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约江南 西塘梦寻》

莊

　　爾雅 文/摄

车由沪宁高速经苏州转苏嘉杭高速再上申嘉杭高速的时候，就在想着如何地去与西塘邂逅了……

是去偶遇一段梦里曲折蜿蜒过的水乡，还是去邂逅一段温温柔柔的时光呢？

越是走近西塘，心里越发地觉得是在走进前世记忆里、那个属于前朝还要往前的梦境里经常让人寻思和冥想的地方。

都说恍如隔世，从喧嚣的城市一下子来到如此柔美、婉约的古镇，似乎连着装都显得那么地抢眼和与西塘景致格格不入般地别扭。

再没有比西塘更能代表江南水乡十足韵味的地方了。

虽然江南有六大古镇——西塘、南浔、乌镇、同里、周庄、甪直，但当人走近属于西塘的烟雨长廊的时候，心里会忽然觉得时光开始了逆转；一些曾经飘忽在风中的耳语，于刹那间近在了眼前。

　　在西塘，光溜溜的青石板路，竟让脚步也变得轻柔起来……

　　眼前这些保存完好的建筑，在岁月洗刷过后的沧桑里逐渐薄发着厚重。

　　前尘与旧梦、怀古与感喟，随着脚步的深入而渐明、渐晰。

　　……

　　车还未开，就有同行者问晚上入住哪里？

　　很奇怪的问题，到了西塘当然住在别具风味的小客栈里了……

　　西塘有很多这样的客栈，很喜欢如此临水而居的老房子，寻常人家的味道一如这屋前经过的流水般自在。

　　这是入住的桐村客栈，起初这里是浙江首富的房子，解放后这里住了47户人家，想象一下这房子该有多大吧。

　　房内一景。

　　修竹虽疏但也如篁，让人感觉江南从来都是诗意的……

　　“些子景”，意即一些个景。

　　是原造园主人的谦逊吗？

　　非也！

　　原来有钱人都怕露富，凡家财万贯者无不怕被人惦记，然而将钱财埋在家中又不甘心富藏，那跟没钱亦无两样。因此造了景观之后命名“些子景”，倒也算是有趣之人……

　　过了“些子景”，便是此精致之处。

　　所谓大园观林，小园观景；观林当须蓊蓊郁郁，观景则当别出心裁……

　　这又是一进了，而在此后面还有房子，但那已是另外人家。

　　后面一道围墙加上锁住的铁门，隔开了原先统一的建筑格调。

　　这是“些子景”内惟一不会说人话但比人还简单、忠心的“小家伙”。

　　很可爱，围着脚前脚后转，等到乖些时候“咔嚓”了一张；

　　我给它起了名字叫：“些子乖”……

　　整个西塘，桥有27座且形态各异。

　　所谓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胖子。因为生活水平提高了，有地方的桥还垮塌了，估计是跟现在胖子多了有关吧？而这些仍然屹立在西塘的古桥为啥还能竞看沧桑，这是为嘛呢？

　　是因为古人造桥时心里只有桥没有钱，今人造桥时心里只有钱而没有桥乎？

　　现代人可以将从前的许多古建筑拆了再建，但是像西塘这样凝聚了时光赋予的厚重感，靠浮躁与一蹴而就能够建造得出么？

透过如此的“桥眼”，你看到了什么？

　　你又在思索什么呢？

　　忽然心里想起一个成语：“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想感受原汁原味的古韵，还是去西塘吧……

　　是的，想感受原汁原味的古韵，还是去西塘吧！

　　因为西塘有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船。其它地方的船，就怕一不小心摇到“狼外婆”那里去了……

　　西塘是一首歌，一首儿时就在哼唱的歌……

　　在晴天，西塘的色彩明快得让人有惊艳的感觉。

　　然而船尾摇橹的老者却让人有：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的感慨……

　　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不缺钱的时候却缺了德。

　　船上的老者应该是水上清洁工，西塘的河道里有时会漂浮着一些缺德者随手丢下来的垃圾……

　　有时在想，人的素质到底取决于什么？教育？习惯？经济？

　　若没有这些河道清洁工，鬼知道西塘会是什么样子……

能够让人迷失的不仅仅是陌生的地方，有时我们经常会在熟悉的老地方迷失自己……

一些感觉真的很熟悉，熟悉得跟迷失的孩子一样让人害怕。

物和欲，哪种更能让人迷失？……

在一生的时间里，又有几次是人自己愿意去迷失的呢？

　　“老地方见！”

