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沧桑西善应

飞雪呈祥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千年沧桑西善应</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01 </h3><h5 style="text-align: left;">一条小河正缓缓向东北流去。小河清澈见底,一群小鱼在河中撒欢,它们时而潜入河底,时而跳跃水面,时而同伴间窃窃私语。这条河就是安阳人民的母亲河——洹河。洹河的两岸是千百年来淤积的沃土,这里是太行山环抱的一个狭小盆地,放眼望去,不能说是千頃良田,但少说也有千亩土地.正是这两岸肥美的褐土.养育着一个千人的村庄---应洛镇。</h5><h3>温暖的夕阳笼罩着村落,仿佛给小村披上了一层暖暖的柔纱,远远地可以看见有人赶着牛羊归来,隐入小巷深处。我正看见一位慈祥的老人拄着拐杖,依着柴门望着远方,等着放牧的孙儿归来。村的四周绿油油的麦苗正在抽穗,而蚕儿成眠桑叶已经稀疏。这时,远处传来鸡的啼叫,田埂上农夫们扛着锄头回来了,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絮繁闲话。</h3><h3>啊,好一个静美的村庄。</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恬静安祥应洛镇, 静卧洹东沃野坪;</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炊烟袅袅绕墟落, 莺燕语语麦苗青;</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学童书塾唱《论语》,禾夫桑田沐春风;</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文人挥笔歌逸致, 墨客丹青绘闲情。</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02</h3><h3>这平静祥和的生活被一场洪水冲得支离破碎。那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太行山下了特大暴雨,山洪蛮横地袭击了应洛镇,村落一上午成了泽国。洪水退后,一半房屋被冲垮,就这样遮风避雨的居所没有了。乡民哀号,痛心疾首。难过之后,乡民们开始寻求一个永久安逸的居住之地。啊,何需寻觅,西岸的那块近百亩的地块不是理想的福地吗?哪里地势平缓且明显高于应洛镇,一般不会被洪水淹没的。不靠皇帝不靠天,乡民说干就干,你帮我,我帮你。自采石材,自烧石灰,砍回木料,买来屋瓦。他们动手了,手磨出老茧,累酸了腿,压弯了腰,肩膀的补丁少说也有三层。历经三年艰苦卓绝的奋斗,一个崭新的村庄初步落成。</h3><h3>这个新村有了新的名字——西山印。(因其坐落在西山脚下而得名)</h3><h3>历经几十年拆建、补建,一个布局合理,颇具封建色彩的村庄屹立于洹水左岸。人们又给村庄起了更为优雅的名字——西善应。寓意善良的报应。</h3><h3>西善应村南北长四百余米,东西宽约一百八十余米。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贯穿南北。这条路既是村庄的中轴线,又是洹河上游村的交通要道。赶着驴骡牛马的商贩每天行进在这条路上,马蹄声滴答滴答地撞击着石板路面,演奏着悦耳乐章;货郎摇动拨浪鼓,吆喝着,引来大娘小童,他们纷纷拿出零钱、或找来一团头发,换取自己的所需之物;闲暇的老者,三三五五聚集于路的两侧,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咯着。出工的走亲的来往于石板路上,络绎不绝。三米宽的道路可谓热闹非凡。夜静了,南北拱圈的扎栏落下,人们又安祥地栖息于静静的村庄。