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听雨轩

娘今年八十六岁,生于民国十九年四月十九。听娘说她出生的那年,正值长江大水。良田变为泽国,一片荒芜,外公便给娘取了一叫荒娥 的名字。从小娘就吃了不少的苦,娘在家排行老四,我的舅舅老大,他的下面就是三个妹妹,四个人中,只有我的舅舅上了私塾,其余三个都是文盲,一天学也没有上。所以舅舅当时在村里是一个能人,能舞文弄墨,在附近算得上一个文人。现在只有娘还健在。 八岁那年,就是民国二十七年,日本人占领湖口。娘清楚的记得和大人一起去逃难,(我们湖口人叫做躲反)至今还能说出来一些经历的事情。听说他们跑到大山里面,因为那里比较安全,日本人怕游击队,不敢进去。到现在娘就连一些具体的地名仍然记得。 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都是男孩,只有我幸存下来了​​。民国三十八年娘嫁给了后来抛弃他的那个人。在那里娘生下了三个男孩,可惜没有一个存活下来。老大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老二走的那年16岁,当时在县中读书,其时正值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学校没有老师敢问事。听娘说他是在一个夏天,在县城西门游泳时候,被水溺亡。至今娘一提起来,眼泪就像流水一样,泪如泉涌,娘的眼睛可能因为这到后来看不清楚。老三是56年的,离开的时候三岁。当时因为急性脑膜炎,高烧不退。娘总是念叨,要是现在医术这样先进就不会离开。娘一生受打击的事真是一件又一件。在那户人家,娘吃尽了苦头。娘说当时白天要去生产队做事,晚上回来连饭都不吃,大人没有吃,孩子自然没有奶水,饿的孩子哇哇哭,那做婆婆还骂娘不会带孩子。 在三位未曾谋面的哥哥中,娘念叨最多的是二哥。据说他当时参加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串联,到过全国许多地方,去过当时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故乡韶山。在许多人的回忆里,总说他聪明,调皮。他的同学在后来八九十年代,许多都是一些在仕途上比较成功的人士。有的同学还做到了县里的主要领导,这些同学有时来看娘总会说,如果二哥还在一定很有出息! ​ 后来娘遇到了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中,娘和父亲从来没有红过脸,更不用说吵架,感情非常好!娘生我的时候38岁,父亲49岁。在当时已经是高龄了,听娘说我生下来就一只猴子一样,皮包骨头。先天不足,加上物质条件极其贫乏,我那样的状况应该不足为奇。就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因为下放五七大军,在当时永新造船厂的 一个工地,从高处摔下来,致使右腿骨折。造成终身残疾,后来经过三年的治疗,才靠拐杖得以行走。那时候父亲下放没有工资,又不能劳动。一家三人,靠娘一个人支撑。娘没有半句怨言,父亲的户口不在乡下,当时生产队只能分到娘和我两个人的口粮,两个人的口粮,三个人吃。每当晚上娘总是先将我和父亲的饭剩起来,叫我们先吃。她最后用米汤和些锅巴当一餐就这样将就一顿,在我的记忆里,娘几次倒在打麦的场地和田畈里。 一旦到了春天,每年总会闹春荒。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那时候粮食不是随便可以在市场买到的。粮食要指标,只有指标才能到粮站去购买。何况当时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能想买就买。记得那时候娘总是带着我去流四二姨家,二姨住在一个叫蛤蟆桥的周南四村里,因为她家里劳动力多,生产队可以工分带粮。所以他们家有富余的粮食指标,每当我们去的时候,二姨总要表哥送一些指标。​正是靠亲戚的接济我们一家才渡过了那苦难的日子。 ​ 在父亲治疗的几年里,完全靠娘照顾。前三年父亲卧床不能起来,就连大小便都得靠母亲来料理。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娘的身上,里里外外靠娘一个人支撑。后来稍大一些,我能体谅到娘的艰辛,大概小学的时候,每当放学回家,或者学校放假我都会和村里的伙伴一起去拾柴火,煤渣。家里的做饭的柴火几乎是我捡回来的,这样或多或少的给娘一些帮助,这也让娘感到欣慰! 家里整个情况的好转,那是直到1978年。父亲得以落实政策,又重新回到了单位上班。娘的压力得以缓解,那时候的确良的面料在当时是很时髦的,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同学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我也不例外,心里很想能穿上。娘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她用在供销社加工小肠的工资10元钱,为我买了面料做了一件。记得是一件草绿色军服,我穿上以后心里特别开心,后来这件衣服我一直穿到了上高中。因为袖子磨破了才没有穿,至今我还保留着,因为这件衣服意义不一般,倾注了娘的一片心血。 以后的情况逐渐好了起来,到了八十年代末期,我已经出来工作。父亲退休在家陪伴娘,各方面的条件也有起色。可是好景不长,就在90年12月份,父亲因为得了胃癌离开了我们。娘像天塌了一样,一下子整个人垮了下来,当时我还没有成家。我叫娘到县城和我一起生活,娘没有答应,她说要陪着父亲,给在天堂的父亲点香。在父亲的灵前点灯,照看父亲。我能感觉父母的感情非常恩爱,我想一般的人是不能达到的。 娘和我一起生活是在我成家以后,我几次做娘的工作,她老人家才同意搬到县城和我一起生活,这样我也安心一些。在一起生活,起码我可以不用担心她一个人感到寂寞。直到现在娘和我一起,已经搬迁过三个房子。现在的条件好了,娘已经老了。我总害怕娘会在哪一天突然离开我们,特别珍惜和娘相处的时光! 这几年,娘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特别是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东西。这可能和娘受的打击大多有关系吧!一生不知道哭了多少眼泪。​前年在县里左眼做了一次手术,可是没有什么效果。仍然看不清楚,特别是去年下半年以来,右眼也已经模糊不清。就在上个月,我带她去了九江附属医院,在那里做了右眼的复明手术。这一次很成功,当走下手术台的时候,娘偷偷的拉开一点遮掩的纱布,她说看见外面的树叶一片一片,当时高兴得像一个孩子一样,非常开心! 现在娘身体基本可以自理,饮食起居可以自己照顾。​她说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能看见孙子能娶上媳妇,我想娘一定会看到的!娘待人特别仁慈,谦和,在村里几十年从来没有和别人有过任何过节。与人为善是她待人处世的原则,也许就是这潜移默化影响了我,这也是我应该感谢娘的地方。 我庆幸我在这样的年纪还有娘的陪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衷心的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幸福,快乐!愿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