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郡语】黄缨涵:但怜草木青,人间送小温——读《人间草木》札记

书香郡语

<h3>能把文字写成诗,需要非凡的才情;能把平淡的生活过成诗,则需要一颗赤子之心。当她行走在汪曾祺老先生的文字中,静静地与花木对视,听阿婆慈爱地呼唤“阿蘅”这个美丽的名字,回忆儿时与花木相关的点点滴滴的过往,这便是真的诗意了。无须惊天动地,不必刻意雕饰,只是这样温和从容,岁月静好。<h3></h3><h3>——张艳霄</h3></h3> <h3>【序】<h3></h3><h3>“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h3><h3></h3><h3>每读汪老(汪曾祺)的文字,蒙尘的心仿若历经一场春雨的洗礼,如初春的草木一般,变得格外温暖。自诩为半个生物老师的我,总是执拗地认为,真正热爱生活、热爱文学的人,须得“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而我也坚持教孩子们留心四季草木的变迁,体察大自然的瞬息万变。</h3><h3></h3><h3>近来教完《昆明的雨》,重新翻阅汪老的《人间草木》等选集,惊喜地寻得数篇“断章体”草木笔记,勾起对往昔的无尽回忆。</h3></h3> <h3>【白兰花】<h3></h3><h3>“白兰花花朵半开,娇娇嫩嫩,如象牙白色,香气文静。”</h3><h3></h3><h3>我的故乡,暮春时节,常有簪花的阿婆街头叫卖白兰,无论男女老少,皆乐于买下,别于衣襟,甚是好看。与夏日所佩栀子不同,白兰的花香更为淡雅,且留香更久。人们佩戴栀子,总是待其全然绽放,浓郁之香扑鼻方可。而白兰花则不同,和田玉一般的花瓣紧紧蜷抱在一起时,便已有阵阵幽香袭来,故含苞欲放之时即可佩戴。</h3></h3> <h3><h3>【绣球】</h3><h3><br></h3>“我偶尔画绣球,也是以意为之地画了很多簇在一起的花瓣,哪一瓣属于哪一朵小花,不管它!”<h3></h3><h3>我曾效仿汪老画绣球的法子作画,但求花团锦簇,哪管朵朵分明,竟深得其趣。最爱的绣球名曰“无尽夏”,犹记邻家阿婆种了满院,大簇大簇湛蓝的花球装点着整个盛夏。我盘算着趁阿婆不备,摘它一朵又何妨。阿婆似乎窥晓了我的心思,柔声叮嘱道:“阿蘅,莫要摘呀,花终归要长在枝头才好看。”</h3></h3> <h3>【荷叶】<h3></h3><h3>“下大雪,荷叶缸中落满了雪。”</h3><h3></h3><h3>读至汪老笔下的雪中荷景,我亦随之梦回故园,回到祖母家天井里的那口荷花缸旁。夏日是最恣意的,我和小弟哲儿趴在缸沿边,乐此不疲地玩着滚水珠的游戏。荷叶枯萎前,祖母则会允我们摘下一片,供其烹饪一道带着晨露清香的荷叶饭。待到“菡萏香销翠叶残”的秋日,“留得枯荷听雨声”又是一趣。</h3></h3> <h3>【晚饭花】<h3></h3><h3>“晚饭花就是野茉莉。因为是在黄昏时开花,晚饭前后开得最为热闹,故又名晚饭花。”</h3><h3></h3><h3>汪老并不喜晚饭花,却以“晚饭花”为小说命名,单单因其有着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晚饭花的学名其实是紫茉莉,总在向晚时分开花。于我而言,它那喇叭状的玫红花朵并不讨喜,而藏在花朵背后的黑色种子——俗称“小地雷”——才是我童年欢乐的源泉。邻家清秀的阿姐则不同,她总会一手捏住小地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花儿往外轻扯,直至花丝将坠未坠之际,将小地雷放入耳洞,恰似佩戴耳坠,迎面走来,环佩叮当,摇曳生姿。</h3></h3> <h3>【凤仙】<h3></h3><h3>“凤仙花捣烂,少入矾,敷于指尖,即以凤仙叶裹之,隔一夜,指甲即红。”</h3><h3></h3><h3>凤仙花最为小姑娘们所青睐。采撷淡粉花瓣,研磨出花汁,便可用来为指甲染色。不经意间,伸出纤纤素手,淡淡妆,天然样,怎一个可爱了得?淘气的男孩儿也能从凤仙花中寻得乐子。待果实熟透时,只需轻轻触碰毛茸茸的子房,黑色的种子颗粒便化作无数墨点,飞溅而出,而原本纺锤状的子房也会立刻卷成五瓣,似一朵圆润的花儿。</h3></h3> <h3>【车前子】<h3></h3><h3>“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指车前子)有一种童话情趣。”</h3><h3></h3><h3>我似乎颇能理解汪老口中的“童话情趣”。