</h3><h3>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村里虽房连着房,院连着院,但是一片区域居住一个家族,几无旁姓的格局已经形成。最北端主干道上下分别叫北坎台、油坊家,住着宋姓两个分支。明万历初年高祖宋仕昌从林县采桑迁居于西善应,万历18年(1590年)千古葬入九里沟老坟。路上往南分别是申家胡同,当路街。望族杜家始祖杜瑛(元末明初隐士、诗人、教育家)的后裔在当路街建豪华宅第。杜家后人布及杜贺坨、天喜镇、圪针艳等村,成为当地望族。路下油坊南是康姓家族的居地,通往洹河的小路叫康家河坡;小路南住着几家姓申的,再往南是王家崖头,崖下的洹河深水处叫王家坑,坑深3米有余。这样的居住格局,是最先迁居于西善应的先祖们布下的。</h3><h3>西善应村封建工业颇具规模。从北宋始政府便在楼上坡建设瓷瓦窑(官窑),规模达十几亩土地,历经宋元明三代七百多年。官窑品种繁多,据现代淘古人和文物贩子口述,挖掘出的古瓷有瓷碗瓷盆,精致酒樽,酒瓶,大小牒器,砚台笔头等各色器物。一九七0年楼上坡瓷瓦窑被安阳县人民政府定为文物保护单位。清代,本地有钱人吴氏邀山西一大财主到我村十四亩地开煤矿,矿井挖了十八丈深始见煤层。那时,窑主是不下矿井的,带工者是吴氏本人,当看到岑亮的煤层时,邪念也便充斥了头脑,悄悄地告诉工人咱们没有挖到煤,挖到了河卵石,并偷偷做了手脚,拾了一堆河卵石卸到井下。遂向矿主报告这里挖不到煤,已经挖到了淤积层。矿主问工人,工人也答这里不是采煤之地。眼看经营煤矿无望,山西老板便打道回府。山西财主一走,吴氏令工人赶紧复工,很快就挖出几千方上等好煤。囤积煤的地方至今还叫老煤沟。无奈天不作美,煤还没卖,一场暴雨冲得煤场干干净净。有人说这是对吴氏昧良心的报复。正可谓“天作孽,尤可违。人作孽,不可活”。</h3><h3>西善应村的商业无比繁荣。整个街市商铺林立。各店铺门匾鎏金程亮。</h3><h3>(1)手工作坊的繁荣</h3><h3>宋家油坊飘香方园四五十里,每天挑担的到王家辿、西下洹、老鸹岩卖油换油,推车的则到曲沟龙泉一带经销;</h3> <h3>“宋家麻绳质量好,七天浸泡未湿心”,赞的是宋吉恒师傅带领他的族弟吉朝、吉保以精湛的技术和上乘的质量赢得客户一片青睐,后来弟几个把麻绳铺开到了水冶,打出一片新天地;南沟刘兴旺染坊染遍岭东岭西四乡百村,用着皆都喝“彩”:“一坊染出七彩色,牡丹衣衫凤被褥”;村里开有一家粉坊,绿豆粉条晶莹透亮,吃起来非常劲道,红薯粉条香甜爽口,更有那粉浆饭喝了三年回味。 </h3><h3>(2)林立的店铺</h3><h3>杜天兴经营一家不小的粮行,这个粮行是二十里三十里的粮食集散地,丰收了的富户留足了人畜口粮,将剩余粮食卖到粮行,粮行再将这些粮食卖到安阳、水冶、鹤壁等市井,粮行生意年年红火,正可谓“东西南北好运,八方一片金谷”;村内光饭铺就有四家:黑老东的“惠邻饭庄”,申玉堂的“香溢四方”油条铺,王双成、王双的弟兄烧饼胡辣汤,杜金宝、杜财宝兄弟“仙客居”酒楼。每天赶脚的、做买做卖的、家里来客的都要光顾一下饭铺,来这里就着香酥的烧饼喝碗热腾腾的胡辣汤,或吃一碗咱河南牛肉烩面;到了冬天,劳作了一天的农人收了工,傍晚便三三两两的相邀在饭铺里,就着茴香豆、鹿角丝、豆腐干、小炒肉,美美地吃着,劝酒声、猜拳行令声、喧嚣声充斥酒肆抑或惊扰了四邻。有的饭铺还开有赌场;杜万的开有制革厂,制作皮袄皮鞋、腰带鞭梢。祖传技艺做工精良,远销彰德卫辉两府。</h3><h3>田杜成开了杂货铺,宋来生走街串巷卖货郎。一个村庄一个市井。</h3><h3>西善应和张二庄合办的三清庙会规模之大令人刮目,北到三清庙,南及断肠河,南北三里。整个三里河滩人山人海,庙会和物质交流并兼。会上商品琳琅满目,大到牛羊牲畜、犁耧锄耙、衣柜桌椅,小到成衣布匹、鞋袜帽子,针头线脑、特色小吃、家用工具,无所不有;孙兰香、崔兰田等知名剧团交替到会助兴;玩西洋景的吆喝着:猛张飞痛打督邮,打的顺嘴流血,不流血来不要钱,不流血来不要钱,引得小童纷纷朝这边挤来;跑马上杆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小丑越发卖力地表演者,观众的手掌都要拍红了;社火、抬阁也不甘寂寞,纷纷到庙会上一展风采。