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样的岁月(二) <h1><font color="#39b54a"><b>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在天上,没有一丝儿风,就连四处觅食的鸟儿也不愿外出,躲在了阴凉的闲窑洞里,天上没有一块云彩,半空中,只有根深的老树依然舒展着身子,它们给地上的农民捧出一片绿荫,那些刚栽种的小树早已忍不住干渴而耷拉下脑袋在无声的叹息。地上,几乎是没有行人的。这时节,除非是有扛不过的事情非出门不可,人们绝不会冒失的外出。各家的大门敞开着,像一个个干渴了很久的嘴巴,悄无声息地支愣在那里。有几个门道里,慵懒的躺着狗,它们尽着力气舒展开身子,舌头吐出老长,腹部在不停地上下抖动着,而随着不停的抖动,舌头也在颤动。有几只狗还撒娇似的四脚朝天,八叉开后腿而毫不感到羞耻的露出奶子,前腿弯曲,好像是想拿一把扇子给身子扇风降温似的。<br></b><b> 每年八月份,黄土高原上总有这么一段时间,一滴雨都见不到,老百姓往往不用担心,这节气,他们总会不停地在田地间劳作,因为他们隐约听说并经过实践证实了“锄头底下有龙头”这句话。并且他们知道,越是在这时,锄倒的杂草会一根不剩的全部晒死而只留下庄稼苗,等到二遍地全锄过,这个时候,交给他们心中的只有等待,耐心的等待,只要一场透雨,你看吧,地里的庄稼喝饱了水,就像十四五的小后生,那个儿头手拔似的,噌噌地往空中窜,用不了几天,就形成了深绿色的“青纱帐”。这时候,你四下里瞧吧,大地一片绿色,只在地与地之间的空隙处,会间或地露出点儿诸如灰黄的颜色(那是田埂上杂草的颜色)。农民们此时,脸上是含笑的,因为他们看到了秋天丰收的希望,尽管收割回来的谷子、黍子一时半会儿或许一直不会换成钱,但看着自家粮仓里装满了粮食,农民的心啊,会像熨斗熨过一样,平坦而舒服。</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但今年,这天气热得让农民心里发慌。从玉虎得知自己考中之后到现在也已经过了近半个月,玉虎妈早从县城医院回来了,她自从得知儿子考中之后,心情舒坦了,病也好了,可是现在他又在为地里的庄稼担心。我们的老百姓啊,好像一辈子都生活在担心中。<br></b><b> 这天清晨,玉虎爹早早地起来,趿拉着鞋去地里看望他的庄稼去了。等他从地里回来,紧跟着门前的大树上落下几只喜鹊呱呱地直叫,玉虎爹抬头看了看喜鹊,心里说,叫吧,尽情地叫,一会儿太阳升高了,你又得躲起来了。玉虎妈看见玉虎爹脸上现出的愁容,就知道地里的庄稼肯定蔫儿了不少,连日的干旱,庄稼由起先的中午“闭晌”( 庄稼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在阳光最热的时候,缩起叶子,减少身上的水分蒸发),发展到现在一整天的不愿舒展身子,就是在早晨凉爽时也是这样。<br></b><b> “陈玉虎家吗?”大门口响起了自行车铃嘀嘀的声音。在院中洗脸的玉虎,抬头一看,发现是乡里的邮递员杨桂清。玉虎忙说:“是!”马上,杨桂清从车后的深绿色布兜里掏出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高高地扬起来,高兴地说:“恭喜你,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玉虎三步并两步地跨到门口,接过信封,按杨桂清的指点,在一个本夹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朗朗地说:“谢谢杨叔叔!进家喝口水,歇歇!”,“不了,我还要送信呢!小伙子,好样的!”说完,杨桂清蹬上自行车走了。<br></b><b> 玉虎拿着通知书进了院子,从窑洞中闻声出来的父母已走到了当院,玉虎说:“爹、妈,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听到录取通知书到了,玉虎爹和妈高兴得脸上露出了笑容,玉虎爹拍了拍玉虎的肩头又用手捏了捏,一句话也没说,反而眼里有泪珠在打转。