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画册

涛声

<h3>文字原创——孟涛</h3><h3>图片来自——网络</h3> <h3>  “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哎……谁不夸俺家乡好!一阵阵歌声随风传! ” </h3><h3><br></h3><h3>沂蒙美呀,美就美在它的独一无二!它是世界唯一的 "崮群地理风貌";它是我党我军唯一的 "两战圣地"。红色的沂蒙,那里是一片热土,伟大的沂蒙人民, 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以博大的胸怀,倾其所有,支援前线奋勇杀敌,涌现出多少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为我军我党夺取全中国的胜利,立下了不朽的功勋。</h3><h3><br></h3><h3>美丽的沂蒙山,是我母亲的家乡。1961年我曾去过沂蒙山,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虽然解放了十几年,那时乡亲们普遍比较贫困。可如今,经过了四十年的改革开放,国家通过扶贫攻坚,让沂蒙这块红色的热土,焕发出了勃勃生机。沂蒙革命老区终于变样了,父老乡亲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让我感慨万千。回想起五十多年前的沂蒙老区,家乡的山呀、水呀、人呀、民俗民风呀,那些难忘的老故事,一幕一幕又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沂蒙山的情结呀,让我魂牵梦绕了五十多年,她就像一本翻来覆去总也看不够的美丽画册,那是我童年一段欢乐的时光! <br></h3> <h3>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抗美援朝,战争终于结束了!深谋远虑的毛主席说,"要把蓬莱方向的事情办好!" 蓬莱与长山列岛,历来都是战略要地,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列强们共有88次由此登录,直插京津。彭老总挑选了能攻善守的英雄部队去担此重任。父母亲的部队抗美援朝归国后,彭老总一个命令,便开赴到蓬莱长山列岛,守卫好京津的门户。</h3><h3><br></h3><h3>人民期盼的太平日子终于来临,国家开始鼓励生育。有意思的是,1957年在部队里生育四个孩子的家庭还有奖励?我的大弟出生后,四个名额达标了,母亲说,军中无戏言呀,组织上还真的发了一个大收音机。那可真是个宝贝,自从把收音机抱回家,我们家里就更热闹了,孩子们天天都要打开,听听喜欢的少儿故事、歌曲等。后来大弟常开玩笑说,是他的到来,给我们全家带来了福音。</h3><h3><br></h3> <h3><b>(一)灾年</b></h3><h3> 1960年,遇上了灾荒年,此时中苏关系遇冷,为了偿还苏联的债务,全国人民都勒紧了裤腰带,物质供应已相当匮乏,家家户户粮食紧张,大人孩子每人严格限量供应。因为饥饿,城市里多少人辞去公职,回乡当农民种田,就图家人吃口饱饭。当时有一句口头禅:“七级工八级工,不如回家种垄葱!” 全国闹饥荒可见一斑。 </h3><h3><br></h3><h3> 粮食供给,部队没有话语权,但是要塞后勤部管理科有了对策,给每家分了一块不大的自留地,出了蓬莱古城的西城门,就在蓬莱城郊外的西南方向,自己想种啥就种点啥,以解燃眉之急。记得我那抗战老兵的母亲真能干,不像其他人家,种下青萝卜和大白菜,聪慧的母亲却在地里播种了一片胡萝卜,它营养丰富,号称"小人参",蒸熟了可以当饭吃,炒熟了可以当菜吃。为了好保存,就把胡萝卜擦成丝,晒干收藏冬天吃。就连翠绿的胡萝卜缨子也是极好的东西呀,不舍得扔掉,可以做小菜豆腐吃。比起老百姓吃的真不知好上多少倍了,受过饥饿老人们都记得,当年,山上的野菜挖光了,榆树皮也扒光了,柳树芽、杨树毛、花生壳、玉米棒子芯都成了充饥的食物,更有甚者,还有吃过观音土的!<br></h3> <h3>就在家家为吃饱饭犯愁时,还发生了一件特有趣的事儿,让父母亲纠结了好长时间。事情缘由是这样的,沂蒙老家,在乡政府工 作的二姨夫妇俩婚后没有孩子,一直就想孩子呀盼孩子,大姐家里有多个孩子,真是眼馋呀!那时候,军队干部家里的孩子们都不少,多的7~8个,少的4~5个。二姨总想在大姐家抱个孩子回去抚养,几次书信和母亲商量妥了,小弟出后,她就赶来了,由于父亲的不舍,二姨没能如愿。1961年我们的小妹出生了,刚降生不久,二姨闻讯又乐颠颠赶来了,还是带着新棉、新棉袄,想抱走胖嘟嘟的小妹。唉!孩子是不少,可都是自己的亲骨肉,抱走哪个都不舍,父亲最终也没有答应。 我们那执着可爱的二姨呀,只好满腹怨言的原路返回了!奶水不足的母亲,托人买到一些高粱面,做点高粱面粥,拿去喂养缺乏母乳的小女儿。</h3> <h3><b>(二)离家</b></h3><h3> 我姥爷来了,那是个秋天。姥爷也是个人物,1米8的大高个,相貌堂堂,年青那时候还是清末期,俺姥爷头上还盘着大辫子呢,就是当地最早参加革命活动的积极分子,也是最早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他是个巧手的铁匠,走村串乡打铁具为掩护,同时做着革命工作。沂蒙山,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一直就是我党我军的革命老根据地,老区的人民为新中国的解放,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由于姥爷在村子中的威望,他一直担任村里的村支书。</h3><h3><br></h3><h3>姥爷话语不多,喜欢抽自带的小旱烟袋,在我家住了几天,他就待不住了,上火了。老人家也感觉到女儿女婿在工作和生活中的巨大压力,虽然还有我们的小五姨来我家帮忙,面对一群调皮的孩子,她也难以招架,好在三个大孩子已经上学了,老人就琢磨帮着分担一下。在姥爷的印象中,二丫头是比较听话的,就把上一年级的我,带回了沂蒙老家。 6岁的二丫头真听话,没有任何异议,顺从的离开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跟着姥爷,一路历经艰辛,才到了千里之外的沂蒙山区老家。</h3> <h3>第一段就说我坐火车吧。第一次离开家门,在孩童兴奋好奇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小人书里写的大火车,高大的火车头好气派,拖着长长的尾巴,姥爷牵着我的手走到大火车跟前,我高兴极了,终于可以乘坐大火车了。姥爷对我说了一句,“咱该上车了!”一双大手从背部把我举了起来,把我放到车厢上的瞬间,我的心情失望到了极点。与小人书里的火车完全不一样啊,这是个没有窗户、没有灯光、没有排座,黑色悶罐铁皮车!唯一的光亮来自敞开的大门口。诺大的车厢里全是人,坐满了一地,还有遍地的包裹行李,让你难以自由走动,等乘客都上车后,大铁门“咣当”一声,在外面给锁上了?顿时闷罐车厢里一片漆黑,半天的眼睛暗适应,才能模模糊糊看周围的人。</h3> <h3>火车开动了,我穿着父亲在去北京开会时,给我买的红色毛呢子小大衣,漂亮的毛毛翻领,还是红绒绒的。