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题记】告别了2018年,这一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总想留点文字,但不知从哪说起,因为在那些岁月里,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家庭一样,我们的父辈经历的太多,我们感慨和需要记录的也很多。我想,1978年以后,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不仅仅体现在人民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巨大变化上,还体现国家政治、经济上、军事上、外交上、世界地位上……这是世界公认的,但我想上溯到1968年,从我的梦开始写,因为我觉得我对父母和家的记忆是从梦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写于2019年1月2日中午午休时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记忆在几岁开始就有了,我敢肯定地说,我的记忆是从3岁开始的,因为,1968年,我刚好3岁。</p><p class="ql-block"> 大妹妹是1968年出生的,她的出生月日恰好和我儿子相同,也就是8月21日,正是盛夏时刻。在我的记忆中,一个炎热的夜晚,我在一个大礼堂(瑞金市上阳路原瑞金解放小学,现为杨氏宗祠)地席上梦醒,我嚎啕大哭在漆黑的夜晚里寻找爸爸妈妈。在我长大以后,爸爸妈妈告诉我,那一晚,是我大妹妹出生,他们都去了医院。</p><p class="ql-block"> 1968年,瑞金发生了震惊全国并震动国家高层的恐怖“大事件”,即“民办枪毙”事件(详见南昌大学教授胡平《程世清在江西》、姚蜀平《文革中江西瑞金的“民办枪毙”》或百度搜索“瑞金1968”“民办枪毙”等)。1993年版《瑞金县志》(大事记)这样记载:1968年4月,全县开展查所谓“叛徒特务”“走资派”“地富反坏右”的“三查”运动,酿成大量冤假错案。尤以9月12日至10月19日搞大范围的所谓“群众专政”,非法杀害202人。6月6日,全县“造反派”联合组织“游斗大会”,500余化丑妆的“三查”对象和老“牛鬼蛇神”(未摘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在4000余“造反派”的押解下边游行边接受批斗。那一年,瑞金县城有6000多干部、教师、医生城镇居民、集体所有制从业人员、知识青年(68级初中和高中毕业生为主)下放农村。</p><p class="ql-block"> 爸爸是土生土长的瑞金九堡人,妈妈是福建龙岩籍小商的独女,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他们大学(师范)毕业以后的人生第一站在南康。他们分别在南康中学、南康实验小学、唐江小学、东山小学等工作过。爸爸妈妈说起调回瑞金工作的缘由,他们说,那时候哥哥出生,刚好是三年困难时期,“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一只鸡想给孩子补补,还没有吃又被卖鸡的人找上门拿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1968年,在瑞金县城当老师的爸爸妈妈下放到了岗面公社黄沙村,我们一家住在一个叫做店背的小村子里,爸爸在黄沙中学任教,而妈妈在黄沙小学任教,一所在祠堂里的村小。现在,这里是岗面乡政府所在地,也有了小小的圩镇,而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很小的山村,公社所在地则在几十里外的岗面村。那一年,爸爸妈妈30来岁,哥哥才7岁,姐姐5岁,我3岁,大妹妹才出生几个月,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四个幼小的孩子和简单的行李,恐惧、茫然、忐忑不安地来到了这里,他们不知道以后的命运将会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爸爸曾经零零星星讲起过那个恐怖的“大事件”,现在回想起来,作为富农成分的后代,也就是“黑五类分子”后代,年轻又无助的爸爸妈妈在当时的环境和压力下,内心是多么的恐惧和惊慌!</p><p class="ql-block"> 2017年秋季全市中小学校开学分片检查,那时候我还在市教育局工作,我选择了瑞金等几个县、市,在瑞金,又选择了岗面、九堡、叶坪线路,因为,这里可以寻找到父母和我儿时的足迹。在中午,我们在圩镇上的小店吃工作餐,我跟校长说,反正人不多,就把学校里的老师都叫来一起吃吧。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带着一个3岁的男孩一起来了,我呆呆看着她和孩子许久,我心里在想,那时候我的妈妈就是这个年龄,那时候我就是这么大。