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敬爱的母亲

陈国章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97岁,高寿的母亲油尽灯熄。屈指算来,母亲离开我们已近一年,可她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脑海,挥之不去。</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我的母亲出身在小康之家,聪慧宽宏,外柔内刚,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抗日战争时期,为躲避战乱,举家外逃,从上海到杭州,途中与亲人失散,冥冥之中到了诸暨,与我父亲天作之合。</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祖父、父亲亦农亦商,为人开明,有良田数亩,象样的房子一幢,商铺一处,还拥有一辆脚踏车,在当地算得上勤劳致富的典型。父亲除照看农活和商铺外,还做一些其他买卖,特别是“相牛”技术远近闻名(“相牛”就是耕牛买卖过程中,目测判断牛的年龄及优质与否)。母亲来自大城市,待人接物,热情大方,干起活来,心灵手巧,她把城市里的先进理念和技艺融合到乡村的日常生活之中,经常教我们村里的年轻姑娘编织漂亮花式的毛衣,做一些时尚的衣服。又擅用一些废旧的物品,做成一些实用器物,剪纸剪花,更是行家里手,经她加工的器物就像一件工艺品。家庭经济往来及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母亲为家庭增添了许多新的气象,我们家俨然成为村里乡亲们的活动中心,信息交流之地。</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时光荏苒,大姐、二姐、大哥相继出生,虽然终日辛劳,但日子过得还算通畅。可天有不测风云,我父亲为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险遭人谋害。多亏我母亲机智冷静,才使我家免遭灭顶之灾。</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事情是这样的:村里有个无赖常年赊欠我父亲的货款,年关将近,父亲手头也紧,就去催讨货款,那无赖不仅欠债不还,竟蛮横无理,恶语伤人。父亲与他大吵一场,从此有了过节。没过几天,那无赖跑进深山,与土匪为伍,打家劫舍度生。事有凑巧,当时山里的土匪正准备下山枪杀我村土改时期的农会干部。那无赖谎说我父亲也是农会积极分子,且家庭有油水可榨。那天晚上月明星稀,他领着土匪来到我们村庄,先抢杀了农会会长、副会长,第三个目标人就是我父亲。那个无赖知道我家房子墙体门窗坚固扎实,没有工具是难以破门而入的。于是向土匪建议采用诱骗方式,让我父亲自投罗网。夜深人静,我父母在二楼已入梦乡,突然听到有位平日往来较多的朋友叫开门有事,父亲准备披衣下楼,这时我母亲拦住父亲说:“那个叫喊声音听听有点不太对,先不要下去,看看情况再说。”父亲悄悄打开楼上的窗户往下瞄,只见十几个人荷枪操刀,杀气腾腾,虎视眈眈我家大门,在周围不停巡游。有两个土匪反揪我父亲朋友的胳膊,逼迫他一再叫喊让我父亲快下来,说有要事相商。父亲告知母亲看到的情况,两人四目相对,知道大祸临头。但我的父母此时并没有慌乱,而是沉着谋划逃生路线,决不束手待毙。土匪见我父亲迟迟不下楼开门,面对我家厚墙坚门,也一时束手无策。然领路的那个无赖,非常熟悉我家房屋情况,便向土匪说,他家的后门单薄,容易破门进去。于是他领着土匪绕过我家正门,翻到后园,几个土匪扛起摆放在旁边的石条,砰砰一阵狂砸,脆弱的后门被轰然撞开,土匪大步从楼梯冲向二楼。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母亲猛然推开父亲,让他快跑,父亲从早已选择好的窗口纵身一跃,从足足有五米多高的二楼跳到地面,而那地面可全是石子弹成的街路。快速赶到的土匪见状,乃从窗口往楼下向我父亲身影一通狂射,子弹嗖嗖落地,地上碎石泥沙溅到父亲脚上身上。身手敏捷的父亲从高空跳下既不迟滞,也不崴脚,迅速掩没在夜幕中。正是由于我母亲的机智冷静,沉着应对突发状况,为我父亲安全脱身赢得了时间,保全了这个家。土匪见抓不到人,自然将我家里的财物洗劫一空。</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为防土匪去而忽来,我母亲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第二天就带上大哥往上海外婆家避难。我父亲后来也辗转到上海与母亲会合。直到匪患肃清,局势稳定,父母才从上海回诸暨老家过日子。