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长度

风云渐起

　　爱，有长度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原来，我都是走着上下班。早上六点钟起床，一家三口吃完后，妻开着车送孩子到学校，然后回家，我则走着上班，到单位后才7:30。烧上水，冲上茶，打开电脑，梳理当天的安排，开始一天的工作。中午，我一般不回家，在单位吃。晚上下班后，再走着回去，到家后快七点了，妻已做好了饭，我坐下就吃。吃完了，有时还出来遛个弯，到三合文化市场欣赏一下字画奇石，到超市里看看市场行情，回家后倒上热水，泡泡脚，看看书，十一点钟睡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如果有人问我爱她娘俩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当然爱！如果要给“爱”加一个长度，我觉得是每一天，永远都“爱”！

　　但是，如果让妻来回答这个问题，她会说——“不”！男人的爱，常常埋在心里，很少展露；女人的爱，却要看得见，摸得着。在妻的眼里，我只知道忙工作，不太顾家，不管孩子，不够体贴，我不配说“爱”。每次听到她这样说，我感到很委屈，也很不理解，我觉得她太苛刻了，甚至有些不知足。

　　多年来，孩子学习上的事多是妻负责。每次学习上遇到困惑，我只是鼓励孩子，让她第二天找老师或同学问，自己来解决；受到委屈，我让孩子多从自身找原因，她嫌我不站在她这一边；妻每次怨我不顾家，指望不上，我以工作忙为由，据理力争；妻在检查、辅导女儿学习时，经常发生争吵，我居中调解，当老好人，最后却费力不讨好，她娘俩联合起来批评我……

　　三个多月前，二宝出生了，接送女儿、照顾全家的重担自然落在了我的肩上，这也是一年前我拍着胸脯庄严承诺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九月份，女儿开学了，从妻手中接过象征着权力交接的车钥匙，我信心满怀。

　　每天早上5:40起床给女儿做饭，吃完饭后送其上学。回来路上经过早市，在路边停下车，拿个袋子到早市上逛一圈，买点新鲜便宜的时令蔬菜。回家后，二宝没醒，妻还没起床，我抓紧时件给妻做早饭。中间穿插着洗脸刷牙，洗涮衣物。这锅碗瓢盆交响乐一起，二宝很快就醒了。忙完后，抱起二宝，让妻赶快去吃饭。妻吃完后，我赶紧吃几口，时针很快指到8点，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放下筷子，踩上油门就往单位赶。到单位后，一上午各种的忙。为了防止忘了时间，我定了闹钟，11：30，闹钟提醒我，该去接孩子了。如果路上不堵，20分钟到学校门口，12：10到家。为了能够节省做午饭等待的时间，我们请了个钟点工，为的是这个点到家能够坐下来就吃。12:30，吃完饭，赶紧撵着女儿去睡一会。半天没见，甚是想念，接过二宝逗一会。30分钟很快过去，我再送女儿去上学，到单位后，接着进入工作状态。实在困了，就蜷在沙发上眯一会。有一次，被同事偷偷拍了图，发到微信群里，美其名曰：“葛优躺”。下午的时间过的更快，办两三个事的功夫，天就黑了。五点前后，最怕开会，一开会准耽误接孩子。为解决按时接孩子的问题，我有二个应急预案。一旦预感到下班无法准时接孩子，我会给朋友打电话、发短信，请求捎带，或者干脆和孩子说好，看不到我，就直接自己走着回家。回到家后，我抓紧吃饭，吃完饭后，孩子复习功课，妻检查督促，我则接过“二宝”，让妻换换手歇歇。

　　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从家到单位4公里多一点的路程，一天好几个来回，竟要跑近30公里，一年1万公里。而这，仅是接送孩子一项。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三，11年的时间，妻已经跑了10万多公里，可以围着地球转两圈半。这是妻爱的长度，我才刚刚开始。原来，妻每每抱怨累，嫌我不顾家，我认为她不理解我，看来，我当时是真的不理解她。

　　晚上，如果很快把二宝哄睡了，我就可以出门走走，但问题是这家伙一般睡不熟，所以，就连“晚上出门走走”的愿望也成了奢望。一年前，我曾许下承诺——每天走够10000步；无法出门走路，只能在家里走，而且还是负重走，抱起二宝，在客厅与餐厅、卧室之间“走步数”。有时一晚上居然在家里也能走10000多步，细思极恐！

