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錾字石

彼得向愚

<h3>  </h3> <h3>  </h3> <h3>  </h3> <p class="ql-block">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懵懂未脱,余事无知的少年。而在那时,我的叔叔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在我的眼中,他总是那么地健壮有力。早在那时,我就把他当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其实,在当时,我并不觉着他是一位长辈,而我感觉,他更象是一位处处在带引着我,时时在关爱着我的大哥哥。</p> <p class="ql-block">记得,在那年的一个秋天,叔叔说想去錾字石打点柿儿回来卖。并问我想不想陪他一起去。我连忙地点着头便答应了他。因为在以前,他跟我爸爸在聊天的时候,曾多次地提起过他俩小时候去到那边的各种趣事,而我在旁边,每次都听入了迷。他们回忆快乐的往事,以及在快乐之余的那种生活上的艰辛,让我唏嘘不已。直到现在,依稀记得,叔叔说在他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经常带着他上那边去扝柴。他跟我说,在那个时候,大崎山上的林很密,李婆墩的柴也蛮多,乱石窠那边的蛇又多,鸟雀还不算少;錾字石的柿子也最是香甜……</p> <p class="ql-block">然而,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就是在那天傍晚,或许是因为早就听说过到那边的路又远又不好走的缘故吧,所以那天天刚擦黑,我就早早地上床睡觉去了。可是到了后半夜,也许还是在梦中,叔叔便过来了我家。他硬是一把把我给揪醒。我一起床,就胡乱地刷了刷牙,脸也没顾得上洗,就拿着我那两个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蛇皮袋子,骑着我家那辆稍微显得有点破旧的自行车,跟着叔叔,在星夜之中出发了。记得从家里出来,骑着车子,一路向北行,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的样子,就到了雀儿林。再往北走,等过了窑上铺和李家潭,就到了团陂镇吴窑村。我们俩个人,就是在那个叫作陈家湾的地方,下了水,过了河。趟过了五桂河,就到了对岸的但店。再从但店沿河而上,没有走多久,就到了三里畈。刚到了三里畈,天就露出了鱼肚白。在那里,叔叔在街边买了几根油条,我们俩吃着油条,喝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凉开水。象这样地,吃饱了,喝足了,我们便又开拔了。</p> <p class="ql-block">过了三里贩,还是沿河而上,还是往北走。我记得,河堤就是路;小河向南流,我们往北走,一路上好不惬意……可是,像这样的平路,我们俩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一个叫童家边的地方。到了童家边,我们只有推着车,改道向西,而走上坡路了。而这时,我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刚才的小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摇身一变,变成了这条依绕在我们身旁的小溪了。我们俩伴着这条小溪,望着这股溪流,推着自行车,溯水而行。</p> <p class="ql-block">大约走了半个钟的时候,叔叔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疲累,他便放慢了速度,并安慰我说,再走一会儿,上去前面这道岭,有一座水库。过了小水库,前面有座榨油坊,再往前走一阵,就到錾字石了。可是我哪管得了这些,我只顾得往前走。</p> <p class="ql-block">约摸又走了半个钟的样子,我便看到了两座高耸入云的山。我开始惊呼了起来。我问叔叔,是不是到了哇?叔叔擦着满头的汗,笑着对我说,北面这座山叫肖家山,南边的那座山,以前的人叫它猪婆寨。錾字石的熊家垸就在山中的五峰寨脚下。山上有座庙,再往上走就到罗汉顶了。我见南边的这座山耸入云天,心想,这座高大无比的山,为何偏偏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呢?!</p> <p>我俩在谈笑中,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山脚下。沿着山路,我们推车而上,就来到了位于半山腰的这片农家寨子。我和叔叔就在最靠边的这户人家驻足了下来。这时,一位瘦高个子的大伯向我俩走了过来。他见我俩推着车子,还有绑在车后座上的蛇皮袋子,便问我们是不是来打柿儿的。这时,叔叔便迎了上去,一面点着头一面又给那位大伯点上了一根烟。大伯并未接过叔叔给他点的那根烟,而是径直把我俩领进了屋。这时,我似乎才发现,山上的房子,虽然很高大,但是也很破陋。阳光从瓦缝里射了进来,屋里倒也是非常地亮堂。</p> <p>那位大伯,招呼着我俩落了座,又给我俩泡了两碗茶,然后从卧室里拿出了他自己的那杆旱烟枪,与我们相视而坐。我看见他的烟枪足足有一尺多长,枪身好象一根竹笛,而在烟枪的最前端,镶着一只略带金黄似乎又透出白亮的烟嘴。他一面陪叔叔说着话,一面又将烟嘴倒扣着朝地下磕了两下。那被烟枪磕过的地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土坑,而那个小坑里,刚好残存着那坨没有被燃尽的那种黄黑色的烟丝。</p> <p class="ql-block">叔叔一面吸着烟,一边喝着茶,一面又对老伯说道,老哥,今年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也没见着个上山打柿子的人呐?这时,只见老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今年天逢大旱,入秋气温又偏低,山上本就没有多少柿子了,即使树梢有几个,恐妨也不是那么很熟哇。