其后才有了三姐、二哥、三哥和我。</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母亲是一位重视教育,尊重知识的女性,尽管家庭遭到如此重创,人口负担沉重,但父母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供养子女求学。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一家人已经断米断粮,揭不开锅,父亲也因饥饿得了严重的浮肿病,已无力干活,生活陷入了绝境。母亲事后曾多次对我们说,当时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已经想好留下我大哥,将三个女儿送人,三个年幼的儿子和他们一起服毒自杀。最后理智还是占了上风,熬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没有使我们七个兄弟姐妹骨肉生生分离。但大姐、二姐、大哥被迫辍学回家。母亲直到晚年还在唠叨此事:你的姐姐、哥哥学业都很好,没有继续供她们上学总觉得对不起他们。这也成了我母亲终身的一块心病。</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我的母亲既是慈母,又像严父,经常教育我们:要尊重别人,好言暖心,恶语伤人。尤其是在我大哥年纪轻轻就当了一个有二千多人大村的村长后,母亲更是常常告诫:做人不能抬头看天,要学会低头走路。要与邻为善,与人为善。在平时,母亲对儿孙宠爱有加,可当你犯错时,母亲会非常严厉,甚至动用家法。我在家排行最小,儿时比较任性顽皮,母亲对我的管教也特别严格。有一次,我与小伙伴玩耍时,逞强欺负了小伙伴,还用脏话辱骂小伙伴的父母。小伙伴的父母碍于大人情面,没有为难我。后来这事被我母亲知道了,母亲就去小伙伴家登门道歉。回家后,母亲用准备好的竹板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并把我关进冷屋,让我闭门思过,冷屋阴暗潮湿,非常恐怖。这也是母亲对子女非常严厉的一种惩罚,我至今记忆犹新。</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母亲的人缘很好,家里常常是门庭若市,笑语盈盈。直到晚年,本村的外村的乡亲,左邻右舍都喜欢到我母亲那里串门闲聊,有什么新鲜好吃的东西,经常会给我母亲送去,我母亲也会把自己家好吃的、好用的东西与邻居们一起分享。每逢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母亲会买来一些物品,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洗粽叶的,包粽子的,碾芝麻的,做麻团的,煮鸡蛋的,上灶台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欢声笑声一片,浓郁的节日气氛、和谐的邻里关系亲切弥漫。</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我的母亲有小学毕业文化,直到晚年还喜欢读书看报,种种花草。就在去年,96岁高龄的母亲从报纸上看到萧山争夺西施故里。在我二哥回诸暨看望她的时候,她就对我二哥说:西施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诸暨的,不能被别人抢走,诸暨人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西施,西施本来就是诸暨的嘛。朴素的语言,谆谆的教诲,自然流露出她的爱乡爱家之情。在自家的庭园里,母亲会巧妙地利用地势地形,盆栽一些花花草草,然母亲更偏爱的是菊花。去年的一个周末,我和妻子一起去看望她,只见她一个人在园子里欣赏菊花,虽然步履蹒跚,却悠然自得,我们默默地注视着,没有惊动她。园子里那一簇簇红得如火、黄得迷人、白得高雅的菊花和母亲微驼的背影相映,真是一幅至今令人难以忘却的人景相融图案。时值冬天,菊花历尽寒霜快要凋谢了,母亲确实也显出老态。此情此景,唐朝诗人元稹“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诗句自然涌入我的脑海。</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就在这一年,盛开的菊花枯萎了,我敬爱的母亲也安详地走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作者:陈国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