二天早晨,我回到西屋。</h1><h1> 吉米彦带着一脸狡黠的坏笑,眯缝着细长的眼睛问我:“乌兰哈达,你昨夜几点回来睡觉的?”</h1><h1> 我说:“早就回来了呀,你已经睡着了。” </h1><h1> 他说:“你撒谎,你和她干啥,我都看见了。”</h1><h1> “你看见啥啦?挂着窗帘呢!”</h1><h1> “我从上边的夹布斯日(缝隙)看见的!”</h1><h1> 我无力狡辩,只能尴尬地讪笑。</h1><h1> 他又笑着问我:“你们这样,毛主席久布谢日努哒?(毛主席能同意吗?)”</h1><h1> 我更是无语…… </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吉米彦已去世多年了,我们一直遗憾离开牧场后再也没见过他,也没有与他的合影。有幸的是,知青程月明和敖莉舒夫妇1997年回牧场,与吉米彦(中)相聚合影,我们翻拍了这张相片留念。</b></p> <h1>  养弱马的工作不太辛苦,在好天气的白天,把马放出去吃黄枯草,节省绿干草,下午把马圈回圈里喂干草。风雪天就在圈里饲喂。隔些天,清理一次冻马粪,拉到圈外。</h1><h1> 空闲时间多了,我和她又有了肌肤之亲,彼此交流的也多了。我曾多次问自己,究竟喜欢她的什么呢?现在,逐渐有了解答。</h1><h1> 她的性格,活泼开朗,无论是和知青,还是和牧民,都能有说有笑,大气洒脱,很多人都喜欢她。</h1><h1> 我还想用活力四射形容她。她骑马飞奔不比善骑的男知青慢,却比不少男知青都快,所以,她喜欢和骑马长大的牧民青年交往,赛马,说笑。</h1><h1> 有一次我们知青在娶亲的牧民家吃饭,我喝醉了酒,骑马狂奔,她怕我的马踩进耗子洞,马倒人伤,骑马飞快地追上我,劝我慢点跑,我不领情,还瞪着眼睛训斥她……</h1><h1> 她,一个城市女生,竟然还敢驯生个子马!让我们男知青都惊鄂不已,自惭形秽。知青们对她,有的羡慕,有的夸赞,也有嫉妒的,我和一个包的知青对她的表现就是悻悻的。我们骑马不如她,只能背地里说她是另类,像个男的,还自称“嘛嘛”,哼!来解气自嘲。</h1><h1> 还有一次,她和小她两岁的男知青格贝尔(格日勒图)一起骑马从总场去农业队,格贝尔看着她骑的“萨日太赫日”雄赳赳的,就笑着问她说:“王克勤,你这个马,我骑不了吧?”她也笑答:“可能吧!”</h1><h1> 说她的性格像男人,但我却在一次偶然中,注意到了她女人的身体。在分包放羊第二年的春天,有一天早晨,我去她们包办点事。推开门,只见她穿着衬衣裤,光着脚丫站在对面毡子上。细条的身材,两条腿又长又直,露着白白的小腿和脚丫,我特别注意到,她的脚很瘦,大拇指出奇的长……看得我有些精神恍惚,这是行动敏捷有力像男人的她吗?!</h1><h1> 自从我们一起裱糊配种站顶棚,到打草场一起劳动,再到配种站一起工作,在她“假小子”形象中,慢慢绽放出女性的美丽特质。她有时会好看地笑着嗔怪我,有时会害羞地红了脸躲闪我,更多是轻声温柔地体贴我,给了我不曾得到过的少女的温情……</h1><h1> 我越来越喜欢她了,而且,喜欢已经变成了爱,热烈的爱……</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2 暴风雪夜相依行</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春天来了,圈里的草也吃光了,弱马精神了不少,放出去时就奔跑撒欢,养了一冬天的弱马该归群了。我俩的任务,是把几十匹弱马送回在那格其来敖包一带放牧的马群。吉米彦也要回到他舅舅家去了。</h1><h1> 别说!三个人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今天就要分开了,还真有点儿难舍难分。早晨吃了最后一顿饭,三个人开始收拾各自的东西,紧忙慢忙就快到中午了,我们赶紧和小吉米彦告别,各奔东西。</h1><h1> 我俩骑着马,赶着弱马群朝着东南的那格其来敖包方向走,有几十里的路程呢。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意,但那天天气不错,来自东南的微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我俩并肩骑马,边走边说。</h1><h1> 几个月的热恋,如今又要分离。我还回蒙古包放羊,听说队里要派他去阿尔山公社那边的沙窝子里割柳条子,编羊圈柳笆,要走挺长时间。我的心麻烦的不知该怎么办。不愿意分开,满脑子混沌,只知道跟着他走。</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不觉中天变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都不知道。他喊我:“哎,下雪了,咱们快走吧。”他这一喊,我才发现真的下雪了。我们急忙加快了赶马的速度。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雪花就大了起来,风也大了。雪花变成了雪片,满天飞舞。风越刮越大,雪也越下越大,瞬间变成了狂风暴雪,天昏地暗,犹如世界末日!前一分钟还能看到五米,后一分钟就是两米,一米,我害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突然说:“不好啊,我们好像迷路了!”我更害怕了!不由得抓住了他的马缰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紧张慌乱中,我们隐隐约约看到脚下有一条路,是畜群到井边喝水趟出来的小路。老天有眼,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沿着这条路走,总能找到人家或棚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被风雪包围着,只能隐约看见脚下的小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大声呼喊:“我到马群前面給你引路,你在后面跟着赶马,千万低头看路,咱们顺着路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高喊答应着:“知道啦!”</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就这样,他在前面喊,我在后面应。一呼一应,一个男知青、一群马、一个女知青,分不清天地,分不清方向,只能看到满眼风雪和脚下的小路。我们顶着肆虐的暴风雪,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h1><h1> 马群也惧怕这样的天气,一看见小路,聪明的马互相挤着,沿着小路走起来。这些马每天从圈里去水井饮水,很熟悉小路。</h1><h1> 他又在前面呼喊我了,我高声回应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这一生恐怕也走不到了,一向胆大的我,这时真的害怕了,难道我俩就要被暴风雪吃掉吗?!</h1><h1>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猛的听到他在前面大声欢呼:“我看到了,前方好像是棚圈!”</h1><h1> 看到棚圈时,狗的狂叫声也同时传了过来。其实离棚圈已经很近了。有两个蒙古包出现在眼前。有人迎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是我们的知青和尔伦巴特尔。</h1><h1> 我们在暴风雪夜紧紧相依而行,终于把马群赶到了额仁淖尔的养畜场。养了一冬天的马儿看见棚圈,都自己跑进去躲避风雪了。</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我们的到来,让早已吃过晚饭的知青们吃惊不小,赶紧张罗给我们做饭吃。当时的情节记得最清楚的是,和尔伦巴特尔费力推开被风雪顶紧的蒙古包门,去粪堆取牛粪。他端着簸萁进来时,已经是半簸萁牛粪半簸萁雪了,他说:“风雪太大,弄不回牛粪呀!”我说:“我帮你去弄!”我们两又跑出去,掀开牛粪堆上盖满厚雪的毡子,往柳条框里扒拉牛粪,跑回蒙古包,又是半框雪半框粪。</h1><h1> 第二天的情景就更可怕了。几个人连推带挖好不容易才打开蒙古包的门,看包外,满天满地白茫茫一片,雪堆和蒙古包一般高,只露出一个包顶和烟筒。</h1><h1> 我看到此情此景吓坏了!一想到昨天遭遇的特大暴风雪,假如没有小路的指引,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那就太悲惨了!我们真是一对幸运儿!</h1><h1> 我们朝夕相处的蜜月结束了,紧接着是半年多的难熬的分离。他被队里派遣去阿尔山沙窝子里割柳条子编柳笆。之后又被派遣去和民工一起修筑锡林浩特到宝昌的砂石公路。</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3 他去修路的前一天</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h1> 1972年初夏,他修路去了。</h1><h1> 那个年代的修路可是和现在一点也不一样,太艰苦了。顶着草原天空的焰焰烈日,脚下是热滚滚的黄石土沙。手中拿着铁锹,高举着镐头,两手推着小推车,就那么一下下、一次次……住的就更不用说了,帆布大帐篷,草原的白天往死里热,夜里却很凉。吃的也不好。为什么要去修路!他出身不好,要积极上进才行吧。</h1><h1> 他要去修路了,我的心象被掏空了一样。我们是刚刚恋爱,他是我的最爱呀!我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边一刻也不离开。</h1><h1> 他去修路的前一天,我两又来到了乌兰诺尔场部。说是场部,就是两排干打垒土房和棚圈,前排是马圈,分两块,一边放干草,给拉大车的几匹马和偶尔来这里过夜的牧民或知青的马喂草。另一半圈马。后排有三间房住人,还有几间库房。</h1><h1> 土房是一进两开,一进门这间,两边是两个大锅灶,剩下的地方放些杂物。东、西两间住人,屋子里都盘着火炕。牧区那可冷啊!冬天常常是零下三十多度,没火炕可不行。</h1><h1> 我们俩是骑马来的。看见多日不见的他,我心里那个高兴无法形容。我快跑,一下扑到他怀里,我们兴奋的拥吻在一起,拥揽着走进西屋。西屋的炕上铺着一层毡子,毡子上卷放着几卷行李,炕头还有一些日用品。</h1><h1> 因为是春末了,天气也暖和了,不用生火取暖了,我们开始草草收拾屋子。倆个人到外面井中吊上些水,用牛粪点着土灶,用铝锅烧了砖茶。</h1><h1> 傍晚,我们拿出从蒙古包带来的炒米,用烧好的砖茶泡上,一人吃了一碗,这就是今天的晚餐。天完全黑了。我点了一枝蜡烛。小小的光亮,把我俩的身影投射到墙上。那天夜里没有月光,没有一丝风,四周一片寂静。但是,我的心和身体像火一样,对外界没有一丁丁感觉,眼睛里只有他!</h1><h1> 说远了,赶快拉回来。我的这个他呀,在我们知青中是比较公认的俊男,看似文弱,其实骨子里很硬。反正我们知青都说:哎呀,王嘛嘛,你可占了便宜了,言外之意是我找了个帅哥占了便宜。我一直嘴里坚决反对,其实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一直到下乡快五十周年的前一年,我们蒙古包的知青托娅为了编知青相册,给我发了两张下乡当年的相片。我看了大吃一惊!连连大呼:长的这么好看的我,竞让他们把我说的不好看,气死我了!又扯远了!不要以为是我追的他,其实是反过来的噢!不过,我这个人只要是看中了,就决不放手,其他哪怕是再好的人,再好的条件,我都不会要。</h1><h1> 干柴烈火一个劲儿往上窜,两个那么年轻的人哪能坐怀不乱?刚过二十岁,身体和能量正是最强的时候。屋里院外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还等什么!我俩双双钻进一个被窝里。你想还能干什么?不就是人类和所有动物的那些本能。折腾到半夜,两人也累了,说了一会贴几话,就都睡着了。</h1><h1> 天大亮了,他也该走了。我深深眷恋着,死死靠着他,他更是紧紧抱住我。我不想让他走!他走的这些日子我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的不行不行的。</h1><h1> 我是个外表很强,胆子也不小的女知青。在我们女知青中,是公认最能干的,这可不是吹。也可以说一般年龄小一点儿的男知青也比不上我的能干。但是,自从和他好了,我的胆量是越来越小,心态是越来越脆弱。哎……没办法,真该走了。</h1><h1> 我忙着给他收拾了几件衣服。那个年代也没什么穿的,就几件换洗的旧衣服,有没有牙膏牙刷也不记得了。 </h1><h1> 我磨磨蹭蹭牵出自己的马,他也牵出他的马。我看着不动。他把我俩的马鞍子备好,使劲扶我上马。我就是假装上不去。他轻声地劝我,让我听话。我说:“你必须早点儿回来,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他说:“好好好,听你的,一完工马上就回来。”</h1><h1> 说是说,我了解他的性格,对工作,对学习,那是很有主意的,谁说也不行。果不其然,他是他们那一批修路人里最晚离开的。回到旗里,他又被领导留下做工作总结,因为他是修路民工里文化最高的,我们知青就去了他一个人。我记得他好像9月才回到牧场。</h1><h1> 他终于走了!我的日子可要难熬了……一想到这些,心中一片苍凉。眼中只剩下,他越来越看不见的背影……</h1><p><br></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那一年他去修路的前一天,我们难舍难分。20多年后,我们依旧相依相伴。在沙棘园工作之余,到大青山坡草地合影。</b></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4 回家探亲</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h1> 他修路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天了吧。</h1><h1> 原本的草原,应该是像歌中唱的那样,兰兰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怎么!现在就不一样了呢?整天灰蒙蒙的!在我下乡四年多的时间里可是从来都没出现过。</h1><h1> 我回到蒙古包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懒懒洋洋,干什么也没有精神。我自告奋勇每天放羊。早晨喝奶茶,泡上奶豆腐、羊油炸果子和羊肉,草草吃完就走出蒙古包。</h1><h1> 那个时候,我们三个女生放着一千三四百只羊。羊群早就跑远了,我的马吃了一夜草,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爬上了一个小坡四周看了看,马在不远处,正游闲地啃着草。我走回蒙古包,背上马鞍子,拎上马嚼子,向马走去。</h1><h1> 我的马萨日泰赫日,它的表现和我有些像,特精神。你要骑它,必须要快上马,稍稍慢一点儿,牠就往前冲。我是知青里有名的骑马好手,备上马鞍后,一撇腿,牠要跑时,我已经跨上了马鞍。</h1><h1> 萨日泰赫日昂着头,飞也似的向羊群跑去。今天的天气本来很好,又是初夏,不冷不热。可我总感觉心里郁闷得很。赶上羊群,让羊群调了方向吃草。 这一块儿草场的草好,羊群均匀地散成一大片,就像天上的白云,安静地吃着草。</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下了马,把马绊上让牠吃草,就躺在草地上。我脑子里雾蒙蒙的,看着周围的环境也是灰蒙蒙一片。他才走了不到一个月,可给我的感觉好像一个世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初当恋人可真不容易啊!思绪飞来飞去,就是跑不出他的影子。不行……我得去找他!想了想,我有了主意: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正在宝昌到锡林浩特这段路上修路,从家返回牧场正好路过锡林浩特,能见到他!好不容易盼到了傍晚,把羊群赶回了蒙古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也不管包里那两位什么意见,反正就是要回家。她俩看出了一向精神的我这些日子情绪不好,也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就都支持我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夜没睡好,早晨早早起来,随便喝了口奶茶,背了个黄书包,又提了个拉链的帆布包,包上端端正正写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简单装些必须品,出门牵马,备鞍,上马,我的萨日泰赫日也仿佛懂得我的心思,朝着总场的方向急驰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家的路不好走啊!