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九栋楼

李燕琴

　　离开九栋楼已有十九个年头了，闲暇时每每想起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心中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九栋楼位于工厂南端的东塬坡跟处。楼群建在了坡台上，楼体坐北向南，高高在上，视野开阔。我于一九八五年至二000年这段时间居住在这里，一住便是十五年之久。

我们刚进厂那会儿，就听老职工们讲，六十年代中期，工厂筹建时，除了建造厂房，同时在东塬坡也建起了九栋干打垒的二层小楼。这九栋干打垒楼房先期作为建筑工人的宿舍，工厂基建结束，建筑队撤离后，这小楼就成了职工家属的住房了。

那时的干打垒楼房是以砖做主体，以土坯做填充的混建结构。这种结构与如今的楼房相比，无论从房体的坚固程度、房子的使用功能等方面，都不能相提并论。但这些都与那时国家的经济状况不无关系，因而也就成了当时建职工住房的选择之一。

九栋楼所处的这片地理位置，久而久之，人们就以“九栋楼”来称谓它了。

　　这九栋楼房是上下两层，每栋楼基本能容纳十几户人家。由于室内没有自来水，所以在整个九楼栋的西侧有几处带防雨棚的公用水管，水管一排装有五、六个水龙头，供大家做饭、洗衣及其它用水使用。

室外用水，晴天还好，要是雨天，住户们的洗洗涮涮就很不方便。往来水管，经常会脚湿鞋泥。尤其在冬天，状况就更惨，家庭主妇们的双手几乎都会因为寒风冰水冻得裂出口子，裂口再遇冷水一激，钻心的疼。在寒冬或大雪天，水管结冰，流不出水来也是常事。但在我的脑海里，记忆更多的还是大家在用水时，那种有说有笑的欢快场景。

这几处公共用水之地很聚人气，尤其下班后更是热闹非凡。住户们你刷锅洗碗，她洗菜洗衣。你来了走了，她走了又来了，这里就像一块磁铁吸引着大家，这里又像一个中心会场，给大家提供了一个聚集交流的平台。“各路大厨”们，会经常在这里兴致勃勃地自夸着厨艺，“灵通人士”则会在这里透漏你还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女人们无聊的家长理短，时不时的也会拿在这里掰扯解气。这里真可谓是即热闹又嘈杂，但它又是家家户户乃至每个人的生活都绕不过的地方。

　　纵观九栋楼，从北向南放眼望去，楼群九栋一列，整齐有序。站在楼前，向东仰望塬坡，即刻就有登塬观景的冲动。

阳春三月，结伴踏青，漾一脸清风，漫步于塬坡，麦苗的绿，油菜花的黄，错落有致，随风跃动。驻足塬顶，放眼远望，片片花海，装扮了整个塬坡，赏心悦目，美不胜收。一阵微风吹过，淡淡的油菜花香扑面而来，顿时使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惬意无比。身体的疲倦，内心的不快便荡然无存。

　　楼倚塬坡，塬坡拥楼。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九栋楼有着鲜明的四季更替。春天放眼塬坡草青树绿，夏日鸟语花香清风送爽，秋天田园美景一揽无余，冬日阳光高照融融暖意。居住在九栋楼的人，对于四季给予的赏赐感恩在心，每个人都很享受并十分珍惜这个居住之地，看得出在人们的眉宇间，跃动着的是那掩饰不住的喜悦，那种满足感、幸福感不言而喻。

九栋楼的南端，与工厂子弟学校的北门一路之隔，居住在这里，家中孩子上下学就不用接送了，这也给家长省了不少心。在那个职工住房异常短缺的年代，尽管九栋楼的房子是干打垒，尽管不能与厂区其它的楼房相比，但它依然很受众多家庭的青睐。因此在九栋楼能拥有一室住房，是刚结婚成家以及家有小学生的无房户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当时我自己的住房也是经历了申请、期盼、等待、再等待的漫长煎熬，最后终于在九栋楼分到了一间房子，为此我们激动的不得了，尤其是当时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在我们入住九栋楼后，高兴的几个晚上都久久不能入睡。

　　居住在九栋楼，早晨起床，家中的闹钟完全没了用武之地。每当东方刚刚泛白，室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便开始飞来飞去，叫个不停，早早的就吵醒了睡梦中的九栋楼。此刻人们睁开了慵懒的双眼，再赖一会床，伸个懒腰，睡眼惺忪地穿好了衣服，便忙碌了起来。一阵急促“优美”的锅碗瓢盆交响乐后，上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走出了家门。就在此时，大喇叭里嘹亮的上班号声，在整个厂区的上空响彻，大人们急匆匆地出了门，开始了全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每到夏天的傍晚，便是九栋楼最热闹的时候。楼前楼后的院子里，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男士们海阔天空的高谈阔论，女人们无拘无束的碎语闲谈。烦恼清零，吹牛闲谝，下棋聊天，随性自然。孩子们也在人群中穿来跑去，打闹嬉戏，这是一天中人们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现在想想，如今人们住进了功能齐全、关门闭户的单元楼房，恐怕再也难寻大杂院的那种气氛、再也难有大杂院住户们的那种情怀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一直以来，九栋楼屋顶漏雨的烦心，蚊虫叮咬的无奈，室内极致的冬冷夏热，无不与九栋楼的过往相伴，但生活就是这般，一半苍凉，一半暖意，且行且珍惜。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在九栋楼的那些日子里，邻里邻居虽都来自天南地北，但大多天性纯朴，待人厚道，相互间都会礼让三分，静而不争，和睦相处。虽然生活清贫，物质缺乏，但清贫中不缺人情味，艰难中不缺关爱心。时至今日，心头萦绕的仍是对那段时光的怀念。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年的九栋楼已退出历史舞台不复存在，那些年，那些事已成过往。曾经承载了我们这代人青春的九栋楼，则以运动休闲广场的面貌全新呈现，盛装演绎航空企业职工精彩的退休生活。

九栋楼是我人生生活的重要驿站，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那里度过。在那里我们将青春留给了岁月，在那里我们将激情献给了事业。青春留声，岁月无痕，今天再次想起，仍内心澎湃，激动感慨。

光阴荏苒，似水流年。曾经的九栋楼，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走过。无论是时光静好，还是岁月苍桑，九栋楼，永远是我内心一道抹不掉的记忆，我的心底一直会为它保留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