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三、“守营”</h1><h1> 渑池兵站虽归总部领导,无论从人员、装备的配置,还是营房地盘的大小,真还穷酸的可怜。除父亲一人住进小院房屋,分队的同志们全部在外面安营扎寨。工作时,手下就一个战士,行军当挑夫,工作当充电员(特殊道路情况下,马匹不能通过时,靠人力搬运的战士,开机时专摇发电机)。当然,前站分队此时已经不止十六个人了,警卫班已经发展成警卫连,警卫班长提拨连长了。光杆的侦察参谋,也成了特务连连长。虽说两个连也就100多人,但每天总有一个连在训练,几十个新兵蛋子的操练声,杀声阵阵, 喊的我父亲心里痒痒的,他向参谋长建议,要求空闲时间参加特务连的训练,可得到的却是一口回绝。</h1><h1> 兵站的电台业务不是很繁忙,加之电台的元器件,十分的珍贵,即使是开机工作、学习训练,也规定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也可以说是让机器通电发热,防潮罢了。曲不离口,弦不离手,每天练习发报的手脚还是要到堂的,虽然只是空敲震导器,不开机,但也要寻找感觉,要细心体会。无论白天黑夜练习,一口气就打完一张报纸,在延安发报的速度就已经了得,练发第二遍的话,意义就很小了,因为电码译熟了。父亲当时的功底,看汉字,就能敲打阿拉伯四位数字的电码。如果是机要员或首长编译的数字密码,属于无障碍敲击——初级。闲时,挑夫把桌椅设备擦的锃光瓦亮,收集旧报纸,也成了挑夫不用安排的工作之一。</h1><h1> 学习工作的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 持续几天,空闲就想打瞌睡。学习累了,年轻人总要动一动,但既不能俩人对拳,也不能练起跳投篮,更不能跳起攀高,因为其它参谋个个伏案工作,你就不能搞出太大动静。无奈就反复擦枪,拆了装,装了拆,一天十几次,连挑夫也看会了。有一天,见参谋长骑马走远,父亲让挑夫拆卸装配了一次匣枪,动作虽慢,但不用提醒,全凭他自己完成。看来世上无难事,只有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从那一天开始,父亲已经开始练习闭眼拆装匣枪了。但任何新鲜的事情,在好学的年轻人手里,只要盘弄二三天,一样没劲。</h1><h1> 每天实在坐不住了,就练俯卧撑、站马步,练手枪移动瞄准,上午左手练一小时,下午右手练一小时。而且不能平行瞄准,因为来人一进院子,你对准的人不是首长就是参谋,只能转身对着屋顶的鸽子、家雀和随风摇晃的枯萎瓦葱,这既解决了枪口不准对人难题,又接近了实战化的要求,瞄的是活动目标。但每天老三样的练习,还是枯燥无味。只要首长不在,那些绘图的参谋,就会朝窗外的父亲开玩笑,你准备调高炮部队?对,就打报告调特务连。报告交给参谋长,参谋长认真看完,然后不假思索的说道“你把通信员的职责、纪律、工作方法公正写好,贴在墙上,教会大个(挑夫)以后,每天早晚可以去参加训练一个小时,大个何时叫你,你必须二分钟内奔回司令部。”父亲喜出望外“是!”工作学习的积极性一下子又调动了起来。</h1><h1> 一连十多天,军体拳、捕俘拳、空手夺械、刺杀、特别是步枪瞄准,这一次可要好好体会一下了,父亲一直不善长静态精度射击。所有这些,在延安全部学过,除步枪卧姿射击以外,其他成绩全部前三。生龙活虎的连队训练,事随心愿,还当真把自己当成连队背手枪的战士了。但领导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一是报务员受伤会影响工作,二是操场距司令部仍有二分钟的速跑路程,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有影响工作的可能性存在。但首长用才重在疏导,“小孙,你天天在特务连吃小灶,是不是你也该照葫芦画瓢,举办一个训练队,培训几个通信排”。“特务连你就不要再去了,抓紧时间把训练队的方案整理出来,要两套,甲方案比照通校的。乙方案嘛,搞一个超短期的,特勤的单科方案。”然后诙谐的调侃,“轮到报务员拼刺刀,耍大刀片子,我们的兵营早就给敌人端掉啦。即使没有敌人来,兄弟部队和友军还不笑掉大牙。你说呢?”可父亲心里想,没本事,临死怎么拉个垫背的呢?一个鬼子不杀,还叫军人。工作是组织上的,尽心尽力就行了,军事技能,是一生杀敌的本钱啊!狭隘的个人观念,恰恰反映了一个热血青年的杀敌斗志。</h1><h1> (转下图之后)</h1> <h3>(取自美友空谷幽兰的图片)故事中的磨盘整体比这个高大得多,基石是几大块的石头组成,整体托盘特别大,上下磨盘大致一样。</h3> <h1> 四、中原大营</h1><h1> “向前!向前!!向前!!!”