从总场到西乌旗180里,坐马车走了两天。还好,旗里有班车,第三天坐班车,走了100里,一天才到林西。</span></p><h1> 林西是从西乌旗到赤峰坐火车的必经之地。这是个小县城,全城只有两条互相交叉的柏油马路。马路两侧都是做各种小买卖的门市。坐汽车整整颠波了一天,我饿了。林西最有名的饭就是荞面饸饹。看见一个饸饹面馆,我就走了进去。</h1><h1> 饭馆不大也没有隔断,做饭的和吃饭的都在一个房间里。所谓的厨房,就是有一个大面案,旁边有一盘大锅灶,锅灶上有两个灶眼放两口锅,一个大一个小。小锅里是吃饸饹面用的卤子,大锅里满满滚烫的开水。锅上放着个特大的压饸饹的床子。</h1><h1> 我要了一大碗饸饹面。正看着他们怎么做呢,奇怪的事出现了。老板娘一抬腿就上了灶台。大锅上架着压饸烙床子,圆木杆儿的一头有根绳子通到房梁又吊下来。这根绳子的作用有两个,一是提压面杆儿,二是,老板娘坐到压杆儿上压面时,拉住绳子,起保护作用。只见老板娘一屁股坐到压杆儿上,伸手抓住从房顶吊下来的粗绳子,猛的一使劲往下坐,一捋一捋的饸饹面就压进锅里了。没煮多久,一大碗饸饹面加上卤子就端到面前。哎呀!闻着真香啊,一大碗面一会儿就吃完了。</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当晚就住在小旅馆,就是那种大通炕,也就几块钱住一晚。第四天再坐班车,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到了赤峰。能坐火车了,总算舒了口气!赶忙跑到火车站买票,走到窗口一问,到呼和浩特的有座票早就没了,想买就是站票。这可把我吓死了!还有两个晚上加上一个白天的奔波呀!</h1><h1> 本来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也不敢住好旅店,这些天就是凑合,一点儿也没有休息好。这下好了,还要熬两晚上一天。这不是要命是什么!哎,还有什么办法,要命也得硬走!</h1><h1> 大概是晚上七八点的车。车少人多,那个挤呀。我有劲,人也机灵、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挤了上去。我们这些参加过1966年大串联的青少年,都知道没坐位时该怎么睡觉。就找了个三人一排的坐位,而且是女人居多的,站在旁边。实在困得不行时,爬到座位下面,就能睡个好觉了。别的不怕,就怕睡着了丟了钱。我们那时候都是把钱缝在内裤里的,保险。就这样,白天爬出来,晚上后半夜再爬进去,第三天早上,我终于到家了。</h1><h1> 回家的路不好走,在呼市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下乡七年,一共回家两次。这次是第二次。</h1><h1> 我的父亲、母亲都在政府任职,是老干部。父亲多年任多所大学的党政一把手。你想吧,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我父亲命没丟,就算胜利了。</h1><h1> 我这次回家,还有什么可高兴的!那场始无前例的运动正如火如荼呢……我现在的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家了。被迫搬出后,现在的住处,周围是一片农田,外面是很大的一片苗圃。一共有六排旧平房,分左右各三排。我们家住在西边从南数第二排的中间。</h1><h1> 本来想着两年多不见了,母亲看见我会高兴的吧!可是一见面,再看家里的状况,我有些失望了。一进家门,母亲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父亲不在家,他在单位的农场劳动改造。母亲是中层干部,对她冲击不大,所以能在家中操持家务。</h1><h1> 我从一生下来就被放到农村,是农民奶妈的奶把我养大的,所以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大亲。</h1><p><br></p> <h1>  我母亲十几岁就参加革命了。她是她家四姐妹的老小。自从参加革命工作后,我的二姨夫对这个小姨子关爱有加(二姨夫当时也是队伍里的高级干部)。她和我父亲结婚,特别是解放后,我们家里一直雇有保姆,所以我母亲干家务不行。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用想也知道,家里有多忙乱了。</h1><h1> 我妈平时还有个毛病,只要她干活,就必须有人围着转,帮着干。要不然,她就要生气了。回家的日子,就是在这种忙乱中一天天过着。洗衣、打扫家、每天去农牧学院的牧场打牛奶、还有一天的三顿饭…… </h1><h1> 平淡无趣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天。有一天,我給大姐的孩子打牛奶,遇上大暴雨,回来晚了,影响了些家务,我母亲不满意,和我发生了冲突。长到二十多岁,我从来是不敢和父母顶嘴的。这次是心里特别的委屈。</h1><h1> 上山下乡四年多,这是我第二次回家。本想多得到父母一些关爱,可是,让我有些失望。</h1><h1> 我在院中坐了许久!</h1><h1> 想起我自由自在的大草原,想起我的恋人,我太想他了!他给了我那么那么多的爱!干什么都要让着我,就是我做错了,也要耍赖!他总是耐心地给我反复解释。</h1><h1> 坐在那儿我又想到了我的奶大奶妈……两年多没见到他们了,也不知他们身体怎样,过得好不好?</h1><h1> 一晚无事。第二天早晨,全家吃完早饭,父亲去单位劳动改造走了。</h1><h1> 我和我妈说,今天我要回农村奶妈家住两天。从奶妈家回来后,我就准备回牧场。我妈一时无语。她知道我还在生昨天的气。</h1><h1> 我奶妈家很穷。我四、五岁回城后,她又奶养了两个小女孩。养的稍大一点,她们家人就接走,而且自此再也不让相见。我妈不是这样,每到寒暑假都让我回奶妈家,一直到学校开学。我母亲和我奶妈家的感情很好。从这一点能看到老干部心胸的开阔。</h1><p><br></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55, 138, 0);">15 我的奶大奶妈</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h1> 坐火车一站地到白塔站。下了火车,为了不绕路,我每次都是沿着农田直直的往东北偏北方向插。那个年代汽车几乎没有,只有自行车,那也不是家家能买得起的。我坐火车,肯定不能骑自行车,就是靠两条腿走,要走十五六里路到奶妈家。</h1><h1> 我奶妈家座落在村子最西头,房后有个小山包,山包上立着一个三角木架子。后来才知道这个木架子的用意,是这里海拔高度的标记物。这个小山包和木架子在我的心中成了一个病……心病。 </h1><h1> 只要是脸正对它,眼睛能看到它,心里就高兴、就幸福、就激动。背对着它,看不到它,越来越远离它,心里就撕裂的痛。无论是看到还是远离,我都会不由得掉泪,它成了我心中的标记物!</h1><h1> 下午三四点钟,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我走得急,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得是满身大汗淋漓,口渴难当。 一进院门,我就高喊:“妈——!大——!”盼着他们在家。大,是我从小对奶爸的称呼。 </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连喊两声,土房中间一个屋子的门开了,我奶妈走出来。她眼睛有毛病,是年轻时没钱治,拖坏的,稍远一点就看不清。</h1><h1> 她也大声问:“是二毛虎?”这是我的奶名,在家我排行老二。</h1><h1> 我急忙迎了上去!奶妈也走到面前。她仰头死死盯着我,我也细细看着奶妈!</h1><h1> 两年多不见了,奶妈还是那样,皮肤灰白,身型瘦瘦的,穿着一身破旧的深色衣服。不由自主,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h1><h1> 我好想好想他们!</h1><h1> 我搀着奶妈的胳膊走进屋中。我问:“我大呢?”</h1><h1> 奶妈告诉我,奶大出门担水去了。</h1><h1> 奶大还没进巷子,就听到我回来了。进了院门顾不上往缸里倒水,就连连问:“是二毛虎回来啦?”</h1><h1> 我奶妈说:“是,是你奶闺女回来了。”</h1><h1> 奶大个子不算高,但身体很壮实。他憨厚老实但不失精明。他爱我,亲我,有时超过我的奶妈!</h1><h1> 奶大和奶妈让我上炕,忙给倒水,还在里面放上白糖,说:“多喝点,下火。”当时农村最好的水,就是糖水。</h1><p><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俩人在地当中间忙着,还商量着一会儿给奶闺女包饺子吃。当时的农村太贫困了,很少有白面和肉。老两口撹尽脑汁,想着到哪儿借几斤白面和肉。</h1><h1> 奶大出门借去了……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几斤面和大约一斤多的猪肉。他高兴坏了,这下,可以给奶闺女吃饺子了。</h1><h1> 傍晚时分,饺子包好了,哥哥和两个岁数比我小六岁和八岁的弟弟先后回来了。一年四季见不到白面,见不到肉,三兄弟吃的个个狼吞虎咽。</h1><h1> 我让奶大奶妈吃,他们说:“你快吃,我们不饿。”这顿饺子他们两到最后只是尝了尝。</h1><h1> 今天晚上我照旧和奶大、奶妈在一个炕上睡。奶大始终在炕头睡,我靠外紧紧挨着奶妈睡。手伸进她的被窝,总想摸她,心里生出一股惆怅。孩童时代的感觉又出现了,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想到了以前:</h1><h1> 以前寒暑假回村,我从不主动出去玩,就和奶妈呆在家里,除非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叫我,才勉强出去。出去也是时间不长就往回跑。跑回家大门口,一定要大喊一声:“妈!”只有听到答应的声音,才放心再出去,继续玩。</h1><h1> 有一天,我在家院里玩,听到村里大街上摇拨浪鼓吆喝卖东西的声音,我就喊着要买。奶妈小脚,追不上。奶大正好不在,我就哭闹了起来。那一年我大概四、五岁。正哭闹时,奶大回来了,我哭闹的劲头更大了。他一看,着急了,问明了情况,一听是要买糖吃,不由分说,把我背在背上,朝着村口追去。</h1><h1> 这时候,卖货的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奶大一路背着我追货郎,急走了好几里路,一直追到西边邻村,才追上,只为买一块儿几分钱的糖。这样的大爱,怎能让我不爱他们,怎能让我忘记他们!</h1><h1> 他们给我爱的故事太多了!写也写不完。小时候只要我回村,奶大和奶妈就把家里最好吃的给我吃。东西太少,没办法给三兄弟吃。院子里养了两只母鸡,母鸡下的蛋,哪舍得吃,是要用来换一些家庭日用品的。就是这么难,他们也照样每天都煮一个鸡蛋悄悄地拿给我吃。我也是被他们惯坏了,只要给就吃。</h1><h1> 有一年暑假,我想吃香瓜了,奶大急得没办法。 那时都是集体的地,个人不让种。我又不听话,吃不上就又哭又闹。 哭闹了半天,没有呀!后来我也就忘记了。睡到半夜,我被吵醒了。睁眼一看,奶大在地上站着,身边放着半口袋香瓜。是他从大队香瓜地里偷的。我记得,香瓜吃的多了,闹了一暑假的肚子。因为这个我母亲还批评了我奶大。</h1><p><br></p> <h1>  我要回插队的草原了。回城那天,是奶大骑自行车送我去的火车站。奶妈把我送到巷口,我们骑出很远了,她还站在巷口,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她……</h1><h1> 奶大不舍得让我走! 看着我上了火车,火车慢慢起动了。奶大还站在火车旁向我挥手,我看见他哭了……</h1><h1> 我本人就是这么个矛盾体。回到父母家就小心做事,不敢顶嘴。来到村里奶大奶妈家,就任性,想怎样就怎样!</h1><h1> 我吃奶妈的奶长大,他们对我的爱,又厚又深,这一生我都没有报答够! 不写了!每每想起这一切,我都要掉眼泪,直到现在……</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6 我的父亲母亲</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写到这里,我必须要写写他们:我的父亲母亲!</h1><h1> 我的生命是父母所赐。 可我为什么不能像爱我的奶大奶妈那样去爱他们?我时常在脑海里反复地问自己,并且试图努力过。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做不到……</h1><h1> 我把我的父亲母亲,特别是我的父亲,想像成一座眼前不远不近的高山,我母亲就伴随在他的身边。有记忆起我就想靠近他, 也想像我的母亲那样能紧紧跟随着他……得到他满满的父爱!可是,我不敢……靠得太近!我怕他不高兴、我怕他不喜欢、我怕他不愿意理睬我。</h1><h1> 我对父亲的爱,是那种纯粹的崇拜、敬仰。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他。他那么的高!那么的大!我够不着!我很想好好形容一下父亲。可不知怎样写好,又怕写得不好对不起他老人家。就从父亲工作过的大学的校志摘写一些,看看父亲走过的路吧。</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他生于1915年,自幼接受良好的文化教育,曾就读于清华大学历史系,博学多才,文底深厚,为其日后从事理论教育和担当领导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1936年3月,他加入了进步组织中华民族解放军先锋队,开始了长达72年的革命征程。就读于清华大学期间,他积极参加救国救亡的一二·九等学生运动。</h1><h1> 在抗日战争期间,他毅然辞别家乡和亲人去寻求救国救亡的道路,先后在湖北汉口、山西临汾参加党领导的农民抗战教育团和战地总动员委员会青年工作团。1938年10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h1><h1> 此后,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殚精竭力。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先后担任山西省方山县、岚县、蒙绥和林县县长,绥蒙党委教导队指导员、包头市政府民教局局长等职。</h1><h1> 新中国成立以后,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历任绥远省行政干校副教育长、内蒙古党校党委书记兼副校长,内蒙古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内蒙古农牧学院党委书记,内蒙古师范学院校长、书记,内蒙古党校顾问等职。他全面主持行政工作,同时还为学生授课,为提高院校的教学质量、推动我区高校教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h1><h1> 这就是党和人民对他老人家的评价,让我,他的二女儿更深入地了解了他——我的父亲。</h1><h1> 我心里常把我的父亲比做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巨大的树冠覆盖在半空中给我们全家和我们自己的小家撑起一把大伞。让我们在他的庇护下,平平稳稳生活,没有大福大贵,只有幸福美满。</h1><h1> 我和父亲平时交流不多,但我知道,他是关注和关心我们的。我丈夫参加科研工作有了一些成绩,那一年机关选拔处级干部,他是被考察对象。一次我们回父母家吃饭,父亲对女婿简短地说,你科研工作做出成绩,就不要改做行政工作了吧,做科研工作很好。父亲的建议是对的。我丈夫在科研上一直努力工作,取得成果,一个中专生,破格评上高级职称,还成为国务院特贴专家……</h1><p><br></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17 无比自责的一件事</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h1> 家庭成份不好的心理阴影始终压抑着我,终于酿成了一件让我无比自责的、关于父亲的事情。</h1><h1>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对患者很热情亲切,对子女却不苟言笑,少有亲热。我上小学的六年都住校,记得在上一年级时,父亲只有一次送我去离家很远的学校,还是因为要开家长会。我们兄弟姐妹与父亲总有一层无形的隔膜。</h1><h1> 那是在1971年春天,有知青从总场给我捎来一封电报,我得知父亲于4月12日去世了。我当时的情绪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决定不回家,当时我在放马。