善男信女到三清庙烧香拜佛的络绎不绝,他们既敬仰包拯海瑞为民作主、惩治贪吏的清官,又怀念介子推的“割股奉君”“不言禄”的义举。每年的正月二十四是庙会,正月二十二村里的人们便忙碌起来了,扫宅院,割猪肉,发面团等候远来的客人,一度庙会,就像过了一个大年。</h3><h3>西善应还是一个武术之乡,村里习武之人占有三分之一,武艺精湛之誉闻名十里八乡,令人钦佩。杜学福的大稍耍起来龙飞凤舞,使人目不暇接;巽子是冷兵器的一种,它就是枪头尾系一根5米余的结实绳子,靠绳子的惯性拉动或松开使枪头击中对方,从而得到杀伤作用。巽子传人宋吉庆筛起巽子来风起云动,令尔目不暇顾。咚嚓,咚嚓,咚咚嚓嚓,咚嚓--。鼓点声逗停,“耍出故事来了”舞者亮声喊道,“什么的故事来了?”“拙老婆拐线子”“光见你拐来不见你卸”“能拐就能卸”“卸出来让我们看看”“打开家伙”,于是咚嚓,咚嚓,咚咚嚓嚓,咚嚓----的鼓点声重又响起。听老年人说,邯郸有号称巽子王的艺人很是不服气。一年庙会便来到表演现场,面对宋吉庆的巽子泰然屹立毫不避让,尽显英雄气概。宋一看这是找事的来了,我若收住招式,岂不玷污了巽子宋的名字。于是巽绳一撒巽头直奔邯郸客人而去,刷啦一声,客人的四个布制扣子不见踪影,观众看时,邯郸客人只有胫下一粒扣子尚存,那客人先是一怔,而后振了振精神,看你怎样把我颈下这颗扣子扯下,莫非让我这颗项上人头落地?说时迟,那时快,客人和观众还没反映过来,刺的一声,最后一颗扣子也无影无踪了。客人却毫发无损,对宋吉庆敬佩至极,遂两人结为挚友。还有那小炮锤刚柔相济,小刀拨枪灵动无比等上了台面的技艺。大年初一至初五、正月二四庙会是武术队尽显风流的绝佳时机,他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表现得淋漓尽致。武术队里不乏面向白净、身体矫健之后生靓男,惹得倩女们心跳脸红。我的娘诶,赶快找人去提亲,迟了成了别家郎。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洹畔阳地一古村,屹立千年西善应;</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历代儿女多奇志,匠心巧手绘繁荣。</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庭院整肃街成景,一村俨然一市井;</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作坊制成优品物,店铺温馨慰人心。</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意识兼有道法儒,三清庙宇供神明;</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武术之乡誉彰德,百年文明代代承。</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03</h3><h3>洹河之水一跃千里,入海河直达天津,沿洹两岸是广褒的华北平原。洹河在春夏季很象温柔的少女,到了汛期就象一头醒狮桀骜不驯了,她咆哮着肆意吞蚀着近岸的庄田,尤其给安阳、河北魏县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1958年安阳地区行署在张二庄村下游一千米的地方修了小南海水库大坝(防洪性质),西善应村便成了小南海水库中央区。一九六三年农历六月连续几天的滂沱大雨激怒了洹河,洪峰涨到一丈余高,但巍峨的大坝挡住了她的去路,六月十九清晨河水淹没了西善应。所辛大水来临时正是黎明,村民全部转移到崖头之上,人员是安然无恙了。但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座房屋倒塌在汪洋之中,三两头猪趴在屋架上拖着面袋,就着河水,填饱了肚皮,它们是不会悲伤的。