玉虎妈边笑边说:“一大早,喜鹊就叫,可不是有好消息啦!”听到妈妈难得的笑声,玉虎妹妹玉玲、弟弟玉龙也从家里跑出来,看到玉虎手中的信封儿,知道是录取通知书后,姐弟俩高兴地抱住哥哥,玉龙还拽住哥哥的衣服,爬到玉虎的背上,一家人高兴地说笑着走进了窑洞,窑洞里不时传出来玉玲玉龙打闹的嘻哈声……</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连日干旱带来的苦恼,随着玉虎通知书的到来,暂时地悄悄地逃匿了。<br></b><b> 玉虎爹让玉虎妈给儿子掏出五十块钱,让玉虎进城洗个澡,顺便儿理理发。玉虎本来不准备去洗澡,更不想去理发,十几年来,一直是父亲用手动理发工具,为玉虎理“小平头”。他早习惯了这种发型——利索。可今天,禁不住父亲的一再劝说,他同意了。玉虎爹长舒了一口气,好像不能供玉虎上高中的那块石头经玉虎这么一答应挪动了位置而不压在心头似的。也确实,玉虎爹总感到对不住这个懂事、听话的儿子。<br></b><b> 玉虎进了县城,从理发店出来又去了澡堂子,他躺进了温水池子里,一下子,整个身子好像全融进了水里而找不到了。是啊,在同龄人中,别人根本没这种感觉,他们从来没有过像玉虎这样为家中操心的经历,更没有过像玉虎这样早早的帮家里劳作的经历,他们就是在暑假帮家里放骡、放马,其实也是为了到山沟里玩而不用呆在家里做作业。玉虎在温水池里躺了好久,又转到另一个凉水池子里,这样经凉水一激,他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紧接着,他站到了池外搓起了身子。<br></b><b> 玉虎洗好了澡,从澡堂里向外走时,他无意间从门口的大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玉虎自从上初中以来,还没有意地照过镜子。今天,澡堂几乎没什么顾客,即便有,玉虎一个也不认识,所以,他决定好好儿看看自己:一双大大的单眼皮眼睛嵌在两条浓黑粗短的眉毛下,高高的鼻梁仿佛在诉说自己的不屈与坚强,小巧而红红的嘴唇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嘴巴,整张脸上的五官长得都那么匀称,玉虎朝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露出了两排干净整齐的牙齿,看着自己胳膊上微微凸起的肌肉和高低适中、胖瘦恰好的身体,加上刚理好的新式发型玉虎挺了挺胸膛,从澡堂里迈出了大街。<br></b><b> 妈妈给玉虎的五十块钱,还剩下四十,玉虎原想着给妹妹和弟弟买点儿小吃食,但想想妈妈刚住院花了不少钱,还是决定不买了。他在县城里一刻没停地骑着车往回村的路上走,太阳好似没那么毒了,尽管临近中午,空中还隐约有了一点儿湿凉,太阳周围也有了淡淡的云彩,玉虎加快了骑车的速度,他或许感到要下雨了。<br></b><b> 一路上,玉虎也没停下看看路边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连日的干旱,已把地里的庄稼晒得缩起了身子,仿佛在苦恼地思考着自己的命运。</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回到家,家人正准备吃饭,桌子早已放在土炕中央,上面放了七八个盘子而又用碗罩着。玉龙坐在桌旁出神地望着桌上的盘子,玉玲也在旁边不停地和玉龙做着鬼脸。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充溢着并散发着炸油糕的香味。玉虎明白,爹妈这是在庆祝。<br></b><b> 玉龙见哥哥回来了,忙嚷着帮妈妈把罩在盘上的碗一一掀开放在了桌底下,盘里的青椒、黄瓜,西红柿、茄子高兴得和红白相间的猪肉一起瞪眼瞧着玉龙和玉玲。