我给家里写了一封十分革命的信,信中还引用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语录,表示了自己与父亲划清界限,革命立场坚定的意思。这件事,成为我一生中无比自责、最难原谅的事情。</h1><h1> 与父亲划清界限的缘起,是1966年夏天的一天,我戴着毛主席相章走进教室,根本没有料到,几名男同学很严厉的让我摘下像章,说,你一个黑崽子不能戴伟大领袖像章。我一时懵了,同学不由分说,伸手从我胸前摘下相章拿走了。</h1><h1> 我在混天黑地的感觉中回到家,不由分说,从柜子里找出相册,取出解放前的老照片,一张一张撕得粉碎,放进炉子里烧成灰烬,一摔门离开了家。我只记得父亲沉着脸,母亲嗫嚅着,他们看着愤怒的小儿子,也不敢说什么。</h1><h1> 这年11月,我和几个黑崽子组成“红卫军”战斗队(成份不好不能当红卫兵),徒步十五天从呼市走到北京,在天安门广场的第八次接见中,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1968年1月初,毅然离家上山下乡,去草原插队。</h1><h1> 十年动乱结束了,父亲去世8年后,单位给他举办了追悼会,我在野外做科研,没能参加。悼词里说父亲“……特别是积极参加布氏杆菌病,克山病防治工作,参与《四部医典》整理工作做出了贡献,为我国蒙医蒙药卫生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四部医典是藏医巨著,“文革”前被翻译整理成蒙古文。</h1><h1> 记得是第二年的清明节,我们兄弟姐妹陪着母亲去青山公墓给父亲扫墓,仪式结束后,我躲到一边痛哭不已。家人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转身走了。当我从父亲的追悼会悼词了解了他的经历后,除了为自己的“革命”行为自责,还能说什么呢。</h1><h1> 我后来听母亲和哥哥姐姐讲,我的太祖父和祖父,是在内蒙古东三盟与东三省相邻的农牧交错和蒙汉杂居的很多旗、县行医的祖传民间医生,以蒙医为主,也懂中医,给人看病口碑好,有名气……</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h1>  父亲是独生子,自幼跟随爷爷骑在马屁股上走乡进村,看爷爷行医,耳濡目染。爷爷深知学习文化的重要,坚持让父亲念书至高中毕业,同时向父亲传授医术。有蒙、汉文化的父亲也系统学习了蒙医和中医理论。在解放前,成年后的父亲边行医边从政。1945年东北光复,1947年内蒙解放后,他作为民主人士,在政府任职,曾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民政部秘书主任等职务。1949年之后一直从事医务工作,1956年调进内蒙古中蒙医院当医生,直至去世。</h1><h1> 我还记得,在“文革”开始前,家里的墙上挂了不少相框和牌匾,写着“华佗再世”、“妙手回春”一类的题字。父亲曾应邀去给安徽省长看病,带回来的两大桶“祁门红茶”的红花铁皮高方桶,一直摆在桌子上。家里还有一箱子医书,诸如“黄帝内经”、“金匮要略”、“伤寒论”、“四部医典”等。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家里总有人来找父亲看病,我们只好出去玩儿。我曾不止一次听母亲念叨,父亲的一大遗憾是,几个儿女无一学医。</h1><h1> “文革”开始后,牌匾和医书,还有不少名贵中药麝香、犀角、鹿茸、牛黄和一套针灸银针等被悉数抄走了。父亲终日里打扫厕所,间或挨批斗。母亲在“唐山学习班”学习改造,几个儿女都在外地,家里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妹妹照料父亲。</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天夜晚下大雪,妹妹没能及时去接扫厕所的父亲,父亲在回家的冰雪路上摔断了胳膊,却得不到及时治疗,又因肺心病卧床不起去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7年我们家举家搬迁到呼和浩特市,母亲先后在呼市的两所幼儿园工作,直到离休。期间,曾荣获“市卫生保健先进工作者”、“教育先进工作者”光荣称号。有一年国庆节,在新华广场举行集会,母亲作为先进工作者站在观礼台上,我戴着红领巾和小学生们在台下列队,向台上的人敬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常听母亲念叨,我的老爷一家是从山东闯关东修铁路到东北的。在我母亲当小学老师时,我的异母大姐回家后总夸于老师如何如何好。我父亲丧偶多年,我爷爷就托人做媒,撮合父母成婚。父亲是蒙古人,母亲是汉人,姥爷起初很不情愿。经过多方、多次的努力,也包括我大姐的使劲,比母亲大14岁的父亲,终于把母亲娶回家。失去亲妈的我大姐和新娘继母于老师十分亲热,已经7岁了,还总让新妈妈搂着她睡觉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7年我们家举家搬迁到呼和浩特市,母亲先后在呼市的两所幼儿园工作,直到离休。期间,曾荣获“市卫生保健先进工作者”、“教育先进工作者”光荣称号。有一年国庆节,在新华广场举行集会,母亲作为先进工作者站在观礼台上,我戴着红领巾和小学生们在台下列队,向台上的人敬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 照片中3排左起第3人是我的母亲,时任幼儿园园长,前排右4是7周岁的我。拍完这张照片后,全家从乌兰浩特市搬迁到了呼和浩特市。</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常听母亲念叨,我的老爷一家是从山东闯关东修铁路到东北的。在我母亲当小学老师时,我的异母大姐回家后总夸于老师如何如何好。我父亲丧偶多年,我爷爷就托人做媒,撮合父母成婚。父亲是蒙古人,母亲是汉人,姥爷起初很不情愿。经过多方、多次的努力,也包括我大姐的使劲,比母亲大14岁的父亲,终于把母亲娶回家。失去亲妈的我大姐和新娘继母于老师十分亲热,已经7岁了,还总让新妈妈搂着她睡觉呢。</span></h1><h1> 父亲的含冤而死,对母亲的打击甚大,以至于得了多疑病。那个年代的父母,很少与子女谈自己的历史和工作。直到母亲去世,看了单位给母亲写的悼词,才知道了母亲更多的经历。</h1><h1> 她一辈子当小学老师、校长、幼儿园园长。因工作成绩突出,曾荣获乌兰浩特市(当时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所在地)“模范女干部”、“模范教师”称号;1953年当选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工会女工委员、内蒙妇女联合会委员、中苏友好协会会员;1956年当选乌兰浩特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h1><br></h1> <h1>  每当我因科研工作疲惫不堪和累得病倒住院,拿起医书看看,试图自己调理时,妻子总会嗔怪说:“你为啥没和父亲学医呀,太可惜啦!”这句话都快成她的口头禅了。</h1><h1> 我常常在不经意间,回忆起严肃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的音容笑貌和点滴往事,总会生出怀念之情…… </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18 返回草原</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飞机在锡林浩特机场缓缓降落了。 我又看见了草原,又能见到我的恋人了! </span></h1><h1> 返回草原的前两天,我和母亲谈了心里话。</h1><h1> 她是这样问我的:“克勤,你现在还和你那个同学来往着吗?”关于我们俩在一起这事,我曾经给家里写信,详细说过。</h1><h1> 我说:“是。”</h1><h1> 母亲说:“听说他们家成份不好,我不同意!”</h1><h1> 我听后吃了一惊,马上生气起来。原来你还调查他?</h1><h1> 母亲说:“我的一个同事,他的孩子是学医的,在西安工作。”这个同事,是我母亲的副手,副处长。她接着说:“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想和你接触接触。”</h1><h1> 我一听,脑子什么也没想,马上回答:“不行!我不认识他!”</h1><h1> 母亲听后说:“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断绝关系。”</h1><h1> 我说:“断绝就断绝!”没有一丝的犹豫。我知道,这是我们母女俩的气话。血脉关系,那是哪能断得了的!</h1><h1> 以后的两天,我们再也没有谈过这件事。发生了这事后,我也知道了母亲的心。她还是在乎我的,我的心灵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一旦说不同意,再说也没用。</h1><h1> 我拿着母亲给的70块钱,为了能快快见到他,花了45块钱买了到锡林浩特的飞机票。也不想那么多了,钱够花就行。</h1><h1> 到了锡林浩特,找到了已经在这里工作的知青和布泰。因为他修路的地方离锡林浩特不远,他们有联系。</h1><h1> 见到和布泰,他哎呀一声说:“你的那个,刚走不一会儿,你再早点来就好了。”</h1><h1> “他干什么来了?”我问。</h1><h1> “裤子破了,让裁缝师傅给补补。”和布泰告诉我。 </h1><h1> 我着急了:“那可怎么办呀!”</h1><h1> 和布泰忙安慰我:“你先在盟委招待所住下,不要着急,你的那位明天上午来取裤子,你们不就见面了吗。”</h1><p class="ql-block"><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想到明天,心里像猫爪,急的就想跳脚!先住下来,熬夜等明天吧!好难熬的一夜……</span></h1><h1> 早早爬起来,也不知道饿不饿,反正是啥也没吃。抱着从家里带给他的东西,也不管几点不几点,一屁股做到招待所门前的台阶上死等他来。这个招待所的位置,正好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他要来的方向应该是东南方向。于是,我就脸朝东南,傻愣傻愣看!看得眼前净是人,低下头歇歇眼睛,再接着看。</h1><h1> 一抬头,眼前一亮,一个特别特别熟悉的男人,向我走来!我猛地站起来,提起包裹,朝他来的方向冲去,越跑越近!</h1><h1> 我看到的他,变得又黑又瘦。上身穿的什么没有注意,只有他刚刚补好的裤子,让我看了个清清楚楚。两条长长的补丁匝在膝盖上,特别显眼。冲到他身边,本想和他亲热亲热,可我刚要有动作,他反倒往后躲了躲,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睛盯着看我!我光顾着高兴,都快哭了,没注意他的一些不一样!</h1><p><br></p> <h1>   他和我说:“走吧。”</h1><h1> “去哪儿呀?”我问他。</h1><h1> “咱们去黑子儿家坐一坐。”黑子儿是我们知青布勒和木图的外号,他是蒙古族,父亲是这个盟的副盟长。</h1><h1> 他把包裹接过去抱着,我俩并肩朝黑子儿家走。一路他不怎么想说话,性格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刚硬了不少。就是这样,我也没多想,颠颠的跟着他往前走。</h1><h1> 副盟长的家有多大?有几间屋子?院门和家门的钥匙是怎么拿到手的?我没注意,也没问。眼前只有他!反正跟着他就是高兴……</h1><h1> 两人进到里间,这次我看清楚了。这是个住人的房间。屋中有一盘火炕,炕上靠西面墙放着两个木板箱。进门正面是两个大的带底座木箱,南面窗下放着一个带抽屉的桌子。房间很简单,没有多余的东西。</h1><h1> 他先我一步进屋。进去后就半依半靠半坐到木板箱边的炕沿上。紧跟着,我两三步跨到他的身旁。想他想的有点儿,有点儿不像个女孩子样啦。你自己矜持点儿好不好!我上去就要抱他、吻他,他侧脸躲开了我。我忙后退一步,疑惑地看着他的脸,他也两眼看着我!有一小会儿吧!</h1><h1> 我问:“你怎么了?”</h1><h1> 他脸色很平静的回答:“没啥,在人家家,咱们注意点儿。”</h1><h1> 可他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忧郁、爱意、陌生、还是茫然?让我有些分不清。看着他,忽然我有点儿心痛,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心疼他。他的性格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在我的眼中,他性格儒雅,待人温和、热情、谦让,还耐心。这次见面,他让我感到有些陌生。</h1><h1> 我回家后,他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中除了非常思念的话语外,就是简单介绍了他的工作、生活和劳动环境:</h1><h1> 在一个个酷热难耐、黄沙满眼、高强度的修路工地上,一大帮农村和牧区的民工,白天在工地上都是赤裸上身,赤膊上阵干活。夜晚睡在帆布帐篷里的大通铺上。劳动一天的民工,早就累的够呛了,都是草草洗洗,就睡觉了。再说也没有那么多水洗呀。满屋子汗臭,满屋子脚臭!那是个什么样的情景!</h1><h1> 是什么样的坚韧让他坚持到现在!何况,工地上的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青。从小生活在大城市,又出生在祖传名医世家,他的性格怎么会不变!</h1><p><br></p> <h1>  我没有再挨近他。转身打开从家里带来的包裹,取出他母亲和妹妹给他买的衬衫、糕点和上海出产的大白兔牌奶糖。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有一些变化,有一点儿高兴!</h1><h1> 我先把他妹妹給买的衬衫拿出来让他穿。衬衫是浅棕红色,很适合他。刚开始他不答应,说里面什么也没穿,脱了上衣不好看。</h1><h1> 我说:“不行!我还要看看你穿上好看不好看呢。”</h1><h1> 他拗不过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脱下上衣。我帮他穿上新衬衫,还帮他扣上扣子。这下好了,人鲜亮了不少。我仔细端详!他的表情自然了不少,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新衣服高兴了起来。</h1><h1> “我饿了,”我说。一上午啥也没吃,水也没喝一口。只顾着想他了,可没想到他是那样,好委屈呀!</h1><h1> 他听说我一上午啥也没吃,不好意思了,赶快把家里带给他的糕点拿出来,我们又从暖壶中到了一杯开水,两人连吃带喝起来。</h1><h1> 这时,他的表现有些回到从前。可还是不愿意和我太亲近。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也不能勉强他。坐到炕沿上,我俩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唠起了家常。他问了他们家和我们家的一些事情,我都说给了他。</h1><h1> 他抬手看了看带着的表,说:“两点多了,今天我还要赶回工地,工地上的事情还有不少。”</h1><h1> 啊!我一听就毛了!你就不能住一天再走?</h1><h1>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修路走时的耐心规劝,而是坚决! 他把带回的东西分成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他们那边的民工吃, 拉着我走出了黑子家门。 </h1><h1> 我们朝着来的方向往回走,一直走到盟委招待所大门口。我要再往前送送他,他坚持不让!转头对我说:“明天你回牧场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去了。”说完猛一转身,冲着前方急步走去,再也没有回一次头,没看我一眼!</h1><h1> 我眼巴巴看着他远离的背影,大把大把的眼泪滚了下来。这样的情景让我心碎。我不明白这是为啥?</h1><h1> 直到他后来回到牧场,我问他那天为啥时,他才告诉我:“不敢回头,回了头我也要掉泪。”</h1><p><br></p> <h1>  自此以后,我们的爱,才真正走向成熟、理智、理解、相爱想帮、不离不弃!</h1><h1> 写到这里,我们草原浪漫的爱情就算告一段落了。真正的深深的爱才刚刚开始……</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19 赤脚医生</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1973年到1974年,是我俩在草原犹豫旁徨、向往未来,也是相依想帮、不离不弃的最困难的最后两年。