　　这是我们经常说的话。但是真正属于自己心底珍藏着的老地方又有几处？

　　还是那句老话，人人有时都是如此——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心里的某个老地方，是否都有让自己一直在等待、守候的某个人？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西塘的老地方和悄息里漾过西塘的水，让人不由柔情百转起来！

　　真的，西塘真是适合邂逅温柔的地方……

　　……

　　如果喜欢摄影，那么去西塘吧！西塘留给你的只会是美好的图片和记忆而不只是背影……

　　西塘的任一角落，都能够喂饱相机的镜头……

烟雨西塘，即使是在正午的秋阳下，西塘竟也似罩了层青色的薄纱。也许是太厚重的缘故，西塘需要薄纱来平衡一下给人的感觉吧……

　　即使是在雨天，河两岸如此檐下飞出的长廊也会让人懂得西塘细致的体贴：

　　笑看檐前飞花落，静待雨落秋水间……

　　以人为本，原来早在西塘的起初就为人存有了的念头。

　　是谁那么地先知先觉了呢？原来在老早以前啊，做好事的人也学雷锋一样是不留名的……

　　在这窗户下张望许久，潘金莲的叉棍就是在这样的窗户落下打中西门大官人的吧。换了是现在该有多少“专家们”为此而欢呼啊，这一棍子落下得增长多少“鸡的屁”啊，谁说偷情不是高消费啊？谁说不是跟谁急！

一直目送着这位老人在视线里走远。

“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

似乎在西塘真没见着几个当地的年轻人，反而老人随处可见。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桥头卖豆腐脑的是老人，一些叫卖其它物品的似乎也是老人。

年轻人是耐不住寂寞的，也许真应了那句：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的话。八月在宏村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娘也说孩子想去外地打工，自己当时还说守着这么好的地方多惬意啊，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也很辛苦的……

　　忽然想起钱先生的《围城》了。

　　不管怎么说，无论身在哪里，记着常回家看看就行，谁都会有老的那一天。突然明白为何每次电话响起母亲都会急匆匆地去接，虽然每次都跟母亲说别急着接电话小心绊着脚，而每次只要电话响起母亲还是习惯一路小跑着去接……

　　原来，老人最怕的也是寂寞，有时只想有人陪着说说话……

　　让人寂寞的不是年龄，而是那些走远了的时光！

　　这位老人也在编织着属于年轮之外的寂寞，在这样的场景前忽然思维变得有些迟钝……

　　生命里，总有一些场景在不经意间凝固！

老人们就跟西塘的这些老房子一样，一定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岁月是流经指间的沙，同时更是流经眼睑的水……