泽国中偶见有骡马在水中挣扎着向岸边游去。木质家具、轻质物品凌乱地漂浮在水面,动物浮尸飞满苍蝇······没有地方住,六七十人挤一间五六十平方的房屋,背靠背坐地休息。没有食物,舀一瓢雨水就着炒面就是一顿美食。饿哭了孩童,饿昏了病人。一直等了三天陆续有亲戚朋友沿山担岭、劈荆斩蒺送来了食物,灾民总算暂时度过了难关。</h3><h3>擦干眼泪,抑住悲伤,不屈不挠,重建家园。</h3> <h3>经过几个月的建设,三个自然村庄落成。分别是老西善应村上崖头,马头山坳的南郊,小泰山西侧靠北的东山。但他们仍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西善应,大队部设在崖头上。由于三个自然村聚居比较疏散,开会工作有些不便,于一九六八年三村分治,自然村成了行政村,崖头一袭西善应村名,其他两村就是现在的南郊、东山。</h3><h3>生产队时期,村里大力兴修水利,革新灌溉工具。辛福一渠绵延三里,凌驾老村之上,它的水源来自电力抽水机;为了节省能源,人们又修了辛福二渠,它利用水的力量冲动扬水机叶轮,水被提升十五六米;此外还有马拉水车,人力水律等灌溉工具。完善的水利设施使得西善应千余亩肥沃土地摆脱旱魔侵袭,粮食年年得以丰收。人们也过得安逸满足。</h3><h3>七六年始,水库试探蓄清,(断断续续)村里一千多亩良田被淹没,人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躬耕于七沟八墚的些许薄田,家家生计难以维持。人们就尝试外出打工(那时叫搞副业,集体性质的),有了那时的尝试,后来人们索性甩开了膀子参加中国城市建设。他们丢开了农业,远离了家园,大部分安家于城市。 据统计,近些年西善应人在安阳、水冶买房有160余套 ,加之2017、2018年签约整体搬迁的龙泉商品房、水冶公租房、善应南海嘉园安置房等170余套 ,村中整体迁出率占比98%。 </h3><h3>如今的小南海水库碧波荡漾,两岸山色青青。林间小鸟唱枝头,水中鱼儿跳橵欢。抬眼望,山嵌着水,水衔着山,水天一色,鹜飞九重。水面上钓着爱锦鲤,渔歌唱晚舟又是一番景象。好一副壮美山河画卷,引无数骚客前来观澜。诗曰:“杨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h3><h3>但西善应村面貌依旧,一袭砖瓦平房,有的已有裂缝,更有残垣断壁岌岌可危。村里依稀可见一些老者懒懒地嗮着太阳,悠闲的唠咯着,或三五人嬉笑着玩着纸牌。</h3><h3>库区人因水库付出了巨大牺牲——失去家园,重建家园。换来了洹河下游人们的辛福安澜,确保了安阳工业水源安全。</h3> <h3>我在思索着一个问题:旧时西善应繁华无比,盛达百年,现在却如此衰落了呢?难道说是一次洪水荡涤了村里的手工业、商业基础,抑或是国家城镇化脚步的加快,或曰是“有车有房,娶媳妇不忙”的观念使然?</h3><h3>乡民啊,无论你飞多高,走多远,记住,西善应是你的根,有你的魂,那里有你的先贤在安息,逢年过节别忘了到他们坟头上烧柱香点口水,也顺便再看一看生你养你的故土。</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背依青山前临渊,昔日繁华不重现。</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村中弟子羡城市,万般辛苦营新苑。</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鹰飞长空影渐远,依依回头恋乡田。</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旧土生身养育尔,常忆乡愁怀故园。</h3><h3> 宋雪成</h3><h3> 2018年岁末</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