席卷全国的上山下乡运动已是尾声,回城回家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h1><h1> 我们额仁戈壁牧场的知青和全国一样,人心浮动,再也没有往日的安宁。虽然1972年也走了几个知青,但那个时候多数知青还没有反映过来,况且知青群的主框架还支撑着,因此相对来说人心还比较稳定。</h1><h1> 但是到了1973年,这个普普通通的年份,却是我俩艰难选择的开始!这一年大多数知青人心惶惶,蠢蠢欲动,动用各种关系想方设法离开了或者准备离开牧场。我们知青群的主框架已彻底坍塌。到了年底,各个队的知青走得所剩无几。我们乌兰诺尔队十几个男女知青只剩下四个:我们俩、当队长的李宝和女知青刘狄。那时刘狄已调到总场,当了售货员。</h1><h1> 艰难、困惑、寂寞、前途未卜,迷茫的情绪时时困扰着我们。许多知青离开草原,并不是他们不爱草原,也不是草原的牧民乡亲不爱他们!只是他们的文化相对较高,理想更大,希望有更好的前途,憧憬着另一种未来。最主要的是他们的根在城市。显然,那时的草原,没有那个环境和条件能给予他们所希望的……</h1><h1> 那一年,我接替了已回家上学的女知青,当上了赤脚医生。医生,这个神圣职业,居然让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来当,用现在的眼光看真是滑稽可笑。但是,当时的草原缺医少药,交通不便,诺大的牧场就两个医生,而且还在总场,根本跑不过来,赤脚医生的重要和紧缺可想而知!我拿起之前那个赤脚医生留下的《赤脚医生手册》,边学边干了起来。</h1><h1> 游牧生活,家家都放着一千多只羊,蒙古包和蒙古包之间都离得远,因此,我要出诊一趟来回也要多半天。要是太晚了回不来,就要在牧民家住一晚。以前我常听人讲,如果外面来的客人,晚上在蒙古包过夜,若是女的,就和男主人挨着睡觉,反之,男的就要和女的挨着。我到牧区好几年了,从来没有遇见过。</h1><h1> 有那么一天,我就真的遇到了。我插包那家的谢日布大哥骑马来找我,说他媳妇病了,叫我去看看。叫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因此晚上就住在他家的蒙古包里。</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br></p> <h1>  果不其然,睡觉时的安排,就和传说的一模一样。当时我一看,这可……我倒不担心,不害怕,知道牧民的行为是纯天然,是顺其自然。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慌忙拿了一件蒙古袍,顺长放到我们俩中间。</h1><h1> 一夜相安无事!我们三个人都睡了个好觉。早晨起来,他的妻子莲花烧好了奶茶。昨晚我给她打了退烧针,又吃了感冒药,她的病看来基本好了。我们又喝奶茶,又吃羊肉和炸果子,边吃边聊,开心得很,自自然然什么事也没有!喝好奶茶我就骑马走了。 </h1><h1> 我看病的种类,一般就是感冒发烧、拉肚子等一些常见病,对于我这个赤脚医生来说问题不大。但在牧区看病,最难和最危险的,就是给女人接生了。那么大的草原,女人要生产了,到哪里去找医院,各牧业队只有赤脚医生,这个发明还真接地气。 我还记得第一次給牧民女人接生。</h1><p><br></p> <h1>  记忆中是在春末,傍晚的天气还有些凉意。我正准备做饭,突然,放牛的牧民阿丹巴骑马来了。他着急地喊我,说他老婆要生小孩儿了,让我快走。 我一听也急了,赶快从马圈牵出马,备好鞍,背上药箱,特别带上了《赤脚医生手册》。 </h1><h1> 最让我心焦的是,那时他偏偏不在,不知干啥去了。要是他在,还能帮我一把。还有最可怕的是,我从没见过女人生孩子,更别说接生了。这可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不想去,不敢去,也得去,人命关天!刚接手赤脚医生这个工作时,我认真做了功课。如何接生?我还仔细看过。这次就硬着头皮上吧! </h1><h1> 阿丹巴和我迅速上了马,向着总场的方向疾驰而去。当时他们家的蒙古包就扎在去总场的路上,离我们住的房子不远,马跑的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蒙古包前。下马的同时,就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声。我赶紧下马,来不及拴马,扔下马缰绳,就直接冲进了蒙古包。</h1><h1> 一进蒙古包的正对面,就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阿丹巴的妻子叫璐玛,我冲进包里时,她整个身体朝东,正趴在一个扣过来的大牛粪筐上呻吟着。身边跪着一个女人,是她嫂子。璐玛半穿半披着蒙古长袍,头发散乱,发丝垂到脸前,让我看不清她的脸。我连忙上前查看。嫂子一边鼓励、安慰弟媳,一边告诉我大概要生了。对于生孩子,草原的母亲们是有经验的。在她们看来,女人生孩子司空见怪,只要不是难产……可我不行,我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h1><h1> 璐玛又大声呻吟了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高,间隔也越来越短了。我一边看着手册中如何接生的内容,一边紧张观察着璐玛。 璐玛趴在倒扣的柳条筐上,她肚子上部正好顶在筐子的平底,宫缩频繁时,连续顶压肚子上部,如果是顺产,这个方法很奏效,可以加快孩子的出生,减轻女人生孩子的痛苦。璐玛的痛苦叫声,一声声加大了,近乎于哀嚎!</h1><h1> 我和她嫂子蹲在女人身后的两侧,我是又着急又害怕。光是简单的书本知识已无大用处,只祈盼母子平安。忽然,嫂子说:“陶勒盖,嘎日解!”(头出来了!)我忙伸出双手接住孩子的头,嫂子又赶紧喊,让璐玛人使点儿劲。小孩儿就像个泥鳅一样,顺顺的……先是头,然后是上身,再以后就是两个小小的胳膊和手,最后是两条小腿小脚,顺利地滑了出来。我俩四只手托好孩子,顺势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小垫子上。这时我才注意到,垫子里面装的是烧过的牛粪灰。牧区生小孩都是这样的。</h1><h1> 这一回,我这个赤脚医生有了用武之地,用消毒过的线绳在规定的位置上绑紧小孩子脐带,再用消毒过的剪子绞断脐带。再用布包好小孩。回头再看璐玛,她已经精疲力竭。这时候胎盘还没有下来。我们俩慢慢扶她仰面躺下,等着她的胎盘脱落,不一会胎盘下来了,我照着书本看了看,比自己五指伸开的手稍稍大一点儿 ,胎盘完好,母子平安!我一直紧绷的神经和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h1><h1>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其余的事交给了嫂子,就走出了蒙古包。阿丹巴真是个好丈夫,他正在蒙古包外忙着,把蒙古包一圈围毡的所有缝隙都塞住,不让风吹进去。在牧区 ,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进去的 ,他只能在外面保护他的妻儿。</h1><h1> 这一次的接生过程令我难忘。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草原妇女的生育状况,更让我深深的感慨!我听我们队的老牧民乌力吉的老伴儿说过,她生了七八个孩子,都是自己在篷车里面生的。孩子出生后只能自己剪断脐带,胎盘出来后,用布包好小孩儿才进蒙古包。</h1><h1> 阿丹巴他们这一家族,在我们队,文明程度相对来说比较高。对自己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不一样。也能从他们的外甥小吉米彦和我们俩养弱马一冬天的表现看出来。</h1><h1> 天大亮了!孩子的妈妈睡着了,新生的婴儿也睡着了,上天保佑,一切顺利,平安!</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0 俨然一对夫妻</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那时他已经当上了赤脚兽医。我们俩,加上知青李宝,住在乌兰诺尔场部西边我们知青自己盖的土房子中。这排房子有三间,也是一进两开,东屋有炕,西屋同样两个长方形土墙框加干草夯实的床。</h1><h1> 剩下三个知青,他和李宝一起住东屋,我一个人住在西屋。李宝当着乌兰诺尔队的队长,常常不在家,所以一般情况下就我俩在一起。</h1><h1> 我作为赤脚医生,任务比较重,经常要出诊看病,他就陪着我一块儿去。如果他要给牲口看病,反过来,我就陪着他去。我们成双成对的出入,只在各自有事的时候才分开。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赶走寂寞,不再孤独…… </h1><h1> 他开始写他的小说《草原》。他是赤脚兽医,一年当中只有春夏季节比较忙。春天,召集一些牧民想各种办法杀死危害草原的老鼠;夏季,他组织全体牧民给各家的羊群洗药灌药消灭寄生虫。其他时间就是临时性的给牛、马看看病。因此他有大把的时间写他的小说。</h1><h1> 每天辛勤笔耕的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除了他自己,只有我心里最清楚…… 那两年我的心情也不好,晚上常常整夜整夜失眠,睡不着。我们已经下了决心,要互帮互爱,不离不弃,希望可以一块儿走,返回城市的家。但这是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我俩只能积极的面对现实,尽量安排好每天的生活和工作。</h1><h1> 这两年,我除了给牧民看病外,俨然成了家庭主妇。打扫家、洗衣服、帮助做饭、还学会了做棉衣棉裤。他的棉衣,就是我缝的。</h1><h1> 我先把旧衣裤拆了,洗净。然后买新布,新棉花,还有纱布。用新布照着旧衣裤的样子裁剪下来,把棉花一点一点撕开,铺到拆洗净的旧衣裤布上,棉花的厚度大概要两厘米左右,这时候就要把纱布覆盖到铺好的棉花上。</h1><h1> 到了这个程度,活儿就算干了一半了。这个半成品,还要用重物压一晚,把棉花压实了,才好把纱布、棉花和里子引到一起。把引到一起的半成品,折叠成衣服的形状,就可以缝合了。缝的时候,要从纱布这一面缝合,棉衣的前后片、袖子、棉裤的裤腿,我都要细细的琢磨,还不能着急。要不然一不小心,就缝错了。最后的工序,就是把缝好的面子套上,上好领子,锁五道扣眼,再钉好扣子,棉衣就做完了。做棉裤相对简单。</h1><h1> 我给他买的新布面料,颜色是深灰间窄灰白细条的那种。棉衣棉裤做好后,他试着穿了穿,还挺合身。</h1><p class="ql-block"><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说起缝棉衣,就想到了我们那个知青刘狄。她的性格就是那种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有一次,我们女知青一块儿缝棉裤,记得有托亚、郄学英,大家一个劲儿的提醒她别缝错。她满不在乎,最后缝好一看,棉裤腿缝成了一体,没法穿了。刘狄哈哈大笑说:“没事儿!”</h1><h1> 我们牧场每年冬季,给每个人分三四只活羊做过冬的肉食。我记得有一年,我们蒙古包三个女知青,一冬天就分了一头牛,十三只羊,都是活的。牛是让他插包家老牧民的儿子阿木日帮着杀的,羊是我自己杀的,杀了五只,剩下七八只,实在吃不了,就放在我们的羊群里,最后都归了公。</h1><p class="ql-block"><br></p> <h1>  我们三个人,去年冬天分的牛羊肉也不少,春天来了,柜子车里剩下的肉冻不住了。我把牛肉割成条,撒上些盐,晒成牛肉干吃。把羊肉切成小块儿,放进铁锅不加水慢火熬,一直熬到再没有水为止。这样的肉能长时间的保存,慢慢吃。</h1><h1> 有一件让人脸红的小事至今没忘。那是一个白天。家里就我俩个。他正在专心致志写他的《草原》。我那天来例假了,裤子退下一小截,正低头忙着往例假带上垫纸呢。不是卫生纸,是糊顶棚的麻纸。两个人太关注各自的事了,谁也没有料到有人来串门。 </h1><h1> 突然,外屋门口,有人大声问:“金胖,王克勤在不在?”</h1><h1> 因为家里有人,屋里屋外的门都大开着。这个地方,人是稀罕物。这一声,把我俩都吓了一大跳。他急忙迎到里屋门口,我急着提裤子。就这么一两秒钟,人就进来了。一看是我们农业队的女知青张继革。</h1><h1> 当时我头是转过来了,可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动。张继革一进门就看到了我屁股后面的东西了。她没说话,径直走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指了指我那个地方,我用手一模,完了!例假带儿还在外面耷拉着。这可丟人了!闹了个大红脸。</h1><h1> 还有一件事,是他告诉我的。比我们大几岁且已当了队长的李宝,有一天郑重地对他说:“金胖,你们还不是正式夫妻,要注意点啊……” </h1><h1>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一月月流逝着。我们的生活,表面看似简单,平静……其实内心深处却波涛起伏。</h1><h1> 1973年,牧场领导给了我两次上学指标,我都没走。那时父亲已经恢复了工作,担任某大学领导。1974年秋天,我俩终于可以一块儿回城上学了。遗憾的是,因出身问题,他上大学的指标被别人顶替而上了中专。</h1><h1> 草原!她本是我少年到青年时向往的自由生活的地方。现在的她还是那样美,那样宽广,牧民还是那样淳朴善良。</h1><h1> 只是,我们已不再年轻,我们将来还要成家,还要结婚生子。最重要的,还有他的未来!我太了解他的特长在哪里了。我不愿意也不能让他在这里无所作为。如果是这样,那就会耽误他一辈子!如果我先走了,也就没有了我们纯真的爱情!</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21 贵人常德</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我还要说明一下,为什么1973年总场能推荐我两次上学……这是我从气象学校毕业后又回到草原,被分配到西乌旗气象站后才逐渐了解到的。</h1><h1> 当年,我们额仁戈壁牧场的书记兼场长常德,是解放战争时入伍的,他还参加了开国大典。他们的骑兵连曾骑着各种颜色的战马,威武雄壮的通过天安门广场,接受国家领导人检阅。</h1><h1> 这一批老革命,许多都在内蒙古党校做过培训。我的父亲,作为党校的一把手,曾经给他们授过课。父亲渊博的知识,他很佩服。而且非常崇敬我的父亲。</h1><h1> 这在当年我是一无所知。还以为只是自己干得好,领导特赏识,才给我这么好的两个大学指标。而且我知道我父亲的作风,是从来不给自己的子女走后门的。</h1><h1> 这两个名额是常德从西乌旗招生办搞到的,别人根本不知道。 他先后两次给我这两个指标让我去上学,我当然不会同意!他也知道我俩是要同进退的,因此并没有说什么。 </h1><h1> 面对我的恋人,我不可能,也不应该一个人离开牧场。我们说好的要一辈子不离不弃! </h1><h1> 1974年,是我们在草原插队的最后一年。那年的秋天,常德又给了我们两个指标,一个是大学,一个是中专。他还有些遗憾地对我说:“不能给你们两个大学指标,怕别人有意见。” 我说:“这就可以了!大学,就让给他吧,他比我学习好。”</h1><h1> 可没想到,报到锡盟,那个大学不要他,听说是因为出身,又把指标打回西乌旗。旗里的招生办知道我们额仁戈壁的知青情况,又把他推荐给了一个中专,这才解决了他上学的问题!</h1><h1> ……1976年,我结束了两年的学生生活,要走上工作岗位了。</h1><h1> 毕业的前几天,我们学校的吕校长还对我说,你分到了呼市气象局。可是,传达分配明额那天,情况却变了,我被分到了锡盟!给我们的解释是:从锡盟上学的必须都回去。理由嘛,盟里多年没有毕业的学生了,急缺人才!</h1><h1> 我没有找任何人说情,也没有让父母说情,再说我的父母亲也不会给找人。</h1><h1> 那时候,他还没有毕业,他们学校毕业比我们晚两个月。 那天晚上,我和我的知青同学又要踏上回草原的路了!</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草原列车缓缓启动了……我站在车窗门口,脸贴在玻璃上,紧紧盯着紧随列车奔跑着的,我的恋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剩下想他——爱他!</h1><h1> 许多的事情,无缘由的巧遇!</h1><h1> 分回西乌旗气象站后,我又遇到了我的贵人常德,他已是气象站的一把手——书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我,照顾我。给我分了住房。</h1><h1> 到气象站时已经是九月份,天气很冷了。我们这个地方,一般到九月下旬就要下雪。