唉!这么美丽的新衣服怎忍心搞脏它?任凭姥爷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坐到大大的手提包上。车厢里看不清人脸,听得到一阵阵 “啪、啪、啪…”石头的打击声,我知道,那时每家火柴供应紧张,抽烟袋锅子的老乡们,在用火镰石敲击取火呢。黑暗的车厢里,那片烟袋锅子,发出一明一暗,一明一暗微弱的光亮,整个车厢里烟雾蒙蒙的,弥漫着呛死人的旱烟味。不时传来阵阵浑浊的咳痰声。密闭的环境里,我的两只眼睛被浓浓的烟雾,熏的不停流泪,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一路上大声咳嗽不止。最后实在是太累了,就枕着姥爷的大提包躺下了,浑身冻的冰凉,心情复杂极了,小女孩还是想起那个温暖的家,爸爸和妈妈,难以入睡。<br></h3> <h3>第二段是乘马车。那时候,沂蒙山老家,不通电,不通路,不通车。山乡没有像样的公路,只有祖祖辈辈行走的坑洼不平土路、山路,汽车是啥?长啥样?山村里的老乡们真没见过,出门的乡亲们能有辆马车捎个脚,就很好啦。所以在火车站附近,都是成片成片的破旧民宅,家家都在做着马车店的生意,南来北往的客源不少,马车店生意也不错。除了接待来客投宿,院子里还有马厩,拉车的马匹进院,也有专人伺候。</h3><h3><br></h3><h3>我和姥爷一下了火车,就直奔大马车店,住了下来,简易的客房真是不能再简易了,完全没有清洁可言,黑屋子黑墙,既没有炕也没有床,店家就着满地上的柴草,再铺上一张张玉米秸编织的草席子,这就是来客们睡觉的地铺了。草席子周边多已破旧不整,就是没有看到店家送来被褥等。天色暗了,中年女店主走进了屋子,把小粗瓷碗里倒上棉花籽油,双手麻利的搓了一绺棉花条,斜放在油碗里就是灯芯,擦根火柴点燃,屋里亮了起来,哦!这就是一盏简易小油灯啊。住店的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住客都是农民,身上鞋上沾满了劳碌奔波的泥土和汗渍。</h3><h3><br></h3><h3>我无聊的就在大马车店前后院里闲逛,这时让我看到惊人的一幕,马车店的后院,有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还穿着开裆裤,走路还不是太稳,自己走到院子中央,蹲在地上就大便,刚刚便完没有起身呢,一条大黄狗突然窜了出来,竟直朝小男孩奔了过去,当时我就吓傻了,不知所措,感觉血腥的惨剧就要发生?万万没想到,大黄狗跑到小男孩后面停住了,摇着尾巴,温和的伸出长长的舌头,一下一下仔细舔干净了小男孩的屁股。这时,孩子的妈妈从屋子里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表情非常自然,若无其事的领走了小男孩。看到母亲和孩子那份淡定,的确惊的我目瞪口呆!</h3><h3><br></h3><h3>马车店里,十几个庄稼汉与我们同住一室,他们吃完自带的干粮后,就天南海北侃起大山,看得出这些互不相识的乡亲们,朴实善良。今晚又要重复昨晚的卧地而眠啦,不同的是,地上有了干草与草席,人多屋子小,倒是不冷了!地铺的利用率真高,几乎是人挨着人躺下了,就是没有送被子的,房间里充满了各种令人窒息的臭味,还有雷鸣般的呼噜大合唱,让我的听神经、嗅神经,接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都说“久闻不知其臭”,通过这次经历我信了。屋子里雷鸣般的鼾声,说震耳欲聋一点也不为过,让我难以忍受。这一屋老爷们,在这高分贝的鼾声中,竟然互不干扰,个个酣睡的那样香甜,真是终身难忘。 </h3><h3><br></h3><h3>清晨,我看见淳朴的姥爷,在和一个中年秃顶的马车夫交谈,白色的粗布对襟褂子,黑色裤子,腿脚打着裹腿,脚蹬一双前头翘起的“牛鼻子”鞋。他有点漫不经心,眼神游离,手里的鞭子杆随意的摇动。姥爷好话讲了半天,请他帮忙捎带我们一程,递上了车费钱,他才勉强同意带我们一程。我已经看的出,马车明明是空车,那个马车夫摆了半天的架子,无非就是想再多要点捎脚钱罢了。不善良的马车夫,让我记住了他的模样。 太阳升起来了,暖暖的照在身上,马车夫懒懒的坐在马车的驾轩上,赶着马车,在乡间坑洼不平的黄土路上,马车不紧不忙的走着,他时而扬起长鞭,吆喝一声,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我睡着了,好沉、好香啊… ,不知啥时候,姥爷把我摇醒了,睁眼看已经是下午了。原来马车夫把我们捎到了路口,俺祖孙俩该下车喽!</h3> <h3>第三段路程,就没有任何能利用的交通工具了,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双腿啦,也就是父母亲常讲的,咱八路军自己的 "11号汽车"。姥爷用手指着前面的大山,笑着对我说:"咱们争取天黑之前,攻下这个山头,翻过大山,就赶到家啦!" 高大的姥爷,肩膀上背起前后两搭的两个大提包,走在前面。我斜挎着书包,背着一个小包包,跟在后面,这一老一小在负重情况下,要徒步翻越过一座高高的大山,谈何容易?漫山遍野长满了粗壮的黄茅草,那粗壮的黄茅草比我还高出一大截子,钻进草丛里姥爷就看不见我了。沂蒙山的黄茅草很出名,乡亲们居家过日子少不了它,家家都用它来修缮草房的房顶,还可以用它来打草帘子,铺炕铺床萱乎蓬松,冬天暖和。</h3> <h3>开始上山,我还兴致勃勃,能紧跟在姥爷身后,边走边玩,可以捉到草丛里飞出来的绿色大蚂蚱,我拨开黄茅草丛,就看到泥土露出锈迹斑斑的子弹壳、铁片等,"姥爷,你看!" 在部队里长大的孩子们,对子弹壳太熟悉了。姥爷说:“ 孩子,这山就是孟良崮。” 是孟良崮!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们翻越的这座大山,就是母亲常讲的故事里,那个鼎鼎有名的孟良崮呀!是解放战争时期,闻名于世的孟良崮战役的主战场啊!沂蒙山一直就是我党我军的革命老根据地,不管打鬼子还是打老蒋,老百姓都作出了不朽的贡献。姥爷说: ”孟良崮战役非常惨烈,打了三天三夜,为了支援前线,全村的老百姓都行动起来了,妇女们摊煎饼,爷们上山救护伤员,抬下伤员无数!敌我双方死伤无数,鲜血浇遍了孟良崮的岩石土壤。” 听母亲讲过,她和父亲参加了著名的孟良崮战役,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的指挥下,最终消灭了国民党精锐部队74师,击毙了老蒋的爱将师长张灵甫。姥爷接着说:“战斗结束后,当地下了三天三夜大雨,山上流下来的都是红色的血水,也流了三天三夜。” 听着姥爷的故事,望着眼前的寂静无声的现场,我的心里不由得感到周围环境的阴冷和沉重的压抑!<br></h3> <h3>姥爷带着我爬孟良崮,真成了他的累赘,走走停停一个下午,眼瞅着就快黄昏。山里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太阳高照,这一会儿,乌云就跟上来了,天气变得阴沉沉的。我和负重前行的姥爷没有携带雨具,心里还在嘀咕着,千万千万不要下雨呀!就在这时,天公偏不作美,还真的下起了毛毛的细雨,从半山坡向上望去,整个孟良崮山顶被烟雾似的雨丝笼罩着。突如其来的秋雨,山间顿时变得寒冷起来,细雨很快把我和姥爷头发淋湿了,好在我的呢子大衣还能暂挡细雨。