玉龙猛地用手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猪肉,马上塞到嘴里,并闭上嘴唇用牙齿不停地嚼着,好像是害怕玉玲从他嘴里抢出肉似的。<br></b><b> 妈妈看见玉虎回来了,从碗柜里拿出筷子放在桌子上。玉龙马上拿起筷子夹向了盘子,一旁的玉玲慌地碰了碰玉龙的手腕而眼瞅着玉龙,嘴却朝还在灶台旁忙碌的爹妈努了努。玉龙马上放下筷子,着急的说:“爹、妈,快点!”这家子,遇到像这样喜庆的事,是没有允许哪个人先动筷的习惯而必须等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然后才开始吃饭。玉玲、玉龙也没因哥哥从县城回来,而去看哥哥是否给她们买了吃食,这家人,同样也没这个习惯,除非是家里来了客人,爹妈才会去村里的商店买点儿新鲜食物。<br></b><b> 终于,油糕端上了炕,爹、妈也都上了炕,一家人才拿起了筷子。玉龙边吃边鼓着腮帮对玉虎说:“恭喜哥哥!”看着玉龙的模样,全家人都爽朗地笑起来,笑声在窑洞里打着转,然后由窑顶窗(窗户最高处的一扇小窗子,通风便利又快速)飞向了外面,院中稍带湿凉的空气夹着笑声,继续向四周扩散。是啊!该高兴高兴了!</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吃过午饭,爹、妈忙着收拾碗筷,玉虎带上玉玲玉龙去另一间窑里睡觉去了。玉龙挨着哥哥,临睡前还摸了摸玉虎洗过澡的肚皮,吐了吐舌头说:“哥,洗过澡,真绵!”<br></b><b>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入夏以来,全家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得香、睡得踏实。以前一段日子,总是睡着睡着,不由得出一身汗,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忙得起来,坐到窑洞的后墙边。<br></b><b> 玉虎爹走出了院子,有风了,风从北来,带着湿湿的味道。他向空中看了看,分明看到一条齐齐的黑云边线在向南缓缓移来。要下雨了!黄土高原总是这样,在经历了长长的干旱之后,总会降下一场甘霖。上天也像是知晓一切似的,总在庄稼人把庄稼地锄过两遍之后,晒死了杂草,而又逼迫着庄稼把根深深地探向大地的时候,给大地送来了雨——这个让农民翘首期盼多日的精灵。<br></b><b> 这场雨,不寻常,不知咋地,玉虎爹的心里总涌起这个念头。<br></b><b> 村中各处都传来了高兴的笑声,人们聚在某处的门道里,或村中的老树下,都仰起头,瞅着天上的云放慢了脚步,不急不慢地缓缓南移。也有一些人似乎感到奇怪,往年要是这样,早就刮起了大风,天上的云也不会那么步调整齐,而是在风的搅动下四处乱窜,彼此碰撞,发出刺眼的亮光,传来沉闷的响声,然后唰的一声,大地就掩藏在了雨帘里。地面上瞬间升起浑浊的水面儿,水面儿上乱跳着白亮的“小青蛙”。紧接着大街上就会有汇聚成的小河,义无反顾地朝村西淌去,耳边还会传来远处的“唰唰”声,老百姓总会听着声音,嘴上说着:“听!天河声!”但心里是不会害怕的,因为厚厚的黄土层是再多的雨水都能喝下去、吸收的。其实,这样的雨,也不会下很久,就那么两三个钟头,雨停了,太阳出来又可以和人笑了。人们穿上雨鞋,从家里出来,聚到村中高处的水泥台上,高兴地讨论着农事儿。孩子们也跑出来,在大门口用手垒泥巴,把街上的流水聚集起来,好像要等到再干旱时,用“水库”里的水浇地,或者停电时用“水库”中的水发电似的。<br></b><b> 尽管有些人觉着今年的云与往年不同,但也没有一个人把这不同说出来。兴许,今年的龙王爷是个慢性子。</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总算,下起了雨,那是在后半夜。玉虎爹睡在炕上,听到了雨声,忙起身,披了件单衣,到院子里用手电筒四处晃了晃,看有没有落在院里的农具、衣服等东西。没有!早在睡觉前,一家人就齐动手,把院中的物品拾掇到了闲屋。