我从家出来,带的行李很单薄,一条薄褥、一条薄毡。在牧区那七年,我已经有了下寒的毛病,下身必须热热的才舒服。分到住房的第二天,急忙买了三斤棉花和一块浅色花布,做了一条厚褥子。</h1><h1> 有一天,常德书记来看我的住宿情况。天冷,屋子里面早就生炉子了,我正坐在小凳上,把椅子当桌子,挨着火炉看书呢。 </h1><h1> 刚离开大城市,又刚刚离开他——我思思念念的恋人,我心里怎么能好受?可这……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呀!</h1><h1> 我就给自己想了个办法——读毛爷爷他老人家的《论持久战》和《愚公移山》来打发空余时间,自己给自己打气。那时候文化生活几乎没有,自己喜欢看的小说更少,再说刚刚工作也没有钱买书。那天我正好看《论持久战》,看的还特认真,碰到自己认为重点的还用红笔划上。</h1><h1> 常德书记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的这个样子,说:“看书呢?”我说:“是。”他走上前,低下头看。</h1><h1> 我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书记看清楚了我读的什么书后,说了一句,“很好。” 他坐到我的床上,摸了摸我的褥子。</h1><h1> 我说:“刚做的。”</h1><h1> 书记问我冷不冷,我告诉他不冷。坐了一会儿,又唠了唠嗑,他起身走了。</h1><h1> 我的工作能力,没有让他失望,工作很快就上了手,没几天就能单飞了,而且得到了单位同事的认可。</h1><p><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2 回牧场买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6年冬天,我们俩想结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经过六年多的风风雨雨,这一次毕业分配,又让我们不得已分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我对“恋爱、恋人”这四个字讨厌极了。我真的想要大喊:我要结婚!我要和他在一起,长长久久在一起!我要一个家,我要成为他的爱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是比我晚两个月毕业的。临分配的前些天,他去了我家,和我母亲谈到了他的去向问题。他问我母亲,能不能把克勤调回来,如果调不回来,他就下决心返回草原。那时他已被分配到了内蒙水保站,站址在呼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还是很有理智的。她说:“你必须留下,这样克勤才容易回来。如果你们一起下去,两个人同时调动就不易了。”他听了我母亲的话,留在了呼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商量好了,准备在元旦前后把婚结了。他在他的单位申请了住房,让家人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我在西乌旗,帮不上什么忙!想了想……决定回牧场买一只羊,再买几代奶粉带回去,好在结婚后家中来了客人也有肉吃,有奶茶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十月份从旗里回了一趟牧场,先趟趟路,看从哪个牧民家能买只羊。到牧场那天,先去了还留在牧场并已结婚的知青程月明和敖利舒在农业队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农业队还是老样子,前后两排干打垒土房子。两口子还住原来的屋子。记得我俩上学走的前一天,就是在他们家吃的上马饺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的女儿已经两岁多了,小名叫原原。记得敖利舒生下原原的时候,正当着赤脚医生的我刚好赶到。我又给婴儿的脐带消了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敖莉舒在农业队当老师,我去的时候,她家外屋摆放着五六把小凳子,正有几个小孩子在上课。原原穿着白裙子,白白净净,聪明伶俐,里屋外屋的跑着玩。但她不吵闹,只自己一个人玩儿。她妈妈的脾气在我们女知青中属一的好!只是小声劝她别跑来跑去的,影响上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到两年不见的我,她忙招呼孩子们下课,领我进了里屋。这时候月明也回来了。敖利舒给我做了下马面,我们三个人上了炕,谈起了过去和现在的生活、工作状况,感慨万千!原原在炕上唱歌,认小黑板上的字。原原虽然才两岁多,可她已经认识了不少汉字,小姑娘可爱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温暖、温馨的日子,我非常羡慕。到牧场插队的五十多个知青,几乎都走了!农业队就剩下他们俩,还有一个来自天津的女知青黄淑芬。看到他俩的精神状态还这么好,我感到自愧不如,有些汗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h1>  说到买羊肉,他俩说这倒不是什么问题。第二天我就回旗里了。可没想到的是,为了结婚吃上羊肉,差点儿要了命!</h1><h1> 十二月初,我回牧场取羊肉。我是从米丹巴家买了一只羊,他们已经给杀好了。要没要钱,我不记得了,估计他们决不会要。当天走不了,在米丹巴家住了一晚。又住蒙古包!又是在大冬天,气温零下30℃……我和米丹巴大儿子睡在一进门的左边。他儿子才七八岁,像个小大人。为照顾我,他还睡到我的外侧靠门。我身上裹着大羊皮得勒,娜布其——米丹巴媳妇又在得勒外给我严严实实包了羊皮被。即便是这样,这一晚差点把我冻死!一点儿也没睡着。可我身边睡着的小人儿,一晚上却一动不动,好生让我羡慕。</h1><h1> 总算敖到了天亮!娜布其起来点火烧奶茶。一看她起来了,我也赶快起。那布其笑着问我:“睡好了吗?”我瞎说:“可睡好了!” “再睡一会吧。”我忙说:“不了,不了,睡好了。”</h1>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这时候,全家大小都起来了。我们一块儿喝了奶茶。我跟娜布其和小孩子道了别。米丹巴把我,连人带羊肉送到了总场。</h1><h1> 回西乌旗没有班车。我打算坐旗里来买羊皮的顺车,一辆拖拉机回去。可能是回旗的人和要买的羊皮太多,直到下午才出发。装满一车的羊皮高出拖车车帮一大节,再加上坐人,就更显高了。拖拉机一摇三晃离开了总场。我穿着厚厚重重的大羊皮得勒,脚蹬硬硬的毡靴,做到拖车顶上。</h1><h1> 近二百里路,走到午夜十二点,远方星星般的灯光出现了。见到了灯光,拖车顶上的七八个人总算舒了一口气。人都快冻僵了。大伙正高兴着呢!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响!在这静静的夜晚声音显的特别的大。 </h1><h1> 这是?!我们车上的一干人,随着惯性,差一点都从拖车顶上摔下去。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司机已经跳下了车头。这个时候,借着拖拉机的灯光,大家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打横的车头和直行的拖车,生生撞到了一起。</h1><h1> 原来这是一个大斜坡下坡,路面结冰很滑,司机点了刹车。结果车头听话了!拖车没有刹车,只有撞上了!司机让我们都下了车。他要把拖拉机调整好了,人再上去。</h1><h1>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那就好了!可惜……西乌旗的天气太冷了!那是零下30℃!!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我,都快冻死了。车身好容易调整过来了,司机招呼大家上车。</h1><h1> 我怕自己冻僵的身体上得慢,准备最后一个上。可没想到,刚刚蹬上车头和拖车链接杆上,拖车又打滑了……这一下,把我整个人摔到了拖车的右轱辘下面。人下去了,车肯定不会马上停。还好!人上半身在外,两条腿在轱辘下面,被斜斜的压了过去!</h1><h1> 拖车上的众人高喊起来:“压着人了!”</h1><h1> 司机跳下车头,忙回头查看。这一看把他吓坏了!赶紧上前搀扶我。那时,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疼。还一个劲儿的劝司机:“没事儿,腿没断。”</h1><h1> 这次他让我坐进了车头里。车进旗里后,司机一个劲儿地问我:“你去哪里?”他可能以为我会讹他,我不会这样想,只想着,别给人家找麻烦就好。的确,当时我被压的腿真是没什么感觉。我对司机说,你先把羊肉放到气象站,再把我送到西乌旗乌兰牧骑刘继颖那里。继颖也是我们知青,还是我的中学同班同学。</h1><h1> 司机听了,一切照办。没想到的是,事情又有了偏差!到了乌兰牧骑后,司机搀扶我下来,我看也没看,就让他走,还一再强调,放心,没问题!</h1><h1> 乌兰牧骑的大门锁着,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半了。我突然感觉到腿疼了,路也走不动了。这时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寒地冻怎么办?我扶着街道两边的可托物,一点一点的往回蹭。好在,乌兰牧骑到气象站也不远,下个小坡到了十字路口,左拐就到气象站了。</h1><h1> 我直接进了值班室,王雅臣(女工程师)正在值班。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又发现我腿也迈不动。就好心地把我搀扶到她的家中。多亏了王工的热炕!这两条腿才缓解了不少。</h1><h1> 直到刘继颖听说后跑来看我。把我扶回自己家中,又跑回去拿酒,每天帮着用酒搓,经过差不多四五天,才慢慢能走路了。又用了一年时间才恢复过来!刘继颖告诉我,那天乌兰牧骑出去演出了,要不然,为什么敲不开门。</h1><h1> 这次事故,腿所以没有压断,还要感谢又厚又重的蒙古羊皮得勒和毡靴!是它们保护了我的两条腿。</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23 结婚</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终于要结婚了!</h1><h1> 我去常德书记那里请婚假,时间一个月。书记有一些犹豫……</h1><h1> 我知道他的难处。气象站工作最烦最累的就数地面观测。人手少,还要一天三班倒,隔一天就要加一次夜班。谁也不愿意替你加班。不过,他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样子,最终还是同意我,一个月的婚期。</h1><h1> 说真的,我该满足了!和我前后脚工作,家是天津的小田,回家补婚礼才给十天假。常书记反复叮咛,千万按时回来!不要让别人有意见,说我偏向你。</h1><h1> 那时的我,早已归心似箭!!只要给假,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h1><h1> 羊肉,已经有顺车给捎回去了。我又买了五袋奶粉。于是,马不停蹄地往家——往自己的家奔去。回家的路,异常的顺利!它仿佛也知道,想要结婚人的迫切心情!</h1><h1> 看到几个月没有见面的恋人……还要叫恋人……实在是无话可说!自然是高兴、兴奋的无法形容!</h1><h1> 我俩一块儿来到了他母亲的家中。他妈妈和妹妹,知道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和未来的嫂子,今天要回来,都在家等着。</h1><h1> 我们已恋爱多年,上学期间去过他家好多次了,我和他家人的关系特别好,相互之间很融洽。尤其是小姑子,一直到现在,都称呼我克勤姐,不叫我嫂子!</h1><h1> 小姑子长的非常美丽!要说话,必先笑。笑时浅浅的两个酒窝,煽动人心。甜美、圆润的嗓音,由不得你,想和她多说一会儿话。她对我说:“刚开始买了一个碗柜,后来感觉太寒酸了!家里又想办法凑了点钱,买了个带镜子的五斗橱。”</h1><h1> 他们的父亲去逝六年了,母亲工资也不多。文革刚刚结束,小姑子还没有找到工作。哥哥孩子多,他妈妈要每月给一点儿补贴。我的这位恋人(还是恋人,气死我了!)也是刚刚工作,更是没有什么钱。</h1><h1> 我还没有答话,小姑子就又问:“克勤姐,你看,你还需要什么?我们再给买。”</h1><h1> 他家的状况,我是一清二楚……没有任何想法,也不会有一点的犹豫,我马上给了答案:”你们不用管我,把你小哥打扮好就行了!”</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我也什么都没有!从草原回来时,就带了五袋奶粉,还有三个半月的工资(37.5×3)+18元。当天,我俩上街,给我买了两块儿布。做上衣的是浅蓝色的的确良布料。做裤子的是尼龙布料,正面黑灰色,反面黑红色。尼龙布料,下垂感强,穿上后,还显腿长,黑灰中有一丝微红显露出来,还有些许喜庆。本想给他也买些什么,很可惜!实在是囊中羞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第二天,我回到家中。拿出来我买的布料。这次母亲出钱,亲自找裁缝给我做了衣服和裤子。我陪嫁的东西:一辆六成新的加重自行车和每个女儿都要给的,母亲亲手缝好的一床全新棉被。被面是丝绸料,底子是深蓝色,金黄色的大叶子特别好看,我喜欢!这个棉被,我一直盖着,后来铺着,再后来,放到了我的奶妈家里。整整三十年,一直到奶妈她老人家走了为止!</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3><h1>   提前三四天,我就来到了——我自己的家:内蒙水保站家属宿舍。</h1><h1> 房子,他早已经收拾干净了!里外间,外间从中间隔开,里间有一盘大火炕。里外屋地面都是红砖铺地。 </h1></h3><h1> 我们这一排房子是石头砌的,不保暖,冬冷夏热,所以有个火炕好。里面的桌子、椅子、外间隔断里的一张床、铁炉子、烟筒等等都是借公家的。 </h1><h3><h1> 我的这位恋人……又是恋人!首先是工作好,又是文革后第一批分来的唯一中专生。他的脾气不错,人长得儒雅帅气!想想吧……不用解释也会明白,他借东西怎么那么容易!</h1><h1> 我们结婚,职工送的份子钱,有二块的,也有五毛的,但绝大多数是一块的。</h1><h1> 站里有一个开大轿子车,叫高福维的老师傅。我俩结婚的一切杂事,都是他负责。是他用这些份子钱,给买的锅碗瓢盆和筷子。</h1><h1> 哎呀!要是没有这点钱,怎么吃饭?不知道了!</h1><h1> 高师傅还和我开玩笑:“你咋这么早就来了,就那么着急嫁出去?我还正准备结婚那天用车接你呢!”说得我大红了脸。</h1><h1> 我连忙解释:“他一个人,我早点儿来,帮忙布置布置新房。”说心里话,我早就想来了。还用车接?笑话!说实在的,我是这家的女主人!我不布置,谁布置?</h1><h1> 里屋炕上铺了我们1974年回家上学时带回来的一块儿大毡子。铺到炕上,别说,还不大不小刚刚好。再在毡子上边铺一个大线毯。</h1><h1> 他的哥嫂给我俩做了两床被褥,浅蓝花布料的。这下可好了,睡觉没问题了!</h1><h1> 他家里给买的五斗橱,我放在了窗户下靠西墙。紧挨着放的是办公桌,办公桌和炕之间放了一把椅子。还有,一进门右侧靠墙,架了铁炉子,炉筒通到外屋。</h1><h1> 外屋东墙,我摆放了碗柜,买回来的盆盆碗碗正好放进去。外屋隔断里间有一个烧炕的小灶,同时还能放一张床,西北角放着奶大奶妈送给我俩的马挂柜。因结婚着急,还没来得及上油漆呢。</h1></h3><h1> 1977年1月26日!是我……六年恋人到爱人!这个眼巴巴祈盼着,改名称的最重要的日子!!</h1>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高师傅在那一天的下午,开车拉着我俩来到了水保站的管辖地——悠悠板公社,办理结婚证。 高师傅是个活跃人物,性格特别开朗。他走到哪儿,都有认识的人。到了悠悠板一样不例外,多亏有了他,才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高师傅一去就发糖,送烟,还要说不少的俏皮话。这样又活跃了气氛,又加快了办证的手续。</h1><h1> 当年的结婚证太可怜了!巴掌大的一张红纸,稍一不注意就弄破了。也不给照张结婚照。结婚时,究竟长什么样?!现在都快70岁了,也不知道。哎……</h1><p><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我们的婚礼,是请和他一个科室的业务师傅陈克敏主持的。陈克敏还特意向他问了问我的个性,防备在婚礼过程中职工有一些过激行为,惹的我会不高兴。</h1><h1> 我的这位爱人!这一回可总算是能名正言顺的叫他爱人了!