　　时光最后湮没了记忆，而记忆最后终于将人也湮没在岁月里，如此一代代更迭着古老、交替着兴衰。我们是否该庆幸这些老屋在经历了时光荏苒之后还依然矗立在眼前？

　　没来由地，竟然又想起了秦始皇——

　　万里长城依旧在，而今可见秦始皇？！

　　相对于老人，孩子们总是希望和未来。

　　世界是我们的更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世界却总是在那帮孙子们的手里……

　　西塘很多酒吧，夜晚时候酒吧的灯光沿河一路迷离着铺展。而白天这些挂在外墙的空酒瓶曾经醉倒、痴迷过多少的游人呢？

　　不只是河道两岸挂着红灯笼，沿街的铺面也挂满了彤红的灯笼，一路张扬着在视野里煞是招摇……

　　古色的建筑透出古香的韵味，西塘就是如此在无意里带你走进那些前朝的故事里。这其实也是由几朝文化交织出来的厚重。

　　徜徉在这样的古街，你可以听到那些旧梦里曾经呓语过的缤纷花事，也可以闻见那些熟悉、带着悠远味道的如梦尘缘……

　　阡陌的交通加上纵横的水网，这就是西塘编织的温柔之乡。一个镇子能有这样让人流连忘返的魅力，可见我们的文化在不停的建设里被破坏了多少？

　　也就是寻常人家的一些寻常物事，跟鲁迅写的那样：“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

　　不过能有如此保存下来的古意在延续的时光里存在，也算是可以想见、得见昔日的灿烂了……

　　站在这里，耳畔忽而响起齐豫演绎的那首《船歌》：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
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
嘴儿轻轻唱着不说话呀
水乡温柔象那梦里的画

嘴儿轻轻唱呀唱不休呀
年华飘过歌声似水流
船儿摇过春水不停留呀
摇到风儿吹破天凉的秋
船儿摇过春水不停留呀
鱼儿双双结伴水底游
谁的船歌唱得声悠悠
水乡温柔来到天凉的秋

谁的船歌唱得声悠悠
谁家姑娘水乡泛扁舟
谁的梦中 他呀不说话呀
谁的他呀何处是我家

　　跟同行的同事说，西塘真的是适合养老的地方。

　　柳塘依依，曲水流觞。在这样的景致里老去，原来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福份。若在西塘终老，一定每日垂纶至日落。看浮漂浮水，静坐着揣摩游鱼的心思……

　　让那些过往的记忆陪伴着迟暮的时光在这样的地方——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些路，终其一生也未必有机会经过；一些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厮守。

　　人生有太多、太多的思索，一如简单的生命里那不简单的相遇……

　　这样的碎石路留下人了的足迹，在正确的时间里能够遇上对的人，那一定是经几世修行才能拥有的缘份！

这景色让人听见了唢呐声声……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袍，嫣红的新娘娶回家！

　　淡烟疏柳里的情事，雕花大床上的缱绻：

　　“打得黄鹂儿，莫教枝上啼……”

　　虽不是姹紫的春色，但在这秋天里一样可以有“虫二”般的遐思。

　　感觉在这样的秋色里，自己在用破旧的相机表达着一些破旧的心情！

　　所幸西塘不破，所赖君子安贫……

　　冷冷的记忆伴着冷冷的心情！

又来到老地方，才刚是离开一会的功夫，竟有了久别重逢般的亲切……

纵然弱水三千都给你，你又能饮几瓢？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还是《论语•雍也》里说得实在：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

　　西塘到处都有猫的身影，因为都是庭院深深的老宅，故老鼠一定也很多。

　　天敌是无处不在的，

　　这也是物竞天择所体现出来的道理。

　　而这只鸽子倒是真的吓了我一跳，老远看它在河的对岸忽而飞翔、忽而飞落觅食，怕吓着它，于是轻轻、悄悄地端着相机捕捉它的身姿，谁知鸽子一下子飞落到我站着的脚下。

　　惊诧于西塘鸽子的大胆了。

　　心里不由哼唱起山口百惠的《山鸽子》……

　　这些哼在心底的旋律跟西塘的旋律一样合拍，舒缓又深情。

　　一圈走下来终于觉得有些累，坐在这躺椅上一直遗憾西塘怎么没在河岸造一些古色的秋千？

“酒醒情怀恶，
金缕褪，
玉肌如削。
寒食过却，
海棠零落。

乍倚遍阑干，
烟澹薄，
翠幕帘栊笼画阁。
春睡着，
觉来失秋千期约。”

