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山的记忆

涛声

文字原创——原405医院.孟涛

雄伟的大王山，在群山中巍然屹立，无愧王者风范！站在大王山顶，眺望四周，眼前的视野开阔极了，翠绿色的山峦、层层的农田、散落的村庄、片片果园、婉延的河流、沙土公路尽收眼底，你可以看到远方蔚蓝色的大海，与天际相连。我们的医院，就隐身在丛山峻岭之中，大王山是我们医院的老邻居了，相伴了三十多年。山顶上没有良田，我和战友们曾多次抵达山顶，带着镐头铁锹，任务就是去采集中药材，补充中药房的部分需用。山上草药的品种还真不少呢，有沙参、丹参、紫花地丁、生地、车前子、大蓟、地榆、蒲公英、败酱草、茵陈……，若挖到一棵粗胖的沙参，大家会兴奋不已，称它为 "鸡腿" ，也许是形容它的养生功效罢了，更有剥掉"鸡腿"的表皮，你一口我一口，直接生食，还略有回甘呢。

工作后不久，才知道这大王山还是观气象的坐标呢。当地的村民有一句观天气的口头禅，既形象又准确，"大王山戴帽，大雨就来到！" 经过了几个夏天，还真是灵验。我们在医院里上班，从前楼窗口向西南望去，就能望见远处群山的首领——大王山。当看到大王山头，被浓浓的云雾笼罩，就像戴上了一顶白色的巨大的帽子，飘动在大王山周边的白色薄雾，仿佛是帽子周边下垂着的"纱式流苏"？当你看不清大王山的全貌时，一场大雨真的即将来到！

当雨后天晴，大王山及附近山峦的青松变得更加翠绿，而背阴处的松树下，会有珍稀的蘑菇一股脑的冒出头来了，因为它寄生于松树根须附近，与松树根共生，故称为松蘑。表面看呈黄白色，长大的松菇表面，总是会沾有少许松针与草叶，采摘下来，翻看它的蘑菇伞下面，密密绒绒，肉质肥厚，散发着浓郁的清香气。香气四溢，惹得山上馋嘴的小虫子，会抢先下口。

松蘑晾晒干后，用它做道小鸡炖蘑菇真是绝配，那松蘑味道鲜美滑嫩，炖汤浓稠，醇香诱人，久久弥留在舌齿之间，那个味道真是绝了！毫不夸张的说，不管你用任何蘑菇品种，都难以取代松蘑与小鸡炖出来的绝美味道。故松蘑有"食用菌之王"的美称。

每当山上的黄花盛开，花枝摇曳，在翠绿的山峦中，特别招摇显眼，吸引来不少女人和孩子前来采摘，其中不少是医院的军嫂。含苞待放的花蕾，却是上乘的佳品，更有"金针"之称。回家焯水晾晒后，就成了鲜美可食用的黄花菜。金针菜色泽金黄，香味浓郁，食之清香爽滑，嫩糯甘甜，称为席上珍品！

记得，我家50岁的奶奶，在济南刚刚退休，远离城市的喧嚣，却爱上了这里寂静的大山，一呆就是十多年。更喜欢上山去游玩，到了春天，她带着小铲子，去山上挖鲜嫩的荠菜，回来做汤或做馅料；到了秋天，利手利脚的她，扑捉来不少肚子大，卵籽黄的大绿蚂蚱，拔上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从蚂蚱背的鞍甲处，逐一穿挂起来，提着几串大蚂蚱归来，洗净稍加腌制，油炸至金黄，外焦里嫩，抽去铅笔芯似的内脏，放心食用，这来自大山的美味，也属于高蛋白食品哦。她也会捉来会叫的大绿蝈蝈，头上顶着两根帅气的长须，留给蹒跚学步的女儿玩耍，扣在竹筐里的蝈蝈，发出阵阵喜人的叫声，也平添了几分生活的乐趣。

大王山也给工作人员提供了生活的方便，当年没有煤气，自家做饭多用煤油炉子，勤劳能干的军嫂们，结伴去大山上搂松毛、捡松树篓、拾柴草，解决了冬季家里的生火取暖。大王山也是我们医护人员闲暇时游玩的好去处，周末或者傍晚，医院里的姑娘小伙子带着收录机，放着妙曼的音乐，一对对的来这里登山，在松树下谈情说爱。假日里，也有扛着猎枪的男同志们，搭伴进山去狩猎，打野鸡、野兔、斑鸠，好枪法的狩猎者，日落西山时，往往是满载而归。