我似乎看见了妈妈年轻时美丽的样子和童年的我!</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是不知道什么叫艰苦的,相反,还觉得很幸福很快乐。然而,有着富农、小商、臭老九“出身”(家庭成份)的父母,在那个年代该是多么恐惧、艰辛、卑微和无助。幸好,那里的老百姓非常善良,他们并没有为难我的父亲母亲,相反,还给了我们家力所能及的帮助并结下深深的友情。在那遥远的小山村,既看不到人山人海的批斗会,也看不到到处是标语大字报,在那个年代,这里就是一个世外桃园!</p><p class="ql-block"> 在记忆里,下放的小山村是很美的地方,弯弯的小河,袅袅的炊烟,云雾中的小山,晚归的放牛娃……我们的家安在一个叫做店背的小村庄,也就是现在岗面幼儿园的边上,现在整个村子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幢幢洋房。这里背靠一片耕地和小山,村前是两口水塘,对面就是另外一个村子和黄沙小学。中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公路和小河。小桥的傍边,有一个烤烟房和高高的烟窗。大队(村委会)就在小学的边上。我们的房东叫做欧阳号春,这里住着他和他的兄弟欧阳号金。我们的家就在祠堂连往他们“洞水(瑞金话走廊的意思)”的小巷子里,巷子非常黑暗,白天也看不清道路,一次大妹妹曾经在这里被小狗绊倒,调皮的哥哥就给她取了个外号“骑狗兵”,当然,这应该是到了七十年代初的事了。而我们的家,更是潮湿阴暗。外面的房间兼做厨房,里面的房子就摆了两张床。爸爸大学学的是俄语,他把自己珍藏俄文报纸糊满了所有的墙壁,以防止泥巴掉在床上。我能够记得的是,爸爸在床上教我们俄语的发音,还有讲乌鸦喝水的故事,还有就是,他用竹条做成飞机模型,用“有光纸”糊成飞机的翅膀,用竹子削成螺旋桨,用扎头发的橡皮筋作为螺旋桨的动力,把螺旋桨旋转,飞机就起飞了,引得大人和孩子们都欢叫......还有,爸爸特别会讲故事,高尔基、外国童话、中国古代故事......爸爸给我们买的最多的礼物就是连环画和故事书。爸爸除了上课教书,还会画画,水彩、素描、宣传画,还会在家做木箱凃油漆,我觉得文弱的爸爸样样都行,我记得他在中学宿舍用来糊窗户的纸,上面就有他画的猛虎下山图。也许是店背村子里的房子实在是太潮湿太阴暗吧,我们家搬到了学校大门口的一个小房间住了段时间,后来,大约是1973年,最小的妹妹出生之后,妈妈调到了与这里不远的渡头小学,我们的“家”也随之去了这所学校。在这段时间,我印象最深的是,妈妈每天早晨要到对面村庄阁楼上用铁皮做的话筒面向全村念“最新指示”“语录”,妈妈美丽的声音在山沟沟村子里回荡。还有,在中学爸爸宿舍过年,我因太调皮捣蛋挨了父亲的一顿揍,还有,奶奶去世时,父亲痛哭的情景......我是年幼不懂事,但哥哥姐姐知道,那年头,富农奶奶曾经被捆着在大队里跪瓦片。我记得还有,“七亿人民七亿兵”的歌声,还有,走路几十里去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还有,我不肯手抱红宝书照全家福扭头哭着的照片,还有,我的童年小伙伴瑞金仔、新福仔、新娣仔……1989年初,才五十出头的爸爸因风湿性心脏病离开了他深深爱着的五个孩子,他的离去,我敢肯定与当时下放时候潮湿的生活环境得了风湿病肯定是分不开的。</p><p class="ql-block"> 1968年之后,父母从县城到岗面的黄沙、渡头,再到九堡中学和九堡小学,再分别调到处在黄柏的共大(现在的职业中专)和叶坪的叶坪小学,1978年,妈妈先调进县城八一小学,这一辗转,整整10年。妈在哪,我们的家就在哪!</p><p class="ql-block"> 从1968年下放至今,已整整过去了五十周年,这五十年,有太多太多的记忆和故事,有太多太多的感慨和泪水,千言万语浓缩为一句: 感谢父母,感谢善良的百姓,感谢改革开放!</p><p class="ql-block"> 那十年,是父母年轻并有着理想和激情的十年,那十年,是父母充满恐惧和自卑的十年,那十年,是父母反复辗转调动颠沛的十年。不管在什么时候,每个人的青壮岁月,每个知识分子内心,都是一样的,他们充满理想和憧憬,但是我的父母更多的是惊恐自卑和困惑以及生活的艰辛,帅帅且才华横溢的爸爸,美丽贤惠并敬业的妈妈,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不堪回首的历史,已经永远地翻过去了,真心希望,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不停步,我们的生活更美好,我们的人民更幸福。</p><p class="ql-block"> 写下这些零碎的文字,期望的是后人能够从中了解长辈以及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回忆,也是为了更好的展望,希望所有的人能够一起放眼更好的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