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谁家的小叔

<h1><b style="color: rgb(21, 100, 250);">文/徐声明</b></h1><p class="ql-block">&nbsp; &nbsp;&nbsp;很多年前,我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写一些有关我的父亲母亲的文字。2016年3月,我写出了有关“我的母亲”这篇随笔的初稿。后来的几天,看了又改,改了又看,几易其稿,每次都泪流满面,一件件往事,仿佛就在眼前。2018年4月份,经“听美文”网络平台主播苏洋老师的美妙生动的诠释,很多听众留言说,听哭了!有位同学说,听了3遍,每次都听哭了。2018年12月30日,这天,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从省城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很想很想去看看父亲。第二天晚上,大概7点左右开始,手机便一直没离开过手,一直到凌晨1点左右,“我的父亲”这篇随笔便存在了我的手机里。</p> <h3><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母亲在十几岁的时候,便来到了我们家。在新中国刚刚成立那年,母亲生育了我大哥。后来,大姐、二姐、三姐、二哥和三哥,相继出生。让母亲意想不到的是,在她三十九岁那年,竟然又生下了我。我的父亲十六岁便参加了工作,在乡里当文书,后来调到县报当记者,再后来又离开了县城,调到行署机关报当记者,算是吃国家粮的人,经常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回次家。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一个家庭没有男劳力,困境是可想而知的。人口多,劳力少,闹粮荒是经常发生的事。瘦弱的母亲自然成了全村最勤劳最能吃苦的人,上山砍柴,下田干活,样样都做。左右邻里都说,我母亲不管是挺着身孕还是月子里,都会出门做事。为了多赚一点工分,人家男劳力做的重活,她也要跟着去做;别人收工回家了,她还在哪座山脚下挖地垦荒,或者砍一担柴挑回家。小时候,我总是想不通,母亲怎么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后来才明白,母亲不是天生就喜欢做事,而是她晓得一个道理:做就有,不做就没有!母亲先后开垦出了十多块面积大小不一的荒地,用于种红薯,种高粱,种荞麦,种各类蔬菜。那些年,母亲就是用这些地里收获到的粗粮,解决了全家口粮不足的难题。就这样,母亲凭着这股倔强,把她的七个子女抚养长大了。</span></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母亲的身体并不好。我10来岁时,就清楚地记得,“心律失常”这一疾病,经常困扰着她,一旦发作,就会出现心慌、气急、心窝疼痛和头晕。大嫂说,母亲的病很多年了,发作时,特别严重才吃点家里备着的“速效救心丸”,不严重时便不吃。问及此事,母亲解释说,要不要吃她自己清楚,可以不吃就不吃,药也是要花钱买的!母亲经常这样对待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但她对别人却不是这样。平时遇到村里哪家办个喜事,她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或炒上两盘米粉,或拿上几枚鸡蛋送过去,以示庆贺。母亲在家里省吃俭用,是她勤俭持家的一种手法,对别人出手大方,是她为人处世的一种方法。</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近年来,我每次回家,都会去看看母亲曾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这里已经没有了房子!母亲住过的老房子,因年久失修,前些年就完全倒塌了,眼前能见到的是破碎的瓦片、霉掉的椽子和荒芜的杂草。但我每次前往,好像依然看到了母亲的身影。</h3></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和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好多年。我还没出生时,大哥便结婚成家了。我还未懂事时,大姐、二姐也出嫁了。在我进了村小读书时,三姐、二哥、三哥也到外地读书去了。平日里,家里只有我和母亲。母亲依然是村里最勤快的人!天刚刚亮,她便起床煮好了粥,喂好了栏里的猪。等我醒来时,母亲已挑了一担猪粪到菜地里施肥归来。我前脚去上学,她往往后脚就出门,拿起锄头和粪箕又出去做事了。那时,母亲最让我气恼的事情是,我几乎每天放学回到家时,家里的门还是关着的。有些时候,邻里伙伴都吃了午饭动身去上学,母亲都还在外面做事。也就是那些年,年幼的我便学会了烧火蒸饭甚至炒菜,不到十岁的我,竟然一个人可以上山砍柴。后来的十多年里,母亲的七个子女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事。父亲退休后,还是天天到单位走走,看看报纸,找找材料,写写东西,依然是每个星期六骑着自行车回去,星期一又返回县城。——母亲基本上还是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h3></font></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我女儿出生那年,母亲已经六十五岁了。或许是我女儿也是在这里出生的缘故,母亲很喜欢我的女儿。在女儿满周岁的时候,我爱人坚决要她到县城生活。村里不少人也说,是要去享享清福了,她这大半辈子吃了人家几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啊。母亲来到县城后,同父亲和三哥一家人一起生活,过的日子虽谈不上是人家说的“享福”,但离开了老家,至少不用再去做那些笨重的农活了。然而,任谁都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母亲来县城还不到两年的时间,竟然发现得了比“心律失常”还可怕的疾病——淋巴瘤,我们都知道,这病可是无法根治的绝症啊!我们的母亲,又一次栽倒在了苦难之中!化疗,又化疗,接连治了五年,先后做了几十次化疗。最让我痛心的是,母亲离开我们时,我竟然远在浙江。当我赶回到母亲身旁时,七十五岁的老父亲老泪纵横,哽着喉咙,沙哑地说,你母亲一辈子,舍不得吃一点好的,没享过一天福。我爱人哭着对我说,母亲离开我们时,还问着你在哪里呢?</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到老!母亲,您做到了,我却没有做到!</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母亲,您在那里还好吗?</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2016年3月写于南昌)</span></h3> <h3><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nbsp;</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刚走进老三家的门,便听到父亲洪亮的声音,谁来了?