上山的土路变得更加泥泞、湿滑、难以行走,我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连续两天路途的折腾,困乏、劳累、饥渴、寒冷,让我浑身颤抖,两腿发软。这个6岁的孩子,从此知道了啥叫精疲力尽了。“姥爷…,姥爷…,我实在是走不动了,真的!” 姥爷背着沉重的两个大提包,一边走,一边回头,不停的鼓励着、哄劝着……。我知道我们祖孙俩要面对的巨大困难,也非常清楚,天黑前,凭我自己的体力翻过这座大山,肯定是天方夜谭,我们走不到家啦,我沮丧极了,绝望极了。</h3> <h3>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哈哈,奇迹出现了!一个中等个子的壮少年,站在高高的大山顶上,冒着雨丝,起劲挥舞着手臂,并拉着长音高声呼喊着,“ 爹……!爹……!”,“ 是九妮儿吧?” 姥爷高兴的大声回应着,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深深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到处都是铺开的笑意。在这艰难时刻,家里的“宝贝疙瘩”来接他老人家了,怎么能不开心呢?哈哈,我不会是做梦吧?怎么会这么巧哇?在这没有通讯工具的老山区,小舅他怎么算定我们今天就能回来呢?他为啥还叫个丫头名呢?心里马上有一连串的问号。我当时真是高兴极了,抬手搭起眼罩,透过模糊的雨帘,仰视着山顶上的小舅舅,他像一阵风似的,一会儿就飞奔到我们的眼前。小舅15~16岁,憨厚的农家的孩子,长的真壮实,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国字形黑红色的脸庞,挂满了水珠子,好英俊的小舅呀!全身早已经被雨水淋透,奔跑之故,结实的胸脯,一起一伏的还喘着粗气呢!看到了姥爷,他像小孩子似的,咧着嘴,开心的笑着。姥爷也满眼慈爱的看着宝贝儿子。小舅奇迹般的从天而降,我真把他比喻成了神兵天将,可救了我们祖孙俩呀! (直到以后,我也不愿意去解开这个谜团,就让这段奇特的经历,永远保持着神秘吧!)强壮的小舅一下子背起了我,大步流星的向前赶路!<br></h3><h3><br></h3><h3>我清楚记得,那山坡路的两边,长满了野生茂密的伞状大柿子树,正值秋天,每个枝头都挂满了黄澄澄的大柿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柿子树,果实累累非常诱人,我在小舅宽厚的肩背上,伸手就可以够着这些大柿子吔,就摘下一个,小舅用浓浓的家乡话,笑着告诉我说:“ 这柿子还不好吃呢!” 我才不相信呢,这么金黄的大柿子,怎么能不好吃呢?咬了一小口,哇!脆甜的柿子真的很涩呀,涩的我只吐舌头!姥爷高兴的哼起了抗战的民间小调,“1942年呐,鬼子他进了山呐………”,虽然毛毛细雨,下下停停,我们还是被淋湿了,头发上还嘀嗒着水珠,精疲力尽的女孩,已经沉睡在小舅“九妮”的背上了。<br></h3> <h3><b>(三)我姥姥</b></h3><h3> 终于到了姥姥家。姥姥家住的小山村叫“坡里村”,就是群山中的小盆地,也是蒙阴岱崮镇的所在地。高高的蒙山,四季常青的松柏,层层叠叠的梯田,清澈而又美丽的沂水河,在小村前静静的流淌,居高临下来观赏,就像是一副美丽的山水画。</h3> <h3>沂蒙山解放12年了,姥姥村里的乡亲们,日子依然过的贫穷,村子里没有瓦房,住的是黄茅草建顶的房子,家家的大院门,都是树枝捆扎的一扇栅栏门,户户的屋门,都是玉米秸秆捆扎而成的屋门。床上铺着黄茅草打的草帘子,再铺上用玉米秸编的草席子,白天是待客的落坐处,到了晚上,睡觉的被褥才能打开。我累乏的一塌糊涂,趴在小舅背上昏睡一路,不知如何进的家门,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一看,让我诧异不已,这如此简朴干净的农家屋子,就是姥爷姥姥的家?啥时候,屋里屋外挤满了这么多的人呀?这个交通闭塞的小山村,村支书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大眼睛,身穿着红呢子大衣,头上系着蝴蝶结,脚上穿着红色小皮鞋,洋气十足的小女孩,立刻轰动了全村,姥姥家里顿时成了全村人的聚集的焦点了。<br></h3><h3><br></h3><h3>我把姥姥家仔细转了一遍,这里就是我妈妈成长的家?姥姥家的院子好大,有前院、后院,可收拾的非常整洁。一进大门就可看见院里那尊青石大磨盘,在农村初级的粮食加工非它莫属,经历过几代人,大磨盘的表面更光滑圆润了。走进前院,有三间房,有一间正房,一间厢房和厨房。正房对面墙根下排列着鸡舍与鸭舍,家家的鸡鸭都是放养的,因黄鼠狼晚上常来偷鸡,鸡舍鸭舍都用石头块打地基垒砌,结实的鸡舍上面,站上两个大人没有问题,因为裹着三寸金莲小脚的姥姥闲暇时,就会踏上鸡舍的石头板,招呼墙那边的老婆婆,两人一起靠在矮墙头上,有说有笑的聊会天儿。原来邻家老婆婆的鸡舍与姥姥家隔墙而建,裹着小脚的她们,不用出大门多走路,相互就串门了。</h3><h3><br></h3><h3>俺姥姥是全村出了名的贤妻良母、孝顺媳妇。街坊都说她年轻时,是个俊俏的小媳妇儿,长的慈眉善目的,白白净净,脾气很好,总是先笑后说话,她善良宽容,乐于助人,与街坊四邻相处的非常和睦。姥姥常说:“远亲不如近邻。” 关键是姥姥还有一双灵巧的手,缝衣服、做鞋子、纺棉花、画鞋样、绣花鞋,样样拿手。不仅如此,还做的一手好豆腐,摊烙的一手好煎饼,做活干净利索,全村有名啊!人民公社那会儿,俺姥姥做好的豆腐,热乎乎刚送到集市,乡亲们一会儿就围拢上来,姥姥做的豆腐味道香醇,还清洁卫生,当然是抢手货了,站立片刻就卖光了,她早早就回家来了。记得,村里岱崮镇政府的食堂,还钦点姥姥家的豆腐为“专供”呢,做完豆腐成品就取走了,剩下的豆腐渣,留给姥姥家。姥姥经常把锅里放上油葱盐,爆香后,加入白白的豆腐渣,不停的翻动,可劲的炒炒,直至略带微黄色,豆香味就出来啦,干煎饼卷上它,就变的软乎乎的,热乎乎的,双手攥住咬上一口,香喷喷的,既好吃又耐饥。目前营养专家们也认为,豆腐渣是营养丰富的好东西。我和姥爷、姥姥、小舅住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到了姥姥家的第二天,就有不少同龄的孩子上门找我玩了,我很快就有了小伙伴,山村里的孩子们,朴实善良,吃苦耐劳,从他们身上,我也学到了不少好东西。</h3><h3> </h3> <h3>我问过姥姥,小舅为啥叫个女孩名,“九妮儿”?姥姥笑了,说解放前,她一共生了七个闺女,家里有婆婆还有个老婆婆,算是四世同堂了。可母以子贵呀,孙媳妇没有生出重孙子,让家里的香火难以为继,这两个重男轻女的老婆婆,特别不待见姥姥,的确让姥姥受了不少的委屈和磨难。解放前的一次闹饥荒,排行小四、小六俩闺女饿死在童年。最末了生了一个老八,竟是个男孩,轰动了全村庄。重孙子长的虎头虎脑,大眼睛,非常可爱,家里的老人们都欢喜的不的了,就图个好养活,留住这根独苗苗好传个香火,老婆婆们一致同意,给小舅取了丫头名 “九妮儿”,小舅自幼就成了全家人的宝贝疙瘩。姥姥人缘特别好,村里的街坊邻居都为贤惠善良的姥姥最终得子而高兴,都说她是好人终有好报。</h3><h3><br></h3><h3> </h3><h3>村里的乡亲们虽然都过的贫穷,女人们会纺棉花织土布,都帮衬着姥姥,说是图个吉利,俺小舅自幼是穿着村里家家给他做的"百家衣"长大的,没有受过大孩子们的丁点欺负。