1978年的春天，发现高高的大王山顶，出现了人工建造的平台，从那一刻开始，大王山就不能任人随便攀爬了，那里成了海军的军事管制区。可我最后一次爬上大王山，是去观看了一场震撼人心的军事演习！我们这些医院里的医务人员，和平年代，素与枪炮无缘，能搞一次打靶射击都罕见，当兵若干年，见过最大的武器就是手榴弹。手榴弹的实弹我只投过一次，更有意思的是，投弹场不设在平坦之地，而是为了安全起见，选在了大山里。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孩，投掷手榴弹训练，就是我的死穴，从来就没有及格过，咬牙切齿的扔了出去，可一看弹着点，与我可是亡命的距离，若是投实弹该多么可怕？大山里的投实弹开始了，在严密的组织下，同志们排好队，逐一向前去投弹。轮到我了，按照监督指挥员的口令，拧开手榴弹，套上指环，使足浑身的劲，向山谷里扔下去，扔出去的手榴弹还没看见落在哪里，就被监督员给按下脑袋，蹲下隐蔽。呵呵，只是听见了狭窄的山谷深处，手榴弹沉闷的爆炸声。

1978年的夏天，一天上午，院里通知大家，除了值班人员，中午集合列队去大王山，观看兄弟部队发射导弹！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得在六十年代，父亲和他的老战友们，曾经几次乘坐火车，需几天几夜的路程，就是为了赶赴大漠深处，观看神秘的导弹发射演习。毫不夸张的说，有人当兵数年甚至几十年，直到离开部队，压根就没见过导弹 "长的"是啥样？它是如何发射飞出去的？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神秘的导弹发射场，就在我们医院的跟前，而且还受到兄弟部队的邀请，集体去大王山观摩 "地对舰"导弹发射的全过程，俺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了！

中午，大家都集合起来，列队徒步去了大王山。因为台上的手术时间延长了，我下班晚了，没有赶上医院的大部队。有人劝我不要去了，说演习是有严格的时间规定，到了时间就会封路，绝对上不去大王山了。可我就是不死心，千载难逢的机会，俺怎么能轻言放弃？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试试，万一还来得及，让俺赶上了呢，岂不没有遗憾啦？大夏天还穿着短袖便装，我赶紧跑回宿舍换好了军装，登上解放鞋，单枪匹马沿着通向草店村的那条沙土山路，一直向上跑去。大王山距离草店村不远，可公路越走越高，路上已经撒下持枪的战士警戒，不许车辆通行了。幸亏我那身军装呀，就是我的身份通行证，可以畅通无阻往前奔跑。顶着烈日，浑身汗水湿透，好不容易到了大王山半山腰，沿着新修的山路，继续低头赶路，奋力疾行。突然，山路前方冒出来一个军人，军装四个口袋是干部，黑瘦的脸庞，大约三十多岁？向我大声叫喊，"小大姐！小大姐！你快点好不好呀！马上就要封路了！" 本来我一路奔袭，来攀爬大王山，就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了，经他这一喊"小大姐"不要紧，我顿时忍不住了，"噗嗤"一笑卸了气，反而没了力气，跑不动了。这位兄弟部队老大哥是哪方的人士呀，真有意思，啥是小大姐？到底是大还是小呀？从来没有人如此称呼过我！可好心的老大哥真是着急了，大步跑上前来，伸手拉了我一把，把我拉上了台阶。此刻，规定的时间已到，山路彻底封了！我的天呐，再晚两分钟，我就落下终生的遗憾了，真的感谢这位老大哥！

赶紧找到我们医院的阵营，找个有利的位置坐好，导弹发射演习马上开始，激动的我，心脏扑通扑通的猛跳，就是要亲眼目睹国之重器，"利剑出鞘" 的精彩瞬间。很快就传来了响亮的口令 :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发射！" 口令一出，可不得了，真是山摇地动，现场发出 "呼呼呼呼……"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瞬间山头上就像刮起了小台风，强大的热波浪扑面而来，难以招架的灌木丛，翠绿的树叶纷纷抖落成了光杆，周围的尘土飞扬如同沙尘暴一般，不敢紧闭眼睛，眯着眼向前方的导弹看去，导弹尾部瞬间喷出了红红的柱状火焰🚀，那导弹瞄准了远海上的舰艇目标，憋足了劲儿，带着长长的耀眼的火光尾巴，呼啸而出，冲向远方大海……。

"地对舰" 导弹发射成功了，精准命中海上的目标，演习到此宣告结束。我们大家还处在紧张与极度兴奋之中，国之利器让人自豪哇！想起父辈们的部队官兵，几十年来，靠手握钢枪，架起火炮，守卫着京津的门户。现如今我军的武器装备，真是今非昔比了，我们祖国的渤海湾也有了强大的御敌威慑力了！

我们全院的同志，说说笑笑一起下了大王山。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大王山，因为那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军事基地了。可最后一次上山的经历，每次想起来，总让我忍俊不住，尤其是在火箭发射的现场，看到了利剑出鞘的精彩瞬间，让我终生难以忘记！转眼间，四十年已经过去，我们的海军部队飞速发展建设起来，并走向了大洋深蓝……我军不仅仅有了自己的东风导弹，还有了自己先进的核潜艇部队，更是增添了巨无霸的航空母舰，冲出第一岛链、再冲出第二岛链，没有啥障碍能把我们阻拦！骄傲吧，我们祖国威武霸气的火箭军，已经崛起！自豪吧，我们的海上钢铁长城，已拥有了杀手锏，神剑冲天起，贼寇丧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