然后,他又躺在了土炕上,听外面的雨声——低低地、不慌不忙的雨声。<br></b><b> 这雨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青年恋人,在暗夜里私语。时而低低地、淅沥沥地互诉久别的思念,时而又像彼此间发生了争执,女孩子出声地有节奏地呜咽,在男孩子努力的唰唰地安慰声中,她们又安静的互相依偎在一起。风儿也加入其间,为他们高兴,此时,会用沙沙的树叶碰撞的响声,告诉他们要好好相处;一会儿,刚刚的节奏又重新传来,淅淅沥沥……唰唰啦啦……这两个孩子,还真烦人。听烦了玉虎爹,他睡着了。梦见玉虎住进了亮堂堂的起脊房子里,窗户宽大明亮,阳光照进去,浑身暖烘烘的。<br></b><b> 院子里,鸡窝中的公鸡一如既往地打起了鸣儿。玉虎爹习惯地听见了阵阵鸡啼,他醒来了,咋外面还是这低低的雨声呢?<br></b><b> 玉虎爹推开窑门,探出了头,灰蒙蒙的雨雾一片,抬头望着天,看不见天的颜色,和空中一样,也是雾蒙蒙的,看来,今天的雨也不会停,他又回土炕上躺下了。过了大约有两个多钟头,玉虎爹终于躺不住了,习惯了早起干活儿的他,在土炕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起来,拉开了窗帘,好像天亮了一些,但雨也还在下。<br></b><b> 密密的雨丝儿,似乎要织出一块只有经线而没有纬线的布。尽管不断地从空中垂下丝线,但总也织不成布,当然也不能被人撩开,露出晴亮亮的世界。这雨啊,时密时疏,地上随着雨的密致而涌起了水面,又随着雨的疏缓而水面下降,露出粘亮亮的黄土地。放在院中给鸡饮水的脸盆儿,这时候也有满满一盆水并且溢了出来。玉虎爹看到这个景象,不由得心头一紧,眉头皱了起来。然后,他的心慌得跳动了起来,他想起,今年开春以来,由于妻子生病,加上地里活儿重,忙得他竟忘了每年入夏时都会做的一件事儿——上窑顶,看看。为的是发现窑顶上是否长了杂草。而几乎是年年都会有那么一些草坚强的长在硬硬的窑顶上,向他诉说着生命的不屈与顽强。玉虎爹同样用不屈与顽强的双手拔掉杂草,而用铁锹在倒上一点儿水的长草的地方狠劲儿地拍打,仿佛要把留在窑顶上的细细的草根拍进窑顶深处,永不让它再露头。<br></b><b> 他忙的下了土炕,趿拉着鞋,往外走。玉虎妈说:“这下雨天,你干啥去?”玉虎爹说:“今年忘上窑除草了,这雨下得,心慌,上去看看!”“别!这雨下得,院墙头都湿下去那么高,别上去了,小心踩塌了墙头,跌下来。等雨小些,让玉虎陪你一起上去。再说,就是有草,现在也不方便除掉,小心雨水顺着草根窜下来”,玉虎妈说。想想也是,玉虎爹停住了脚步。可心里总不踏实而不断地埋怨自己。看看外面,这雨还这么不紧不慢的下着。</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终于,雨停了,云层也不那么厚了,太阳仿佛马上要露出来了,玉虎和他父亲爬上了窑顶,还好,没往年长的草多,只那么稀拉的几颗。玉虎爹小心地一手按住草根旁的土,一手轻轻地左右摇拽杂草,几株杂草,竟拔得他满头是汗,他担心用力太猛而草根带出的土太多,让雨顺着留下的缝隙钻进窑顶深处,那可就糟糕了。拔掉草后,他用砖头轻轻地拍实了草根所在的地方。现在,他不敢用铁锹,下了那么大的雨,谁敢使劲儿地拍窑顶啊!完成了这项工作,父子俩又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玉虎爹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br></b><b> 傍晚时分,天边又涌起了黑云,还是那样缓慢。现在,村里人们大多感到了一点点担忧。是啊,不下雨,让人心忧,但一直下雨,同样让人担心。他们倒不是担心地里的庄稼,因为他们深知脚下的泥土,他们厚重,他们坚硬。但他们担心这土地上的窑洞,他们祖祖辈辈住着的窑洞,能否经得住这没完没了的降水。尤其是听到村中喇叭的通知,让大家防洪。说据上级部门儿讲,这次降水,范围大、雨势强且后续云层源源不断。