此时,只见叔叔似乎也是恍然大悟了。于是,叔叔似乎半是心疼又半是安慰地对伯伯说道,怪不得,刚才在来时的路上,看到田里的稻穗不是很饱满,水库也快要见底了,溪流也还是潺潺的呀。说完,他俩似乎又都轻叹了一口气。尔后,叔叔又对伯伯说道,既然人都来了,不然还是上去看看吧!此时,只见伯伯似乎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我俩便各自地拿好了自己的蛇皮袋子,跟着大伯进山了。</p> <p class="ql-block">这边的山,又高又陡。我们三个人慢慢地向上走着。可能走了半刻钟的样子,只见此时的山地突然平缓开阔了起来。山上到处都是柿子树。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桑树和枫树。高大的枫树,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红红的叶子,更象是一团团红红的火,在半空中烧着。茂盛的桑树,叶子还是黄绿黄绿的。而这些柿子树,树顶上稀稀地挂着几个赭黄色的小柿子,在山风的作用下,一摆一摆的。只见大伯一面跟叔叔交待着哪些是他自己家的柿子树,一面就顺便往山下走去了。而此时,还根本来不及等到叔叔发话,我就三下两下地爬上了自己身旁的这棵柿子树。这时,叔叔在一旁似乎也是才要想起来了似的,朝我喊道,要小心啦,两只脚都要踩稳当了,再去摘柿子哈。可我哪管得了这些,伸手便去摘到了一个半黄不红的柿子,也顾不上它是干净不干净,就拿着全身还染着一层白霜的柿子,用手搓了搓,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吃得太急了的缘故吧,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地嚼,也没有尝出它是一种怎样的味道。而此时,叔叔也爬上了我对面的那棵树。他也摘了一个半黄不红的柿子,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吃了起来。他一边吃着,一边品尝着它的味道。只见他快要吃完了的时候,似乎是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并且还对着我说道,今年的柿子啊,入口好象不赶往年的甜,也可能是气温太低了的缘故吧;但是,细细地嚼过之后哇,觉着也还是很香甜糯口的啊!听他这么一说,我又赶忙摘下了一个柿子,也不知道是搓还是没搓,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这次我学着叔叔的样子,慢慢地吃,细细地嚼。这次因为吃得慢,所以才吃出了柿子的香甜!这次也让我真正地尝到了柿子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尝过了柿子,我俩便各自地摘将了起来。在我的这棵树上,一共只摘下了三十多个小柿子。可是,还没等我从这棵树上下来,叔叔却早已经爬到了第二棵树上去摘起来了。而在这时,我也不甘心示弱,决心要跟他比一比,看谁摘得更快,摘得更多。可是眼瞅着这些柿子树,我俩只摘下来了五六棵的时候,叔叔却说不能再摘了;原来,他是想着要给伯伯自己家里多留一些的;于是,我也只好想了一想,是嘛,我们俩总不能去喧宾夺主吧!于是,我只好轻轻地扛起自己摘的这袋柿子,准备下山了。我们俩一前一后地扛着自己摘的那袋柿子,沿着布满石子的山间小路,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等到我俩快要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只见老伯左手挽着菜蓝子,右手则拎着一只开水瓶,左脚站在门里,右脚刚想踩到门外,就要给我们送饭来了。就在这时,伯伯正好也扬起了头,他便看见我们俩已经站到了他家门囗了;便问叔叔道,看你们背的柿子都不是很多,怎么这么快就下山了哇?只见叔叔轻轻地用左手拂了拂自己的前额,并且微微地一笑,又略有带些惋惜地对着伯伯说道,今年山上的柿子啊本不是很多,我也得给您老稍留一些才是啊!就在这时,只见伯伯轻轻地对着叔叔又点了点头,顺便把我俩都让进了屋。</p> <p class="ql-block">进屋之后,大伯便招呼着我俩吃过了午饭。饭后没过多久,叔叔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还有他昨天在家里就准备好了的半袋大米,要拿给大伯;可大伯说什么也不要,他一面推辞着一面说道,你们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赶过来,这摘下的柿子又不多,我哪里敢收你们的东西和钱呐?叔叔见伯伯再三地推辞,只好悻悻对他说道,老哥,钱您老不收可也罢了,然是这米,您就收下吧!叔叔又说,这里的山高田又少,今年又逢干旱,稻谷的收成也就更少了;而我那儿,处在河边,水稻连年丰收,我们的稻米很丰足啊!叔叔还说,要不是看见路远,应该再多拿一些来,那才好哇!可能是因为叔叔的诚垦打动了老伯,伯伯终于收下了那半袋大米。这时候,只见叔叔一边去绑着他的那袋柿子,一面又同大伯寒暄了起来,我则树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着,却也是早已经绑好了自己摘的这袋柿子,就等着叔叔一起下山了…………</p> <h3>  </h3> <p class="ql-block">——然而,时节不居,岁月如流,日子如白云苍狗般从我们的身边悄悄地溜走,三十年的光阴,只是弹指一挥间。未曾想到,就在今天,我又回到了这座久违了三十年的小村庄;我又踏上了这一方经常闯入了我梦中的土地;我又爬上了这一座时常飞进了我心中的柿子山;此时此刻,映入我眼的,依旧是这漫山遍野的,挂满金黄色硕果的柿子树…………此时此刻,我好想好想,去看看当年的老伯…………此时此刻,我也好想好想啊,踩着那辆单车,陪着我的叔叔,畅游在那个洒满星光的夜晚,嘻行在那段秋风相伴的路上!…………</p> <h3>  </h3> <h3>文字:皮犇</h3> <h3>图片:网络</h3> <h3>写于:三亚</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