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人家说:“她可厉害,脾气不太好!”陈克敏当真了!</h1><h1> 结婚那天,小姑子、我的两个弟弟、还有我的大奶弟弟带着他的大侄女,来参加了我俩的婚礼。我的两个弟弟,用了自己半个多月的工资买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送给二姐和姐夫。</h1><h1> 结婚那天早晨,穿衣打扮时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穿的是一双旧棉鞋。婚礼开始前,小姑子发现我穿着旧棉鞋,急了!赶忙脱下她自己穿的皮鞋,让我换上了。</h1><h1> 再回头看一看,我好不容易才嫁给了他——我的爱人,也不怎么样!一件迪卡布四个兜的中山装,已经断断续续穿了几个月了。</h1><h1> 当年结婚,社会上已经开始兴什么三十六条腿,几个转了。而且我也参加过我们知青的婚礼,的确挺阔气的,可我们未免也寒酸了些……</h1><h1> 不过话说回来!谁让你看上人家的儿子,还眼巴巴地硬要嫁给人家呢?!一会是“俨然一对夫妻”,一会又是大喊大叫要嫁给人家……活该!!</h1><h1> 婚礼总算如期举办了!</h1><h1> 婚礼在第一排办公室的大会议室举行。会议室的黑板上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屋顶横竖拉着许多彩条,下面的桌子摆成椭圆形,桌上放满了糖块儿、水果、瓜子、香烟……</h1><h1> 站里的职工们,大多带着小孩,能来的都来了。大人说笑,小孩乱跑,热热闹闹!</h1><h1> 陈克敏主持了我们的婚礼。父母没有来,领导讲话,也代表家长,为我们祝福! </h1><h1> 我们俩向领导和来宾三鞠躬!</h1><h1> 规定仪式刚刚完,我们俩家的亲戚就忙着回市里了。一是回城路远,二是他们也不好意思看到接下来给新郎新娘出难题的各种节目。</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他是我的爱人,这就是定格在我心目中我的新郎的形象。</b></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果然,节目来了!夫妻对拜就过不了关,爱起哄的职工让我俩使劲往近靠。这一低头,再一抬头,把我的头,他的下巴,碰的生疼。这时,我看到他脸色就有点儿变。紧接着,又一个用细绳吊着一个苹果两人吃的节目。两人正‘’表演‘’着呢,没注意到,站里新来的年轻职工——刘忠,猛推了一把我爱人。这一下,他的牙,正好结结实实碰到了我的嘴唇上。破了,还出了血!我们这位新郎顿时脸色大变!刚才我就看到他不太高兴。</h1><h1> 刘忠见此情景不好意思了,尴尬地退到了一边。主持人陈克敏急忙过来打圆场,再也不让继续出节目了,顺势,很快结束了婚礼。</h1><h1> 婚礼结束后,我还嘲笑他……哎呀!不是说我厉害,脾气不好吗,你怎么也这么大脾气?</h1><h1> 多年的流离漂泊,我们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家了!夜晚来临,万籁寂静,我依偎在心爱的人的温暖怀抱里,感到无比的安全幸福!</h1><h1> 我要真心谢谢我的他——我的爱人!</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4 怀孕</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转眼间,1977年的春节(2月19号)就过完了!刚刚过了正月十五,西乌旗气象站常德书记的长途电话就来了。他希望我快点回去工作。说我请假的时间太长,职工们都有意见了。</h1><h1> 我满口答应,也确实如此!一个月的假期,已经变成两个月了。再不回去,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h1><h1> 要准备走了!我们两个人躺在炕上一晚没睡着。脑子里,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h1><h1> ……想到现在的分离,想到我们俩以后的生活、想到将来该怎么办?!林林总总思绪万千。</h1><h1> 我们是应该把我的工作调动,作为我们家的头等大事了!</h1><h1> 首先是往哪里调?接收单位是第一步。我爱人说:‘’他跑,就联系到他的单位。我走了之后,他马上联系。‘’</h1><h1> 只能这样了,对不对口的无所谓,只要单位愿意接收就好。再下一步,怎么办调动,就是我的事了……我信心满满。</h1><h1> 火车载着我们之间万般的不舍,徐徐开动了。但愿,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分离!!</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h1>  回到了西乌旗气象站,我搬家了。站里给我换了住房,是一套旧屋。它的户型和屋里的设施,和我结婚的房子,几乎是一样的。</h1><h1> 房子是正规的家属房,不像我上一次的住房,是原来办公室改的,去年一冬天冻的够呛。我特别的怕冷,七年牧区寒冷的生活,给我造成了一些病痛。新分了这么一套住房,而且在一排房子中间,我挺高兴的,冬天一定冻不着我了。</h1><h1> 自己简单收拾了收拾屋子。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挺大的个炕,也没有合适铺的。就先用报纸糊上,再把我那两块褥子一个条毡,铺到炕头一侧,只要能睡觉就可以了。</h1><h1> 找了一块布,勉强能蒙住窗户,窗户两侧钉两个钉子,就算是窗帘了。屋里有一个两个抽屉的破旧办公桌,靠北墙放一个木床,屋子中央砌着一个北方特有的土炉和火墙。</h1><h1> 外间烧炕的灶台上,我放了一些锅碗盆子。极简单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h1><h1> 走了两个月,欠了不少的人情。我只能多值夜班,多加班来感谢人家了。</h1><h1> 常德书记向来偏袒我,他是从来不肯批评我的。遇事总是好言劝说,这次也是一样。</h1><h1> 工作和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走着……</h1><h1> 这一篇,是我提笔以来最难写的……</h1><h1> 以前写了不少了,从没掉过眼泪!可今天早晨突然睡不着了,想起了1977年的那个夏天——眼泪止不住的,慢慢的流了下来。</h1><h1> 这里,心里,留有深深的记忆!有痛彻心扉的委屈!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思念!又要掉泪了……</h1><h1> 七月十五号,这个时间点。在我的心灵深处已打上了深深的烙印!</h1><h1> 几个月的思恋,不好用语言来形容了……只能用!几乎窒息的拥抱、拥吻、来卸掉心中的一切!</h1><h1> 离开他的这几个月,我的脑子几乎每天都是空的。人们所谓的灵魂——在我呼市新婚的家中,再到我现在的家里来回游荡。</h1><h1> 人家都说,女人的心是水做的,她对待爱人、爱情、永远像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淌!她对爱人、爱情的想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h1><p><br></p> <h1>  我是这样的女人!像水,无时无刻源源不断……对他的想望,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他,成就他以后的事业!他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文化大革命这十年,耽误他太多了。他来看我这十几天,我好像是做了一个长梦。白天,在我这个极其简单的家里,常常有人、有酒,他也差不多日日微醉。我们也算是新婚吧,不请同事和朋友吃饭,那哪行。我们分别宴请了两次,一次请了气象站的全体成员,一次请了还在西乌旗工作的知青朋友。</h1><h1> 夜晚来临,如果我有班,他就陪我到深夜,到早晨。如果我不值班,我们就早早上炕睡觉——造人!俩人什么都不想,什么也没有想!微醉的他,就只想着法,让精子在我身体内多停留一会儿,尽快造出人来。</h1><h1> 两人没有了思维、失去了理智、忘记了如果有了孩子……这在以往,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好像生活在了,只有我们俩个人的世界,又好像世界已到了尽头?</h1><h1> 时间飞快的过去了,要离别的日子来临了!他走的前一天,我俩找了陶格敦站长。陶站长是我的师傅,我一到气象站就跟着他。他对我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领了我两天,就让我独自工作了。我们找他的原因,是想让他同意我调动工作。没想到刚一开口,他就坚决反对。看到这个情景,只好作罢。只能以后再说了!</h1><h1> 今天是他走的日子,天气似乎也同情我们。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就变成了乌云密布。勉强吃了口饭,拿上行李,带好雨伞向着旗政府走去。这是我们好几天前就约好的坐顺车的地方。走了这一路,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默默跟着他。</h1><h1> 他坐进了车里……我的眼泪,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抽泣,就沿着眼角、顺着脸颊、像水一样的淌了下来!这时的天空同时也飘起了毛毛细雨,它也在为我们的离别哭泣!</h1><h1> 他——我的爱人掉泪了!</h1><h1> 那一天,是7月28日,是我最伤心,最难以忘怀的日子。不知为什么?那一天的我,伤心的特别厉害。用一个“惨”字来形容,都不过分。</h1><h1> 车开走了!雨越下越大。我伞都没有撑起来,就那样顶着雨,向家中走去。晕晕乎乎走进家门,呆呆地坐在炕沿边、傻傻地盯着,我们刚刚还拥吻睡过的地方……我猛一转身上了炕。抱起我们刚刚盖过的棉被,闻着他残余的体香,大哭了起来……直到今天——我一想起那一日,就不由自主的要掉泪!!太伤心了。</h1><h1> 其实我已经怀孕了!没过一个星期就有了反应。那天,我做了一个肉炒青椒。本来这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肉还是他走时给我炒好的。炒的时候还感觉挺好的,可做好了,要吃时,突然闻到了那个味儿,就恶心起来,一口也吃不进去了。</h1><h1> 以为是胃出了毛病,还跑到旗医院开了一盒中药。结果根本吃不成。别说吃了,闻闻就要吐。只好又去医院。医生一听就明白了,说:“可能你怀孕了,查查吧。”这一查不要紧,真怀了孩子。孩子来的太突然了!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不知道如何做?怎么做?应该怎样做……脑中一片空白!</h1><h1>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在身边!不知道该找谁?不知道该问谁?只有三天前一口也没吃的肉片炒青椒,还在锅里。灰黑发霉的毛,长有一寸高。揭开锅盖,一股股难闻的味道,直逼心口,我哇哇的吐了起来!再也不敢看一眼。从此以后再也不吃肉片炒青椒了!</h1><h1> 三天没有吃一口东西了,只能喝一点儿水。就是水也没人给烧呀!托着虚弱的身体自己烧水喝。继颖到是来看过我。但是她在乌兰牧骑工作,平时很忙的。再说她没有结婚,更不懂怀孩子是怎么回事。</h1><h1> 看到我一副狼狈相,继颖还开我的玩笑说:“你还能来例假?还能结婚?还能怀孕?”可见,以前牧场的我,是个“真男人”!她这样一说,搞得我哭笑不得。继颖看到我这个样子,替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h1><h1> 我没想到的是,怀个孩子怎么这样难受!痛苦!天天恶心,有一点不对劲,马上就哇哇大吐。肚子里哪有东西,就是喝点水,喝进多少,就吐出多少,反反复复。</h1><h1> 出门看别人吃西瓜,馋的要命,买了一个回家。切成了两半,拿了半个,坐在炕上,用勺子挖着吃。刚刚吃了两口,突然胃里一阵猛列的收缩,恶心袭来。身体还没来得及挪动,只是上半身来的及朝炕外倾斜了倾斜,两口西瓜,混合着喝进胃里的水,就像井喷,直直的喷向地面。眼泪、鼻涕、水、西瓜,喷的到处都是!坐到炕边,看到满屋的污物,眼泪瞬间掉了下来。</h1><h1> 忽然就想起了我的奶大奶妈。他们,要是也住在西乌旗该有多好啊……哭也没用!想也没用!还是自己慢慢起来收拾吧。</h1><h1> 常德书记、陶站长、还有站里的职工、知道我怀孕了,都来看望了我。</h1><h1> 老陈,陈日陞,家住在前面一排最西头。他主动邀请我说:“你一个人挺困难的,要不然去我家吃吧。不过,我们家可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本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可看看自己,也只有答应了。老陈家的确困难,四个孩子,三个大人。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式工作。老婆打零工也挣不了几个钱。他们家每天的主食,百分之八十是玉米碴子煮红豆。菜是大烩菜,圆白菜烩土豆。虽然吃的差,也吃不了几口,但总比没人给做好的多。况且是一大家子在一块吃饭,又能吃上热饭,心里舒服了不少。</h1><h1> 白天还好过一些。单位院中,办公室里,来来回回都能看见人影。到了傍晚,屋外渐渐黑了下来。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电灯。明亮的灯光下,下了班的干部职工、下了学的中小学生,都围坐在饭桌旁边,有说有笑,吃着热乎乎的晚餐。这时的我,最怕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我不敢走出去!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双腿!突兀的闯进人家家里。</h1><h1> 刚刚怀了孕的女人,并且是单位唯一的孤身女人……我真的有些撑不住了。现在回想起当时怀孕的情景……我——人都要快崩溃了!可,就是那样!我也没有把实情详细的告诉过他。我对他的爱,就像信教徒式的……已经到了痴心的地步?!只是心疼他,舍不得他。</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40年前,我在西乌旗怀孕后孤身一人煎熬,对远方的他和新婚的家无比思念。40年后,我们再回西乌旗草原,幸福满满……</b></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55, 138, 0);">25 妈妈和孩子回家</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h1> 我的工作调动有了消息。内蒙水保站已经同意接收。接到他的来信后,我也加快了调动的脚步。突然的怀孕,剧烈的生理反应。把我折腾得狼狈不堪!之前没有一点心思,想工作调动的事。</h1><h1> 现在三个月已过,肚子里的孩子和他的妈妈——我,也已经顺利地度过了磨合期。现在,我们两个配合得不错!能吃,能喝……不但能吃,还得想吃啥就要吃啥!</h1><h1> 有一次傍晚,我们娘俩想吃馅儿饼,这下可不得了了!一会儿也不能等。我转身出门,满大街的找馅儿饼,好不容易才找到卖馅儿饼的小店。那个年代,能吃到白面馅儿饼,那,那就是“有钱人!”</h1><h1> 刚看到馅儿饼,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肚子里这个小孩 ,比他的妈妈还要馋!买了五个大大的馅儿饼!也顾不上体面了,一路走,一路吃。人到家了,馅儿饼也吃完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妈妈,都舒坦得不行不行得了!娘俩吃饱喝足,跑得也有点累了,不管几点,上炕睡觉。这一觉可睡好了,一觉睡到了天亮!</h1><h1> 能吃饭了,身体恢复得不错。娘俩精神满满,一起准备调动工作!没怀孩子之前。常德和陶格敦两位领导,那么看重我的工作能力,不愿意让我走。我也就没好意思强求调动工作的事。现在可不行了,我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必须要为他着想!</h1><h1> 再一次找到陶站长,他还是不同意。还说:“干脆把你爱人也调过来吧。”</h1><h1> 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我毕业分配的前夕。当时我在呼市邻近的托县气象站实习,马上就要回学校了。县气象站的中年女站长希望我能分到她们站里。我说还有个学水利的未婚夫呢。