三嫂回话说,老四看你来了。父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是我,指着沙发,笑着说,来来来,我们坐下来谈谈天!昨天下午,我从省城回家的路上,看着车外鹅毛般的大雪迎面扑来,当时就想,明天上午一定要去看看父亲。</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父亲今年85岁了。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听到父亲说,他16岁便参加了工作,在乡里当文书,21岁时调到县委宣传部,与同事一起,创办了当时的县委机关报,担任报纸的编辑、记者。1958年10月,父亲24岁的那年,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再后,1959年又离开了县城,调到地区行署机关报一一《赣东北报》当记者。1969年,父亲从行署机关又回到了县里,在垱下公社革委会一呆就是10多年。每次说到这里,他总会再加一两句话来解释,他回公社工作,不是被划为“右派”下放劳动,而是响应“中共中央要求干部下放劳动锻炼”精神,主动申请要求回来的!</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父亲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因为这些事,不是我亲眼见到的,全是他说给我们听的。但有些事,我却记忆深刻,仿佛就在眼前。我还是10来岁时,父亲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都会骑着或扶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回家。有时是醉醺醺的,还没到我们面前,就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酒气;有时遇上雨天,到家时往往便是一身的泥水。每每这时,母亲便会打来一脸盆水,一边叫他换下衣服,擦把脸,一边说他,以后喝醉了酒,或者落雨天,夜里就不要回来。在当时,我当然也不知道,母亲这样说他,其实是关心着父亲的安危!</h3></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1982年1月1日,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正式出台,确立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一年,每家每户根据实际人口数量,分到了农田和旱地。一一这也表明,有了田和地,家里的农活就更多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父亲在家时,“身份”全然不是什么机关干部。他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割禾插秧、锄地栽菜,俨然是一名“农民伯伯”。每年的“双抢”季节,父亲都会有个10天或者半个月的“农忙假”,他天天坚持下田干活。那时候的田间小路,手推的木制独轮车都过不了。一季的早稻谷,父亲硬是用肩膀一担又一担的从田间挑到家里的晒谷场上。直到前些年,我和大哥聊家常时说到这事,大哥还会动情地说,那些年,一个机关干部一一我们的父亲,能做到那样地吃苦耐劳,真的不容易!其实,还有一件事,大哥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父亲不仅在家里任劳任怨,在工作上也受到了几十次的省、市、县表彰,1986年还获得了“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表彰。荣誉证书上说我父亲“长期从事新闻工作,为社会主义新闻事业作出了积极贡献,特此颁发荣誉证书”!这个荣誉,全省只有2个人获得,父亲是其中之一。父亲说,当时省委宣传部通知他去省城接受表彰,遗憾的是,省里开会的那天,他却在田里干农活,荣誉证书是通过邮局寄到他手上的。</h3></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1998年6月,我的女儿池像仙女下凡般的来到了我们面前。我女儿出生的那年,父母亲都已经60多岁了。兴许是我女儿是在老家出生的原故,母亲很喜欢我的女儿。在我女儿满周岁的时候,我爱人坚决要她到县城生活。</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母亲来县城还不到2年的时间,竟然发现得了一种疾病一一“淋巴瘤”。父亲说,你们安心工作!母亲的病,有他在,大家都可以放心!从此,年迈的父亲携着我体弱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于省城、上饶和县城的医院,就这样,接连治疗了五年,先后做了三十多次化疗。母亲离开我们时,七十五岁的老父亲老泪纵横、伤心欲绝,一起生活了50多年的老伴,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他⋯⋯。那天,面对逝去的母亲,看着精疲力尽的老父亲,我的眼泪突然涌泉般流了出来⋯⋯</h3></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母亲走了,父亲显然觉得很孤单了。在一段时间里,也许是真的狐独,70多岁的父亲竟然和农贸市场旁边的一帮年轻人“混”在了一起。这帮人经常聚在一起斗牛或翻点子。父亲站在他们旁边看着,冷不丁地跟着下几手。我们听说此事后,都劝他不要太沉迷,毕竟我们都不是富人家底。父亲听后,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大声地“狡辩”:没有的事,你们不要听别人胡说。对于此事,我们也只有一笑了之。</h3></font></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2010年,老三的小儿子强强来到了我们身边。小孙子的出生,让父亲欣喜不已!三嫂说,老爷子既然喜欢这个小孙子,就由着他的心愿,让他天天看着、陪着。三嫂同时请大家放心,她一定会照顾好父亲的生活起居。一诺千金!10多年了,三嫂一直践行着她的“诺言”,过的日子虽然不如富贵人家,但也着实让父亲衣食无忧!</font></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父亲真的老了,今天上午,我们聊天还不到半个小时,有些话竟然问我三遍了!我笑着提醒着他,他却问我:有吗?莫故意逗他!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心里甚是欢喜。一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室外虽然还是飘着雪花,但家里却暖意浓浓!</font></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2018年12月31日写于万年)</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