前站分队阔气了,威武雄壮了起来,而今是前卫部队,三个连。光杆参谋已是前卫部队的先头连长, 前面还有尖刀排,……开拨的目的地一一溝竹。</h1><h1> 溝竹就是现今的确山竹沟,不要小瞧了,这可是第一个中原局的中军营盘,统驭着黄河以南的八路军和长江以北的新四军部队,地域东起江苏海滨,西至豫鄂西广阔的沦丧国土。先后发展起来的主力抗日武装,有新四军二师、三师、四师和五师,各师主官皆为中原局(后华中局)委员。中原局领导着鄂豫皖苏党政、及军区军分区,其发展的武装力量,是原皖南新四军的十倍之上。种子部队有红二十五军、红二十八军,包括中央红军、陕北红二十六军、陕北红二十七军、红四方面军、西路军的部分干部战士,以及鄂豫皖老区的零散红军。</h1><h1> 本篇之二封面上的二层小洋楼,暂且比喻中军大营,执掌帅印的是胡服同志。集中的第一天,有600多名指战员和机关干部,而且,队伍还在一天天的不断壮大。古有撒豆成兵的故事,当时的革命者就是点豆的农夫,官方用语则是播种机和革命的种子。</h1><h1> 电迅室在洋楼的一层,四部电台八人三班倒,灯火彻夜通明,滴滴答答的发报声不绝于耳,还蛮有小延安的气氛。到竹沟的第三天,通信培训队(排)正式成立,我父亲和另外一名同志任教员,局组织部门根据各单位推荐,第一期就安排了四十个学员。按照通校的教程进行测试,经过分类筛选,九个学员初步具备了学习报务的条件。另外,五个学话务,六个学外线,二个学修理,剩余三个女同志调卫生队,十五个男同志,经五天强记培训,留通信科担任通信骑兵,不会骑马的,分配到团连担任通信员。恰恰是这些当通信员的,则在很短的时间里,经过几场小小的战斗,成长为连排长。</h1><h1> 这些同志在下连队前,还演奏了一部插曲。他们大多初中以上文化程度,一大半在各级首长身边工作过,就因当不上报务员,又回不了原单位,还要下连队。一时想不通,要讽刺奚落一下比他们还年轻的教员。五六个人一捣腾,围住了我父亲,“我们要下连队了,还没有见过匣子枪,教员给我们看一眼。……”我父亲“嗖”的一个箭步,跳出人群,纵身起跳,站在磨盘上。一边审时度势,一瞥“首要分子”,一边跟大家解释,“枪是一个战士的生命,是不能交出来的”。“我们也是战士,只是看一看,教员不要小气”。”你们在部队的时候,是不是首长的枪想看就看?”情绪激动的学员一哄而上。内部矛盾一但失控,毕将演变为夺枪事件。情况紧急,容不得我父亲细想,他从磨盘上飞身跃起,劈腿一脚,踩压在第一人的脑瓜顶上,借着惯力,轻飞如燕,凌空跳出众人圈,落地瞬间,三指己点向前人左胸,手出人翻。闹腾欢畅的一看这阵战,撒腿就跑,只恨爹妈给的腿短,就差零点几秒,还是有一个被我父亲一腿扫倒。最惨的就是他,一个踉跄,迎面扑地,满嘴啃泥,三分钟后才醒过来。第一个踩头的倒下后,没大碍。被点了左胸的,足足疼痛了三天。</h1><h1> 站在二楼“观战”的首长,在参谋长的介绍下,频频点头,“哦,原来是社高班的,同行啊!”</h1><h1> 首长经常到电讯室,他可不是来专门看望大家的,大多情况下是在等电报,同时又在思考重大问题,不由自主的就走下来了。这一次见到我父亲,专心坐下,亲切询问,“武功师出何门啊?”父亲一下子站起立正,“报告首长,小的时候打架打不赢,偷学武功师傅几招”。”野路子啊”。“也不全是,教员有陕公的、通校的、社会部的、还请过抗大的,同公安局、保警旅也练过”。“就他们那几下?”首长笑道。“有一个还是很厉害的。”父亲说道“那个教员讲武豪同志的武功,可以从五六个小特务的手中打脱身。之后,专教我们如何从二三个小特务手中打脱身。 教员的示范讲解和反复操训,武豪同志也就成了我心中崇拜的偶像”。首长笑道“我看你就蛮不错嘛,听说你可以倒背电码?“我父亲也笑道“在延安还听说,有人可以背四角号码字典”。首长收住笑容,”你对电台工作有什么建议吗?”父亲不假思索的说“应将机要室、电讯室搬到二楼,一般情况下,传递由电讯、机要、办公室到首长。加急特急,直到首长,就要保证快跑在五十步以内”。“难道不能再近一点吗?是怕影响我休息吗?”父亲答道,“也不全是,会议室开会也会影响到我们监听”。“那好,中间再上一个秘书办公室。”</h1><h1> “我们挨打还关禁闭”。“关禁闭是轻的,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保卫干部接着说,“不想干了可以回去,不勉强。要想留下来的,必须立功,将功折罪,只有在阵前杀敌,才可能很快建功立业”。“当然,服从命令听指挥,守纪律是第一条”。 </h1><h1> 这几个战士在下连队前,领导特意安排通信科,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送别仪式,受训人员全体参加。 由我父亲完成匣枪三秒三靶的速射,这一次打的不是靶标,而是三个装水的大葫芦,距离也相对缩短了。