　　现在的日子真是太“赶”了，紧张、忙碌，一直在追着时间跑。有时想梳理一天的事情，竟想不起这一天都做了什么，想不起来吧，却又感觉一天到晚安排的很满，身心很累！我原来都是十一点睡觉，现在居然有时九点多就坚持不住了，趴在二宝旁边跟着睡着了，实在是太乏了。放下孩子后，看会书吧，眼皮就像是抹了胶水，或者是加了磁铁，老是往一块贴，贴住就撑不开；坐在沙发上泡会脚的功夫，竟然也能睡过去。我原来说妻好睡觉，现在我也被传染了，忙完一天，只想睡觉！

生活，本就平淡无奇；日子，就这样在步子间流淌。

　　看到一则漫画，题目叫《小蝌蚪找妈妈外传》。图上，一只青蛙坐在荷叶上，一群蝌蚪游了过来，看到青蛙，高兴地喊，“妈妈，妈妈，可找到你了”。青蛙问，“作业写完了吗？”小蝌蚪听到后，吓得扭头就跑。“快走，快走，她不是我们的妈妈”。

这不仅是一幅漫画，这就是现实。

　　我不是女儿的司机，我是她父亲。所以，我不会浪费与女儿每天在一起的时光，我会利用接送她的时间和她探讨学习和人生，比如：“作业写完了吗”“最近字迹有些潦草，现在不是练连笔字的时候”“老师在群里说数学要改错，我回去要签字的啊”“今早英语听写为什么没有全对？昨晚你不是都记住了吗”“最近思品成绩不行，要加把劲”“老师说要……”

　　一开始，女儿还很有耐心，回答起来很平静。慢慢的，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嫌我唠叨。我唠叨吗？对于她的这个评价，我感到很冤枉，“唠叨”一词，那是她妈的专利！很快，她烦了，不让我谈学习上的事，嘴都不让张。我立即纠正她，“我是你爸爸，我必须对你的学习负责，这也是老师给我们家长布置的作业！”“行了，你少说几句吧，乱死啦！”“学习，学习，你们整天就知道叨叨学习，我难道没有学吗？”女儿竟然和我急了，几次甩车门而去。气得我，坐在车里好长时间没动弹，脸憋得通红，心嘣嘣的跳，手发抖，真想追上去教训她一顿——

　　以前，娘俩在研究学习时，经常性的，话说着说着，突然间嗓门就抬高了八度。因为一个题、一张试卷，两个人可能吵半天，争吵的过程中，能把10年前的事都翻腾出来，这些旧事哪怕有成千上万，也要一个一个的分出个谁对谁错。我经常说妻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太急，不够淡定，可是，当现在女儿也常常用话堵的我胸口痛时，我也不淡定了。

　　我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只是做了一名家长应该做的——配合课堂教学，检查、监督她，可我并没有批评她，也没有笑话她，她竟然这样不尊重我？一想到这些，心生烦恼，真是生无可恋。后来又一想，也许是我的方式方法不对，她还是孩子，我应该首先保持冷静的。无论什么事，一争吵起来，再简单的事情也会搞复杂了。

　　哈哈，还真是这么回事。每次说起女儿气我的种种情形，妻忍不住就笑，说我：你现在知道我原来脾气为什么不好了吧！是的，妻的不易，我现在知道了；教育孩子的烦恼，我也体会到了。在教育孩子方面，并非因为我们是家长，就是教育专家，其实，在教育孩子这个问题上，我们也是学生，也需要一步一步来。

　　原来我认为我对妻女的爱是每一天，有一生那么长，其实与妻相比，我做的远远不够，我的这个长度充其量是断断续续的；原来我嫌妻在教育孩子问题上不够冷静，盯的太紧，要求太严，责之太切，其实“痛”是源于“恨”，“恨”是因为“爱”！

　　急归急，生活中，如果抛开“学习”、“作业”、“考学”、“前途”这些字眼，女儿其实很懂事的。记得女儿刚上小学时，妻病了，起不来床，我又不在家。女儿一个人跑到小区门诊，给妻拿了药，端水给她喂下去。我酒场多，回到家踉踉跄跄，女儿就劝我少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

　　这虽然是些点点滴滴，确是客观存在的。有时争吵起来，说起她学习、生活上的种种不是，常常忽略了她的这些爱，她很委屈，认为我们只关心成绩，根本就不爱她。

　　爱是相互的，只有当一方的付出让对方接受时，这个“两点一线”之间的长度才存在；否则，这一方的付出，只会被对方视为伤害，从而排斥它。因此，爱，不是不假思索的赐予，要让对方感受到这是对她的爱，更要热烈的拥抱来自对方的有时不易察觉的哪怕是一丝丝的爱，互动搅动，合体合力，努力增加爱的粘稠度。

　　只有有弹性和韧性的爱，才更长、更持久——

——本文发表于《山东散文》201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