为啥呀? 因为家家的大人都说:“那可是个宝贝疙瘩!你们谁都不准动啊!” 雷人的事还在后边呢,我小舅吃母乳竟然吃到了8岁!听到这里,真让我瞠目结舌。刚解放的老区,生活也极度贫困,粮食匮乏,姥姥以母亲博大的爱,坚持把最好的营养给了宝贝儿子,硬硬坚持母乳喂养了八年!亲戚们说,当初,从学堂放学回来的小舅,还要吃一会儿母乳,再跑出去玩,真是名副其实的宝贝疙瘩。滑稽的是,后来小舅都成家立业了,提起俺小舅的大名,村里人大多数不知道,可一说要找"九妮子",却没有不认识的!</h3> <h3><b>(四)我姥爷</b></h3><h3>姥爷是村里老支书,村里最早的共产党员,战争年代,带领乡亲们去支前;和平年代,带领乡亲们搞农业生产,支书职务就没有变过,他的辈份又高,属于村里德高望重,一呼百应的老人家。白天忙的不太着家,公社里、村子里、大小事情都来找他。其实姥爷最注重的是,掌握好农时,图个好收成,不让乡亲们挨饿,他早出晚归,每天准时带领全村劳力集体出工。傍晚,是山地里劳作一天的姥爷,最惬意的时候。若是冬天,小酒壶里烫上点酒,把小小的陶瓷酒盅斟满,那个酒盅小的呀,也就是一口的酒量。姥爷小口小心的抿着品着,这两小盅酒,他能美滋滋的喝上大半天。眯缝着的眼睛里,上扬的眉梢里,都是舒心和满足呀,高兴起来,就会用手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面,哼唱起那几支老掉牙的抗战的民间小调,自娱自乐。品着辣辣的酒香,一小盘香椿芽咸菜,就是村支书姥爷的酒肴。有时候自己也犒劳一下,在自制土陶炉子上,放上铁丝架,把母亲捎来的小咸鱼,烤上两条,满屋子里那叫一个味道鲜香,最后把剩下的鱼骨也烤的酥酥脆脆全部吃掉,一点也不舍得浪费。</h3><h3><br></h3><h3>看姥爷兴致很好,我的好奇心极强,就问姥爷,为啥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没有木头门呀? 姥爷表情凝重,沉思半天不语,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原由。抗日战争时期,山东一直就是我党我军的革命老根据地,沂蒙山的老百姓更是可靠的后盾,小日本鬼岂能容忍呀,频频进犯根据地,敌我双方呈拉锯战的状态。姥爷带着全村的老乡和隐藏在村子里的八路军伤员,带上粮食、家禽、牲畜,全部上了蒙山,大山里崮多、洞多,有好多深邃的大溶洞,人员粮食等就藏在溶洞里,洞口外面有树灌木丛遮挡。蒙山里没有大路,日本鬼子进根据地扫荡,翻山越岭的进来,看到的居然是个空无一人的村子,残忍的日本鬼子就满村放火,进行疯狂的报复。姥爷说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夜里站在山上看下去,连村里石头墙都烧红了,眼睁睁的看着家园被毁掉,乡亲们都心痛的哭了,抗日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几次大扫荡以后,从此村子里的板材和粗壮的树木绝迹了。接着又是三年的解放战争,战火对小村庄的毁坏也没有消停!新生的小树还没有长成大材,所以就出现家家都没有木头门的现状。俺姥爷的结束语总是说,“没啥!将来咱日子好了,砖瓦房,木头门都会有的!” 听到这里,沂蒙老区的人民不屈不挠的的革命精神,无私的奉献精神,让我受到了震撼心灵的革命传统教育,怎能不让我肃然起敬啊!</h3> <h3><b>(五)野狼</b></h3><h3> 姥姥家乡的大山,也是独一无二的,应该称其为"崮"。岱崮有“天下第一崮乡”的美誉。人人都知道济南泉城,是因为有"七十二泉"而闻名天下;俺姥姥的家乡,却以岱崮地貌为代表的 "沂蒙山七十二崮"而闻名,是世界罕见的沂蒙群崮,风光奇秀、旖旎。登上崮顶,放眼望去,群崮一览无余,气势磅礴的大崮,峭拔耸立的小崮,巍峨雄伟的南、北岱崮,弓腾若飞的龙须崮,造化神奇的卧龙崮,若雕若塑的石人崮,形态逼真的瓮崮,惟妙惟肖的油篓崮等,群崮林立,千姿百态,让人慨叹大自然造物之神韵。地质专家们将其命名为“岱崮地貌”,成为继张家界地貌、喀斯特地貌、嶂石岩地貌、丹霞地貌之后的中国第五大造型地貌。</h3><h3><br></h3><h3>沂蒙山的群崮多,在60年代以前,大山里的野狼也不少,可村里不允许随便猎杀野狼。野狼白天很少看到,到了晚上,大山里的小村子,听到野狼的阵阵叫声,一点都不稀奇。有意思的是,山上的野狼,经常半夜里结伴下山,到村子里闲逛,就像来邻居家串门似的。夜晚出门,搞不好就能撞上野狼。据小舅说,村里有个自家的远亲,有一回出门去走亲戚,贪杯喝高了,都说酒壮怂胆真是不假,他硬坚持独自晚上走回家。进村后,就先后撞上了四只进村闲逛的野狼,还都是一个姿势,蹲着!有蹲在村里道口上,有蹲在碾盘上,有蹲在草垛旁的… …足有半人之高,黑暗中,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生生把他吓醒了酒。就像预先商量好了似的,前后左右的路上,都有野狼候着,他不敢继续走村里正道了,没辙啦,凭着年轻腿脚利索,连续翻越了人家的好几个墙头,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几天惊魂未定。听了小舅这么一说,让我心里也落下了恐惧的烙印,每到了晚上睡觉时,小油灯一吹灭,我总是担心家里秸秆做的房门的安全性,"山上的野狼能不能闯进来呀?"</h3><h3><br></h3><h3>山里人祖祖辈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上山砍柴遇见狼崽子,千万动不得,要平安相处。记得,村里有个顽皮的后生,一天去上山砍柴,碰巧发现了一个狼窝,窝里只有三个出生不久的小狼崽,顽皮的后生一时兴起,不加思索,就用锋利的镰刀,把三个小狼崽的脑袋割了下来,还插上三个小木棍,小狼崽的脑袋插在木棍上,用手一拨,还溜溜的转呢。顽皮的后生回村后,得意的到处炫耀,好奇的孩子们围着他当故事听,可老人们听了都叹气摇头。到了夜晚,大祸临头了,两只疯狂至极的老狼闯进小村庄,窜到村子各个方向,整整嚎叫了一夜,村里的猪呀、羊呀、牛呀、鸡鸭的叫声,也此起彼伏,村里人心慌慌,可谁不敢出门查看,一整夜没敢睡沉。天亮了,老乡们出门一看,那场面太血腥了,村里的牛羊,鸡鸭,猪,咬死咬伤了一片!别人都为老狼的疯狂报复,感到恐惧,而我却为老狼的母爱和它的丧子的悲痛,而同情和感动!</h3><h3> 现如今,野狼已经成为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可沂蒙大山的野狼却越来越少了,但偶闻有野狼出没伤害畜类的报道!</h3> <h3><b>(六)民俗</b></h3><h3> 60年代初,姥姥的小山村还是很闭塞的,三不通:不通路,不通车,不通电。落后的生产方式,低产量的农作物,简单而清贫的生活,大山里祖祖辈辈仿佛习以为常。老乡们从棉花籽里榨取的棉籽油,产量不算多,金贵着呢,平日里食用油就吃它,逢年过节做菜,没有使勺子舀油的,家家都是用老铜钱来沾油,没有见过吧?就是用一根筷子,楔进古铜钱的中心孔,塞紧固定,用它在油罐提一下,向锅里滴放有限的油。家家晚上照明也是用它,为了省点棉籽油,山里人都是日落而息。当年,乡亲们的生活还是很贫困,能住茅草顶的房子就很不错了,起码冬暖夏凉。