随着三声枪响,三个葫芦就像几个男童比赛尿尿。掌声尚未结束,我父亲携枪来到大桌旁,用黑布蒙住眼睛,麻溜的把匣枪大卸八块,一边拆,一边擦净零部件,并从左到右,按顺序一一摆放。再把二十发子弹擦拭干净,整齐的摆在桌上一排。然后把擦好的零部件重新装好,放在右手边,并迅速将子弹一一压入弹匣,当压至第十四发的时候,科长当着大家的面从最后拿走一发,将第19发压完以后,父亲一摸没有第二十发,随即报告,“报告!第二十发子弹被人拿走。”随着沉闷的金属落地的撞击声,我父亲轻快走到声源点,下蹲单手像扫地一样,一手掌一手掌的扫摸。在扫摸到第七次时,终于检到,站起退回,在桌边摸到湿抹布,把手擦拭干净,再模到油布,把检起的子弹擦净,压入弹匣,插入弹仓。最后自解蒙眼黑布,向同志们敬礼,向领导敬礼,年轻的战友们爆发出热烈般的掌声。从同志们的掌声中,已经让领导体察到,这既是五体投地的佩服,更是认错的心悦诚服。领导举起双手,“好了,同志们!看了教员的表演,大家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你们几个学员的问题,暂不记载档案中,如有下错,两罪加罚,从重处理。”</h1><h1> 我跟父亲交谈过,把匣枪分拆成上百个零部件,蒙眼可以完成吗?“年轻的时候肯定可以练成,但毕竟不是我的专业,而且领导也不让练,说是狗拿耗子。就这点功夫,还是挤值‘跟班’的空闲时间,摸黑偷练的。往往是在桌子下面放个大方凳,拆枪的动作就在下面进行,即使突然有人查岗,玄机也在来人视线之外。正是摸黑偷练,才有蒙眼的功夫。还必须交代值‘正班’的徒弟保守秘密”。“大机关的电台值班规定两人,相互监督,特殊信号,才可以开双机,双人监听或收报。”说到这里,年迈的父亲还颇显遗憾。实际上,在他十八岁到四十岁的革命生涯中,岂止十次想更换专业,尤其是年轻时想转到战斗部队,单单请调报告就写了十多份。</h1><h1> 至于说蒙眼摸子弹,父亲说那尤如探囊取物,关键是安静,听到子弹掉在何处,心不急,则手巧。延安的师傅中,会修钟表的一大堆,钟表这个行当,能否入行,拜师第一件事情,就是听东西掉在地上的方向。</h1><h1> 父亲还讲过,在陕公,入党介绍人之一是同窗,入学前是一名地下党,绝活听钱响。没人时,他就在身旁故意弄钱响,并且老问我,听见多少钱?开始我觉得怪怪的,随便回答,八九不离十,因为他只有十个光洋。后来,他又东拼西凑借来十几个。三个月的日积月累,还能真真的听见有多少个银元的声音,听力在潜移默化中,有增无已。然而,党小组会议上,有党员同志提意见,“ 一个老党员,没事就玩钱,一身的铜臭味。”……区队长石果同志出面解释,“李践之同志,将来的工作去处,一是边区银行,二是军委总务处,三是到前方供给部。练习清点钱币,就是工作需要。”同学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当时在陕公学习的父亲,是作为聊城地下党的副书记,正在接受秘密培养。区队长是一位教员,也是父亲入党的第一介绍人。</h1><h1> 随着电台工作量的不断加大,经过首长安排,电讯室、机要室搬上二楼。通信科,话务班仍留在一楼。外线班,骑兵通信班在大楼外,人家可是最低级别配备电话的单位。 </h1><h1> 广大读者知道电台是传递信息的,但电台监听功能的发挥,往往是在漫长时间里,有时甚至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现有价值情报的。用一个不恰当比喻,就好比在大河里钓鱼一样,一天不咬钩的情况也是可能的,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父亲在潜心钻研的过程中,侦听到豫东北日军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把捕捉的信息记录在案,并及时报告领导。经司令部精密分析,并与周边友邻联系查正,日军在南进的途中,的确突然开始扫荡各地抗日力量。针对这一情况,中原局讯速报告中央、总部。并电告河北、山东的八路军部队。同时做出决定,命令游击支队,迅速向皖北出击,不失时机的突破封锁线,并抓住有利战机,寻求歼敌一路。事后,领导在大会上是这样表杨父亲的,这个情报的取得,不亚于歼灭一个鬼子中队,给予个人及全队通报表扬一次。</h1><h5>音乐下载:王岗岗《入党,八路军进行曲》。</h5><h5>图片下载:网络图片,有些美篇图片是征求过美主同意的。</h5><h5>故事情节:来至父亲30年前的口述。</h5><h5>谨以此篇纪念父亲入党八十一周年。</h5><h5> 二O一九年三月三日</h5><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