她指着房子说:“一起分来,结婚,我给你们准备房子。”</h1><h1> 现在我有点后悔,早知道毕业生必须哪来哪去,还不如就留到托县气象站。那里离呼市老家很近,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哎……这也就是想想罢了!</h1><h1> 说了半天,陶站长也不松口。但他也看到了我的坚持!想了想,他说:“这样吧,如果旗里同意你调动,我也同意。”一听他这样说,我心中暗自高兴。陶站长不像常德书记,他不知道我的家庭背景。<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  西乌旗的旗委书记和旗长,都是我父亲的学生。他们作为这一级的领导,都必须要到内蒙党校陪训学习。我试着到了旗委、旗政府,直接找到了他们,说出了父亲的大名。他们了解了我的近况,都很热情,满口答应。同时吩咐下面立即给办理。</h1><h1> 这时的我,通过这一次的调动,才真正知道了——父亲!他的威望、他的为人做事,让我敬佩!我还一直有疑问?人家的家长,为了孩子,想尽一切办法。我们家的父亲不但不管,有时还要阻拦。只有母亲,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稍稍问一问。现在我明白了!</h1><h1> 知道旗委同意调动后,陶站长无可奈何只能接受。常德书记不用说,何时也没有意见。</h1><h1> 那年,一进入九月,几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然后就是草原特有的白毛风,下个不停,刮个不停。它让我想起了1968年1月下牧场时的情景,和现在一模一样。道路被大雪深深的覆盖。走不出去,也走不进来。</h1><h1> 进入十二月的中旬,肚子里的孩子有五个月了,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活跃。同事们都说,我的肚子显大,肯定是双胞胎。我也不知道怀孕五个月的肚子是啥样?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有些行动不放便。</h1><h1> 我请了个长假,打算回家生孩子。常德书记、陶站长知道留不住我了,再也没说什么,同意了我的请求!</h1><h1> 长途汽车停在西乌旗唯一的十字路口南端一侧。是知青黄淑芬,送我和还未出生的孩子,上的长途汽车。</h1><h1> 黄淑芬是天津的下乡知青。我们这帮呼市知青不叫她的名字,都叫她大天津。</h1><h1> 还有一个男生岁数更小,叫刘长虹,来时大约十五岁,也是天津下乡知青,我们叫他小天津。他们俩当年很不简单!小小年纪,都是单枪匹马,慕名来到草原插队。</h1><h1> 大天津下牧区已经九年了,一直走不了。这次她在我这里补习功课,打算多呆些日子,准备参加1978年春季的高考。她是文革前的老高二学生,当年也算的上“学霸”级别的。</h1><p class="ql-block"><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一天早早就起来了,认真做了早饭。身怀五个月大的孩子,饭一定要吃饱才行!还是“为人民服务”的军绿色提包,里面装了前些日子买的五袋奶粉,还有路上怕饿,买的几包牛奶苏打饼干。</span></h1><h1> 天气不错,没刮白毛风。大天津招呼着我上了长途车,嘱咐我路上要注意身体……</h1><h1> 车门关了,汽车起动了!我和大天津相互招手,互道再见!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我的眼睛湿润了!</h1><p class="ql-block"><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我的内心深处已经知道,这次的离开,一定是我最后真正的离开。我已下定决心!</h1><h1> ……抬眼看一看西乌旗的街景,抬头看了看被阳光反射、照得刺眼、被厚厚大雪覆盖的茫茫草原,我感慨万千!</h1><h1> 我——是幸运的!</h1><h1> 草原……接纳了我!这个懵懵懂懂、只知道自由自在、其它什么也不明白的“假小子”。</h1><h1> 在草原,我学会了许许多多。收获了成长,成熟。最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我一生的最爱、我的爱人——乌兰哈达!他让我从一个生理的真女人、心理的“真男人”,完完全全“蜕变”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抬眼看一看西乌旗的街景,抬头看一看被阳光反射、照得刺眼、被厚厚大雪覆盖的茫茫草原,我感慨万千!</b></p> <h1>  今天我真的要离开草原了!回想起草原的点点滴滴,不知如何感谢他们才好……</h1><h1> 我要感谢,达日格道尔基,他是乌兰诺尔牧业分场的队长,我刚去时插包的牧民家。他老婆吉布色,做的奶豆腐最好吃——我最爱吃!</h1><h1> 我要感谢,米道尔吉一家,是他们一家人,带领着我们三个年龄不大,什么也不懂的女知青,变成了,敢放一千三四百只羊的牧人。学会了,如何游牧搬家、放羊接羔、杀羊、剪羊毛、抓山羊绒、生火做饭、捡牛粪、冬天烧冻羊粪、拉水修车、找牛抓马。</h1><h1> 米道尔基的大女儿色布乐玛,比我小六岁,她的小儿子达呼日巴雅尔和小女儿达古拉和我们来往密切,就像一家人。2017年和2018连续两年回牧场都是他们招呼我们。达呼日巴雅尔还特意开车陪着我们,到我们的初恋地——好依日敖包和包日陶布格照相、留念!</h1><p><br></p> <h1>  我要感谢,乌力吉的两个儿子,敖力格尔扎布和丹毕——当年的马倌,教我训马,让我成为女知青的唯一。剪了锅盖头的我、换骑着马倌给套的几匹好马,拖着长长的套马杆,像风一样,在几百匹马的马群中来回驰骋。</h1><h1> 嘛嘛这个蒙古名,就是他们给叫出来的。没想到的是,一直叫到了全牧场,叫到了现在。也正是那个时候的表现,才让乌兰哈达——我的爱人关注到了我!</h1><h1> 还有三十多岁就被打成牧主的毛脑海一家——慈祥的母亲、善良的妻子、强壮的蒙古汉子,还有他们让人爱怜的几个孩子。</h1><h1> 每一次去他们家,都是因为套马杆断了、马鞍子的肚带断了、马龙头、马嚼子、马跘子、马鞭子坏了。毛脑海,话不多,只用自己家仅有的一点熟好的牛皮为我接好,修好。</h1><h1> 慈祥的老母亲,嘴里唠叨着:“霍日嘿,好可怜!”吩咐善良的儿媳为我烧黑茶。因为他们被划成了牧主,不让放牲畜,所以没有牛奶和羊奶喝。</h1><h1> 还有打井、打草、给羊改良配种、冬天养弱畜,等等,都是他们——善良的牧民教会的。</h1><p><br></p> <h1>  这里,我还要感谢,在西乌旗气象站一块儿工作一年多的领导和职工朋友。</h1><h1> 感谢常德书记,我们从额仁戈壁牧场到旗气象站,多少年的支持和爱护。我们不像上下级,倒像多年的朋友!</h1><h1> 感谢陶格敦站长,我是他的徒弟——他是我的师傅,他很认可我的工作能力,不肯放我走,宁愿原谅我的按时不归!</h1><h1> 感谢陈日陞,在我因怀孕,剧烈反应,没有亲人,又没有爱人陪伴,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温暖的双手,欢迎我进入他们的家门。每每坐在热炕上,老人孩子围坐在炕桌旁,吃着热乎乎的苞米碴饭,我的心中就升起阵阵暖流。三个月的热炕、三个月全家给与我的关怀,让我无以回报!1978年的夏末,我爱人代表我,回西乌旗办理调动手续时,想多给老陈一些钱和粮票,他都坚决不要!</h1><h1> 还要感谢,姜子俊、王雅臣夫妇。拖拉机差一点压断腿的那一夜,我拖着勉强挪动的双腿,回到气象站,是王雅臣收留了我。那一晚的热炕,我已记在心里!</h1><h1> 今天,我要带着——我未出生的孩子,回家了!他——我的丈夫、他——我孩子的爸爸,正在家里等着我们娘俩呢!</h1><h1> 草原!你放心!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还要回来!回来看你!</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6 相伴工作四十年</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1977年12月,我的妻子挺着大肚子从西乌旗回到呼市,1978年5月生了儿子,几经周折调到了我们单位,两人开始在一起,相伴相随工作了40年。40年,在时间的长河中很短暂,可在人的一生中却已经过了半辈子,很漫长。</h1><h1> 她真是一个好女人,我没选错。在草原时,她像“真男人”,是主角,活力四射,我是配角,相形见绌。她当团支部书记,介绍我入了共青团,她又是武装民兵连长,吸收我当了武装民兵。</h1><h1> 回到城市,工作养家,她是“真女人”,甘当绿叶,助我开花。当时,站里只有几名老大学生和老中专生,承担国家科研项目后,人才奇缺,领导就让我挑大梁,主持水土流失研究课题。我学的是农田水利工程专业,而水土流失的规律和预报模型研究,涉及很多学科和专业,如自然地理、地质、地貌、气象、植物、土壤……后来我又参加和主持了沙棘育种和栽培研究课题,涉及植物生理、遗传、育种……为了胜任工作,我只能废寝忘食地自学,拼命恶补各种专业知识!</h1><h1> 两个中专毕业生,月工资37元、42元、56元……请人照看孩子每月10元……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她管家,省吃俭用挤出钱来让我买了一本又一本书,累计买了五百多本。1997年夏天,她拿出家里多年积攒的一万三千块,在单位同事里最早给我买了一台电脑支持我学习和工作,当时,水科所的各个研究室还都没有电脑。</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参加工作后,只有工农兵中专学历的我,为了提高自己胜任科研,边工作边刻苦自学,写了几十本学习和钻研笔记保留至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8px;">  2009年,我们搬家离开呼市前,把两书柜几百册科技图书捐献给了内蒙古农业大学图书馆。</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40年的工作内容很多,归纳起来主要做了两项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是研究水土流失规律。从1980年到2000年,我参加国家治理黄土高原的重点项目——黄河支流皇甫川流域综合治理试验,主持子课题,重点研究水土流失(包括水蚀、风蚀和重力侵蚀)的发生规律,研制预报模型,为水土保持工程的规划设计提供技术依据。20年的研究成果,两次获得内蒙古自治区科技进步一等奖,总成果获得国家成果奖,我与同事们合作撰写出版科技专著两部。期间,1995年到1997年,参加水利部科技项目“用遥感技术调查全国水土流失现状和编图”,作为内蒙区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之一,率先开展并完成了试点工作,成果获得自治区、水利部和国家成果奖,我获得国家成果奖完成者证书,与同事合作出版专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同事们研究的水土流失预报模型,在国家工程建设的水土保持防治方案规划和设计中被广泛应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是研究食药两用生态经济植物沙棘的育种和栽培。从1993年到2018年持续研究沙棘育种,在前人工作的基础上,选育出了多个性状优良的杂交沙棘,成果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二等奖。撰写了二十多篇论文,研究揭示了沙棘生长和果、叶产量形成的机理,丰富了沙棘的应用基础理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级对我的工作成绩给予肯定,1984年,破格任命我当了水保站长(从科员直接升到正科级);破格给我评聘了中级职称和高级职称;1993年授予我国务院特贴专家称号;我两次荣获自治区劳动模范,一次荣获全国农业科技先进工作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40年的工作中,我的妻子依然像在草原时那样支持我。我们在研究沙棘的25年里,有16年时间住在鄂尔多斯的农村基地,在旧房大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吃住生活,每天往返沙棘园观测、试验,妻子配合我做了太多太多工作!在科研上,他帮我在沙棘园里调查观测试验数据,帮我录入和整编试验资料;在生产上,她帮我带领农民建设了五百亩沙棘园,种植了几万株沙棘并抚育管理;她负责培训农民掌握沙棘无性繁殖的育苗技术,和农民一道剪枝、育苗、浇水、锄草,育出了一批又一批杂交沙棘苗;还一起采果、采叶,炒制沙棘茶;在后勤方面,她负责劳动记工,生产物料管理。她特别注意勤俭节约,大棚塑料布旧了,她拆下来剪成窄条做标签,很少浪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想说,寒舍简陋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中甜,假如没有妻子的贴心相助,我很难耐得住寂寞,安心踏实地工作这么久,也研究不出好的成果,我深深地爱我的妻子,深深地感谢她……</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1984年,我被破格认命为内蒙古水土保持试验站站长,负责科技宣传的老同志在单位门口给我们一家拍了这张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8px;">  1984年春天,我带着儿子从喇嘛湾渡口乘轮渡过黄河,去鄂尔多斯科研基地工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8px;">  1988年暑假,王克勤带儿子去鄂尔多斯科研基地看望我,协助整理气象观测资料,我给老伴和儿子拍了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1999年秋天,我和王克勤从鄂尔多斯科研基地回呼市,在喇嘛湾黄河大桥上留影。</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0—2000年,金争平与同事们研究水土流失规律,建立了预报模型,为水土保持治理措施的规划和设计提供了科学依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85—1987年,金争平作为课题负责人之一参加研究,与北京大学、内蒙古大学、内蒙古师范大学的老师协作,用遥感技术调查内蒙古全区的土壤侵蚀现状并编图,为全国的的遥感调查和编图做了前期试点,贡献突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沙棘是一种落叶灌木或乔木,是能在贫瘠土地萌蘖生长,很快扩大面积,覆盖荒地保持水土的先锋树种和生态树种,早就被水土保持工作者列为治理水土流失的优良植物。沙棘的果和叶富含两百余种维生素类营养成分,被誉为天然维生素之王,是为数不多的食药两用植物,具有很高的医药和保健食品开发的经济价值。因此,沙棘是不可多得的生态经济型优良植物。</h1><h1> 从1993年开始,我在继续从事水土流失规律研究的同时,与妻子一道开始了长达25年的沙棘引种、育种和栽培技术的研究,直到2018年彻底退休。</h1><h1> 1993~2001年在内蒙水科院的呼市坝口子基地进行沙棘良种引种和育苗。2002~2018年在水利部沙棘中心设在鄂尔多斯市东胜的沙棘基地进行杂交沙棘育种、育苗和栽培技术研究,<span style="font-size: 20px;">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选育出了形状优良的杂交沙棘……</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各级领导的支持下,我们带领农民乡亲用3年时间在试验基地建立了近500亩沙棘育种园,在基地大院生活,一住15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边拼图中的杂交沙棘,是我和老伴与课题组同志们经过20多年的辛勤育种工作选育出来的优良沙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  这是我在40年科研工作中获得的部分证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 政府特帖专家证书、全国优秀农业科技工作者证书、自治区劳动模范证书、国家科技成果完成者证书、自治区、水利部科技成果证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7 再回魂牵梦绕的草原</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我自从1974年10月离开牧场去上学,她自从1977年12月回牧场买羊准备结婚,那以后就再没回去过。