个别孤寡老人,就地刨个窖子,上面搭上树枝茅草,就住在地窝子里。灾年的粮食还是不够吃,乡亲们都是一半粮食一半菜。</h3><h3><br></h3><h3>小山村里,家家户户的大人孩子们没有一个是闲人,都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计。同样,有时间我就会帮姥姥去推磨、压碾。姥姥家的青石大磨盘,可以插上另一根木棍,两个人一起推,还要不时的往磨盘眼里加粮食、加水,这样才能推出细细的粮食糊糊。推着磨棍不停的迈步转圈,不仅是个费力气的辛苦活,还是一个磨练耐性的活呀!大石头碾子,是村子里共用的,就在距离姥姥家不远的街道旁。每天放学后,我抱着一个大葫芦瓢,里面盛有玉米粒或者地瓜干,一定记住带上小笤帚,和姥姥一起去街道,到那大碾子上去碾碎。这里的人多也热闹,石头碾子要边推着碾压,边用手里的小苕帚把粮食扫成垄状,利于继续碾压。</h3><h3><br></h3><h3>这个大大的圆圆的平平的大碾盘,位于村子中心的主道旁,老老少少都喜欢它,它不仅是老婆婆、小媳妇、姑娘们,原始加工粮食的重要场所;更是村里大老爷们聚集在一起,围坐在大碾盘上,抽着旱烟袋,侃大山的最佳场所;也是附近孩子们玩耍的快乐中心,孩子们喜欢在这里爬上爬下,嬉笑打闹。每次看到电视电影里,推磨压碾的镜头,好熟悉好亲切啊,就让我想起了老家沂蒙,在村子中心的道边上那个大石头碾子。</h3> <h3>“喂!你在家吗?” 又是勤劳的小伙伴们在喊我,他们挎着篮子找上门来,约我一起去郊外的炼铁厂,去拾煤核。每人都有一把用铁丝制做的三爪小耙,我也跟姥姥要了个小篮子,拿着伙伴们送我的小铁耙,一大群孩子像群小鸟似的,唧唧咋咋的,跑着闹着就出村去了。老远就看见炼钢炉耸立着,那是1958年大跃进时建设的,可炼钢厂早已经停产,到处锈迹斑斑,空无一人,高大的炉渣堆就像座山一样,废旧的厂房和烟囱,成了孩子们自由的乐园了。先是在这里爬上爬下的疯闹一场,再玩捉迷藏,最后才开始捡煤核。伙伴们争相教给我,什么样的煤核可以继续燃烧。说起捡煤核,真是服了,小伙伴们个个手疾眼快,小篮子一会儿就盖住了底,我不如他们能干,每次收工时,篮子里的战果总不及她(他)们。煤核那可是好东西,到了冬天,农家都用自制的泥炉子烤火取暖,可煤核燃着以后,却没有呛人的煤烟味。 (每次看到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和唱的 “提篮小卖拾煤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就想起我的童年)</h3> <h3>姥姥家的前院子里,有一排高高的香椿树,十几棵左右,有碗口粗,排列整齐像一队列兵。姥姥说家家院里都有它,香椿树真是农家生活离不开的珍贵资源呐。那个年代,村子里还不兴种植蔬菜,有限的土地都用来种粮,产量还不够呢。香椿树,从它春天发芽开始,每隔几天,少年的小舅舅,就手脚敏捷的爬上树去采摘,最好是在刚下过雨不久,雨水已把香椿叶子冲洗干净。家里幸亏有小舅这个大男孩,登高爬树的功夫了的呀,能及时把紫红色的香椿芽,一茬一茬的掰下来,可能大山里水土适合它的生长,姥姥家长的香椿芽,几乎每一朵都是粗粗壮壮的嫩嫩的。</h3><h3><br></h3><h3>俺那慈祥的姥姥,最会腌制香椿芽啦,从不会发霉腐烂,能存放一年多呢。把层层香椿撒上粒盐,就开始耐心的揉呀搓呀。我蹲在姥姥的身边,仔细的观察着,这手法不像洗衣服?也不像揉面?那鲜嫩水灵的芽叶在姥姥手下和盐充分融合,一会儿,一股浓浓的清香味,就散发出来,真是好闻!姥姥说,“揉香椿时不能用蛮力,才能芽茎不断、叶子不脱落。” 我牢牢的记住了。加工好后,就装在几个咸菜缸里,这可是全家人一整年的基础菜肴,祖祖辈辈吃卷煎饼大葱时,香椿芽是必不可少的咸菜呀。</h3> <h3>不知道为啥,沂蒙老家的乡亲们,人人都喜欢吃味道酸酸的煎饼?在头一天,用石磨推好了粮食糊糊,在铁桶里要放置一夜,让糊糊充分发酵。第二天,糊糊变酸了冒泡了,这才去抱柴草,烧火摊煎饼,都说酸味煎饼好消化!可我就是吃不惯有酸味的煎饼,姥姥对我特殊优待,每次磨好了糊糊,就立马烧火,先给我摊一些原味煎饼,只要我赶上了,最喜欢趁着热乎酥脆先吃上一张,新鲜粮食本身特有的味道都在口里啦,甜丝丝的香喷喷的,姥姥单独用小缸给我存放。每逢烙煎饼时,我最爱蹲在旁边,看姥姥手脚麻利烙煎饼的样子:铁鏊子支放在地上,柴草要慢慢少量添加,控制小火,先用油搭子擦拭一遍大铁鏊子,舀上一勺面糊糊,用小耙子快速转满鏊子面,再用长长的竹片子均匀的刮薄,等煎饼烙好了,就把边边铲起,两手顺势一揭,一张完整香酥的煎饼,就飞到身边的盖垫上啦!每次姥姥都烙一大堆煎饼,然后再一张张整齐叠好,就像一本本的"书册",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瓦缸里,压上盖垫,每日三餐取出食用。逢上好日子,姥姥也会犒劳我们一下,在大鏊子上,即将烙好的煎饼中央,舀上一勺子鸡蛋韭菜馅,再把煎饼包裹叠起,我还没有看明白呢,快手的姥姥就三下五除二,做好了一个饱满的等边三角形,继续在铁鏊子上把反正两面烙几遍,哈哈,焦黄的外皮,外酥里鲜啊,真是一道好吃的农家美味! </h3><h3><br></h3><h3>令人不解的是,为啥家家的厨房里都没有窗户?烧柴草的浓烟只能从门口冒出去。烙煎饼的女人们真是不易,总是被烟火呛的眼睛红红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如今,农家摊煎饼的大铁鏖子,也改成了带烟囱的,女人们再也不用烟熏火燎啦!沂蒙老家有个咄咄怪事,厨房里由于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房顶上垂下来了许多长长的黑色灰坠子,只要门一开,微风吹进来,那长长的灰坠子,随风飘来荡去的,大人屋里活动时,讨厌的灰坠子还能触着头。咱们都认为应该打扫了吧?可当地的民俗有所不同,每家的老人们,是绝不允许打扫那灰坠子的,祖祖辈辈都认为那就是家里的钱串子,越多越好哇,它象征着家里的财气旺不旺!老山区里这个落后陋习,让我难以信服!</h3> <h3><b>(七)上学 </b></h3><h3>说起了上学读书,那个年代的山村子里,有重男轻女的旧习俗,老人们很少让家里的女孩子们去学校读书,小小年纪就把耳朵垂扎上眼,戴上长长的耳坠,穿着自家织缝的土布衣服,绣花鞋,帮助家里做针线活、上山劳动。俺姥爷,真是村里独一无二的开明人,解放后,让家里所有的女儿们,全部都去学堂读书认字,在姥姥的村子里,查找上面几辈子也属罕见。听母亲说过,当年俺家里最小的七姨,不仅人漂亮,学习也很优秀,是唯一考进了县城里的学校,是村子里第一个高中生呢。 </h3><h3><br></h3><h3>我回到老家,就在村东头的小学校上学,一共有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说学校破旧不堪,毫不夸张,我所在的一年级教室,从来不用锁门,因为它一没有门窗,二没有桌子板凳,没有锁门的必要。房顶经常掉下土渣渣,仅有的墙上旧黑板,还斜着缺少了下半截,残余的板面,已经斑驳的几乎没了黑颜色,老师写上去的白色粉笔字,想辨认清楚真是费劲。除我以外,孩子们背的书包是长辈亲手缝制的,他们没有铅笔盒。我们每天早晨自带家里的小板凳去上学,大石头块支起了木板子当桌子。每当看到电视上贫困地区的小学校,我不以为然,感觉和我们当时的小学校比起来,那真是好的太多了!