什么大气环流、什么东风急流、暖湿气流……“喇叭”也说不清,老百姓更听不明,只是在心头涌上了恐慌。<br></b><b> 玉虎从父母的眼神里读出了害怕,他明白家的温馨,当然也就理解窑洞的重要,他从同学家中回来,知道了其他人要坐跑市里的车,去市里买大薄膜,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并极力让父亲一同前去,买薄膜苫窑顶。</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一天时间内,村中多数窑顶都苫上了薄膜,老百姓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世代居住的窑洞,会这么脆弱而在连续了几天的阴雨中贴上了“面膜儿”,白晃晃的,就像看到了晚上敷上面膜不愿摘下而企望一整夜都贴在脸上的女人。他们浑身感到不自在。当然,不自在归不自在,他们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窑顶上苫上了薄膜,可把雨水隔开而不直接落到窑顶的土层上。但,我们的老百姓啊,他们始终不明白,薄膜儿隔住了外面的雨水,同时也隔断了窑洞土层蒸发起来的水分飘散到空中的通道。水汽不能从上面散去,只得另寻“出路”,没办法,只能向下来。没过几天,村里多数人家的屋顶上现出了斑驳的湿印儿。玉虎家更严重,水汽顺着刚拔起的草根缝隙,钻进了家,这可吓坏了这一家子。玉虎爹在别处见过这样的情形,但那都是在废弃不住的土窑里看到的,他的脑子里闪现出那土窑的模样,坍塌了的窑前脸堵住了门口,窑洞顶上也塌陷了几处,露出的大窟窿张着惊讶的大嘴,无奈地瞅着天空,仿佛是在向上天讲述着自己一生的艰辛。想起了这,他总出一阵冷汗。<br></b><b> 接下来,玉虎有了一项新的工作:当雨稍停歇,太阳仿佛要跳出来和大家喊话时,他就得小心地爬上窑顶把苫在上面的薄膜儿卷起,而等到雨又来时,他又得爬上去,再把卷起的薄膜展开铺平。他不怕做这事儿,他担心家里墙壁上的湿圈儿越扩越大而后连成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家就必须马上离开窑洞,另想办法,另寻住处。村中已有几户人家被迫搬到了村委会大院的破房子里,那里尽管漏雨,但至少不担心房顶塌下来。玉虎不相信鬼神,但现在每次他卷起薄膜,看着湿热的窑顶,总会在心里默念:老天爷啊,开开眼吧!然后又忧郁地摇摇头。</b></font></h1> <h1><font color="#39b54a"><b> 就这样,眼看通知书规定的日子就到了,而雨却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黄土高原上的农民生平第一次怕起了雨,先前,他们可总是盼雨的,咋这次盼来了,而雨却住下不走了呢?老百姓也纳闷了,明明是白亮亮的天,咋雨还从上面不忍歇息地往下落呢?<br></b><b> 眼看中秋节临近了,今年中秋是瞅不到月亮了!不过这倒无所谓,只要窑洞上的湿圈儿不扩大,见不见月亮,吃不吃月饼,现在,玉虎一家人根本不关注这些。玉虎妈前几天就坐在土炕上,边为玉虎缝制行李,边不时忧郁地抬头望望窑顶。现在也收拾停当。他现在甚至盼着玉虎赶快开学,去住学校里的房子,听说还是楼房。<br></b><b> 农历八月十四晚上,雨停了,月亮从不断移动的云层中不时地探出头窥视着大地。第二天,天彻底放晴了,久违了的太阳重新挂在了天上,老百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熬出来了。全泡在水里的庄稼,久久地等不来他们的主人,因为它们的主人,接下来还要有更要紧的事情要盘算。<br></b><b> 过了中秋节,玉虎一大早,就要去市里上学去了。他带着对家的牵挂去读书了,摆在他面前的路将是如何的呢……</b></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