</h1><h1> 忘记草原了吗?没有!多少年了,我们会不时地、不由地说起牧场往事。米丹巴来呼市治疗肝包虫病,我们去二五三医院看望他;仁钦带着妻子阿迪亚来呼市看腿病,我们请他们吃饭……听着从牧场回来的知青讲述我们熟悉的牧民的趣闻轶事,我们都会心地笑,我们思念牧场!</h1><h1> 要说找一个一直没回牧场的理由,只能说是疲于工作,为了生计,没有下决心抽出时间回去吧,我们也为此而自责。</h1><h1> 从1967年呼市首批知青组织和筹备下乡,12月临行前受到自治区领导接见算起,2017年是我们呼市首批知青去草原插队的第五十个年头。在呼市的知青很早就开始酝酿,再回一次牧场。我们在北京闻讯后,立即响应。离开牧场四十多年了,该回去了……</h1><h1> 2017年8月3日凌晨,知青带孩子一行二十多人,乘火车到达西乌旗。</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h1>  当年牧场总场的通信员虾米(孟和达赉)和妻子浩日劳(知青插包家牧民敖德斯尔的女儿),早已开来大轿车等候,天亮时把我们拉到他们在西乌旗的楼房家中喝奶茶。</h1><h1> 奶茶太丰盛了!大盘刚出锅的手把肉、血肠、肥肠、炸果子、奶皮子、奶豆腐、奶油拌炒米,奶茶……看着垂涎欲滴,吃着醇香无比……</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喝完奶茶,虾米和浩日劳带大家去西乌旗附近的草原旅游景点小游。到了景点,多年没骑马,一直遗憾没有一张草原恋骑马合影的我们俩,急不可耐地要骑马拍照,爱马如命的知青程月明积极响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王克勤和我各挑了一匹漂亮马准备骑,王克勤特意向牧民借了蒙古马靴穿上。牵马的牧民有些担心,议论说,这老头、老太,行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等我们娴熟地骑上马,策马跑起来,牧民说:“些得那西的!”(原来会骑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离开草原后的40多年时间转瞬即逝,2017年8月我们再回草原第二故乡,实现了骑马合影的夙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中午回到酒店,早就等着我们的达呼日巴雅尔(汉译,双喜,嘛嘛爱这样称呼他),把知青们分几批拉到他们的楼房家,去看望他母亲色布乐玛和父亲那布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俩是最后一批去的。下了车,色布乐玛在楼下门口等着呢,我们和她拥抱,问候,她看到我们十分高兴,连声叫着:“嘛嘛、乌兰哈达哥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腿关节长了骨刺,行走有些吃力,我扶着她,从楼梯慢慢走上二楼家中。</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已经在客厅里喝着奶茶聊天。色布乐玛领着我们俩走进卧室,看望卧病在床的那布其,说:“乌兰哈达和嘛嘛来看你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布其靠着枕头坐着,脸色红润,但很臃肿,他微笑着盯着我们看,我说:“毕,乌兰哈达,添介努?”(我是乌兰哈达,还认得我吗?)那布其依然在微笑,点点头,没说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返回客厅,大家喝奶茶,唠家常,下午陆续回酒店。我们最后走,临走前,我对色布乐玛说:“色布乐玛,我在牧场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亲你一口!”</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听了一愣,脸刷地红了,接着笑起来,看着嘛嘛说:“乌兰哈达哥哥巴拉太!”(乌兰哈达哥哥有点傻!)</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王克勤哈哈大笑,色布乐玛的小儿媳萨仁图雅在远处看着我们抿嘴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8月4日,知青们坐上大轿车回牧场,来到了哈拉图牧民占布拉的定居点家园。开着房车提前来打前站的知青张悦仁和马绥兰夫妇,和占布拉及不少牧民乡亲,提前搭起了崭新的蒙古包,手捧哈达欢迎我们。合影、喝奶茶、喝酒、吃手把肉,唱歌,情动蒙古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与蒙古包主人占布拉还有赛音巴亚尔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午,我们和几名知青赶到乌兰淖尔,分别去了莲花家和双喜家的定居点家园。在莲花家,莲花看到当年的赤脚医生王克勤特别高兴,她拉着王克勤的手说:“霍日嘿——,呢各嘎日布敦,呢各嘎日巴嘎……”(可怜啊,一只手大,一只手小……)</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着,我们去双喜家,看到了他们定居点家园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和大院,看到了拉进他家的高压电线、变压器和打出的深机井,看到了宽大的棚圈里还堆着去年打下的牲畜没吃完的青草……</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牧民彻底告别了艰苦的游牧生活,过上了再也不怕雪灾的定居养牧的小康生活……</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这次回牧场返回城里后,商议着编写知青回忆录和相册。我自告奋勇地要负责编相册的事,得到大家的赞同,我“被任命为”相册主编,开始废寝忘食地编写相册《心中故乡爱,梦里草原情》。这促成了我们俩第二次回草原。</span></p> <h1>  2018年8月,我们俩决定再回牧场。一是因为去年回去时间太短,没能在牧场住宿和重游故地,二是编写知青相册,有不少与草原往事有关的问题要寻求答案,三是要有目的地多拍一些照片,丰富相册内容。</h1><h1> 8月15日,我们从呼和浩特飞到锡林浩特,知青友刘长虹接机,并把我们送上去西乌旗的出租车。</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晚到西乌旗住酒店,色布乐玛和她的小女儿达古拉带着孩子来接我们,去一家蒙餐馆宴请了我们,嘛嘛送给牧民妹妹色布乐玛喜欢的墨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第二天,双喜开车接我们,去他在乌兰淖尔的牧场定居点家园小住。</h1><h1>&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们从超市买回不少蔬菜,他们没张罗吃,我们以为他们不大喜欢吃菜。王克勤说你做菜好吃,你给做一顿饭吧,感谢人家的接待。没想到的是,双喜把邻居——当年乌兰淖尔的美女阿拉坦的儿子和儿媳叫来吃饭,大家吃得特别香,双喜的小儿子恩和吉雅特别爱吃醋溜辣子白菜。</h1><h1>&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双喜拿出一瓶白酒给我喝,而他和阿拉坦的儿子,两个帅小伙子却滴酒不沾,也不抽烟。</h1><h1>&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这个现象引起了我们俩的注意。去年和今年两次回牧场,每次和牧民聚餐,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牧民,几乎都不喝酒或喝的很少,也不吸烟。王克勤感叹道:“你常说,乌珠穆沁牧民有贵族气质,我没在意,这两次回来,感受太深了!年轻人的文明程度真高,真的有贵族气质!”</h1><h1>&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之后的两天,达呼日巴雅尔开车带着我们,去见了去年没能见面的几家牧民,还带我们去了当年孕育出草原之恋的好依日敖包和鲍日陶布格……</h1><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毛淖海夫人罕达家,看着罕达大嫂布满皱纹的脸和满头白发,我们想起了他的丈夫毛淖海,那个身材高大的蒙古汉子。他帮助爱骑马的嘛嘛和当马倌的我,修理过多少次马具和套马杆,已经不记得了;他的慈祥母亲和他的温柔妻子罕达,当年给我们喝没有牛奶的黑茶的情景历历在目……</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米丹巴的夫人那布其(吉布色)家,白内障已经很重的那布其,凑近我们端详了半天,经过提示,才认出了乌兰哈达和嘛嘛,笑的特别高兴,拉着嘛嘛的手舍不得松开。</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王克勤在四十年前回牧场买羊结婚就住在她们家蒙古包,夜里冻得睡不着。如今,她们家住着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再也不挨冻了。临别时,她送给我们奶豆腐和黄油,笑着说:“你们下次再来,恐怕就见不到我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仁钦夫人阿迪亚家,我没等她开口,抢先问她:“阿迪亚,毕,很尼?特日,很尼?”(阿迪亚,认识我吗,认识她吗?)阿迪亚脱口而出说:“乌兰哈达!王克勤!”我们一起开心地笑。</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丈夫,就是在将近五十年前,被王克勤放羊时偶遇的,让王克勤惊呆了的草原帅哥,复员军人仁钦!仁钦后来当了牧场的场长助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客厅里,我们第一次见到了仁钦和阿迪亚的儿媳斯琴图雅。她正是那年冬天和我们一起养弱马的小吉米彦的二女儿。她的母亲高娃,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发生的,感动了无数人的,草原牧民扶养的上海孤儿中的一个女孩子。斯琴图雅紧紧挨着知青姨姨合了影。</span></p><p><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是在这一天的下午,双喜开着越野车,拉着我们来到了好依日敖包北边的包日陶布格山包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向南眺望,王克勤在“情窦初开”里描写的,“像女人的两个乳房哺育着这片草原”的“好依日敖包”近在眼前,在明媚的阳光下,在蓝天的背景中,两个浑圆敖包满身碧绿。 向西向北眺望,我们没有看见在配种站工作时情窦初开的土房子,也没有看见养弱马时初夜情的土房子,它们早就在近半个世纪的风雨中坍塌了,但是,我们纯真炽热的爱情却一直流动到了今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我们从牧场返回西乌旗,开始了在旗里的活动。虾米和浩日劳开车拉着我们故地重游,先去了乌兰牧骑旧址,又去了气象站旧址和新楼。</h1><h1> 王克勤的中学同班同学、一起长征走到延安的队友、同一天一起到草原插队的知青友刘继颖,性格活泼开朗,爱笑爱唱爱跳,较早地调进了旗乌兰牧骑工作。她的宿舍,成了接待牧场来的女知青的招待所。王克勤回牧场买羊被拖拉机压伤腿,怀孕时反应强烈、日子难熬,是刘继颖给了她最及时的帮助和安慰……</h1><h1> 王克勤虽说只在气象站工作了一年多,可那一年,是新婚后远离爱人的一年,是怀孕的一年,也是人生中开始走上工作岗位认真工作的一年,单位领导和职工给了她温暖的关照……</h1><h1> 中午,我们宴请了两次回牧场热情接待我们的牧民亲人色布乐玛和儿子,虾米和浩日劳夫妇,占布拉,我插包家的牧民特木勒和他的儿子及儿媳。色布乐玛送给嘛嘛一个小礼物——项链。</h1><h1> 第二天,虾米夫妇和占布拉回请了我们。聊到高兴时,占布拉对嘛嘛说:“姐姐,虽说我当年比你小不少,你是乌兰淖尔队的,我是哈拉图队的,可你的名声大,我可是真的见过你骑马的样子,比男人还疯呢!哈哈……”</h1><h1> 我们连续两年再回魂牵梦绕的草原,释怀了四十多年没回第二故乡的愧疚感。在生活了七年的牧场,呼吸了草原的气息,感受了牧民的亲情,重游了初恋的土地……我们特别高兴,特别满足……</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在离开西乌旗前,我们宴请了牧民乡亲。左上图是嘛嘛戴上了色布勒玛妹妹(左)送的项链和浩日劳妹妹(右)合影;右下图中左到右有:斯日古楞夫妇、色布勒玛、嘛嘛、浩日劳孟和达赉、乌兰哈达、特木勒、占布拉。</b></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22px;">28 祈盼草原不再退化</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 2017年和2018年,我们两次回牧场看望牧民,游览草原,一个很突出的印象是,草场的草太矮、太稀了。我记得40多年前放羊和放马时,骑马徜徉在好依日敖包北面的阿日豪赉,茂密的牧草擦着马蹬,远处的羊群只露出头和背。“夏和日”(蒙语,沙狐狸)、“塔日布各”(蒙语,旱獭)常在山包出没,老鹰常在蓝天盘旋,野鸭、大雁在湖中游……</h1><h1> 今年8月,达呼日巴雅尔开车拉我们去好依日敖包和包日陶布格,站在敖包顶,放眼看草原,看到牧草低矮稀疏,草原退化的景观随处可见。我感慨地想,现在,狼不见了,小动物少了,可人和牲畜多了,超载过牧了,草原退化了,昔日的美景不见了……</h1><h1> 我研究了多年的水土流失和水土保持,针对两次回额仁戈壁牧场目睹的草原退化问题,查阅有关的研究论文,阅读著名草原生态学家刘书润教授的《这里的草原静悄悄》等专著,并听取牧民的讲述,对草原退化问题有了较深的认识。锡林郭勒草原的严重退化,既与自然条件的特点和变化有关,更与人为因素的影响有关。</h1><h1> 锡林郭勒草原区从西到东是干旱和半干旱气候,东边最湿润的东、西乌珠穆沁旗,年均降水量也只有300mm上下。春季的干旱、大风和稀疏的植被,不仅容易发生土壤风蚀和沙尘暴,而且大量蒸发掉土壤和湖淖水分。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气温明显升高,降水量没有明显增多,而水分的蒸发量却明显增强,是导致干旱化,草场退化,载畜量下降的自然原因。而人口和牲畜数量的成倍增长,过度和超载放牧,对草原退化的影响更严重——牧草矮小了,稀疏了,种类少了,质量差了,产量低了,载畜量逐年下降!如果不加以控制,草原会继续退化!</h1><h1> 达呼日巴雅尔保护草原的意识很强。他给我们讲,有的打草专业户为了能卖出好价钱多挣钱,在牧草的种子尚没成熟时就趁绿打草,如此年复一年,落地的成熟草籽越来越少,来年新生牧草也就越来越少,这也是导致草场退化的人为原因之一。</h1><h1> 达呼日巴雅尔雇佣打草机给自己打草,会尽量推迟时间,有时甚至到9月才打草。我们对他爱草原、护草场的做法十分赞赏!</h1><h1> 回忆着五十年前草高没膝、鲜花遍野的牧场,看着如今退化的草地,心情真有几分沉重和惆怅。我们祈盼草原不再退化,永远美丽……</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结束语</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h1> 几十年来,我们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回忆草原往事,已经不计其数了。年龄不饶人,记忆渐模糊,这个往事回忆录,既是写给自己,也是写给孩子的。</h1><h1> 写给自己,是为了留住记忆,能在今后的日子里时常看看。写给孩子,是希望他们更多地了解父母走过的路,有纯真炽热、不离不弃的爱情;有相依相伴、平凡温暖的生活;有不懈努力、辛勤工作的经历。</h1><h1> 每一个人的人生路,都不平坦,会有成功,也会有挫折,只要走过了,经历了,努力了,就不会后悔。</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8px;">  嘛嘛和乌兰哈达再回草原……</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