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记（一）

冰郎

　　诗云: 人生无常，暗藏玄机。死生由命？自已度量。
人吃五谷总要生病，生了病就得“求”医。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当我三年前生的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满心虔诚地“求”了一圈名医专家，甚至满世界“乱投医”，是专家无能还是我的病太古怪，花钱事小，于病无补倒也罢了，其精神、肉体所经受折磨的过程，前后近两年时间真是生不如死，无异于去地狱走了一遭。

　　那年我刚退休，本来告别头绪纷繁的工作应该轻松，我却感到精神压力更大、身体更是疲累，以前上班感到觉不够睡，现在有充分的时间却睡不着，终日无所事事内心烦躁，眼看着大块的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无比恐慌和焦虑：莫非这就是等死的节奏？正好有朋友相邀去外地玩玩散心，虽然并无兴趣，且当换换环境就去了。

　　我们住宿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吃住条件俱佳。凌晨我起床上马桶，感到屁股到大腿一阵刺痒就用手挠挠，瞬间爆起一大片疙瘩，越挠越痒恨不得剜皮割肉方才痛快，镜子里一照更是瘆人，爆起的风疹疙瘩个大如鸽卵，连成一片状如生姜，且还有发展的趋势，我怀疑马桶坐圈上有啥猫腻，心中陡生一阵惊慌，打电话请来宾馆经理，经现场研究察看，虽然没有找出具体问题，但服务态度很好，让我速去医院做检查，如属宾馆卫生问题，他们会全部承担责任。经当地医生诊断为皮肤过敏，开了一盒“开瑞坦”吃了一粒当即轻松完好。可过个把小时又故态复萌浑身刺痒，再吃药又好。这咋行啊！我忍受着不定时地在躯干、面部或四肢发生风团刺痒的折磨，发作从每日数次到数日一次不等。另外，吃了抗过敏药以后虽有效果，觉得特别困，眼睛怎么都睁不开。抗过敏药物会引起嗜睡，是比较常见的副作用。除此之外，据说还有其他一些对身体的负面影响。服药后整天脑子都昏昏沉沉，还有口干、恶心等症状。回到南京，我先后去省、市大医院专家门诊，先查过敏原，无果，再看中医，无果。在我再三追问下，诊断为：过敏原为环境、空气中不明污染物。就是说，花了2000元仍是糊涂病，过敏原不明，更别说啥病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病“急”了，且再“投”南京皮研所看专家门诊。

　　南京皮研所直属中国科学院，其医疗水平当数一流，由于是专科医院档次太高，到这儿看病全得自费。没关系，为解除病痛此时此刻已不能算钱的账啦！一早到门诊挂专家号，对不起号已挂完。我厚着脸皮去打扰所领导，由领导出面临时加了个专家号：95号。下一步就是排队等号了。漫长的等待让我心里很烦躁，眼瞅着专家从8点半上班到中午12点只有区区三个半小时，如果再喝水、方便，平均每个人只有两分钟的诊疗时间，我担心上午轮不到我，但门诊明确告诉我，只要有号，12点钟前肯定可以看到，我只有耐心等候啦！果然，12点差两分叫到号了，我满怀歉意地坐到医生对面，因我亲眼看到这位专家一个上午一步未动一直在忙。我刚诉说自己的病体感觉一两句话，专家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准确诊断：慢性寻麻疹。话音未落笔下生风已天书般开出中、西药若干，我看了一下表前后时间1.3分钟，麻利干练得让我吃惊。我问，这个药吃下去病就会好吗？专家说，只会减轻症状，寻麻疹类皮肤病永不会好。此生这个病就跟定你喽！最后一句话说得我如坠深渊，心里拔凉拔凉的。排队交钱排队拿药，付费两千元。这趟专科专家诊疗效果就是确诊了自已得的是慢性寻麻疹病。

　　药在按时服用，时间一天天地在痛苦中煎熬。病未见好转，精神却一天不如一天。再换医院再“求” 专家。到省中医院看中医，据中医解释，此病原为“血热”，需吃泻药去除血中之热。开了一周剂量的中药回家煎熬，药服下后真灵，不到五分钟猛拉狂泻，大有山呼海啸摧枯拉朽之势。我顿时浑身瘫软坐在马桶上起不来，站起来又要拉，且来势更汹猛。如此这般一天达十数次，一周下来“减肥”十多斤，人虚脱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此刻我只有求饶的份儿了。赶紧停药再另“求”医生。还是在这家医院的老年科专家开了本院自已生产的“消风冲剂”中成药，一天三小包饭前冲服。效果不错，只要按时服药，病痛也就没再纠缠。