　　回到桐村客栈的时候跟同事站在客栈外的河边吸烟、闲聊；忽然天边烧起了晚霞，水天顿时化作一色。相机搁在房内充电，赶紧一路飞奔过去取了相机回来抢拍。

　　嘿，拍马屁咱不在行拍照片还能凑合。

　　落霞、秋水、长天、一色……

　　黄昏过后，夜幕渐临。

　　感觉有笙歌在奏响，其实没有一点声息。

　　西塘是静谧的，静谧得只能感觉到流光在水面悄悄溢彩……

　　终于，夜色将灯火串成一片斑斓着的迷幻。

　　相机属于傻瓜级别太次了，跟专业单反没得比。加之晚上酒有点多，手持不稳相机，夜景将就看看。

　　白天的步履这时候都去了饭馆或是酒吧，

　　石板路在灯笼的照射下显得份外清冷。

　　易安的词，倒是适合这里……

酒吧里大多都是窃窃私语的人们，象我们这样一行18人的大部队不多。

饭馆里先喝了些酒，再进酒吧的时候有人开始抱着话筒不放了。一首首老歌或是新歌开始回旋在酒吧幽暗的灯光里……

18人里男士连我只有三位，多乎者不多也！跟孔乙己碟子里的茴香豆般。剩下的几乎都是80后的小同事，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跟她们的代沟似乎还不算太深。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快23点，一行人在微醺里游荡在西塘泛着青光的街巷……

扯开嗓子我叫了声：同志们好！

另外的17个声音开始回应：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幸苦了！

　　……

　　估计那晚半个西塘的人都以为，国庆阅兵的女兵方队开到西塘来了……

　　第二天凌晨3点就醒了，虽然睡的是雕花大床但睡意全无，还是爬了起来看电视到4点。也不记得看了些什么节目，于是洗漱完毕拿着相机就出门。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些猫偶尔地窜过脚前。就是苦了西塘的那些狗狗，跟着我没早觉睡了，一路叫唤个不停……

　　随处挂着的灯笼零星地亮着，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想到了狐仙。这时候鸡还未叫正该是属于妖魔鬼怪的时间，遗憾的是连鬼影都没见到。如此转了一大圈才见到有人家在小巷深处生煤炉，那腾起的火光和袅娜着的烟简直太熟悉了。

　　人虽在异地的西塘，但记忆却在这生着火的煤炉旁将人拉回到了儿时的时光里……

　　老远就看见墙上挂着的招牌——小镇故事。

　　喜欢这样的意境，人生里总是有许多的故事藏在不为人知的深处。妖魔鬼怪也好、言情咏志也罢，人活着就是在演绎着最鲜活的故事！

　　时光不累，总是向前……

　　而每个人都是在时光里，轮回着生命的故事……

清晨的西塘显得越发妩媚起来。

是谁在小轩窗，正梳妆呢？

　　每一扇窗户的后面，相信都有着不一样的故事情节在展开……

　　“惟草木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在这里站久了，会觉得太多的感慨随着桥下的流水向深处流去，留下来的不管是迟暮的英雄还是垂老的美人，都在尊严里守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静水流深，静思会流向何方呢？

　　在这样的晨光里享受着早餐，该是怎样的感觉？

　　带着西塘特色的早点摆在面前的时候，才觉得饥肠早已辘辘。

　　小竹椅挨着低矮的小方桌，若没来西塘，这些都是风干在记忆里的东西了……

才是朗着的景象，忽然就起了雾。

　　原来：人变眼一翻，天变一瞬间！果然啊……

　　站在桥上拍雾起西塘的时候，桥下的人家刚巧在生着煤炉。冷不丁地我吼了一嗓子那首经典老歌：

　　“又见炊烟升起……”

　　好像有些失败，如此婉约的歌曲竟然在如此婉约的西塘，被我吼成了信天游的腔调……

是雾失了楼台，还是月迷在了津渡？

　　想起宋词大家周邦彦的那首《兰陵王》，用在这里倒也切景：

　　“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柳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有趁酒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渔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留云居，很有意思的名字。人都难留如何留住云呢？

　　愿望永远是云彩，现实一直是沼泽地……

　　不过做人不能失去希望对不对？！

　　去过的地方再美最后也是要离开，因为那不是我们的家、更没有我们的亲人陪伴。

　　让留云居留在记忆里，让西塘也留在记忆里，让这些经过的美好都留在记忆里吧！

再见了西塘，

再见了这些西塘婉约着的、属于江南水乡独有的梦寻！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

2009-11-7晚，写于知趣斋。

《繁华往事 近看同里》

http://a.meipian.me/20tfsz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