我们同学中午都自己带饭,就带着一张煎饼,卷上香椿芽咸菜,最差的就吃炒糊盐,把咸盐粒子炒黄了当菜吃。谁带点芝麻盐卷入煎饼里吃,那可是贵族般的享受了。</h3> <h3>这样的学校我读到了二年级。一天上课,老师教了同学们到四的乘法口诀,放学后,布置了作业,让同学们回家认真复习,明天还要提问。晚上,在棉籽油灯下复习,看看下面乘法的口诀也不难,还朗朗上口,挺有趣儿,就边吃着煎饼边看书,一口气背下来了。第二天上课,老师开始提问,前两个同学没有答好,第三个提问到了我,我自信满满的站了起来,用标准的普通话,非常流利的一口气背完了乘法口诀,直到“九九八十一”。这下子我在学校里可是出名了,走在前面,总有学生在背后指指点点,“就是她!就是她!九九八十一!” 真有意思,"九九八十一"成了我的绰号?凭着好记性,学习轻松,成绩优异。没有料到,学校的爱才之心有点偏颇呀,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居然荣幸的当上了少先队大队长?胳膊上挂上了三道红杠杠。呵呵,七岁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学霸的神气。<br></h3> <h3><b>(八)过节 </b></h3><h3>沂蒙老家的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日子是穷是苦,孩子们永远是天真的,快乐的。在老家那年,我还过了一个只属于孩子们的一个特殊的节日,可不是六一儿童节哦,让人记忆深刻! 那天,全村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全自发集合在一起了,这群孩子中,不管穿戴整齐干净的,还是蓬头垢面穿戴不能完全遮体的,简而言之,穿鞋的光脚的都高兴的聚在一起。为首的几个大男孩很有力气,抬着一个大铁盆子,吆吆喝喝的走在最前面,我们岁数偏小的孩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跟在后面。路线是:村子每家每户都要去走一遍。任务是:去讨要各家香炉里供香用的小米。目的是:带去河边,做成米粥,孩子会餐。奇怪的是,每到一户人家,都是笑脸相迎,小米慷慨相送。哪怕是贫穷的没有房屋,住在地窝里面的人家,也会如此照办。我猜可能村民们也是想讨个吉利吧。</h3> <h3>在村子里,俺姥爷家的辈份高的吓人。记得我们去一户人家讨小米,这家没有房子,地面上只看到蓬搭起的一堆树枝玉米杆,是个贫困的地窝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们小心翼翼的从地窝开口处,踩着那层层土台阶,慢慢下到了地窝里。看清楚了,只有一个孤寡老爷爷,满头过长白发不修边幅,腰背都驼成了近90度了。他也照例送给了我们小米,我们道谢后,刚刚要离开,他突然喊了我一声“姑姑”,吓了我一大跳!他用粗糙黢黑的大手,慢腾腾的从小木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硬塞到我手里,嘱咐我,上学的时候再吃,自己吃!表示谢意后,爬出来昏暗的地窝子,打开纸包一看,原来是老人家自己炒作的芝麻盐!在当时的贫困条件下,炒制的芝麻盐真可谓珍贵稀罕之物,贫穷孤独的老人家不舍得吃,却送给了我,我当时感动的,鼻子酸酸的,心里暖暖的,这是我第一次吃到的芝麻盐。 </h3><h3><br></h3><h3>我们转完了全村后,就一起去沂水河边的沙滩上,孩子们就开始分工了,大点男孩子搬运石头,搭建起锅灶,又支起硕大的铁锅。女孩子们有去拾柴草的,有去沂水河边淘米的,农家的孩子们个个都是家里做活的好帮手,这点事情难不倒她(他)们的。有准备顶针的,铜钱等小玩意的,但都要自带饭碗。打来了清清的沂河水,加入黄澄澄的小米,点燃红红的灶火,我们开始煮粥啦!傍晚即将来临,香喷喷的黄米粥终于熬好了,在那个以地瓜干、野菜为主食的灾年,这一大锅香香的小米粥,无疑是山村里这些孩子们,奢侈快乐的盛大晚宴呐!在村里孩子们心目中,我是外来的、另类的孩子,可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给他们讲好多外面的故事,重要的是学习又好,就成了同龄孩子们崇拜的小偶像。分配食物的权力很重要哦,他们郑重地让我来掌管勺头,负责公平的给大家分发米粥。在难得一见的大锅米粥前,纯朴可爱的孩子们都自觉的排着长队,秩序井然,我把米粥一勺勺盛到每个孩子的碗里,直到分完,哪个孩子喝到了顶针,铜钱那些小玩意,就会高兴的大叫起来,孩子们就会围拢上去观看,一起分享快乐。</h3> <h3>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不知不觉中太阳就要落山了,太阳的余晖,把蒙山的峰顶、崖壁、装扮成金黄色。一会儿,彩色的晚霞褪去了,圆圆的月亮就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照在沂水河里,河水也被照亮了,流淌的河水像洒满了鳞波似的银光。我和小伙伴们在河摊上开心的玩耍,男孩子喜欢骑在伙伴背上,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女孩子奔跑着捉萤火虫,比谁捉的多。此时我才发现,萤火虫的光亮是从腹部的下方发出的,而且是“忽明忽暗“。孩子们跑累了,出汗了,就坐在河滩上,吹着习习的晚风,听着草虫声声悦耳的鸣叫。我们仰望着深邃的夜空,在星海中寻找着大人们说的银河、牛郎星、织女星……。难怪!有那么多歌唱沂蒙山的歌曲,沂蒙真的很美!村边传来了大人们的声声呼唤,孩子们该回家啦。<br></h3> <h3>山村里还有个让人难忘的特殊的节日,好像是八月十五?就记得俺姥姥一整天没有闲着,就连脑后的发髻也有点凌乱了。先把半筐子的胡萝卜洗干净,再用刀子把胡萝卜切成均匀一段一段,切了满满的一大篮子,再仔细的把每段胡萝卜都抠出凹心来,最后把边沿雕出锯齿状花边,做成了一个个好看的胡萝卜小花盆,我把它们整齐的摆成几排,不知何用。到了傍晚,姥姥拿来一根根的棉花捻心,摆在小花盆的中央,又让我帮忙,把棉花籽油小心的倒在每个小花盆里,哈哈,那些红红的小花盆居然变成了胡萝卜小油灯!这么节俭过日子的老家人,棉花籽油平日里不舍得放开了吃,等祭神拜祖时,却如此大方!要按照老家的规矩,再把所有的胡萝卜小油灯,都发放出去,我心里好是不舍。</h3><h3><br></h3><h3>少年顽皮的小舅舅,此时非常安静,他习惯了每年此刻的程序吧?有条不紊点亮了一个个胡萝卜灯,表情庄重神圣的把它摆在灶台上,院子里,鸡鸭窝顶上,大门口墙头上……。他还和村子里同龄的伙伴们相约好了,结伴趟过沂水河上山去,到各自家的祖坟墓地墓碑前去摆送胡萝卜灯,我猜测这个习俗是对祖先们的祭拜,祈求来年平安的吧。晚饭后,小舅他们一群壮少年,热热闹闹的提着各自的篮子出发了,好长时间还没有回来,他们过河了吗?到了山上了吗?不放心的姥爷带着我爬上了搭在院墙上的梯子,站在高处了望,近看村子里,家家户户到处灯火阑珊非常好看,抬头遥望沂河对面的大山上,那些被点燃了的胡萝卜小灯,也是星火闪闪,好似天上的流星,撒落到了那片大山上,真是美不胜收哇!<br></h3> <h3><b>(九) 秋天 </b></h3><h3>每当看到美丽梯田的画面,总让我想起了沂蒙山里难忘的秋天。