车前子其貌不扬,它亦是《诗经》中提及的芣苢,儿时的我常拿它来斗草。因其茎干韧劲十足,且无须捋去旁逸斜出的枝叶,故荣升为斗草的最佳选择。斗草之法并不难,将两株芣苢呈十字形交叉相叠,斗草双方各执一株,朝相反方向用力拉扯,谁的草茎先断即判谁输,每每斗来,饶有兴味。自然,这是俚俗的“武斗”,比不得《红楼梦》(第六十二回)中雅致的“文斗”,但对于懵懂的我而言,费心寻找一株坚韧的芣苢去赢得一场斗草比赛的胜利,就已有无限趣味。</h3></h3> <h3>【桂花】<h3></h3><h3>“桂花美阴,叶坚厚,入冬不凋。开花极香浓,干制可以做元宵馅,年糕。”</h3><h3></h3><h3>宜观赏、宜食用的桂花开满了我的整个童年。祖父家门前有一棵桂花树,每逢秋日,我便与小弟哲儿相视一笑,开始“哗啦啦”地摇桂花,祖母紧随其后,将一地浓香小心拾掇,加入糯米拌匀,蒸出香喷喷的桂花糕。黄昏时分,祖母则倚着祖父,并排立于树下,且听风吟,不说话,就很美好。自祖父走后,有商人觊觎该树之难得,愿出高价购之——毕竟,直径三十公分的桂树颇为罕见。祖母沉着脸,赶走那些目光浑浊的商人,只一句“不卖”,便不再言语。待商人悻悻离去,祖母苦涩一笑,喃喃念道:“你看,我替你守着这棵树……”</h3></h3> <h3><h3>【木芙蓉】<br></h3><h3><br></h3>“花期长,(花)掩映于手掌大的浓绿的叶丛中,欣然有生意。”<h3></h3><h3>汪老的“欣然有生意”一语可谓道尽了木芙蓉之明丽,它确是最令人愉悦的一种树。中学时代,教室窗外的木芙蓉是我最为亲切的挚友。木芙蓉似一个喜笑颜开的孩子,绸缎般的花瓣起初洁白似雪,继而日渐染上一层胭脂,直至整朵花都变成甜甜的淡粉。感伤之时,木芙蓉是最善解人意的倾诉对象,任凭我絮絮叨叨,它依旧静默陪伴,不离不弃,而它的粉面笑靥,更是温暖人心。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朵花解决不了的,如果不够,那就一树。</h3></h3> <h3>【茶花】<h3></h3><h3>“碧绿的厚叶子,通红的花头,使人不暇仔细观赏,只觉得轰轰烈烈的一大片,真是壮观。”</h3><h3></h3><h3>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轰轰烈烈”更为贴切的词来形容茶花。茶花盛时,只觉分外明媚,生生不息;而坠落之时,则更是留下一段惊心动魄的壮烈传奇。茶花绝不肯萎于枝头,亦不愿一瓣瓣随风飘落,非得倔强地整朵整朵离开树梢,奔向渴盼已久的大地。一身傲骨的山茶呵,干什么都是漂漂亮亮的,就连生命最后的谢幕也不例外。</h3></h3> <h3>【腊梅花】<h3></h3><h3>“满树繁花,黄灿灿的吐向冬日的晴空,那样的热热闹闹,而又那样的安安静静,实在是一个不寻常的境界。”</h3><h3></h3><h3>如今的我,有幸耕耘在一所草木蓊郁的校园。这儿的园丁似乎深味隆冬来临前,腊梅终日绿叶纷披,平平无奇的寂寞,故将其种在校园最不起眼的角落,自春至秋,匆匆而过的人们鲜少发现它的存在,腊梅便“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等,属于它的绽放。一旦冬日来临,再下点小雪,缕缕暗香会使你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寻觅花香何来。待眼前陡现满树明黄的腊梅,你的心会猛然一颤,随即惊叹不已:这,竟藏着一株腊梅?!“热热闹闹”的似锦繁花兀自怒放,哪管路人的讶异。是啊,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h3></h3> <h3>【跋】<h3></h3><h3>“那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好像专是为了你;那一年,花开得很迟,还好,有你。”</h3><h3></h3><h3>今冬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南方的雪素来落地即化,难留行迹。守着窗儿,伴着炉火,捧读《人间草木》,感受这世间最为平凡的温暖,你会发现,平凡,本就是人生的真相。</h3></h3> <h3>【作者简介】<h3>黄缨涵,长郡双语实验中学语文教师,古代文学硕士。爱翰墨丹青,亦爱草木虫鱼。愿诗意栖居于语文家园,以笔为耕,以心为织;示以美好,授以希望。</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