　　每周去医院开一周的药量，每天认真服三次药，其间不能吃任何刺激性食物，戒酒戒辣，甚至大蒜大葱洋葱河虾等都属禁忌之列。必须按时服药，略有偏差当即给你“颜色”看，浑身风疹块卷土重来，好不吓人。

　　余生莫非就这样低质量地凑乎了？好在天不绝我，善有善报，上帝闻知后安排一高人来渡我出苦海。那个星期天与朋友去溧水农家乐，身边同行的一对夫妻一看就是高知，和我们闲聊甚是投缘，聊到工作，那位大哥不但是搞医的，还是医院内科专家主任呢！我开玩笑说，现在专家就是多，你看走路、下乡又碰到一个专家。我从来看病就迷信专家，这回吃专家的苦头大啦！他听出我有怨言忙问缘由，我便将“求”医过程的故事讲给他听了。我说，作为病人，肉体上已是痛苦万分，去医院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挂了个专家号，对专家充满了期待和希望。排了三四个小时的队，见到专家居然连倾诉、认真叙述病因的机会都没有，刚开口讲话，专家一是开单子让你去机器检查、化验，排队缴费、再排队检查，一圈检查过来，再排专家的队，才能开药。二是你介绍病情，还没说完，他的药已开好，丝毫没有一句安慰鼓励的话语，即使说话，都是吓得你回家睡不着觉的话。我说，生病看医生，医生的话就是“最高指示”，专家的话更是“神话”了，现在医院出现的医患矛盾，可能多与沟通、换位思考不畅有关吧？专家老哥耐心倾听了我的长篇感慨，笑眯眯地对我说____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病人在经受病痛折磨时看医生，希望从医生这儿得到安慰和解除痛苦，完全合乎情理，但专家也是人奥，他们在工作时间内满负荷地运转，要在下班前看完挂了号的病人，甚至连喝水、上卫生间的时间都没有，医院里医生开药、开检查化验单虽说没定指标任务，但医院被推上市场机制、竞争机制后，医院要生存，医务人员的工资福利要提高，医院的基础设施要改造，设备要更新，这些都需要钱，不向机器设备、药品要，总之不向病人要向谁要？所以，只要你跨入医院的大门，只要你挂了号，你已被输送进了医院各科室这条“生产线”，至于为你解除病痛此时其实已是次要的了，医院各科室群策群力形成合力在你身上必须产生产值和利润。既然你看的是专家，就更该有心理准备，要承担他更高的利润指标。

菩提吉祥

　　言归正传，你的慢性寻麻疹的确很讨厌，治疗难度极大。但任何疾病的治疗过程，都是医、患共同在和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作为医生，按理说应充分树立患者战胜疾病的信心，特别是此病的发生，纯属内分泌、免疫力方面的问题，饮食、睡眠、锻炼等要跟上，辅以药物（最好是中药）治疗，开瑞坦之类西药不可长期使用，因为它严重伤害人的肝脏。你能在诸多药品中头脑冷静地选择中成药治疗慢性病，我该祝贺你，就是直到今天你没产生药物依赖症，还可从其他方面迂回努力。我从医学专家的角度建议你首先要树立信心，增强体质和免疫力，以及在控制禁忌刺激性食物的基础上，就用你目前吃了尚有效的中成药为例治疗试试：如你每天三餐前冲服冲剂，待状态稳定时减为一天两次，巩固一阶段后再减为一天一次……直至最后彻底断药。

　　另外，鉴于目前医院已沦落为追逐单纯盈利的机构，不可常跑更不可没事就去机器检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别说人到老年正常会有些毛病，即使你年轻，哪怕你是国家一级运动员，进了如今的医院大门，你的智商就是零，到了这里再“调皮”也得“听话”，如果从头到脚检查，特别是现代化机器过一遍，绝对可以查出毛病，搞不好查出个大毛病来要挨一刀也未可知呢！

金秋银杏

　　听了专家老哥一席话无异于为我上了一堂政治、经济、社会学、生理卫生等综合大课，增长了知识也引发我深层次的思考。
此后我就用专家老哥传授的招数与疾病斗争，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让我从痛苦的地狱又重返人间天堂。当然这是后话。

　　于是，我想起《水浒传》第二十六回 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 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小说中的一句：“饶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洗脚水就是蒙汗药啦 ！押送武松的两个公人喝了孙二娘兑了“洗脚水”的酒后顷刻间便醉得跟死猪一般，只能任人宰割。当然，这里的十字坡孙二娘的酒店是黑店，用它来比喻我们的医院，比喻我们“救死扶伤”的人民医院实在不妥，但我这一番“求”医经历，花了冤枉钱，恰似喝了不少少的“洗脚水”，宰几刀事小，所幸没赔上性命，但也相当于绕了一圈十字坡，被孙二娘的小刀比划了一把呢！