不仅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山里的果子也开始成熟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漂亮小鸟儿叫的最欢,叫的孩子们心里头痒痒的。我和小伙伴们都挎着篮子,结伴趟过清澈见底的沂水河,高高兴兴的进山去。远远望去,大山上那些翠绿的树叶,在秋风的抚摸下,也变了颜色,一丛丛,一团团,一簇簇,红的似火,黄的似金,绿的似翠,随风摇摆,争奇斗艳。 </h3><h3> </h3><h3><br></h3> <h3>姥姥家乡的沂水河是变化莫测的,尤其是在多雨的季节,河面最宽处有二十多米,河面窄处也有十几米,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鳞光。高大的蒙山甭提多美了,松柏青青,鸟声啼鸣。再瞧瞧大山里成熟了的庄稼,层层梯田色彩各异,有黄色的谷穗与大豆,绿色的地瓜蔓,红色的高粱地,白色绽放的棉花桃……仿佛就是画家们手里的调色板?大山上有数不清的野山楂树,野柿子树,野花椒树…,枝头上结满了红艳艳的山楂果和黄澄澄的大柿子……。</h3><h3><br></h3> <h3>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爬上棵棵大树,挑选心仪的果子,山楂果子色红个大,可以边摘边吃,面面的、酸酸的、甜甜的,小孩子们的牙口好,没有怕酸的,吃的满口唾液欲滴。摘下黄澄澄的大柿子,它的味道还是涩涩的,不能立即入口,可我的小伙伴早就教会了我,怎样才能让它变的蜜甜哦!</h3><h3><br></h3><h3>我们嬉笑着、打闹着,满载而归,趟过那宽宽清澈的沂水河,在河水没过脚脖子的浅水处,和小伙伴们一起,各自挖开浅浅的河沙子,把黄澄澄的大柿子平铺摆开,埋了进去,沙子表面,用小石头子摆上各自的图形记号后,就一起安心回家,你就耐心等待着吧!哈哈,就像是变魔术一样,几天后,大太阳晒热的河水呀,就会把涩涩的大柿子,变成了甜甜蜜蜜的大柿子喽!我和小伙伴们带上篮子,一起再去沂水河边,找到各自的记号,扒开浅浅的河沙,把甜甜软软的大柿子带回家,一家人可以尽情享用。那真是大自然的恩赐呀!我们美丽的沂蒙山,怎么能让我不爱你呀! (值得一提的是,柿子和山楂万万不可同时食用,柿子里大量的鞣酸遇上山楂的酸,可以在胃里形成胃结石的!)</h3> <h3>金色的秋天,是忙碌辛苦一年的乡亲们,盼望丰收的季节。山里土地有限,都是梯田,靠天吃饭,种粮食低产。记得当年最高产的作物,就是种植地瓜了,种也辛苦,收也辛苦。每逢地瓜收获的季节,炎炎的烈日下,壮实的古铜色男人们光着膀子,赤着脚板,用粗糙有力的大手,抡起大三叉撅头,挥汗如雨,拼着力气刨出那一垅垅的鲜地瓜。若是个农活好把式,他刨出来的地瓜,破损率就是很低。</h3><h3><br></h3><h3>女人们手持木板擦刀,紧紧跟随在男人们的身后,席地而坐,地瓜也不用清洗,当场就把鲜地瓜擦成一堆堆的片片。那时候的媳妇们,后脑勺都是挽着大大的发髻,前额头上留着一缕长长的刘海,掖在耳朵后,这也是沂蒙山区特有的发型。(那发型就像电影里的李双双,一样一样的。)随着擦刀擦地瓜时,发出的“嚓、嚓、嚓、…”有节奏的声音,女人们耳后的长刘海也有节奏的前后甩动,真是山地里的一景啊。她们把切成堆的地瓜片,扬撒在地里,地面顿时变成白花花的一片,等其自然晒干。</h3> <h3>天有不测风云,在白天,每当看到要变天时,村里的钟声就会敲响,乡亲们马上全部出动,去山上收地瓜干。秋天的夜晚,雷雨也时常光顾山村,全村人也常被村里钟声敲醒,六岁多的黄毛丫头,也要睡眼惺忪的和全家人快快起床,顶着隆隆的雷声和闪电,穿着蓑衣草帽出门去。大人们提着马提灯背着麻袋,急匆匆趟过沂水河,半醒中的我拉着姥爷的大手,跟着他向前走,踏进冰凉的沂河水,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大人们赶到山地梯田里,去抢收撒晒在地里的地瓜干。</h3><h3><br></h3><h3>层层山地里,大人孩子们都在紧忙活,弯着腰低着头,见到白色的地瓜干就快快捡起,要和老天爷抢时间呀,真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来一起忙活!如果大雨来临,地瓜干就会被冲走或掩埋,产量就会受到损失,在那吃不饱的年代,这可是全村老乡们一年的活命口粮啊!再者暴雨来临河水就会迅速上涨,上山的人们返回时就会有危险。童年这段沂蒙山区的生活,对我的成长至关重要,我对沂蒙老区的感情,和对粮食的珍惜,可能就来源于小时候这段生活经历吧。</h3> <h3><b>(十)美味 </b></h3><h3>寒冷的冬天来了,勤劳的沂蒙乡亲们,不会躲在家里猫冬,为了来年的土地能够增产,村支书姥爷还要组织乡亲们上山,去梯田里深翻土地。记得一天,姥爷和小舅在深翻土地的劳动中,有了意外的收获。刨开厚厚的冻土层,深处就是较松软的土壤,在深翻土地时,一条条正在深土下冬眠的大豆虫被挖了出来,到傍晚收工时,收获的大豆虫真不少,将近农家的一大陶瓷碗啦!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一是来年的地里的虫害减少了,二是这大虫虫是家家喜欢的美食呀。</h3><h3><br></h3><h3>还没有进家门,小舅就兴奋的大声喊叫着:“ 娘…!娘…!快来看呐!” 让姥姥和我来观看他们一天劳动的意外收获。对扭动着身体的大虫子,我向来有骨子里的胆怯。它一改秋天浑体通绿和难看的花斑点,变得白白胖胖的。小舅对我说,“大豆虫肚子里的绿色植物,一冬天都消化干净了,只剩下了胖肉肉了。” 那已是连续两年的灾荒了,粮食欠缺,更难得闻到荤腥。一碗大豆虫的到来,真给贫困的农家里,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欢乐,毫不夸张的说,家里就像过节似的!</h3><h3><br></h3><h3>姥姥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欢喜的不得了,颠一双打着裹腿的"三寸金莲"小脚,里里外外的忙活起来,洗豆虫、抱柴草、生上火。大铁锅里倒上些棉花籽油,油热啦,冒起了小烟,姥姥把白白胖胖的大豆虫倒入锅中,“劈里啪啦”一阵爆响,扑鼻的香味,顷刻间喷发出来,让人难以抵抗!再看油锅里的那些个大豆虫,就好像充足了气似的,瞬间涨大了好几倍,变得色泽金黄。馋嘴的小舅呀,高兴的迫不及待的抢吃一口,哈哈,烫了嘴又烫了手!姥姥把豆虫炸的酥脆喷香,又撒上少许盐,真成了美味,美死小舅了!</h3><h3><br></h3><h3>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碗高蛋白的营养佳肴哇,可是我对蚕蛹、豆虫类的食物,向来心怀忌惮,任凭姥姥如何劝说,就是执拗着,不敢去尝一口。俺支书姥爷今晚的下酒菜肴,就是它喽!全家人的快乐仿佛也感染了那盏小小棉籽油灯,黄红色的小火苗也欢快的扭动着,跳跃着!</h3> <h3><b>(十一)归来 </b></h3><h3> 父亲母亲还是禁不住对离家女儿的思念,父亲趁出发开会之际,带着警卫员,来沂蒙岱崮老家接我回家啦。记得那一天,天空特别晴朗,没有一丝云彩,我们正在教室上课,集体高声朗读着课文,孩子们用浓浓的乡音,拖音拉嗓的唱书,可唱出来的音调,竟然出奇的一致。突然一个邻家男孩跑来了学校,气喘吁吁的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呼喊着我的小名,“丽娜,丽娜,快回家吧!你爹来啦!你爹接你来啦!” 啊……是真的吗?父亲来接我回家啦? 多少次梦中的情景,就要变成真的?我就像做梦似的,可心里砰砰的跳,激动的不知所措!慌忙中收拾好书包,抱在怀里撒腿就向外跑,顾不上与老师同学们告别了。路途真不近,一路奔跑赶回家。远远就看见小舅站在村路中央,手里高举着父亲已经退去弹夹的小手枪,还挥舞着一块包枪的红色绸布,向他的伙伴们,得意的炫耀着,高兴的喊叫着。(每次看到电影,小兵张嘎拿着手枪炫耀的场景,我就想起了少年时的小舅,那可笑的模样,真是一样一样的!)我满脸是汗的跑回家,一眼就看见了身穿便衣的父亲和警卫员。英俊潇洒的父亲看见了我,一脸慈爱的笑容,而我并没有扑向日夜思念的父亲,气喘吁吁的抱着小书包,站住了脚,傻傻的害羞的笑着,红着脸叫了声"爸爸!" 再没有和父亲说一句话。离家一年多了,我长大了一岁,此时此刻,我脚上穿的是姥姥给我做的,沂蒙女孩特有的绣花鞋!在沂蒙一年多的生活,不仅我身上的衣着有了沂蒙的元素,情感上骨子里也刻上了沂蒙的元素,它们是我一生的宝贵财富。父母亲都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的军人,对孩子们要求非常严格,平日里都工作繁忙,家里还有更小的弟弟妹妹。我就没记得在父母亲面前撒过娇,压根就不会撒娇。从我记事起,和哥哥弟弟,就离开父母亲,住进部队长托幼儿园,1~2个月才能回趟家,也锻炼了独立生活的能力。</h3><h3><br></h3><h3>姥姥开始张罗着为我收拾行装,姥爷背回来的黄绿色大提包,很快被姥姥装满了一个,从贫穷的沂蒙老家带走特产,就是家里的香椿芽咸菜和煎饼。此时,街道上、院门口,聚集了一大堆的人,而且越聚越多。两战圣地的沂蒙老区,父老乡亲们形成了一个习俗,他们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争先恐后的送儿孙参加八路军,倾其所有支援前线,无怨无悔。2018年有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唱出了当年沂蒙人民的博大胸怀,"最后的一尺布,用来缝军装。最后的一碗米,用来做军粮。最后的老棉袄,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送他上战场!" 当年这小村子里有多少烈军属呀!到如今,乡亲们看到穿军装的子弟兵就格外亲,哪怕是碰到一两个来村里搞外调的军人,都能被老乡争抢着拉回家去吃口便饭。我和父亲的离开,同样也受到了老乡们隆重的送行礼遇。归途中,我穿着沂蒙老家的绣花鞋,乘坐上明亮干净的绿皮列车,一路上看着窗外疾驶而过的风景,心里别提多爽啦!离家一年多的女孩,终于跟着父亲回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家。 </h3><h3> </h3> <h3>离开沂蒙五十多年了,虽然没有机会再回去过,可是美丽的沂蒙山,她从来都不曾被我忘记。如今的沂蒙山,在改革开放四十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贫穷走向富裕,真像姥爷说的那样,大瓦房有了,居住条件改善,也通车、通路、通电了,互联网已经被老乡们广泛普及应用,政府带领大家搞起了旅游业,革命圣地的红色旅游也很收欢迎,不少村民办起了农家乐,乡亲们的钱袋子也鼓起来了,今天的沂蒙人民发自内心的笑了!</h3> <h3>2019年的春天,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我的老战友,自驾去了沂蒙老区的岱崮镇坡里村,他拍回来的一组照片和视频,让我惊喜不已,激动不已,真是谢谢他啦!姥姥的小山村变化太大啦,完全没有了过去的模样,小山村它脱胎换骨啦,变成了热闹的现代化小镇。我若真的回去了,估计也会迷路啦。村里街道变得宽啦,平整了,还有了伟人广场,新潮的楼房,路边居然有了人物雕塑?旅游的人群络绎不绝,特色农家小吃也摆上桌宴……。那沂河里的水还是那么清澈,载着幸福的音符,哗哗的流淌,只是沿河两岸,建起了整齐的河堤,河上建起了石桥,更加方便乡亲们通行了!蒙山沂水更加美丽啦!</h3> <h3>看看来自家乡的好消息吧!坡里村是岱崮镇政府驻地,全村辖14个自然村,总面积7270亩,其中耕地面积2158亩,全村906户,2746口人,党员76人。近年来,该村立足镇驻地村优势,始终坚持增加农民收入,大力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探索出一条农、工、商协调发展,集体经济、农民增收齐头并进的发展路子。2008年全村工农业生产总值达6500万元,人均纯收入6030元。先后被上级部门命名为“文明村”、“小康建设示范村”、“百村示范村”、“五个好党支部”“党的基层组织建设先进单位”等荣誉称号。</h3> <h3>特色农业,以蜜桃、香椿、花椒、长毛兔饲养为主,农业八大基地建设初具规模,被誉为"蜜桃之乡"、"长毛兔之乡"、"香椿之乡"等。2004年被农业部命名为 ”中华蜜桃第一镇”。已形成了 "山上松柏刺槐戴帽,山间果树缠绕,沟间库塘相连,牛羊猪兔兴旺,山脚良田环抱" 的农牧生产格局。</h3><h3>目前,岱崮镇各类经济林面积已达8万亩,其中蜜桃4.8万亩,年产优质蜜桃5500万公斤;建有大型冷库6座,年贮藏各类干鲜果品1000 多吨,有较强的果品保障和市场调节能力。有园艺场3处,挂靠山农大园艺系, 年出圃各类优质蜜桃、大雪枣、凯特杏、欧洲大李子等苗木3000多万株。利用丰富的饲草资源,大力发展畜牧养殖业,全镇长毛兔存养量达62万只,大型兔场3处,是沂蒙巨型长毛兔良种,年产优质兔毛40万公斤,乡镇企业独树一帜。岱崮镇各类企业 1358家,以缫丝、玛钢管件、石材开采加工为主。精诚玛钢制品有限公司年生产能力4000余吨,主要出口韩国、欧美、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并已通过ISO9002 国际质量体系认证。.</h3> <h3>伟人广场,播放着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迎来春色换人间"!感慨万千,唱的好哇,真是换了人间!</h3> <h3>岱崮的中心大街,街道宽敞,还建起了楼房。</h3> <h3>在小山村的道路边,居然还有了一座座民俗风情雕塑?也是一道风景,在山村里真是不多见!</h3> <h3>沂河的水,依然清澈见底,在山村子前流淌!远处的山峦,可以看到盛开的桃花林!</h3> <h3>瞧瞧这气派的农家大院门,俺姥爷的愿望实现了!天堂上的他,肯定欢喜的合不拢嘴啦!</h3> <h3>红红火火的农家乐!</h3> <h3>孟良崮战役胜利纪念碑!</h3> <h3>啥叫乡愁?每当听到美妙的沂蒙颂歌,我就会想起你;多少次在梦中,我回到了山村里,推开了儿时熟悉的栅栏院门,醒来却不是真的。一直吆喝了多少年,等我卸甲退休了,一定先回沂蒙山,去看一看,找一找童年里的印记!如今,我的美好愿望难以实现,只能用文字来抒发我的情感,记录下我心中那段美好的时光和回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